第二天，再見齊醫(yī)生，他光潔的額頭上添了一塊“補(bǔ)丁”。

“齊醫(yī)生早。”

“早，思月?！?/p>

“您頭上的傷還好嗎？”

“皮外傷，沒事的?！保R醫(yī)生淡淡一笑）

“您的臉色還是不大好?！保ㄎ腋f到）

“所以，我聽從主任和同事們的勸說，一會兒查完房就下班，回去休息一天。”

“急診科的工作是忙不完的，可您真的需要休息?！?/p>

“不光是我，你也得休息一下，天天跟著我，辛苦你了。”

一句“辛苦你了”，出自齊醫(yī)生之口，那么真誠、那么溫柔。

“這樣，思月，等一下，你去幫我辦一件事，辦好之后，你就可以回去休息了?！?/p>

“您說，要我做什么？”（我問到）

“那個叫桐桐的小男孩兒已經(jīng)住進(jìn)外科病房了，我準(zhǔn)備了一份禮物，你代我去看看他?！?/p>

“現(xiàn)在，誰在照顧那個孩子？”

“他家里請了護(hù)理員，24小時照看?！?/p>

“孩子的爸爸呢，不來陪著嗎？”

“他爸爸早就過世了，家中只剩下兩位老人?！?/p>

一個年幼的孩子，父親早亡，一場意外又失去母親，這還不夠，他的半只胳膊被老天奪走，從此，再不能完整。

“齊醫(yī)生，您的心意，我明白。”

聽了我的話，齊醫(yī)生沒有回應(yīng)，只是淡淡一笑。

“都說盡人事、聽天命，或許，這句話放在急診科尤為貼切?！?/p>

“我只是想……表達(dá)一點(diǎn)心意，事已至此，我也只能表達(dá)這一點(diǎn)點(diǎn)心意了?！?/p>

齊醫(yī)生的“脆弱”恰恰證明他是一個好醫(yī)生。

他為沒能救回孩子的母親感到自責(zé)，而這樣的負(fù)罪感，也許久久不能消退。

外科病房里，我見到了男孩兒桐桐。

他一個人坐在靠窗的病床上，護(hù)理員并不在身邊。

和桐桐打過招呼后，我把齊醫(yī)生的禮物送到他面前，一個遙控玩具——迷彩坦克。

“白阿姨，你為什么要送我玩具?。俊保ê⒆訂柕剑?/p>

“這是急診科齊醫(yī)生送你的，他很忙，所以讓我把禮物帶給你?！?/p>

“齊醫(yī)生？我不認(rèn)得?！?/p>

“齊醫(yī)生說了，你不用認(rèn)識他，只要你好好聽醫(yī)生的話、乖乖配合治療，他就會特別高興?！?/p>

“那個陪著我的阿姨說，媽媽在治病，可能，我要好久都見不到她?！?/p>

“對，你媽媽在治病，等病好全了，才能來見你?！?/p>

其實，我不愿在孩子面前撒謊，可一時間，除了順勢把謊撒下去，我沒有更好的選擇。

“可昨天晚上，我媽媽來過，我看到她了?！?/p>

孩子此言一出，我的心暗暗一沉。

“你確定，你看到媽媽了？”

“那就是我媽媽，我不會認(rèn)錯的?！保ê⒆拥幕卮馃o比堅定）

“媽媽有沒有跟你說什么？”（試探著，我再問到）

“媽媽說，她去了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叫地——府，我也想跟著一起去，可媽媽告訴我，那兒不讓小孩兒進(jìn)，我去不了?！?/p>

地府，出于一個孩子口中，剎那間刺激到我的神經(jīng)。

“白阿姨，你知道地府在哪兒嗎，那里好玩兒嗎？”

“那個地方……還不錯，那里的人……也都挺好的?！保鎸μ煺娴暮⒆?，我勉強(qiáng)露出笑容）

“地府能治好媽媽的病嗎？”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認(rèn)識一個來自地府的人，他的名字叫寒——星?！?/p>

這一句，我的聲音很輕，只有孩子和我能聽到。

“白阿姨，我想去地府找媽媽，你能幫我嗎？”

“你媽媽不是說了嘛，那里不讓小孩子進(jìn)，你去不了?！?/p>

“可我就是想見到媽媽，我不進(jìn)去，就站在門口，能看到媽媽就好！”

沉了口氣，我剛要回應(yīng)，男孩兒伸出他僅剩的一只手，握住我的右手。

那只小手溫溫?zé)釤幔彳浀米屓诵奶邸?/p>

我很想幫助他，但我知道，這必須征得寒星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