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That is not dead which can eternal lie，And with strange eons even death may die.

? ? ? Better to light one candle than to curse the darkness.

譯者：南·政

——2022.4.17

未經(jīng)譯者允許，禁止無端轉(zhuǎn)載

? ? ? ? ? ? ? ? ? ? ? ? ? 《與其詛咒黑暗》

? ? ? ? ? ? ? ? （Than Curse the Darkness）

? ? ? ? ? ? ? ? ? ? ? ? ? ? By.大衛(wèi)·德拉克

? ? ? ? ? ? ? ? ? ? ? ? ? （David Drake）

（續(xù)）

? ? ? “我不記得這個名字了，”奧斯特曼搖著頭，喃喃地說。他現(xiàn)在清醒了過來，驚訝而又有些憂慮地發(fā)現(xiàn)自己不僅成了上級的目光焦點，也成了在博馬為部隊補(bǔ)充物資時來找他們的那個外國人的注意點。特盧維爾想拋下愛麗絲爵士不管，但那個愛爾蘭女人出示了利奧波德國王本人簽名的專利……“巴洛科說過，但我忘了，”他接著說，“他也喝醉了，否則我想他不會說的?！彼謶种莻€東西?！?/p>

? ? ? “那是什么？”特盧維爾打斷了他。他是個講究實際的人，奧斯特曼的貪婪習(xí)慣使他成了土著兵的知心朋友，這一明顯的事實，他當(dāng)然愿意接受并予以利用。“一個我們的班加族首領(lǐng)竟然會害怕巴剛果族的神？”

? ? ? 奧斯特曼又搖了搖他那灰白的頭。他越發(fā)覺得尷尬，但還是決定解釋一下，“不是他們的神，不是那樣的神?！卑蛣偣耍麄冏≡诤舆?，和其他黑鬼一樣有盲目崇拜的偶像。但回到灌木叢中，有另一個村莊。不是一個部落；這兒選幾個男人，那兒選幾個女人。一次一個，一年一對，為了他們的救世主……也許二十年。他們有了新神，是他們挑起了麻煩。

? ? ? “他們說你不需要把橡膠付給白人，也不需要向任何偶像祈禱。他們的救世主會來吞沒一切事物。隨時都有可能?！?/p>

? ? ? 奧斯特曼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喊道：“Boy，拿馬拉富酒來！”

? ? ? 一個穿著馬褲和燕尾服的克魯人帶著另一個葫蘆匆匆走了過來。奧斯特曼三大口吞下了這種香甜的、讓大腦興奮的液體。他開始哼唱一些毫無意義的東西?？站破鞯袅讼聛?，過了一會兒，弗蘭芒人又開始打鼾了。

? ? ? 其他人面面相覷?！澳阏J(rèn)為他說得對嗎？”上尉問特盧維爾。

? ? ? “他或許是對的?！鄙聿拿鐥l的上校聳聳肩承認(rèn)道。他們很可能把這一切都告訴他了。不管他是什么膚色，他比黑人好不了多少。"

? ? ? “他說得對，”愛麗絲爵士說，她盯著營火，沒有看她的同伴?；覡a在它的中心破碎，一點火星朝森林的樹冠撲去?！俺艘患隆Ｋ麄兊纳癫皇切鲁霈F(xiàn)的，一點也不是?；氐绞澜绯跎?、熱氣騰騰、爬行動物仍在沼澤上空飛行的年代，這也不是什么新鮮事。巴剛果族將其命名為阿圖（Ahtu）。1200年前，阿爾哈茲萊德稱呼它為奈亞拉托霍特普。”她停了下來，低頭盯著自己的手，她的手蓋在酒杯里剩下的淡淡黃酒上。

? ? ? “哦，那么你是一個傳教士了?！钡隆じダ锬峤械?，很高興為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找到了一個類別。她用厭惡的目光予以回答。“還是一個研究宗教的學(xué)者？”德·弗里尼又試了一次。

? ? ? “我只是像研究疾病的醫(yī)生一樣研究宗教，”愛麗絲爵士說。她看著她的同伴們。他們的眼神透露著不理解?！拔摇彼_始說，但是她怎樣向那些沒有獻(xiàn)身于理想的觀念的男人解釋她的生活呢？她的童年是靠幻想和農(nóng)莊冰冷的圖書室里的書籍度過的。因為她內(nèi)心的的面貌是一只丑小鴨，而大家都知道這只丑小鴨是不可能變成天鵝的。從她的夢境和幾本最古老的書中，可以看出是什么東西在黑暗中蠶食著所有人的思想。她父親回答不了，甚至聽不懂她的問題，牧師也聽不懂。她已從一個執(zhí)著的孩子成長為一個意志堅強(qiáng)的女人，她把自己的幻想精力揮霍在她的親戚們認(rèn)為把這些精力花在教會上會更好的事?；蛘撸苍S是在繁殖中的西班牙獵犬身上。

? ? ? 隨著她的成長，她遇到了一些人，他們體會并了解了她的所作所為。

? ? ? 她又看了看四周。“上尉，”她簡單地說，“我大半生都在研究某些神話。我開始相信其中一些包含真理或真理的暗示。宇宙中有很多力量。當(dāng)你了解了這些力量的真相，你可以選擇加入它們并努力去實現(xiàn)它們——因為它們是不可阻擋的——或者你可以戰(zhàn)斗，在知道你的事業(yè)最終是沒有希望的前提下繼續(xù)前進(jìn)。我選擇的是后者?！彼炎约旱纳碜永?，接著說道：“總有人愿意站在人類和混沌之間。只要人類仍然存在?！?/p>

? ? ? 德·弗里尼大聲地吃吃笑起來。特盧維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對愛麗絲爵士說：“你在尋找這些叛亂者祈禱的神？”

? ? ? “是的，他們把那東西稱為‘阿圖’?！?/p>

? ? ?從他們周圍二十多處喧鬧的林間空地上傳來斧頭和楔子的“哐啷——哐啷——哐啷”聲，接著是當(dāng)?shù)厝说暮逍β暋?/p>

? ? ? “奧斯特曼和德·弗里尼的人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就位了?！鄙闲Ｕf著，用指尖拍打著艦欄，掃視著樹木茂密的岸線。“我也該登陸了?！?/p>

? ? ? “是我們得登陸了，”愛麗絲爵士說。她瞇起眼睛，努力向前望著比利時部隊準(zhǔn)備進(jìn)攻的村莊?！澳切┓课菰谀?？”她最后問道。

? ? ? “哦，它們離岸邊有好幾百米遠(yuǎn)?！碧乇R維爾隨口解釋說?！皹浒阉鼈冸[藏起來了，但魚堰——”他指了指那一根根筆直的樹枝，上面濺起的泡沫沿著水流流過——“是一個很好的向?qū)?。我們就停在這條小河里，這樣當(dāng)下游獨木舟上的力量包圍他們時，村民們就會直面我們。”

? ? ? 森林里砰地響了一聲槍響，雖然幾近無聲，但卻是確鑿無疑的。接著是一陣齊射，伴隨著微弱的尖叫聲。

? ? ? “帶我們進(jìn)去?！鄙闲Ｃ畹溃读顺蹲蟀脒吅?，這是他唯一的緊張跡象。

? ? ? 阿基杜徹斯號發(fā)出刺耳的聲音，她的船頭在林中刮蹭著，但現(xiàn)在沒有時間斤斤計較這些了。森林守衛(wèi)的隊伍越過霍奇基斯機(jī)關(guān)槍，走下跳板進(jìn)入?yún)擦帧Ｅ谑侄自诮饘僮o(hù)盾后面，這護(hù)盾只能從前面保護(hù)他?，F(xiàn)在，樹干和樹影從三面環(huán)繞著他。

? ? ? “我想上岸就夠安全的了?！碧乇R維爾說著，整理了一下他的挽具，好像是為了參加閱兵而不是打仗。“如果你愿意的話，你可以陪我去——呆在我身邊的話?！?/p>

? ? ? “好吧，”愛麗絲爵士說，好像沒有他的允許她是不會來的。她手里抓著的不是手槍，而是一本黑色裝幀的舊書。“不過，如果我們是你想的那樣，在穿過這之前，你會非常需要我的。尤其是太陽落山之前?！彼龔奶乇R維爾后面的扶梯上滑下來。最后從橋上來的是斯派洛，骯臟且微小，就像鯊魚一樣致命。

? ? ? 在樹干之間蜿蜒的小道是一條窄窄的線，是長著角質(zhì)的腳在壤土上踩出來的。這條小路和打獵用的小路的不同之處在于，它的樹葉清理的更干凈。班加人步履艱難地走過這條道——他們是下剛果部落，在上游的叢林中從未真正適應(yīng)過。特盧維爾的腳步故意裝得若無其事，而愛麗絲爵士的腳步則顯得笨拙，給人一種對周圍環(huán)境不感興趣的準(zhǔn)確印象。斯派洛的眼睛像往常一樣打量著他的周圍。他把他的手舉到齊腰高，放在他的皮帶上的左輪手槍上。

? ? ? 這片空地令人掃興。中央的二十多間小屋被某種柵欄保護(hù)著，但第一次被包圍的班加人沖了進(jìn)來，把柵欄打了個大裂口。三具尸體，都是婦女，躺在外面的田里。柵欄里有更多的尸體，其中一個是納斯卡里人，一根長長的鐵矛橫插在他的胸腔里。當(dāng)汽船的部隊到達(dá)時，大約有一百名村民，雖然渾身發(fā)抖，但還活著，被強(qiáng)行聚集在首領(lǐng)小屋前的蜂箱院子里。有幾間小屋已經(jīng)著火了，滾滾黑煙直沖云霄。

注：Naskari，沒找到相關(guān)資料，可能是某種已經(jīng)滅絕或?qū)⒔鼫缃^的人種

? ? ? 特盧維爾盯著這一群囚犯，他們被恐懼嚇得凝固了，就像在屠宰槽里發(fā)臭、變冷的綿羊一樣?！笆堑摹彼澷p地低語。他的眼睛已經(jīng)注意到，在這個村子里，一般在富裕人家門口左右兩邊崇拜用的偶像已經(jīng)不見了。他說：“現(xiàn)在，關(guān)于你們所敬拜的新神，誰愿意告訴我呢？”

? ? ? 如同黑暗中的黑暗，新的恐懼在已經(jīng)恐懼的臉上泛起漣漪。比利時人旁邊站著一個老人，臉上滿是儀式上留下的傷疤。他當(dāng)然是一名祭司，盡管沒有祭司通常有的羽毛和貝殼飾品。

? ? ? 他躊躇地說：“主啊，我的主啊，我們沒有什么新神了?！?/p>

? ? ? “你撒謊！”特盧維爾叫道。他戴著手套的指尖像一只尖牙一樣伸了出來?！澳銈兂绨莅D，你們這些低等猿人，他是一個可憐、軟弱的神，我們的機(jī)械會像掰一根棍子一樣把他折斷！”

? ? ? 人群呻吟著，紛紛從上校身邊退去。老祭司一聲不吭，只是劇烈地顫抖起來。特盧維爾望著天空。“奧斯特曼中尉，”他對他那魁梧的部下喊道，“離日落還有一小時左右。我相信你能讓這具腐尸——”他指著祭司——“到時候再說，他似乎知道些什么。至于其余的……德·弗里尼，負(fù)責(zé)給他們戴上鐐銬。我們以后再決定怎么處理他們。”

? ? ? 露齒而笑的弗蘭芒人拍了拍巴洛科的后背。兩人各抓住祭司的一只胳膊，把他拖到猴面包樹的樹蔭下。奧斯特曼開始詳細(xì)說明他需要從汽船上取的東西，巴洛科像個熱心幫他父親修理機(jī)器的孩子一樣，把清單翻譯成附近的土著語，口語化地念出來。

? ? ? 晚風(fēng)緩解了一絲炎熱和濃厚的氣味，令人恐懼的油味和其他更容易識別的氣味。奧斯特曼把一只翻倒的桶放在一盤燃燒著的硫上面，以便在不再需要的時候把它撲滅。在特盧維爾的提醒下，他還用樹枝把粘著的火焰撒在祭司的生殖器上。然后，他的工作完成了，他和巴洛科走開了，拿了些冰鎮(zhèn)馬拉富。“謝謝你，中尉?！边@是特盧維爾對他們成功的全部贊美。

? ? ? 受他們‘照料’的人——閉著眼睛，手腕和腳踝被釘在地上——正在說話?！八麄儊砹?，我們就讓他們來。”他說得那樣微弱而快速，特盧維爾不得不費勁地給愛麗絲夫人粗劣地念著翻譯?！八麄兩钤谏掷?，不會驚擾我們的魚，這里的森林是，是邪惡的，我們這么認(rèn)為。我們覺得神明就在那里，我們不明白，不了解祂。盡管有人可能想，想住在森林里?！?/p>

? ? ? 這個土著人停了下來，轉(zhuǎn)過頭去在他身邊吐成一攤。愛麗絲爵士蹲在地上，不自覺地翻著書。她拒絕用那個倒著的桶當(dāng)?shù)首?。斯派洛很少注意這個囚犯。他的眼睛不停地在空地上掃來掃去，這時他看到的是班加人和那些戴著腳鐐的囚犯，以及人們身后的樹。斯派洛的臉上流露出因沮喪而緊張的神色，就像一個人確信會有伏擊戰(zhàn)，但卻無法做到先發(fā)制人一樣。陰影開始把塵土染成子彈尖的顏色。

? ? ? 祭司接著說道。他的話語韻律豐富而堅定，使愛麗絲爵士聯(lián)想，在特盧維爾那斷斷續(xù)續(xù)的法語后面，是一個有尊嚴(yán)和權(quán)力的人的談吐——在他們把他打倒之前。“他們都是體有殘缺之人，首先來的是個男孩，他沒有耳朵，腦袋面向我，就像一顆摔落的甜瓜。他，他聽到了阿圖神的呼喚，按照神的旨意去做?！?/p>

? ? ? “一個男人，他沒有，呃，陰■。神諭，男孩告訴他，呃，他讓阿圖沉睡的土地活躍了起來。”

注：就是男人的那話兒，大家懂得都懂

? ? ? “一個男人，只有半張臉，沒有眼睛……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阿圖，他說什么將要來了，呃，正在來臨，他——”

? ? ? 祭司的音調(diào)突然上升，變得尖銳拉長，淹沒了翻譯的聲音。特盧維爾不動聲色地扇了他一巴掌，叫他閉嘴，然后用一塊破布在他戴著手套的手上擦去那家伙嘴里的血沫?！吧掷镏挥腥齻€叛軍？”他問。他完全忽視了，如果他意識到祭司說的第三個男人是白人的話。

? ? ? “不，不……很多人，上百，也許更多。以前我們看不到，基本看不到殘缺之人，除了偶爾以及現(xiàn)在，呃，再次，在森林里?，F(xiàn)在神明成熟了以及，呃，祂的信使……”

? ? ? 一抹銳利的陽光穿過地平線，把黑暗的林間空地染成焦棕色。大地震顫。被釘住的土著人開始尖叫起來。

? ? ? “地震？”特盧維爾驚異地脫口而出。熱帶雨林的樹木沒有較深的根來保持直立，所以一場颶風(fēng)或地震就會把最高大的巨樹像打谷場的稻草一樣驅(qū)散。

? ? ? 愛麗絲爵士的臉上露出憂慮和驚慌的神情，但她完全沒有注意到在他們頭頂上搖搖欲墜的猴面包樹。她的書打開著，她從書中讀出音節(jié)。她停了下來，翻了個頁，書頁在夕陽的映照下展開。但她的聲音又顫抖起來，大地也劇烈地震動。祭司被他的恐懼緊緊包圍著，他已經(jīng)尖叫的喘不過氣，再也呼吸不了另一口了。

? ? ? “光！”愛麗絲爵士喊著?！翱丛谝d的份上，光！”如果特盧維爾聽到黑人、守衛(wèi)和囚犯都在因恐懼而連禱著，他不會明白為什么。斯派洛就像戴著骨頭面具般面無表情，他從襯衣口袋里摸出一根火柴，用大拇指捏著它，把它點著了。藍(lán)色的火焰在紙上躍動，就像地面的運(yùn)動讓槍手保持住了它的穩(wěn)定。當(dāng)愛麗絲爵士又開始對她的人類聽眾說些毫無意義的話時，光線照亮了她緊梳的發(fā)髻。

? ? ? 泥土聚成一條觸手，從囚犯的下方噴出，將他拋向天空。一只手和手腕仍深深連在一根木樁上，落在下面。

? ? ? 在他們頭頂上方兩百英尺的地方，它的觸手停住，就像被一道閃電擊中般炸裂了。當(dāng)?shù)孛嬲痤潟r，愛麗絲夫人向后倒了下去，盡管書從她手中掉了下來，她還是能夠說出必要的最后一句。沖向地面的爆炸波也把猴面包樹炸得粉碎。斯派洛，唯一能站在起伏的大地上的人，也被沖擊波震倒了。他碰撞翻滾著，但手里仍然握著那兩把手槍，他瞄準(zhǔn)了被光線照到的觸手余影。

? ? ? 后來，他們斷定那皮肉燒焦的味道一定是祭司的，因為沒有其他人受傷或失蹤。那條觸手只在土上留下了一縷沙塵，散落在由人造閃電的熱量所形成的一條綠色玻璃周圍。

? ? ? 特盧維爾上校站了起來，在臭氧的惡臭中咳嗽起來，這種惡臭和硫磺的味道一樣刺鼻?！暗隆じダ锬幔　彼暗健敖o我們找一頭魔鬼養(yǎng)的倀豬，帶我們?nèi)ヅ衍姷亩ň狱c！”

? ? ? “你還能找誰來領(lǐng)你去呢？在見過了這一切之后?！睈蹱柼m女人問道，她跪了下來，撣掉落在地上的書卷上的灰塵，好像她關(guān)心它更勝性命。?

? ? ? “見過這一切？”特盧維爾重復(fù)了一遍?！八麄兛吹搅耸裁?？”他聲音里的憤怒使夜鶯們暫時安靜下來?！八麄儾粫o我們帶路，因為他們中的一個被壓碎、撕裂、燒毀？難道我自己沒有做過百來次這樣的事嗎？如果我們喂了它們二十副它們自己的肝臟，呸！那第二十一個人也要帶我們?nèi)?，他之后的人也一視同仁。這場叛亂必須結(jié)束！”

? ? ? “必須如此，”愛麗絲爵士低聲說道，她像贏得了一場戰(zhàn)斗的冠軍一樣站了起來，但她知道真正的考驗就在眼前。她看上去不再虛弱了?！叭绻胍粋€月以后地球上還有人類存在的話，那就必須這樣?！?/p>

? ? ? 地面微微顫動。

? ? ? 森林里除了跳舞的人在火堆旁投下陰影外，什么動靜也沒有。火焰的光在樹葉和樹干上躍動蔓延開來，在閃爍的火光下，它們呈現(xiàn)出畸狀的姿態(tài)。

? ? ? 不過在光芒下，它們并不比跳舞的人更畸形。

? ? ? 有三個人從高高的、顫動的納焦基藤腳手架上俯視著舞會。他們?nèi)沓嗦?，所以很輕易就能辨認(rèn)出他們的肢體殘缺。德·弗里尼看到一個人，他蒼白的身體在火光中閃著橙紅色的色澤，把他嚇了一跳；但那個人的面容盡毀，無法辨認(rèn)。此外，他比起比利時人曾經(jīng)認(rèn)識的那個胖乎乎的商人瘦多了。

注：njogi cane，不知何物。

? ? ? 這片空地是叢林中四分之一英里長的洼地。小屋，僅僅是用樹葉搭成大體框架的棚屋，而不是普通村莊那樣在它旁邊圍繞著蜂房。如果一切順利，特盧維爾的土著兵被部署到小屋外，奧斯特曼的隊伍則緊緊包圍三段。一有信號，大家就準(zhǔn)備好沖鋒。

? ? ? 這兒甚至連一道阻攔矛兵的柵欄都沒有，也沒有任何農(nóng)作物?？盏厣系牡孛婀饣鴪杂?，腳下踐踏著成千上萬的儀式圖案，就像現(xiàn)在圍繞篝火構(gòu)成的圖案一樣。進(jìn)，出，繞，瘸腿的男男女女，如果他們只有一只腳，他們就蹣跚緩行；他們踉蹌著，彎腰駝背，扭動著身體，因為鞭笞留下的疤痕中，出露的骨頭正閃閃發(fā)亮；如果他們自己的眼窩空無一物，他們就摸著前面舞者的動作模仿。

? ? ? 沒有音樂，只有那些有舌頭的人反復(fù)呼喊著：“阿圖！阿圖！”

? ? ? “這些世上的渣滓?！钡隆じダ锬岬吐曊f。“低額頭，厚下巴；皮膚是猴子毛發(fā)下的顏色。你的達(dá)爾文先生關(guān)于人類由猿類進(jìn)化而來的說法是對的，愛麗絲爵士——如果這些野獸確實是人類的近親的話?！?/p>

? ? ? “不是我的達(dá)爾文先生。”愛爾蘭女人回答。

? ? ? 克魯人侍者現(xiàn)在已不再穿燕尾服，而是裹著腰布，站在三個白人后面，提著一盞嘶嘶作響的提燈。然而，愛麗絲爵士還不敢打開它的遮光板，而是緊張地用手指在打開的書的頁邊空白處摸來摸去。另外三個黑人，只帶著刀，站在德·弗里尼旁邊，充當(dāng)傳令官，以防哨聲信號不夠用。上尉的其余部隊隱蔽起來，沿著樹的邊緣分散在他的兩邊。

? ? ? “我不喜歡這樣，”斯派洛說著，把左輪手槍的皮套移了一毫米，以確保它們能在槍套里沒有阻隔。“周圍的黑人太多了。他們中的一些人可能是下面那群暴徒的一員，打獵什么的回來得很晚。要是有哪個黑鬼在黑夜里跑來，我就讓他吃上一顆?！?/p>

? ? ? “沒有我的命令，你們誰也不許開槍?！钡隆じダ锬釁柭曊f?！吧闲Ｒ苍S在發(fā)號施令，奧斯特曼也許需要幫助——就算沒有哪個傻瓜殺了我們的傳令官，這件事也已經(jīng)夠危險的了。你聽見了嗎？”

? ? ? “我聽見你說話了?！币唤z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斯派洛太陽穴上跳動的青筋。

? ? ? 比利時人沒有反駁，而是轉(zhuǎn)頭看向空地。過了一會兒，他說：“我沒看到你在找的那個神?！?/p>

? ? ? 愛麗絲爵士撇了撇嘴。“你的意思是你沒有看到一個偶像，”她說?！澳悴粫吹降?。阿圖不是偶像?！?/p>

? ? ? “那么，他到底是什么該死的神呢？”德·弗里尼惱怒地問道。

? ? ? 愛爾蘭女人認(rèn)真地考慮了一下這個問題，然后說：“也許祂根本就不是神……以及阿爾哈茲萊德提到的其他東西。稱它們?yōu)榘┌Y吧，很久以前就在地球上蔓延了。當(dāng)然不是生命，甚至不是事物——而是能夠塑造、扭曲事物，使之成為類似生命的東西，并且生長、生長、再生長。”

? ? ? “可是長成什么呢，夫人?”德·弗里尼追問。

? ? ? “長成什么？”愛麗絲夫人厲聲回答。她的眼睛里閃著她的土匪祖先們突然流露出來的傲慢，他們對世界上的一切都深信不疑?！皾B入這顆星球，這個地球，如果不加控制的話。今晚，我們將知道它們是否還能再被控制一次?！?/p>

? ? ? “那么，你真的相信咯?！钡隆じダ锬嵋贿呴_口，一邊卷著他華麗的胡子，想找一個不那么無禮的措辭。“你相信巴剛果人在崇拜一種生物，如果你不阻止它，它將開始統(tǒng)治世界？”

? ? ? 愛麗絲爵士看著他。“不是‘統(tǒng)治’世界，”她糾正道?！岸浅蔀檫@個世界。這個東西，這個種子在叢林中被那些比我能猜想到的更墮落、愚蠢的人的行為喚醒……這種存在，如果不加以控制，就會像霉菌穿過面包一樣滲透到我們的世界，直到這個星球變成一團(tuán)黏稠的爛泥，繞著太陽飛馳，將觸肢伸向火星。是的，我相信，上尉。你沒看見昨晚村里發(fā)生的事嗎？”

? ? ? 比利時人只是困惑的皺起了眉頭。

? ? ? 一聲銀鈴般的音符從寬闊的空地上傳來。德·弗里尼咕噥了一聲，然后把他的長水手笛子放在唇邊，就在奧斯特曼用笛子傳信時，他發(fā)出了回答的聲音。

? ? ? 隨著曾經(jīng)堅硬的土地在人們的重壓下淺凹，舞會被瓦解了。

? ? ? 森林守衛(wèi)從林線中沖了出來，阿爾比尼步槍的轟鳴聲不時打斷他們的喊叫聲。“光！”愛麗絲爵士用低沉嘶啞的聲音命令道，提燈把它明亮的光撒在她手里的書上。腳手架移動了，似乎直接沉入地下，變成了水一般的液體。在最后一刻，上面的三個人手挽著手，得意洋洋地喊道：“阿圖！”然后他們就消失了。

? ? ? 在像頭骨縫合線一樣復(fù)雜的波浪中，空地的土壤中出現(xiàn)了什么動靜。一個尖聲大叫的班加人舉起長矛，向最近的舞者刺去，以一條顫動的線穿行著。那聲音像浪花一樣掠過他的身體，他又用一種不同的聲調(diào)尖叫起來。他的黑頭長矛在地面上晃了一會兒。接著，它也被一聲微弱的撲通聲吞沒了，只留下了一抹血跡。

? ? ? 愛麗絲爵士開始用單調(diào)的聲音吟唱，讓原本講流暢愛爾蘭語的舌頭塑造出一種根本不似人類的舌頭能發(fā)出的語言。一陣大地的震動向她和她周圍的人襲來。它帶著一種可怕的必然性，就像魚雷的航跡。斯派洛的雙手彎曲。德·弗里尼呆呆地站在那里，哨子還在嘴邊，他拔出了手槍，但卻把它忘記了。

? ? ? 三個傳令官看著迎面而來的動靜，互相看了看……消失在樹林里?？唆斎藘裳郯l(fā)白，扔下提燈跟在他們后面。愛麗絲爵士比斯派洛反應(yīng)更迅速，她跪了下來，用腳把燈扶正。經(jīng)過長時間的反復(fù)練習(xí)，她把銘刻在記憶中的那個公式一字不漏的描繪了下來。

? ? ? 三米開外，一團(tuán)白色的火苗扯開了一個籠罩著穿梭在土壤中的死亡的十字架。這條蜿蜒的痕跡又被驅(qū)回到空地中央，就像被二硫化碳吹走的螞蟻。

? ? ? 德·弗里尼驚訝地轉(zhuǎn)過身來，看著那個蹲著的女人，她的燈光照在她書頁上的黑字上。“你做到了！”他喊道?！澳惆涯菛|西停下了！”

? ? ? 空地的中央向夜空隆起，頭頂上的篝火碎片像雨點般落下。人們尖叫起來——有些人被火點燃了，有些人被從高聳的中心伸出的觸手纏繞著。

? ? ? 愛麗絲爵士繼續(xù)吟唱著。

? ? ? 灌木叢中騷動著?！吧衔?，在你身后?！彼古陕逭f，他臉上帶著微笑。德·弗里尼轉(zhuǎn)過身來，對這一挑戰(zhàn)做出反應(yīng)。灌木叢分開了，離他幾英尺遠(yuǎn)的地方有七個武裝的土著人。離他最近的人用一只腳和一條樹樁做的假肢走路。他左手握著一把溫徹斯特卡賓槍的槍托；它的槍管是由他的右手腕支撐著的，因為在他本應(yīng)是右手的地方僅余一個球狀的舊傷口。

? ? ? 德·弗里尼舉起他的勃朗寧手槍，朝那個土著人的胸膛開了三槍。黑黝黝的皮膚上出現(xiàn)了血點，就像又多了一個乳首。黑人咳嗽了一聲，猛地扣動了自己武器的扳機(jī)?？ㄙe槍離比利時人的胸膛太近了，槍口吐出的火舌把比利時人向后擊飛的時候，點燃了他襯衫上的亞麻布。

? ? ? 斯派洛咯咯地笑著，朝土著人的鼻梁開了一槍，猛地將他的頭轉(zhuǎn)了個向，仿佛有匹馬踹了他的臉。其他黑人也行動了起來。斯派洛用足以應(yīng)付加特林機(jī)槍的連續(xù)火力將他們擊殺。巨大的左輪手槍交替地發(fā)出砰響，斯派洛用每一次橙色的槍口火光為他的另一只手照亮另一個目標(biāo)。只有他的子彈快要打完的時候，他才停止射擊；除了一群剛死不久的、扭動著的尸體，什么也沒有。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白煙和死亡的腐臭味。在笑著的槍手后面，愛麗絲·克里亞女爵士繼續(xù)吟唱著。

? ? ? 脈動著，升起著，比圍繞著它的最高大的林木更高，那個約有五十英尺厚的柱狀物，主宰著地球的黑夜。一根人造閃電的矛穿刺一下，然后一擦而過，在眾目睽睽下讓下面的混亂凝固了。主頸的基部長出了一圈赤紅而金黃的卷須，上面裹滿了閃閃發(fā)光的水晶。它們像絲綢一樣柔韌地蜿蜒在爭斗者們中間；當(dāng)它們聚攏時，則像磨盤一樣聚合相擠，把鮮血濺到中央的柱狀物十幾碼高的地方。這些卷須并不把森林衛(wèi)隊和其他為阿圖起舞的人區(qū)別對待。

? ? ? 愛麗絲爵士停了下來。柱狀物在天空中起伏彎曲，它的頂端像就一只正在狩獵的恐龍的鼻口。斯派洛發(fā)出噓聲：“看在上帝的份上，幣尺！”他舉起了一把左輪手槍，但他知道那是沒用的。

? ? ? 愛麗絲爵士又說了五個詞，把書用力扔了下去。地面在一陣燒灼的火焰中爆炸了。

? ? ? 這不是一件輕率的事。火花嘶吼著，熊熊燃燒著，仿佛這片空地是一個大鍋，神把熔化的鋼水倒進(jìn)大鍋里。阿圖的黑色柱身劇烈扭動著，就像一條被釘在篝火上灼烤的眼鏡蛇。這兒并不悶熱，但這亮光灼傷了眼睛，讓裸露的皮肉蠕動著。

? ? ? 就像一顆突然炸裂的羽狀實，阿圖向中心內(nèi)吸、收縮。大地塌陷了，仿佛失去了移動的能力，也失去了所有的硬度。起初，這塊土地只是略有下陷?，F(xiàn)在，它的中心開了個大口子，像一處流盡了膿液的癤子，這是一柱扭曲的柱狀物，由它先前穿過大地的塌癟血管供養(yǎng)著。

注：puffball，譯成羽狀實是考慮到非洲地處熱帶，羽狀用于表示植物的葉脈狀態(tài)，多見于熱帶叢林。

? ? ? 更令人震驚的是，在一陣相對的靜默后，又發(fā)生的爆炸。隨著一聲巨響，地底深處仿佛有什么東西被撕裂開來。然后，千噸的巖石和泥土被身后火山噴發(fā)般的力量拋向天空。在大地曾因虛假的生命震顫之處，無數(shù)細(xì)絲緊隨著大的團(tuán)塊延展著。在某些地方，它們撕裂地表，沒入林區(qū)足足千米。過了一會，沙塵和土礫開始下落，較輕的顆粒在樹冠上印下了長長的槽痕，而較重的巖石則在層層樹葉的阻擋中沙沙作響。但那只是泥土，和方圓幾百英里的土壤沒有什么不同，樹木在那里扎了根，從無生機(jī)的地方汲取活力。

? ? ? “如果你沒有殺死它，那就慘了。”斯派洛低聲說，驚奇地盯著新出現(xiàn)的大坑。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一彎銀鉤映照著月光，滿目瘡痍，大量的森林守衛(wèi)從他們逃離的叢林中跌跌撞撞地回來了。有些人一邊在同伴和起舞者的尸體中揀選，一邊互相開著玩笑。

? ? ? “我什么也沒殺死?！睈埯惤z爵士說。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再加上她把腦袋擱在膝蓋上，聲音顯得很低沉?！巴饪漆t(yī)生沒法殺死癌瘤。他們只是把能找到部分的都切除了，因為他們知道總有一些剩余的會再生長和擴(kuò)張……”

? ? ? 她抬起頭來。特盧維爾上校正從空地那邊向他們走來。他一如既往地衣冠楚楚、風(fēng)度翩翩，沿著中間的溝槽走，帶著一群班加人和一個兩歲的孩子，他們一定是在某間破屋里找到的。一個人拎起孩子的腳踝，讓他的血從裂開的喉嚨中流出，而他的同伴則在撿柴火。

? ? ? “但是，如果沒有崇拜它的人，”愛麗絲夫人繼續(xù)說，“如果沒有把種子催生成一種生長物的人，那就……人類的終結(jié)，生命在這里的終結(jié)，在任何意義上，你或我，或那些在那兒的人，都會認(rèn)識到它……阿圖歸來的時間會比我們的壽命更長。我不明白為什么那些人會讓自己完全投身于這個本來會先毀滅他們的不詳之物中去？”

? ? ? 斯派洛又咯咯笑了。愛麗絲爵士的目光從走近的比利時人身上移過來，想看看槍手臉上是否流露出什么幽默的表情。

? ? ? “是這樣的，”斯派洛說?！叭绻麄兪切皭旱?，我想我們就是善良的。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就是這樣。”

? ? ? 他繼續(xù)咯咯笑著。班加人們的笑聲在空地上回響，他們把孩子扔到一塊濃痰上。他們挫尖的牙齒在月光下閃爍著寶石般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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