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章 目擊情報

????嗯……

????我究竟是什么時候遇到那個男人，又是在哪遇到的呢？

????想不起來。

????很不確定。

????我遇見那個人的地方并沒有什么特別，情況也十分偶然。不，我沒有直接與他交談，因此應(yīng)該說是擦身而過吧。

????我記得位置是在連接某個國家與另一個國家的道路上。我不記得是怎樣的地方，只記得是在路上而已。

????啊，可是我是從這扇門進入這個國家的，所以我想看到他時，一定是在由門另一頭一直延伸出去的路上。

????仔細想想，他好像真的走在那條路上。

????時間是……我想想，應(yīng)該是傍晚。不對，又好像是早上……？啊，應(yīng)該是早上才對。

????我今天中午抵達這個國家，然后那個男人和正在前來這個國家的我擦身而過，所以應(yīng)該是早上才對。

????如何呀？我的推理厲害吧？咦，無所謂？啊，是喔……

????……？是的，的確。沒錯，那個男人確實在路上和我擦身而過，你怎么又確認一次呢？問我問題的不是你們嗎？

????我原本想悠閑地在這個國家觀光的說……

????你們所說擁有這個特徵的男人，確實正在前往那個國家——一個沒有什么特別之處的普通國家。

????不過，偶而拜訪普通國家也不錯呢。沒有特別裝模作樣的感覺很棒，就真的是「純粹是個國家」的感覺。

????可是，這個國家不一樣吧？

????咦？那什么表情。

????嗯嗯嗯。

????你真愛說笑。

????既然有穿著那么奇怪的人，這里怎么可能會是個普通國家呢？一定是抱有什么龐大秘密的國家對吧？真讓人興奮。

????咦？

????……啊，這么說來你們的穿著的確很普通呢。為什么？

????只有那個男的有問題？是喔，這樣嗎……

????然后——

????眼前的軍人面帶苦澀的表情說：

????「我再確認一次……你確實在國外的路上，遇到了具有這個特徵的男人對吧？」

????男人在我面前舉起一張畫像。畫上鮮明地描繪出和我擦身而過的男人異樣的穿著。他的穿著怪異到讓人想噴笑。那什么穿著啊，不，我是說真的。

????究竟是怎樣的怪人才會穿成這樣走在光天化日之下？換做是我早就滿心羞恥而自盡了。這種穿著可是連到末代都很恥辱啊。

????然而，畫中最重要的臉卻被涂黑，看不出長相。

????即使盯著畫像，臉也沒有在腦中浮現(xiàn)，最后，我還是想不起那個男人的臉。

????交互看著我跟紙的軍人問：

????「……想得起來嗎？」

????「不行，想不起來?！菇又覇栜娙耍骸冈捳f回來，這個男的究竟做了什么？」

????「竊盜。他從這個國家每個富翁的金庫里偷了錢。」

????「穿成這樣的人，是嗎？」

????「是啊?！?br>
????「人不可貌相呢……」

????「與其說是貌相，應(yīng)該說是穿著吧?！?br>
????說得沒錯。

????接著軍人先生「呼」地嘆了口氣，將紙折成四分之一，收回口袋里。

????看來訊問結(jié)束了?！钢x謝你，小姑娘。」軍人向我敬禮。

????我也模仿他的姿勢回答：

????「不會，這是應(yīng)該的——話說回來，請問有幫助嗎？」

????聽了，他又回歸苦悶的表情。

????「唉……不知道。得知犯人去向的確可說是進展，但……」說到這里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嗎？」

????我放下敬禮的手，他這么說：

????「我們雖然收集了不少目擊情報，可惜就是沒有半個人記得犯人的臉?！?br>
????「…………」喔喔，原來如此。「也就是，換句話說——」

????「是啊，大家都只記得犯人古怪的穿著?！?/p>

第二卷 第五章 引領(lǐng)流行的先驅(qū)者

????掃帚劃破秋天寂寥的空氣，地上附有白色松軟毛球的植物便不悅地搖頭晃腦。

????「……唉呦?！?br>
????好險好險——為了不破壞棉花田，乘著掃帚的她稍微降低了速度。

????最大的特徵為灰色發(fā)絲的少女是魔女，亦是旅人。她穿著黑色長袍，頭戴黑色三角帽，胸口別著星辰造型的胸針，一如往常地騎著掃帚悠游自在地飛翔。

????那么，如此盡情享受奢侈自由的魔女究竟是誰？

????沒錯，就是我。

????「…………」

????我挺胸吸飽空氣，朝向棉花田另一頭的小國前進。

????殘留些許夏天氣息的暑氣，宛如眼底搖擺的棉花般柔和。

????○

????哎呀，這個國家的模樣真是與眾不同。

????在抵達那個國家、漫步過一陣后，我做出無比高雅的反應(yīng)。一旦發(fā)現(xiàn)了那點，我便無法不去在意。

????「…………」

????無論是左是右，我眼界所及全是公主與王子。

????四處都只有外表看似富豪的人。

????走在街上的盡是身穿美麗洋裝的公主，以及身穿豪華軍裝的王子。

????究竟為什么？

????「那個……不好意思。」

????我攔了一位碰巧經(jīng)過的王子，這么問：「我是正在旅行的旅人，請問能占用一點時間嗎？」

????「咦？啊，我嗎？」

????看似相當懦弱的男性盡管一臉困惑，卻仍為我停下腳步。

????「沒錯，就是你。那個，這個國家現(xiàn)在正在舉辦什么扮裝派對嗎？」

????「沒有?。俊?br>
????「那么為什么每個人都扮成王公貴族的模樣呢？」

????「王公貴族嗎……我覺得很普通啊。」

????「原來如此?！?br>
????換言之，如此華美的服飾在這個國家并不特別嗎？

????好像該多聽幾個人的意見呢。

????現(xiàn)在這位就先見好就收吧。

????「我了解了，謝謝你。那么再見。」

????「啊，嗯。不用客氣。」

????我乾乾脆脆地跟事到如今仍在狀況外的假王子道別。

????來到城鎮(zhèn)中心，這里也到處都是王公貴族。

????有正在購物的公主們，也有在咖啡廳談笑風生的王子與公主。王子與公主跟王子和公主。啊啊啊啊眼睛都要花了。

????我的視線無處可逃，抬頭一看，又看到畫了身穿貴族服飾人物的廣告看板，高高掛在宛如大教堂的建筑物上。

????國家本身的風氣明明十分沉穩(wěn)，住在這里的人們卻分外刺眼，甚至讓人希望有戴在臉上能使視野變暗的方便眼鏡。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幫我做一副？

????就在此時——

????看著廣告的我，終于找到了關(guān)于這個國家會有這種樣貌的其中一個答案。

????「那個……不好意思。」

????「什么？」

????這次我叫住某個從身旁經(jīng)過、穿著宛如公主的人問：

????「我是正在旅行的旅人——難道說，這個國家正在流行這樣的衣服嗎？」

????那位女性臉上浮現(xiàn)訝異的表情說：

????「咦？是呀，沒錯。這是現(xiàn)在的流行喔?！?br>
????「原來如此～」

????難怪會人人都穿一樣的衣服。

????對于聽了之后自顧自釋懷的我，宛如公主的她也自顧自理解似地點頭。

????「原本想說你穿的衣服怎么這么奇怪，原來是從外地來的啊……呵呵！」

????她究竟理解了什么？為什么要用這種有點瞧不起人的態(tài)度笑我？

????「我的穿著很奇怪嗎？」

????「有一點奇怪呢?！?br>
????「難道你是第一次看見長袍嗎？」

????她搖搖頭說：「不是，可是這個國家的魔法師們是不穿長袍的，所以我說的是就這種意義上有點奇怪的意思?！?br>
????「不穿長袍？」

????「是呀，他們也穿流行的衣服?！?br>
????「…………」

????真沒魔法師的樣子……

????「不過，為了讓別人知道他們是魔法師，他們還是會戴三角帽就是了?！?br>
????這樣穿又不好看……

????不過，經(jīng)她這么一說我才發(fā)現(xiàn)，在王公貴族穿著的人群中，的確混雜著頭戴三角帽的人。

????我看到造型很遜的魔法師。

????這種穿著果然超不搭……

????「你們很愛追逐流行呢……」

????「是呀，誰想穿老氣的衣服呢？而且，穿起來很好看吧？」

????「很刺眼?！?br>
????「對吧？」

????我沒在夸獎她，她卻看似十分得意。

????「話說回來，我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不知為何心花怒放的她用力點頭回應(yīng)。正合我意。「這個國家的衣服流行是誰決定的呢？」

????「？這我不知道，不知不覺間就流行起來了喔?！?br>
????「哈哈～」

????也就是說，這群人只不過是隨波逐流而已呢。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謝謝你，我上了一課?！?br>
????「不會——啊，對了。旅人小姐，你如果對最新的流行有興趣，去那家店就對啰。」

????說完，身穿華服彷佛公主的她親切地替我指出接下來該去的地方。

????那里正是與我們的所在位置隔著大馬路遙遙相望的另一頭——

????掛滿各種廣告、猶如大教堂的巨大服飾店。

????○

????「歡迎光臨……哎呀，您難道是旅人嗎？」

????一進到店里，身穿樸素套裝的女性便出來迎接。她一定是店里的店員。

????一瞬間決定我是旅人的事情，我就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是的，你好。我剛才聽說這家店是這個國家里生意最好的店。」

????「哎呀，就是這樣！也就是說，您是從別處來這里尋找流行服飾的嗎？既然如此我們有推薦的商品——」

????一確定我是外地人，店員小姐的雙眼立刻燦然閃耀，淘淘不絕地開始講解。好刺眼好刺眼。

????話說回來，這家店有能讓視野變暗的眼鏡嗎？沒有嗎？是喔。

????「哎呀，旅人真是稀客。」

????在我任店員擺布參觀店內(nèi)的時候，一個駝背的老婆婆突然拄著拐杖從店面后方出現(xiàn)。

????「哎呀，店長?！沟陠T小姐驚呼。

????被喚作店長的老婆婆拄著拐杖來到我面前。

????「你來找這個國家的衣服嗎？」

????她問。

????我搖頭否定：

????「不，完全不是。純粹只是好奇而已?！?br>
????「是嗎。不過的確會讓人好奇呢……畢竟這個國家的服飾永遠走在時代的尖端呀?！?br>
????「是呀?！?br>
????「那么，旅人小姐你怎么看這個國家的衣服？別看這樣，我們可是有余力出口外銷喔？」

????「嗯，我覺得很厲害。實際上要完成這么大量的衣服，沒有相當?shù)募夹g(shù)與材料應(yīng)該也辦不到才對?！?br>
????「是嗎？」

????「嗯?！?br>
????這里具有充足的材料，使平民得以輕易買到王公貴族般的華美服飾，也具備相應(yīng)的裁縫技術(shù)。光看這個國家的模樣，便不難理解這幾點。要是沒有和平閑暇到持有這種余力，應(yīng)該也沒辦法將服飾領(lǐng)域培養(yǎng)到這么高的程度。

????對從國外而來的商人而言，這里或許等同于取之不盡的寶箱呢。

????「這么說來，旅人小姐是從哪來的呀？」

????「從很遙遠的地方來的?！?br>
????「你旅行了多久呀？」

????「還算是滿久的?！?br>
????「是喔是喔……真了不起?！估掀牌乓詼嘏难凵褡⒁曋遥又鴨柍觥改敲?，你應(yīng)該在各種國家，見識了各種衣服吧?！惯@一針見血的問題。

????我感到一絲不祥的預(yù)感。

????「……沒有，我并不是為了看各種服飾而旅行的，因此對這方面并不熟悉?！?br>
????我以老婆婆察覺不到的程度向后退。

????這時我身旁的店員立刻繞到我背后，抓住我的肩膀。被逮到了?！覆贿^旅人小姐，就算不熟悉，你也親眼看過世上各種衣服了吧？真羨慕呀……」

????「…………」

????哎呀，情勢好像有點不妙？

????我完全失去退路，眼前的老嫗又緩緩拉近與我的距離。討厭好可怕。

????「請你一定要跟我聊聊——你到過的國家呢，旅人小姐。」

????嘻嘻嘻，老婆婆皺起滿是皺紋的臉，這么笑道。

????接著，我被帶到了店面后方雜亂堆積著試作品的房間。

????「……我看看，也就是說這件衣服的設(shè)計大概是這種感覺嗎？」

????「呃……是。應(yīng)該吧。」

????「原來是這樣呀——然后呢然后呢？東洋國家的衣服長什么樣？幾年前有個來到我們國家的旅人留了一件東洋人的衣服……有了，這個這個。是這種感覺嗎？」

????「是，沒錯。我記得這種衣服好像叫做和服?！?br>
????「這衣服料子用得不錯呢……這種艷麗的觸感，用棉實在難以重現(xiàn)呀。你曉得是怎么做的嗎？」

????「不曉得?！?br>
????「哼——話說回來，你去過鄰國嗎？」

????「去過了喔?！?br>
????「流行什么衣服，你記得什么能告訴我嗎？」

????「對不起，我不清楚。話說，根本沒有什么流行，大家好像都只穿很普通的衣服——」

????「嘻嘻嘻！旅人小姐，你說的話還真奇怪。這個世界上沒有普通的衣服喔？服飾的世界里沒有普通這回事，只有因人而異的個性。」

????「難道不是你們的國家比較特別嗎……？」

????「嗯？」

????「是說，依照這種理論，這個國家的人們的個性不就——」

????「嗯嗯？」

????「對不起沒事。」

????「那么，我這里有幾件試作品……哪件比較好？」

????「正中間那件不錯。」

????「那是我現(xiàn)在穿的衣服?！?br>
????「啊，你問的是兩手中拿的衣服嗎？右邊比較好看?！?br>
????「是嗎，是嗎。那么接下來——」

????就像這樣，我陪她聊了很久、很久。

????由于我被迫挖出平時沒有特別留意的記憶，在這之后經(jīng)歷了一番令人精疲力盡的折騰。頭都快爆炸了。

????在那之后，沒有發(fā)生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日子一天一天過去。

????差不多該去下個國家了——我一面這么想，一面仰望朝陽的時候，已經(jīng)是造訪這個國家第五天的事了。

????我完刷牙、吃完早餐，并做好出發(fā)的準備。

????最后，我將房間鑰匙拿回柜臺歸還。在我離開前，負責顧店的老板娘對我說：

????「哎呀，客人您的穿著還真時髦啊。真不愧是旅人?！?br>
????聽到莫名其妙的話讓我感到十分訝異。

????昨天路上的人還嘲笑我的穿著很奇怪的說。

????○

????走出旅館，我心中的疑惑霎時解除。

????沿著昨天的原路折返，我從旅館來到那間服飾店所在的大街上。而就在王公貴族的人群中，我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與其說是我自己，不如說是和我穿著相同衣服的人們。

????抬頭一看，廣告看板也做出微妙的改變，上面改為寫著「接下來流行這個！」以及畫有和我相同穿著、外表與我相似的女性。

????…………

????「之前那位旅人小姐原來比我們還要前衛(wèi)……唔！」有女性這么說著，不知為何而懊悔。

????「好可愛喔……」還有男性盯著全新廣告看板看到出神。

????「這么一說，這種衣服好像比較有機能性……！」以及這么喊著往店里沖的人們。

????「太棒了！我買到新販售的衣服了！」甚至有人身穿長袍，邊大叫邊沖出店外。

????除此之外不勝枚舉。

????刺眼絢爛的服裝變少的確值得高興，但是換成像我這樣的穿著就有點……讓人想遮住雙眼。

????話說究竟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我不明所以。

????「嘻嘻嘻！」

????回過神來，我發(fā)現(xiàn)那個老婆婆站在我身邊，以溫柔的雙眼眺望店內(nèi)的盛況。

????「哎呀你好，不必顧店嗎？」

????「不要緊不要緊，一連工作了好幾天。早上好歹讓我休息一下?！?br>
????「哈哈，辛苦了。」慰勞的客套話到此為止，差不多開切入主題了。「所以說，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下一種流行顯然就是我的穿著的說?！?br>
????「想太多了想太多?！?br>
????她嘻嘻嘻地笑著打發(fā)了我的疑問。

????「…………」

????「真要說，大概是一半偶然、一半即興想到的吧。我打從一開始就想換成那種衣服——不過旅人小姐的衣服出乎意料地好呀。我就稍微參考了一下設(shè)計?！?br>
????「……我能跟你要使用衣服設(shè)計的費用嗎？」

????「那得證明設(shè)計衣服的人是你呀……不過，隨便拿你打廣告是我不對。作為補償，這個拿去?！?br>
????語畢，老婆婆用手指彈了某樣金色的東西過來。閃閃發(fā)光扁平狀的物體落進我張開的掌心。

????是金幣。

????「能被畫成廣告是我的榮幸?！?br>
????「對吧？」

????我慎重地把手中的金幣收回錢包里，點頭說：

????「可是，真虧你能在這幾天做好這么多衣服呢?！?br>
????「畢竟我們國家里可是有不少魔法師呀。」

????「原來如此。」

????魔法師們以魔法大量制造服飾、隨心所欲操縱畫筆繪制廣告看版的畫面并不難想像。

????現(xiàn)在那些魔法師也全穿得跟我一樣呢……有點驚悚。

????「不過，還真奇怪呀。」

????眺望著店面周圍形成的喧囂，老婆婆這么說。

????在溫柔的目光中隱約蘊含著一絲憂愁。

????「我明明想讓這個國家變成服飾文化最進步的國家，可是偏偏每次制造新的服飾販售時，卻都像是給綁上了沉重的枷鎖。分明應(yīng)該是世上最新的流行，反而有種比哪兒都慢的感覺呀?！?br>
????「…………」

????「不過，我早就知道究竟是哪兒出了錯，為什么會這樣就是了?！?br>
????衣服只要穿自己喜歡的就對了。像我，也是因為喜歡媽媽的舊衣服，所以才一直穿成這樣。

????老婆婆說得沒錯。如果衣服跟人一樣千變?nèi)f化，對衣服的品味也可說是種個性。即便一人的穿著遭到周圍取笑，那若是他的個性也無可厚非。

????而正是因為這個國家的人們每個都穿流行的衣服，才讓老婆婆憂心吧。

????這同時代表沒有任何能稱之為個性的要素。

????真是太空虛了。

????「你覺得我該改變做法嗎，旅人小姐？」

????「老婆婆覺得這個國家的服裝文化，跟這個國家人們的個性，哪個比較重要？」

????「當然是文化啰。」

????「那么，就不該改變吧?！?br>
????「我想也是?！?br>
????嘻嘻嘻——老婆婆對我笑道。

????好了。

????這個國家的新流行究竟能維持多久？只可惜在流行推移轉(zhuǎn)變時，我早已不在這個國家。

????不過，一定會有新的旅人替這個國家的流行改頭換面。

????由流行到流行——

????在不知不覺間，延續(xù)這個國家亙古不變的文化。

第二卷 第六章 在融雪之前

????故事發(fā)生在某個寒冷的冬日。

????雪落在各式行人往來的街上，一個衣衫襤褸、頭戴兜帽的少女低著頭走過大街。

????「……好冷?！?br>
????她的名字是愛麗潔。她是個有著金色長發(fā)、雪白肌膚的可愛少女。

????年僅十二歲。

????還只是個孩子。

????「…………」

????少女走了一陣，來到一間面包店。

????空蕩蕩的店內(nèi)只有正在看報紙的店老板大叔，以及一個帶著幸福表情望著架上面包的年輕魔女。

????愛麗潔立刻伸手拿了面包，走到柜臺取出錢。

????「老板，我要買這個。」

????店老板折起報紙瞥了她一眼，然后對她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小妹妹，你怎么又來了啊……抱歉啊，我的面包不能賣你。快點回去吧?！?br>
????「為什么？我有錢，賣我面包嘛。我想讓妹妹吃點好吃的東西?！?br>
????「這種不知從哪偷來的錢我不能收。」

????店長把錢放回她的掌心推還給愛麗潔。

????「……賣我面包嘛?！?br>
????「煩死人了，我不是說不賣你這種怪物了嗎！」

????「……！」

????結(jié)果，她什么也沒買就離開了。

????「…………？」

????留下目睹了整段對話，一臉訝異不已的年輕魔女。

????被面包店拒絕的愛麗潔最后來到小小的路邊攤。

????「…………」

????那是間誠實商店。

????沒有人顧店的這里只放了一個錢箱，上頭寫著「蘋果一個一枚銅幣，請依照購買數(shù)量投入箱中」。

????由于無論哪家店都不肯賣她食物，她最近幾餐都只能吃這里的蘋果果腹。

????——真想偶而讓妹妹吃點蘋果以外的東西。

????邊這么想，愛麗潔邊將蘋果塞進袋里，接著把蘋果個數(shù)的銅幣投進箱中。

????然而——

????「喂！你干什么！」

????一個聲音傳來，某人一把抓住她的手。她一驚抬起頭，看到一個面帶恐怖表情的男人。

????「這個箱子是給我們?nèi)祟愑玫模皇菫榱速u你這種怪物準備的——那些蘋果給我還來！」

????「可是，我已經(jīng)投了錢……」

????「我不管，誰想賣你??！」

????「…………！」

????「好了，快點還來，你這怪物！」

????接著男人加強了握住少女手臂的力道。

????這樣下去會沒有東西吃、會過不了這個冬天，說不定，妹妹還會死掉——在一瞬的沉默間不停思考，畏懼的愛麗潔突然做出唐突的舉動。

????她朝男人的手一口——

????——奮力咬下。

????「好痛！搞屁啊你這死丫頭！」

????趁男人瞬間畏縮的空檔，愛麗潔甩開他的手，抱著蘋果逃跑。

????不停奔跑的她四處張望，抵達自己的家。

????屋頂有一半以上隨著火災(zāi)崩塌，少有屋頂遮蔽的部分地板向下塌陷，墻上也開了個大洞。虛有其表的房子完全抵擋不了風雪。

????她將這里稱作她的家。

????「…………」

????來到家前方。

????地上擺了一個碰巧能捧在雙手掌心的小包袱。每天早上、中午還有傍晚，這個包袱都會放在家前面。

????說不定，今天里頭放了不一樣的東西——她抱著些許的期待當場蹲下，解開包袱。

????「呃，好過分！」

????愛麗潔立刻將包袱丟掉。被她猛力拋飛的包袱撞上附近民宅的墻壁，里頭裝的幾只死老鼠，以及早已不動的蟲尸灑了出來，散落在雪地上。

????泥巴色的液體滲進雪中。

????「……哎呀討厭，人家難得準備的說?！埂冈趺催@么浪費?！埂刚孢^分?！?br>
????她看見望著她竊竊私語的鄰居。

????愛麗潔瞪了她們一眼，消失在自己家里。

????「姊姊，歡迎回來。」

????從家中角落發(fā)出的聲音傳進愛麗潔耳中。向前走了幾步，她看見少女裹在各種顏色的布拼接而成的被窩中，向她微笑。

????她的長相跟愛麗潔一模一樣，有著金色的頭發(fā)與白色的肌膚。

????她是小愛麗潔兩歲的妹妹。

????名字叫做米莉娜。

????「我回來了，米莉娜——來，我?guī)Я诉@個回來。」

????愛麗潔湊到妹妹身邊，和她一起窩進被窩，接著從紙袋中取出鮮綠色的蘋果交給她。

????「哇??！好棒，怎么會有蘋果？」

????「因為我希望米莉娜快點好起來，就買來了。你要多吃一點喔？」

????「嗯！謝謝姊姊！」

????看著笑容滿面啃著蘋果的米莉娜，愛麗潔的表情也放松了一些。

????「身體有好一點嗎？」

????「吃了蘋果就好了！」

????「是嗎？那就好?！顾肫鹪诼愤厰偳氨蛔プ∈滞蟮氖虑?，胸口傳來一陣刺痛?！浮墒牵恢币詠韺Σ黄??！?br>
????「為什么要對不起？」

????「每天都吃一樣的東西，一定很膩對不對？」

????「嗯……？可是我喜歡蘋果喔？每天吃也沒關(guān)系！」

????「……這樣啊?！?br>
????那就好——愛麗潔說完把手伸進袋中，拿出自己的蘋果。

????當這些蘋果吃完時，就真的沒有東西吃了。至今為止一直賴以維生的命脈就在剛才慘遭斷絕。

????對眼前一片漆黑的未來感到失落，愛麗潔咬了一口蘋果脫下兜帽。只要在家里，就沒有必要隱藏頭上長的東西了。

????「……唉?！?br>
????從緊繃的兜帽中出現(xiàn)的，是一對彎曲的羊角。

????她是與人類外表相似的獸人。

????不幸的是，她帶回家的蘋果撐不過第二天。在食物吃完的隔天早上，愛麗潔為了不吵醒米莉娜慢慢爬出被窩，前往城鎮(zhèn)大街——放有蘋果的路邊攤。

????她確認店老板不在后，拿起幾顆蘋果，放進袋子里。

????接著裝滿袋子后，她從口袋里拿出錢，投進——

????「……已經(jīng)，不用投錢也沒關(guān)系了吧?！?br>
????并沒有投進箱中。

????反正就算不投錢，結(jié)果也不會改變。既然如此，能偷多少就偷多少吧。這一定不是在做壞事。我沒有錯。

????她在心里說了好幾次藉口，正要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

????有只手啪一聲放上愛麗潔的肩膀。

????她嚇了一跳抬頭，眼前是一位魔女。

????「不可以喔，你要好好付錢才對。」

????是前天在面包店看到的年輕魔女。

????魔女把幾枚銀幣投進錢箱里，這么說：

????「稍微跟我聊聊吧？」

????灰色的發(fā)絲搖曳，她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

????茫然旅行中的我，是在滯留第一天于面包店買完面包時，受到這個國家的政府官員約見。

????只要具有魔女的身分，就時常會被請去解決國家的麻煩事。

????「請坐，伊蕾娜大人?！?br>
????被請進會客室的我點頭打了個招呼，在隔著茶幾相對的其中一座沙發(fā)上坐下。

????「那么，請問貴國有什么委托呢？啊，你要吃面包嗎？」

????「不用，謝謝?！?br>
????「是嗎……那我可以邊吃邊聽嗎？」

????「……請便。」

????「謝謝。」

????我從袋子里拿出一個剛從面包店買來的面包，咬了一口。

????官員先生嘆了口氣開口說道：

????「這個國家現(xiàn)在稍微有點麻煩……這次希望魔女大人能替我們解決?！?br>
????「嗯嗯。」

????「……」官員先生浮現(xiàn)難以形容的表情說：「這次想委托的是，關(guān)于這個獸人的事情。」

????接著將一張素描推到我面前。

????上面畫著樣貌十分不可思議的人類……似的生物。最顯眼的，是頭上長的一對角。角跟羊角一樣彎成一個圓。

????「其實這個獸人現(xiàn)在正住在我國國內(nèi)，但發(fā)生了一些麻煩……平鋪直敘地說，國民與這位獸人之間出現(xiàn)了隔閡。因此我希望您能將這位獸人暫時帶出國外——」

????接著他對我道出了委托的全貌。

????那是個關(guān)于可惡國家、可惡的人與可憐少女的故事。

????「…………」

????全部聽完的我究竟露出了什么表情？

????我想一定不是什么正面的表情。

????不只如此，甚至還感到輕蔑、感到憤怒。

????「……你們就因為這種理由，想把她從這里趕出去嗎？」

????我的話使他握緊拳頭，緩緩地點頭。

????「我也十分痛苦——但是事態(tài)既然發(fā)展至此，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接著，他露出無比陰沉痛苦的表情——

????「求求您，能請您救救她嗎……？」

????然后這么對我說。

????我不想單方面聽完官員先生的話就決定是否接受委托。因此，我決定花上一整天進行調(diào)查。

????前往官員先生給我的地圖上所標注的地點——獸人現(xiàn)在住的地方一看，我發(fā)現(xiàn)那是個半毀以上的廢屋。

????「……哎呀?！?br>
????找到在里頭生活的女孩，我吃了一驚。

????那個女孩是昨天在面包店看到的女孩。

????「…………」

????在得知這件事后，我因此決定接受這個委托。

????當天我沒有直接與獸人女孩見面，而是率先進行訪問調(diào)查。關(guān)于獸人女孩的事情，我到處問了昨天的面包店、大街上店鋪的老閱們以及路上的行人和附近的鄰居。

????每個人說的話都大同小異。

????隔天。

????我一早埋伏在崩毀的房子旁，看著少女離開家里。

????她的目的地是大街旁的路邊攤。那里好像是間誠實商店，只有放著投錢的錢箱。

????她在那里做了壞事。

????所以我也立刻出面制止。

????「不可以喔，要好好付錢才對?！?br>
????邊說，我邊把手放上她的肩膀。

????○

????我?guī)齺淼浇纸堑牟蛷d。由于是早上，店內(nèi)的客人十分稀少。

????我們在這間店的窗邊面對面就座。

????「…………」

????「啊，不必擔心，我請客。」

????我對面對滿桌美味菜肴卻仍舊低著頭的她這么說，但她的表情卻不減黯淡。

????是在緊張嗎？還是會在乎店內(nèi)人們的眼光呢？

????「你叫什么名字？」

????「……愛麗潔?！?br>
????「愛麗潔嗎。我是伊蕾娜，是個旅行中的魔女?！?br>
????「…………」

????「所以，你剛才想做什么？」

????我拋出這個話題，她立刻一驚，抓住深深蓋住臉的兜帽帽檐，把頭垂得更低。

????「……那個，拜托你。剛才的事不要跟別人說?！?br>
????「我不是為了威脅你才問這個問題的，純粹是因為好奇。我們前天好像在面包店碰過面對不對？那時你的樣子也有點奇怪，讓我有點在意?！?br>
????「…………」

????「所以，能請你跟我說說你的事情嗎？」

????我這么一問，愛麗潔才終于開口：

????「……聽了我的事，一定會很不舒服喔?！?br>
????「是因為你頭上長角嗎？」

????「咦？」

????「沒有，我剛才就從帽子的縫里看到跟羊一樣卷起來的可愛的角。」

????愛麗潔一怔，看向窗戶。

????窗戶朦朧地映照出外頭的景色，玻璃反射出的倒影上，褐色的角從兜帽的縫隙間探出頭來。

????「我是旅人，至今為止看了各式各樣的人，不會特別有所歧視或偏見?？吹礁阋粯拥娜耍膊粫X得不舒服?！?br>
????甚至覺得很可愛——我說到這里，她才終于肯面對我。

????然后，像是放棄似地一點一滴說出口。

????「那個，請你不要跟別人說……」

????她說——

????愛麗潔以前跟家人一起住在遠離人煙的山區(qū)，過著寧靜的生活。

????她的父母會用弓箭狩獵動物并在外宰殺處理，她和病弱的妹妹則是一起料理父母帶回家的獵物，每天過著平穩(wěn)的日子。

????距今一個月前的某一天。

????「等我們回家就教你射箭。」

????留下這句話，父母便一如既往結(jié)伴外出打獵。愛麗潔一面和妹妹等待兩人歸來，一面想著終于能獨當一面——而感到迫不及待。

????然而，兩人的父母卻始終沒有回家。是狩獵不順利嗎？她們歪著頭這么想，兩人一連等了好幾個小時、好幾個小時，父母卻依然沒有回來。

????隔天。

????一群不認識的人乘著巨大的馬車拜訪她們的家。其中有一個自稱是這個國家的官員，另外三個則是商人。

????突然現(xiàn)身的大人們從馬車上搬下兩個大袋子，接著告訴她們悲傷的事實。

????愛麗潔姊妹的雙親在狩獵途中墜崖身亡。這個國家的商人經(jīng)過山路時恰巧發(fā)現(xiàn)他們的遺體。

????打開袋子現(xiàn)出不成人形的雙親，官員先生這么對她們說。

????姊妹兩人大哭一場。她們攀著父母的亡骸放聲哭泣，但是父母的身體早已冰冷。

????這時，這個國家的官員對失去作為生活支柱父母的兩姊妹提出了某個提案。

????「我們不能就這樣放著你們不管，請讓我們的國家保護你們?！?br>
????接著官員先生請發(fā)現(xiàn)遺體的商人們替兩人的父母埋葬后，拉起茫然自失的兩姊妹的手。

????還來不及接受現(xiàn)實，她們就被帶往陌生的地方。

????一抵達這個國家，國家立刻安排兩人居住的家。

????「接下來我每天都會在這間房子前面放食物，你們要記得吃。然后，這是生活費。」

????官員先生把能足夠生活幾天的錢交到愛麗潔手中，對她說：「我會定期帶錢來，你可以隨意花用，錢用完了要馬上跟我說?！?br>
????在你們的傷痛痊愈前，就讓這個國家照顧你們吧——他還這么對兩姊妹說。

????這個國家接納了她們。

????「——可是住在這個國家的人好像不是這樣?！?br>
????愛麗潔停了一拍，才繼續(xù)說：

????「住進著個國家里后，安排給我們住的家馬上就被燒掉了?！?br>
????「…………」

????我回想起她現(xiàn)在住的房子。

????曾是房屋的斷垣殘壁破破爛爛，有一半化為瓦礫。

????「這個國家的人們在房子燒掉之后還是不放過我們。每次擦身而過都會罵我怪物，有錢也什么都不讓我買。就連官員先生帶來給我們的飯菜跟錢都不能吃也不能用。」

????「…………」

????「所以，前天為止我都在無人的誠實商店買蘋果吃……」

????而這條路也行不通了。

????原來如此。

????「……事情我了解了?！?br>
????換句話說。「這樣下去很有可能會餓死完蛋了，對不對？」

????「……嗯。差不多就是這樣吧?！?br>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大概掌握情況了?！刮尹c了好幾下頭說：「話說回來，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能請你幫忙嗎？」

????「？什么事？」

????「你如果愿意接受就可以吃這桌料理，也能打包帶回家。」

????「剛才不是說要請我嗎……？」

????「啊，那剛才說的不算。」

????「…………」

????「你說呢？」

????「……幫忙，是什么忙？」

????她充滿戒心地盯著我看。

????我隔了很長很長的間隔。

????接著才直直看著她的雙眼，用一句話對她說出我的請求。

????「請讓我?guī)椭??！?br>
????我如此說道。

????似乎是沒想到會聽到這種答案，愛麗潔盯著我，只能愣在那里。

????我邊等待她的回答，邊拿起刀叉。

????聊了這么久，桌上的菜都涼了。

????○

????現(xiàn)階段她可以說是別無選擇。既然不能花錢，就連購買物品都無法如愿。若是國內(nèi)無人可以仰賴，她就只剩和我這種外地人合作一途。

????而她也沒有天真到會眼睜睜看著這種機會流逝。

????「…………那個，我如果拒絕的話，會怎么樣？」

????「我就對全國的人大肆宣傳你在誠實商店想做的事。」

????「……好詐，剛才明明說不是威脅的說?！?br>
????「啊，那剛才說的這句也不算?！?br>
????「…………」

????「所以呢？你愿意接受我的請求嗎？」

????「……可以嗎？我什么也沒辦法報答伊蕾娜小姐喔？」

????「沒關(guān)系，反正我也閑著沒事。而且——」

????「……？」

????「我也沒有冷漠到聽了那種故事，還能坐視不管?！?br>
????就是這樣。

????就像這樣。

????我開始幫助愛麗潔。

????但是從當天開始就突然要做什么太麻煩……不是，由于我需要時間準備，因此當天暫且解散。

????接著隔天早晨。

????我們約在國外——國界大門旁碰面。

????「……好冷！」

????我抱著行李踩著腳，等了十幾分鐘。

????她穿著和昨天相同的衣服，踏著小小的步伐朝我跑來。

????「對不起，我遲到了……咦，那是什么？」

????愛麗潔的視線被我手中的東西吸引。

????「啊，這個嗎？這是弓箭?！?br>
????我發(fā)出嗡嗡的聲響撥弄了幾下弓弦解釋道：「接下來我想教愛麗潔使用弓箭的方法?！?br>
????「為什么？」

????「要是能自己打獵抓到自己的食物，就不必特意依賴國內(nèi)的人了吧？」

????就是這樣，我趁昨天準備了弓箭等，從今以后可能會需要的物品。

????「魔女小姐會射箭嗎？」

????「我厲害到能射中放在別人頭上的蘋果喔?！?br>
????「咦，那什么狀況……」

????「甚至厲害到獲命『作為余興節(jié)目你射穿那把扇子吧』時，能心不甘情不愿精彩地射穿船上搖擺的扇子喔?！?br>
????「所以說到底是什么狀況……」

????她一臉狐疑，我則是牽起她的手，走進染成一片雪白的森林。

????高聳樹木并列的林中，充滿手工感的靶場迎接我們到來。表面削平的樹干上刻著靶心，離樹稍遠處的位置則是放著一面立牌，上面寫著「請從這里射擊靶心（命中紅心會有獎品）」。順帶一提，上面的字是我親筆寫下的。

????「突然要你射動物你也不可能射中，就暫時先用這個努力練習吧?！?br>
????這里是我趁昨天準備的靶場。

????「獎品是什么？」

????「呵呵呵，是你射中后才知道的驚喜?！?br>
????接著我站在愛麗潔身邊，教導她正確的拉弓姿勢以及命中靶心的訣竅，途中不時穿插實際演練。

????「總之你先射一箭試試看。」

????「嗯……嘿！」

????她拉弓放箭，箭卻直接掉到地上。

????「……你難道以為靶埋在雪下面嗎？」

????「…………」

????修行的日子就以這種感覺拉開序幕。

????我們每天一大清早離開國門，在森林中從早練習射箭。到了中午，我們便帶著冷到發(fā)抖的身體回到國門內(nèi)的餐廳，飽餐一頓后又回到森林里。

????愛麗潔從放出不會飛的箭到射中靶心為止并沒有花上多少時間。

????甚至不到三天，她射出的箭便能漂亮地飛行了，進步神速令我為之驚奇。不，也許只是我很會教也說不定？難道說我很適合當老師嗎？

????「啊，太棒了！伊蕾娜小姐你看！射中紅心了！」

????她如此說道。

????在修行開始的第五天，隨著一聲確實的聲響，愛麗潔興奮的聲音傳進我的耳中。

????「欸，你要給我什么獎品？」

????興奮無比的愛麗潔跑到我跟前，露出滿面微笑。

????所以我也煞有介事對她宣布：

????「我買你喜歡的衣服送你，要幾件都可以。這就是獎品?！?br>
????我原以為她會高興，但她卻露出復雜的神情。

????「……這樣只有我的份而已，對不對？」

????「什么意思？」

????「那個……我希望能連妹妹的衣服一起買?！?br>
????「…………」

????我輕輕摸了摸愛麗潔的頭。

????「只要你喜歡，不管是什么衣服，要多少件都可以。」

????手上傳來粗糙布料及角的觸感，她就瞇起眼「耶～」一聲歡呼展露笑顏。

????○

????得到了新的衣服后，她的修行也進入新的階段。

????在積雪的森林中，可愛的足跡形成波浪向前延伸。足跡的盡頭，一只純白的兔子在白雪中跳躍，鼻子及耳朵一抖一抖地蹦向某處。

????現(xiàn)在的目標不再是站著不動的靶，而是活生生的動物。

????「這次有獎品嗎？」

????「你只要射中我就親手做菜請你吃。」

????「……那會比平常去的餐廳好吃嗎？」

????「拿我這種外行跟專業(yè)的比太失禮了。」

????「……那還是別的獎品比較好～」

????「愛麗潔還真是該死地誠實呢。」

????「欸嘿嘿?！?br>
????「話說，再繼續(xù)廢話兔子就要逃走啰？」

????我這么一說，愛麗潔才像是突然想起一般舉起弓，以銳利的眼神望向兔子。

????接著她呼出一口白氣，松開手指。

????箭隨著一聲鈍響埋進雪中。

????「……你難道以為兔子在雪下面冬眠嗎？」

????在那之后——

????我們和過去一樣，過著往來國門外與餐廳之間的日子。

????「——哎呀～今天點太多吃不完，太失敗了。這個送你，你就帶回去吃吧?！?br>
????我在餐廳一如往常地將吃不完的料理打包交給愛麗潔。

????「一直以來謝謝你，伊蕾娜小姐?！?br>
????她以雙手慎重地接下，微微笑了。

????一直以來只露出憂愁表情的她，不知不覺間開始以溫暖、柔和的表情浮現(xiàn)幸福的笑容——在我眼中看似如此。

????這也許是我的自以為是，又或者是自我感覺良好。

????但是我覺得，事情逐漸開始朝向好的方向發(fā)展。

????——這樣下去，我也許能以自己的方法達成委托。

????而她就在我這么想的當天下午，成功獵到了兔子。

????那是個雪停之后的晴天。

????「伊蕾娜小姐你看，成功了！我射中了，你看！」

????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fā)光的雪地上躺著一只小野兔。它像是要逃離插在脖子上的箭矢般，四腳不停痙攣，紅色的血液在雪上暈開。

????「做得好，看起來真好吃?！?br>
????我不等兔子死去就拿起箭矢，隨著沉甸甸的重量一同舉起癱軟的兔子。

????「……那個，這么說來伊蕾娜小姐說的獎品是……」

????「是呀，我親手做的料理?！?br>
????「難道說，要用這個煮？」

????「有問題嗎？」

????「你會殺嗎？」

????「別看我這樣，我殺兔子的技術(shù)可是一流的喔，厲害到兔子都怕得渾身顫抖呢?！?br>
????「……兔子不是隨時都在發(fā)抖嗎？」

????「還有，這雖然不是獎品，不過我有個提案?！?br>
????「？什么？」

????我把兔子放在沒有沾到血的乾凈雪地上。隨著一聲輕柔的聲響，兔子正下方的雪彈了開來。

????「你以前生活的家還在對不對？想不想回去那里住呢？」

????「家里？可是——」

????「你已經(jīng)會一個人打獵了，已經(jīng)沒有繼續(xù)待在這個國家的理由了。所以，你覺得呢？想不想再回到跟父母一起住的家？」

????「…………」

????她陷入沉默。

????「當然，我不會強迫你?！?br>
????我耐心等待她再度開口。

????接著寂靜回到森林之中，過了一陣子——

????愛麗潔才像是終于回想起問題般，點了點頭。

????「這么說……也是。嗯，我想回家。我應(yīng)該可以離開這個國家了?！?br>
????這句話讓我放下心中的大石。

????這時的我以為——如此一來她就一定能獲得救贖。

????○

????我們當場替獵到的兔子放血，用繩子綁好帶回國內(nèi)。

????我們剛好在正午前回國，大街上人潮不少。每當與人擦身而過，每個人都對我們投以異樣的眼光，使愛麗潔不時縮起身體。

????「你已經(jīng)不用在意了喔?！?br>
????我這么說將手搭上她的肩膀，她就露出有氣無力的微笑。

????對她而言，離開這個國家——離開因火災(zāi)而崩塌、本是房子的居所，看來十分值得高興。一回到家，愛麗潔就跑去準備行李了。

????而委托我的官員正巧在這時現(xiàn)身。

????「……伊蕾娜大人，委托進行得如何呢？」手中拿著小包袱的他對我輕輕行禮。

????「很順利喔。我想你們的期望就快達成了。」

????「……是嗎，那太好了?！?br>
????「不過你的表情看起來不怎么高興呢?！?br>
????「我們期望的結(jié)果，對我們而言未必是最好的結(jié)果。」

????「…………」我沉默了一拍后說：「我也打算用我的方法為她盡心盡力。就在剛才，我的努力可是讓你不必再放那個包袱了?！?br>
????從我這里也看得出來官員先生用力握緊了包袱。

????「……謝謝您。抱歉將您卷進了我們的麻煩中?！顾钌畹皖^后，轉(zhuǎn)身背對我。「雖然這么做有失禮數(shù)，不過我還有一項請求，伊蕾娜大人。」

????「依據(jù)內(nèi)容可能需要酌收額外費用喔？」

????他沒有回答我的話。

????只留下一句：

????「若有機會，請您一定要告訴她我們真正的心意?！?br>
????說完，他就離開了。

????我無法答應(yīng)他說的這句話。

????因為我不知道我辦不辦得到。

????「…………」

????他離開不久之后，愛麗潔就回來了。

????她雙手滿滿抱著行李。

????「久等了，我叫妹妹起床花了一點時間。」

????她背上背著妹妹。

????「我還沒跟伊蕾娜小姐介紹呢。這是我妹妹米莉娜?！?br>
????看來，非得將他們真正的心意告訴她的機會逼近眼前。

????一步一步緩慢地靠近。

????然而卻仍舊確實無比。

????○

????「我回來了?！?br>
????愛麗潔走進屋內(nèi)，在玄關(guān)輕輕踢落鞋子上的雪這么說。她抱著米莉娜朝里頭走去。

????「…………」

????我也學她踢落鞋子上的雪，跟著地上從玄關(guān)延伸而出的雪跡走進屋里。

????以雪形成的小小足跡一直延伸到餐廳。

????在廚房前有張桌子，四張椅子兩兩并排在桌子兩側(cè)。那應(yīng)該是以前一家四口用的餐桌吧。

????她只拉了一張椅子出來。

????接著讓妹妹坐在上面。

????「欸，伊蕾娜小姐，你想用那只兔子煮什么？」愛麗潔的視線轉(zhuǎn)向我的手。

????「……奶油燉肉如何呢？」

????「太棒了！米莉娜最愛吃燉肉了！」

????她從背后摟住妹妹的肩膀，顯得十分高興。

????妹妹沒有回應(yīng)。

????「……嗯！好期待喔！」

????然而，她卻滿臉欣喜地對妹妹點頭。

????「…………」我說：「我來做料理，愛麗潔先等一下吧?！?br>
????「那么，我跟妹妹在這邊等?！?br>
????她展露笑顏，在妹妹身旁坐下。

????「……好。」

????我的聲音在虛空中回響。

????正在做菜時，我的耳中傳來她開朗的笑聲。

????「——欸，感覺好懷念對不對？」

????「從今以后姊姊就代替爸爸媽媽照顧家里。啊，可是還得做菜，所以工作可能比爸爸還多?！?br>
????「不會，沒關(guān)系。我一定會做好?！?br>
????來到這里的途中也一直是這樣。在愛麗潔抱著妹妹離開國家之前更是嚴重。

????她始終帶著開開心心的表情，聽著我聽不到的妹妹的聲音。

????「…………」

????滾滾冒出泡來的鍋中傳來好聞的香味。

????在沉悶的空氣中，我終于能盡情呼吸了。我深呼吸一次后，攪拌鍋中的食物。

????白色混濁的奶油中飄出紅蘿卜、馬鈴薯還有兔肉的香氣。

????「…………」

????自從我來到這個國家以來，至今為止所做的一切似乎沒有任何意義。

????我點頭答應(yīng)官員先生的委托、帶她離開可惡的國家、策劃讓她獲得自由。與此同時，我賦予她能夠打獵維生的環(huán)境，這才終于讓她回到這個家。

????我原本以為，做到這個地步——只要帶她離開那個國家、遠離人群，可憐的少女就能恢復正常。

????但是不行呢。

????結(jié)果，那只不過是我一廂情愿的盼望。

????縈繞在她身邊的悲傷光靠這點程度無法抹滅。

????我在廚房中回頭看她。

????她那面對妹妹的笑容察覺到了我的視線。

????「啊，伊蕾娜小姐，已經(jīng)做好了嗎？」

????「剩下只要燉熟就好?！?br>
????「這樣?。∧敲纯旌昧四??！?br>
????「…………」

????「？怎么了嗎？」

????「……沒事?！?br>
????「……？」她說：「欸，不知道為什么，伊蕾娜小姐從剛才開始就很奇怪喔？來到這里之前幾乎都不說話，到了這里之后也是?！?br>
????「…………」

????「而且你都不跟我妹妹說話……欸，真的很奇怪。很不對勁喔?！?br>
????「……我很奇怪嗎？」

????「嗯。」

????「…………」

????當我繼續(xù)沉默以對時——

????「——對吧，果然很奇怪對不對?！?br>
????愛麗潔就對我聽不見的聲音頷首。

????接著她拋下我，自己回到跟妹妹兩人愉快的交談中。

????「——會不會是身體不舒服？有可能喔?！?br>
????「——啊哈哈，就是說啊。吃了燉肉一定會更有精神?！?br>
????「——也是，下次得換我做菜謝謝她才行?！?br>
????她至始至終對妹妹露出開心的笑臉。

????「…………」那一幕使我再也無法忍受?！浮獝埯悵??！?br>
????「？什么？」

????面對她毫無保留的微笑，我有些退縮。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對她的笑容感到害怕。

????我從她臉上別開眼。

????「……愛麗潔，不要再這樣了。」

????然后我說了這句話。

????我用僅僅一句話，道出我所見到的景象。

????「你的妹妹已經(jīng)死了?！?br>
????她坐在四張椅子其中一張上。

????少女穿著跟愛麗潔一樣的長大衣，金色的頭發(fā)從帽中垂下。

????但那卻是具發(fā)出濃厚異味的尸體。

????○

????「在距今一個月前，我國某些商人鑄下了大錯?！?br>
????「嗯?！?br>
????那天，官員先生對我說的是個太可惡、太悲傷的故事。

????「我國附近住著一家獸人——商人們預(yù)謀捕捉他們一家出售。他們說，會這么做是因為資金遇到了困難。

????商人們先試著綁架外出打獵的夫婦。他們謊稱自己迷路接近那對夫婦，試圖趁隙將兩人綁走。

????當然，那對獸人夫婦不可能這么輕易被人抓住。盡管被商人們團團包圍，他們?nèi)耘f激烈抵抗。

????然后，在危險的坡面上發(fā)生沖突的他們在這時不幸失足。

????幸存的商人到了下面一看，卻發(fā)現(xiàn)全員都已氣絕身亡。無辜的獸人夫婦跟著心懷不軌的商人們一同罹難。

????這就是一切的元兇。

????活下來的商人有三個。他們帶著遺體回國，將來龍去脈告訴了我?？上У氖?，他們這時對我撒了謊。

????『三名商人與居住在近郊的兩名獸人因發(fā)生意外罹難?！?br>
????他們是這么告訴我的。相信商人們說詞的我，從獸人夫婦聯(lián)想到他們可能有孩子。說不定，孩子們現(xiàn)在還在等待父母回家——一想到這里，我就帶著商人上山尋找，然后找到了獸人的家?！?br>
????接下來他所說的大致和愛麗潔所說的一致。

????拜訪愛麗潔姊妹的官員告訴她們，雙親因為意外身亡，接著將她們接進國內(nèi)。

????然而——

????從這里開始，愛麗潔所說的話卻和官員先生徹底不同。

????「她們來到這個國家?guī)滋熘?，發(fā)生了一件憾事。」

????接著他開口道出了真相。

????「活下來的商人們?yōu)榱私疱X與報復，將目標轉(zhuǎn)到女孩們身上。他們手持小刀與火把，趁夜闖進兩人家里。

????三個商人先是找到了姊姊。

????姊姊——愛麗潔跟她的父母一樣，就算被大人團團包圍也不露懼色，不停掙扎。

????但她還只是個孩子，體格跟大人相差太多。

????她立刻被商人們壓制。

????商人們這時展開報復。

????幾個大男人把刀放下，對她拳打腳踢。即使她縮起身子流淚求饒，商人們也不愿停手。

????他們也許是預(yù)定把她打到奄奄一息再帶走她吧。

????就在這個時候，放在一旁的刀子刺進其中一個男人的背。

????男人回過頭，看到比愛麗潔還小一點的女孩。米莉娜想救姊姊免于單方面的暴行。

????被刺的男人口中發(fā)出不成言語的叫聲放開姊姊，用手中的火把毆打妹妹。接著他立刻拋開手中的火把，撿起掉在地上的刀子，一次又一次刺向掩面尖叫的米莉娜，直到她氣絕身亡。

????剩下覺得不妙的兩人試圖阻止發(fā)狂的男人，但兩人才剛上前，騎在妹妹身上的男人就不動了。

????愛麗潔用掉在地上的第三把刀子殺了他。

????就在愛麗潔茫然而立的時候，被拋在一旁的火把開始延燒，家中搖曳升起的烈焰在眾人眼前越燒越大。

????活下來的兩名商人慌慌張張地逃出火場。

????我收到附近居民發(fā)生火災(zāi)的通知抵達她們家時，火勢已經(jīng)猛烈到竄出屋外了。我們立刻進行滅火，但房子卻還是燒成半毀狀態(tài)。

????我們立刻辨明到引發(fā)火災(zāi)的原因。以現(xiàn)場遺留的三把小刀、燒成焦尸的商人、以及附近居民的目擊證詞為證據(jù)，我們找到具有嫌疑的兩名商人，將他們逮捕。

????然后在訊問之后，兩人終于向我們吐露了真相。

????然而，即便了解真相也為時已晚。

????愛麗潔在火災(zāi)發(fā)生的隔天就變了。

????她開始不愿離開妹妹的尸體。不只如此，還有如妹妹還活著一般，與尸體互動。她會喂她吃飯、替她穿衣，還與她相依偎睡覺。

????都怪這個國家的商人還有我的錯誤判斷，害可憐的她失去了理智。

????在兩名商人坦承一切之后，她做的事情立刻傳遍了國內(nèi)。人們盡管替她感到悲哀，同時也開始害怕她、閃避她。

????然后，她也開始不愿傾聽這個國家的居民所說的話。不只這樣，甚至開始還會露出驚恐的表情閃避我們。

????我們已經(jīng)束手無策了?！?br>
????官員先生如此娓娓道來。

????但最重要的部分尚未明瞭。

????「……換句話說，」我嘆了口氣回道：「你們雖然領(lǐng)養(yǎng)了可憐的孩子，但是因為后來發(fā)生問題，于是想把她趕出去?？墒撬牪贿M你們的話，所以想趕也趕不走，要是硬來又不曉得會發(fā)生什么事，所以想請身處事外的我?guī)兔Γ沁@樣嗎？」

????「…………」

????盡管卑鄙，但我還是又問了一次以沉默回應(yīng)的他。

????「……你們就因為這種理由，想把她從這里趕出去嗎？」

????我猶豫著該不該接受委托，前往你半毀的家。看到愛麗潔你時，我大吃一驚。

????接著，我決定接受委托。因為我跟你在面包店見過一次面。

????在賣蘋果的路邊攤相見前，我在國內(nèi)進行了訪問調(diào)查。而國內(nèi)的人都異口同聲地這么稱呼你：

????「可憐的孩子?！?br>
????走在街上的人們說：

????「她真的很可憐?！埂妇尤槐粔娜似圬摮赡菢印蓱z了。」

????住在你家附近的家庭主婦們則是皺著眉頭說：

????「都怪壞人的錯，害她得住在那種地方……對不對？」「是呀……真可憐。那孩子連官員送給她的便當都不敢碰?！埂改憧茨沁?，那面墻壁上有便當?shù)暮圹E對吧？不管是錢還是便當，她每次都那樣扔到墻上?！?br>
????路邊攤的男性摸著包著繃帶的手說：

????「她好像從好一陣子前就會從這里偷蘋果了。不過我知道她的遭遇，所以沒有想要責備她的意思——我只不過是認為她只吃蘋果一定很膩，想讓她吃點別的食物，或是請她去哪間店里吃飯。結(jié)果她突然不曉得大叫什么……然后，就變成這樣了。」

????面包店的老板也說：

????「啊啊，魔女小姐。你也看到了吧？那孩子每次都拿那種東西來買面包。我知道她很可憐——不過我們也是做生意的，不知道該怎么辦啊?！?br>
????第一次看到你的那一天，我在面包店看到了一件怪事。

????一個頭戴兜帽的女孩子，從口袋里拿出一堆死蟲想買面包。那一幕非常詭異。

????女孩說死蟲是「錢」。

????她跟一臉困擾、用溫柔語氣和她解釋死蟲不能買面包的老板說了幾句話后，就露出大受打擊的神情跑出店門口。

????看著這一幕的我側(cè)了側(cè)腦袋。

????接著，隔天才知道那個女孩是你。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為了你接受委托的。

????○

????「騙人?！?br>
????在我坦承自己所見聞的一切后，愛麗潔先是呢喃了這么一句話。

????接著，她在米莉娜身邊抬起頭。

????「你一定在騙我——全都是騙人的。為什么？為什么連伊蕾娜小姐都要這樣欺負我？」

????「你是聽誰的命令才這么說的嗎？伊蕾娜小姐剛才不也看到了嗎？那個國家里的人全都是壞人??！」

????「那個國家里的人都把我當成怪物，還燒了我的家。可是幸好妹妹沒有死，她還好好地活在我身邊！」

????「所以一定是騙人的！你說的話都是胡說八道！」

????說完她搖晃米莉娜的肩膀，早已失去性命的少女頭不自然地晃動。

????「欸，你看，你看啊，她還活著?。∶妹貌艣]有死——」

????然而——

????如同要打斷她的話一般，受到猛力搖晃的身體從椅子上掉了下來。

????隨著一聲沉重的聲響，曾是米莉娜的東西翻倒在地。

????「啊——」那時，她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不、不對……我妹妹她，米莉娜她還活——」

????起身朝遺體伸手的她在半途停下動作，唯有指尖劇烈地顫抖。

????她的身影實在是太令人悲傷。

????「愛麗潔。」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要不要不要不要！米莉娜她，可是她一直跟我住在一起?。∷艣]有死掉……！」

????「…………」

????我將她擁入懷里，遮住她的視線。長大衣受到冬天冷空氣的吹拂，指尖傳來冰冷的觸感。

????「伊蕾娜小姐……不對，米莉娜她……」

????「……愛麗潔?！刮壹訌婋p手的力道?！覆豢梢?，你不能再繼續(xù)逃避下去了。」

????「我才沒有逃——」

????「發(fā)生在你身上的不幸毫無疑問蠻橫無理，我能理解你想逃避的心情?？墒遣恍小Ｄ闳绻俨辉该鎸ΜF(xiàn)實，現(xiàn)實總有一天會離你而去，直到遙不可及。」

????「…………！」

????「我們難得變得這么要好，我不想看到你被不講理的境遇壓垮。」

????「…………」

????「回來吧?！?br>
????接著我說：

????「請讓我?guī)椭??！?br>
????她沒有回答我的話。

????唯有發(fā)出不成言語的聲音，用顫抖的指尖緊緊握住我的長袍。

????不對，不對，騙人，不要。

????她夢囈般喃喃自語。

????直到聲音轉(zhuǎn)為働哭，緊緊攀在我身上不停落淚。

????在她的淚水停止前，我都緊緊抱著她。

????○

????「你好?！?br>
????「啊啊，伊蕾娜大人，您好……啊，您還在吃面包呢?！?br>
????「是呀，我喜歡吃面包——不過這應(yīng)該也是最后一次在這里吃了。」

????「……？」

????「我的意思是，你委托給我的工作已經(jīng)順利結(jié)束了。我今天離開這個國家后，就不打算回到這附近了。」

????「……這樣啊。」

????「你的表情還是這么不滿呢。」

????「先前也跟您提過了。我們并不想趕她出去，只不過是無可奈何?！?br>
????「無論如何都都改變不了你們半途放棄的事實——那么，關(guān)于酬勞……」

????「……啊啊，是的，您說的是。那個——」

????「我的酬勞不要了，能請你送去她家嗎？」

????「什么？」

????「我不說第二次?！?br>
????「不，可是——」

????「總之我不收就對了，就是這樣?！?br>
????「……伊蕾娜大人，她的狀況還好嗎？有改善嗎？」

????「天曉得？很難說呢。我無可奉告。」

????「是嗎……」

????「是，那么我走了?！?br>
????「……還請路上小心?！?br>
????「啊，對了對了。有件事我忘了說?！?br>
????「？什么事？」

????「下次她再來這里時，那時——可不要讓她看到那種表情喔?！?br>
????○

????在那之后，我又陪她生活了一陣子。

????我們在晴朗的雪景中奔跑，我陪她狩獵獵物，再兩人一起料理。日復一日地重復。我過了一段安穩(wěn)舒適的日子。

????接著，在愛麗潔完全學會如何獨自打獵維生時，她突然開口說：

????「我已經(jīng)能獨當一面了?！?br>
????在三位家人的墓前，她這句話不曉得在對誰開口。

????「那么我就沒有用處了呢?！?br>
????「不是沒有用處……可是一直以來謝謝你，伊蕾娜小姐?！?br>
????「不必道謝——我也只是盡力而為罷了?！?br>
????「你接下來要怎么辦？」

????「我會回去旅行。」

????「……這樣我會很寂寞呢。」

????「……是呀?！?br>
????「如果你也會那個的話，我可以跟你一起旅行喔？」

????「啊，這樣有點麻煩?！?br>
????「伊蕾娜小姐真是該死的老實呢?！?br>
????「愛麗潔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我一問，她便摘下頭上的帽子，抬頭仰望天空。如煙一般的氣息升上蔚藍的寒冷天空，消失無蹤。

????盡管微弱到似乎隨時都會被冷風帶走，飄浮在空中的太陽仍舊帶來些許溫暖。

????「我呢，等過一陣子后想再回去那個國家。」

????愛麗潔轉(zhuǎn)頭看我。

????「……都有了那么難過的回憶，還要回去嗎？」

????「嗯?？墒乾F(xiàn)在去的話，我想應(yīng)該會有不一樣的回憶?！顾@么說：「而且，我對那個國家的人做了壞事，我想去道歉。」

????「…………」

????「話是這么說，我也還沒下定決心。只不過是有這種想法而已。」

????「是喔?！?br>
????我覺得不錯——我點頭贊成。

????「不過無論如何，要去也得等下定決心，要跟大家好好道別時再去。至少，再等一下——在融雪之前，我會繼續(xù)住在這里?！?br>
????那時，背后的森林傳來啪沙啪沙的聲響。

????回過頭，我看到樹枝上的雪掉到地上。樹木在純白的世界中輕輕擺頭，慢慢將綠意帶回這個世界。

????接下來雪會漸漸消失。

????但是——

????「好像還需要一段時間呢?！?br>
????聽了我的話，她緩緩搖頭，對我微笑。

????「就快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