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尸心制藥推銷員(第45記)
清晨,枕下的震動驚醒了我。
摸出手機一看,正是王總的來電。
“喂,王總!”
“李小姐,不好意思,一早打擾你。”(王總的聲音有些沙?。?/p>
“沒關(guān)系,我……我昨晚給您打了好幾……”
“我看到了,你打了很多遍?!?/p>
“王總,您……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黎小姐她……”
“黎宛走了,我沒能見上最后一面。”
“那……那個藥……”
“見面說吧,我等你?!?/p>
我趕到與王總約定的地點,一處世外桃源般的庭院。
王總告訴我,這是他最喜歡的地方,唯一可以真正放松的地方。
他是這座院落的主人,除了他,到過這兒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黎宛,另一個就是我。
“黎宛的事,你怎么知道的?”(王總的一雙眼睛望著我)
“很巧,黎小姐的主治醫(yī)生是我朋友?!保ㄎ一卮鸬剑?/p>
“醫(yī)生說,黎宛的發(fā)病是個體意外,現(xiàn)有的醫(yī)學(xué)技術(shù)條件無法預(yù)料。”
“是,人體復(fù)雜而精密,醫(yī)學(xué)可以干預(yù)控制的非常有限。”
“我原本決定,今天去醫(yī)院見她,哪曾想……”(停住言語,王總低下頭)
“那個藥,您用了嗎?”
“用了。”
王總此言一出,我的心重重一沉。
陰差陽錯,真真實實的陰差陽錯在我面前殘酷上演。
“你用了幾片兒藥?”
“昨天,我用藥的第一天?!保ㄍ蹩偮痤^)
“只用了一片兒,就一片兒,或許……或許還有補救的……”
“下定決心后,我沒按照你說的做,我一次全都用了,三片兒藥,全吃了?!?/p>
“你……你把藥……全吃了!”(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也許正是因為一次性過量用藥,我的喉嚨灼熱熱的,聲音也變沙啞了?!?/p>
“你為什么要……要……”
“晚了,我的決定太晚了,藥吃了,心定了,人卻沒了。她沒等來我的決定,不顧一切、絕不負她的決定。她一定會怪我、怨我,恨我自私、恨我懦弱。我對不起黎宛,對不起她用自己的性命來愛我,我犯下的,是不可饒恕的罪過?!?/p>
我看著王總的一雙眼神,一半清冽,一半渾濁。
我仿佛看到了藥物在其體內(nèi)不可逆轉(zhuǎn)地?zé)崃胰谏?,溶于濃濃的血液,注入跳動的心臟。
是啊,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正如施七道曾對我說過的:痛苦可以用心藥來解,但心藥之力,一旦足用,可除可消者萬中無一。
“黎小姐已經(jīng)走了,接下去,你……你該怎么辦呢?”
“我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必須贖罪?!?/p>
“贖罪,怎么贖?”(我不安地問到)
“離這兒不遠,有一處寺院,我決定去那兒,清清靜靜地陪著黎宛。”
“去寺院?”
“夜里,黎宛給我托夢了,她說,她在不遠的寺院里等著我,要我一定去找她。”
“你一定要去嗎?”(我跟著問到)
“從此,我就住在那兒,一日日,吃齋,誦經(jīng)。我知道,只要我心至誠,我肯定能再見到黎宛。我相信,就算再怨我、再恨我,她終是舍不下我的,她遲早會回來,無論是人、是魂、是鬼,定能兩不相負、不離不棄?!?/p>
“王總,你不顧你的家族,不要你的事業(yè)了嗎?”
“我顧不得了,也無須再顧。家族里不僅僅有我,事業(yè)也不是非我不成,唯有黎宛,她只有我,我不能讓她失望,我必須陪著她,心無旁騖,久久長長?!?/p>
在我的要求下,王總把他要去的寺院名字告訴了我。
與王總分別后,我直接去了寺院——傳言中,不是香火最旺、卻是許愿最最靈驗的地方。
跨過寺院大門,踏上青色的石階,我不禁想起黎小姐生前曾講述的那個夢。
寺院,長長的石階,云霧繚繞,聽到“沙沙”的聲響,像是什么人的低語;她本不想沿著石階往上爬,但她不能停,如同背后有什么巨大的推力;她不知道自己能爬多久、爬多高,但她清楚,只要爬上去,就再也下不來了。
果真,夢就是預(yù)兆,預(yù)兆了黎小姐的不得不離去。
萬萬沒想到,這個夢也注定了王總的命運,藥用了,心定了,卻一個人踏入孤冷的寺廟,自此拋卻一切,為自己贖罪,為成全陰陽無間的愛情。

不知不覺,我走完了長階,來到一座殿門前。
此刻,這里只有我一人,以一種形容不出的心境仰望著殿內(nèi)高大的神像。
如果可以,我該祈求什么呢?
祈求上天在世間的種種安排,要么無緣無分,要么相依相守,千萬千萬不要再陰差陽錯、悔痛不及。
就在默默祈愿之際,忽然,我感覺背后似乎有人。
即刻轉(zhuǎn)過身,一個人影從門前閃過。
顧不得多想,我立刻跟了出去。
從一側(cè)繞過神殿,在另一條相對狹窄的石階路上,我看到一個男人的背影。
他穿著一身黑衣服,停在一級臺階上。
一片寂靜之中,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不知為什么,我突然生出一股沖動,我很想很想追上前,親眼看一看這個男人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