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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剛藝術研究之非典型性評論：“葬心”

2012-10-31 19:07

誰,會轉(zhuǎn)過身來，成為唯一閃光的靈魂？?

前言：
上周末去了書店，查找一些關于民國伶人背景的書。在偌大的文軒連鎖輾轉(zhuǎn)了近兩個小時，我看到了民國歷史、民國軍閥、民國文人、民國名女人和一本梅蘭芳先生的別傳（居然是以他的紅顏知己為賣點的），卻沒有找到我需要的民國舞臺藝術類的資料。
我突然明白到，不管藝術的擁護者多么狂熱，藝術在整個中華民族的歷史進程中仍不算大事。在封建王朝時期，哲學、宗教和藝術總體來說是為王權統(tǒng)治服務的，到了民國和共和國時期，藝術經(jīng)過半個世紀的社會（政治、文化、經(jīng)濟）動蕩后，藝術家的命運也沉沉浮浮。在某個特殊時期，曾被看作“下九流”。
在離開書店回家的途中，我看著周末街頭熙攘的人潮。在人心浮動、艱難謀生的商品社會中，我們確實無力要求關心李玉剛藝術發(fā)展的人多過關心豬肉漲價的人。藝術從古到今，都是小部分人的事。就像我在書店里很容易找到一本經(jīng)濟學類的知識普及圖書，卻很難找到一本藝術類的專業(yè)論述。受眾人數(shù)和銷量始終是成正比的。
然后我發(fā)現(xiàn)了藝術家的孤獨，想到了李玉剛先生在《鏡花水月》演歌會中演繹的“葬心”一幕：此生常常是人前繁花似錦，人后黯然神傷?？v使擁有萬千追捧者，但在藝術家表達的世界和受眾領會的世界中間，始終有著隔閡?！澳阏娴亩覇幔磕阏娴目吹搅宋业男膯?？你真的來過我的世界？我們的靈魂是否真的曾經(jīng)遇見？”
真正的藝術家都是寓居于這個世界的另類份子，他們企圖用自己的才華和靈魂感動（或警醒或震撼）這個世界里的人，在受盡贊美和詆毀的最后，仍不幸發(fā)現(xiàn)，自己始終是在世界（或這人間）的重心之外。
正?文：
《鏡花水月》里的葬心環(huán)節(jié)本身就是一個矛盾的故事。在音樂響起時，女形盛裝的藝術家剛剛接受完觀眾的掌聲，但很快又生生地將這一女裝剝?nèi)ィ冻霰旧淖约骸?br/>我在凄艷的詞曲中聽到了藝術家三次獨白。
……
“命運及天賦給予我紅妝。在這紅妝下，我演繹著這世間已消逝的美麗與繁華。但曾幾何時，這紅妝也帶給我侮辱與傷害。它是我生命的華彩，也是生命之隱痛?！?br/>他（“她”）看著鏡子，鏡子里那張臉上的表情是復雜的，有唏噓感傷，有對自身定位的思慮，有超越性別的迷惘。撫摸臉頰、嘴唇，這是誰？這是我嗎？我又是誰？
這一瞬，鏡子仿佛打開了時空的界限。鏡子里的朱顏驟換成一張張冷漠刻薄的嘴，它們在說話，卻沒有聲音，但大致也能看出所述詞句的惡毒。
他沒有慌亂：
“世間的詛咒不能消磨我的美麗，如同滴水無法在太陽下長存。一切的流言蜚語，都無法浸染我的心，浸染這紅妝下堅定、樸實、本色的靈魂。”
于是他開始“卸妝”。耳環(huán)、項鏈、頭套……去掉這些綴飾后，他的眼神透亮了許多，也悲傷起來。鏡中是一個眉目清秀的男人，卻因為在舞臺上做女形歌舞表演而綻放人生的華彩。在經(jīng)受每一份質(zhì)疑后，他也質(zhì)疑過自己所做的事。是藝術，是美，是和觀眾一起經(jīng)歷的心靈的共振，讓他含淚堅持了下來。他看到自己的眼中總是流露著憂傷而慎思的色彩，他看到了歲月和人言賦予他的獨特魅力和莫言華麗的深刻。
他告訴自己：
“有的人，因為經(jīng)歷過地獄般的痛苦，所以也練就了創(chuàng)造天堂的力量。春去秋來，夏逝冬至，我愿像那天地自然，循道輪回，生生不息。”
他走下梳妝臺，雪白輕薄的褻衣如同前程往事的哀愁貼近著他，貼近著他，卻并不疼；后來，到如今，好像那些哀愁那些委屈那些不被理解的傷痛變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厚重了他的心靈也深邃了他的情感。他袒露著胸膛，赤裸著靈魂站在聚光燈下，在蝶散花亡的唱詞中感到心靈在狂風暴雨的洗禮后，經(jīng)過掙扎、自疑、矛盾來到清靜、安寧、自在。
……
“不是玫瑰，但是覺得自己在盛開；不是小鳥，卻在遨游以太?！保绹姼柚?，Emily Dickinson的句子。）和這句詩描述的心靈體驗相似，李玉剛先生在《葬心》這一幕中，以性別（生命）形態(tài)的變幻呈現(xiàn)，袒露了心聲，剖析了靈魂——
“我是什么？我的形態(tài)與本我，同樣是無限迫近著真理的美。”
《葬心》一幕看似悲涼、虐心（因人言，也因世界的誤讀），卻也表達了年輕的藝術家對自己所做事業(yè)的堅定和不悔。在荒寂的唱詞唱腔中，他是自信的。即使悲嘆也是對往事的感激和謝意。
我看到了一個曾經(jīng)滿身傷痕的人，從命運和時間給的傷口里結(jié)繭、爬出，完成嶄新的強壯的生命輪回。于是這個生命有了攝人心魄的藝術能量。
葬心，過去之葬禮，當下之新生。我想，無論一臺藝術的形式和內(nèi)容多么的悲愴，它始終還是應該傳遞著希望與勇氣。這是藝術的本質(zhì)（傳遞生命的力量），也是藝術家的使命。
“當天堂的屋檐垮塌，當命運露出猙獰的面目，
當那執(zhí)拗的鳳凰在急遽的涅槃中詛咒著炙熱的火焰，
當真理與美的信徒也在欲望的盛宴中放浪形骸，醉生夢死，
誰？會轉(zhuǎn)過身來，
成為唯一閃光的靈魂?！?br/>然后我們看到，身著素色長衫，安詳溫潤，翩翩君子的李玉剛向我們走來。

這幾年來人長大了，很少再為什么人什么事心痛、唏噓、感懷。但當我在寫下人類的孤獨時，當我看到一個渺小的生命同時因為藝術也能蓬勃而壯麗時，當我知道美就是真，美就是用靈魂震撼靈魂，美就是用心血映照世界時，我的眼淚會流下來。
謝謝李玉剛先生這些年來教給我的一切。

愛藝術愛玉剛
2012年10月31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