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棺（06）Ama-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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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大的黑色怪物懸浮在近空，一陣陣的發(fā)出威脅的低吼。我伸出手想去觸摸那結晶質的前爪，眼前的造物卻迅速后退，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只留下一臉震驚與不解的主人呆愣在原地。

“你到底是誰？！為何M項目的生物兵器會與你在一起！”我迅速上前，抓緊了眼前菲林的手。

在無比久遠的過去，為了抵御來自寰宇的威脅，在甚至都沒有直接接觸對方的情況下，我們按照心中的假想展開了一場漫長的軍備競賽。可對方隨手的一擊就癱瘓掉了我們全部無人機群的艦載AI，逼迫我們的族群不得不重回血肉拼搏的時代。

隨著防線一道道地被突破，人口不斷地減少，我們不得不打破一些曾經的道德底線，譬如……生物兵器。M項目正是在這種背景下誕生的，可對當時來講已經太晚了。隨著大量的飛船通過亞空間航行逃離母星，失去了保護的對象，這種兵器的大規(guī)模研發(fā)也被終止，直到最后，也僅有一個成功的未成熟個體，其編號為：Mon0tr。而它最終也跟隨著一艘飛船離開了滿目瘡痍的故鄉(xiāng)，而我，當時正好也在那艘飛船上。

可它現(xiàn)在跟在這個女人身邊！無論如何，這個女人與我的文明的關系都遠超我的想象！

悶熱的夜晚加上激動的心情，汗水源源不斷地從我身上冒出，可我一秒也不敢松懈，死死緊握著那只白皙柔軟的手。菲林此時已無一絲怒意，事實上，她仿佛宕機了一般，瞪大雙眼、張大嘴巴，好像努力地想說些什么，但最終一個音節(jié)也沒有從她喉嚨里發(fā)出。

我不確定我現(xiàn)在面部的表情是什么樣的，但肯定不怎么好看。十幾秒的沉默就跟幾小時一樣漫長，好吧……如果她執(zhí)意緘口不言，那我就逼她說出來：“聽著，我不知道你是從哪里搞到Mon0tr的，但這不是你們現(xiàn)在應該掌握的力量，你必須……”

“Ama-10?！币粋€更加意外的回答截斷了我的話頭。

“什么？”

“Ama-10，A-M-A 10?！睆难揽p里擠出這幾個字節(jié)后，凱爾?；謴土俗畛醯哪欠涞?，抽出了被我握住的手。反倒是我，陷入了大腦宕機中，舉起的那只手遲遲沒有放下。

守望者計劃，在超過九成九的人類都進入地堡休眠后，我們需要一些東西替我們時刻觀測并處理地面的情況。純粹的人工智械只會被隨時可能追來的威脅劫持，所以我們制造了另外的東西：Ama。我完全沒有參與Ama的開發(fā)，但是那項爭議極大的計劃幾乎人盡皆知。顯然，制造“永生”的生命體依舊嚴重沖擊了當時早就幾近崩潰的社會道德體系，矛盾重重的各派系的態(tài)度幾乎出奇的一致。雖然不至于直接取締這項計劃，但數(shù)都數(shù)不清的限制自然必不可少。

所以，我眼前這位就是……可為什么是這種……次生文明的形態(tài)？難道說……

“如果你沒有其他要說的話，那我要回到宴廳去了?！眲拙粼噲D繞開我，黑色的正裝因為剛才的失態(tài)有些雜亂。當她走出黑暗，與我擦肩而過時，一道顫抖的聲音從她耳畔響起：“已經……有多久了……”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這片大地正在逐漸被積年累月的沉珂弊疫壓垮，著眼于現(xiàn)在或未來才是重中之重，而糾結過去早已消逝的輝煌歷史沒有意……”

“回答我！仆從！”冒險的舉動，非理性的怒吼極易引來附近的人，加上這個“冒犯”的稱謂，更會導致不可估量的惡果……

“……自我擁有意識開始……已逾約一萬三千年……”對于這個時間跨度，我并沒有很震驚，畢竟眼前的次生文明都已經發(fā)展到了如此地步。由于要將肉體從正常的時間流中摘出，包括我在內的所有冬眠計劃參與者都有著相當強悍的適應與接受能力，各種意義上的。但是，即使再能適應，我果然還是渴望……同胞。

“在這期間……你還有沒有遇到……”

“我從未嘗試去主動尋找蘇醒者，而所有冬眠倉的地理坐標都沒有留下任何資料，紙質的、電子的。純粹的隨機最大程度地減少了被一網打盡的可能性，也有相當數(shù)量的空置靜滯所作為誤導……”失落從胸口處升至大腦，但在短暫的苦悶后我迅速調整了過來。

“切爾諾伯格的石棺研究所呢？”

“空置的。十數(shù)年前鮑里斯侯爵旗下的小型礦業(yè)公司在他的領地里發(fā)現(xiàn)了這個單人靜滯所，我在得到消息后的第一時間就趕到了這里。一開始，只是為了確保他們不被靜滯所的自動防御裝置給炸上天，而當我發(fā)現(xiàn)這個倉室是空的后，我想到了另外的可能性……十三個世紀以來，觀察者從未對這片大地施加任何實質影響，仿佛祂也跟著過去的文明一同沉睡了。我……確實抱有一定僥幸心理，如果只是有限地利用石棺的能源系統(tǒng)，那由源石工業(yè)泛濫導致的礦石病發(fā)病率將大幅下降?！?/p>

“你曾經做過多少次這樣的僥幸？”

“這是唯一的一次。初期結果很喜人，我和我的學生們成功引出了供給給冬眠倉的能量，也沒有任何來自天外的反應。但是很顯然，我低估了他們的……‘探索能力’?！?/p>

“武器系統(tǒng)？”

“還沒有到那種程度，不過他們確實……意識到了這方面的事。而那時候的烏薩斯，野心勃勃、渴望鮮血、戰(zhàn)爭、擴張，所以……”

“軍方介入，把一切攪得亂七八糟，在一無所獲后又拍拍屁股走人。真是老套又經典……唯一的問題是，那時沒有現(xiàn)在和他們唱反調的‘新派’……等等，既然石棺研究所已是塵埃落定的外事，那為什么現(xiàn)在他們還對這座城市……”

“因為問題本來就沒有被徹底解決。我的學生中最大的那個，謝爾蓋，他……背叛了我們，出于對秘密警察的恐懼，也出于對我們的不信任?！?/p>

“謝爾蓋？石棺研究所的現(xiàn)任負責人？那他現(xiàn)在是……”

“他轉向了鮑里斯侯爵的庇護，名義上不屬于新舊任意一派。經歷了那樣的沖擊，研究所已經沒有能力對石棺進行進一步的研究了，但顯然研究停滯的時間完全不足以抹平兩派的耐心，更別提這座城本身的價值了。光是現(xiàn)有能源技術的延伸就足以徹底改變當前的戰(zhàn)爭形態(tài)，所以切城絕不能落入任何一方之手?！?/p>

“可現(xiàn)在能源系統(tǒng)明顯出問題了，我看得出來。無論是損毀還是其他的原因，按你剛才所說，他們都沒有辦法解決。這座城市附帶的價值會和它的能源一同耗竭，即使放著不管，你擔憂的事也幾乎不會發(fā)生，無非就是少了一座城、多死幾個人。對于擁有那樣長的生命跨度、見識過那樣多苦難的你來說，這不該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嗎？”

“……”

“所以……你還是有你的私情，在意識到我的身份后，你甚至都不敢直接請求我?guī)湍憬鉀Q這里的問題，第一反應居然選擇了逃離。Ama-10……不，我會用這個世界賦予你的名字稱呼你，凱爾希。用你萬年的經驗評估一下，這些私情是否影響了你履行自己的職責？”

“絕對沒有。”

“那你在現(xiàn)在的文明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我在幫助一位薩卡茲人，幫助她重新建立起曾經被我毀掉的家園。”

“我看不出來這和你的職責有什么關系?！?/p>

“因為文明的存續(xù)?！?/p>

“那也不是我們的文明……不……等等，你說的是，DWDB-221E？”

“如假包換。在薩卡茲那里，它被稱作‘魔王’的權柄。我曾試圖通過一些激進的手段收回它，但它已經和薩卡茲聯(lián)系得太緊密了，我也沒有足夠的操作權限。而當我發(fā)現(xiàn)特蕾西婭已經從中潛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時，我從她的身上看到了更大的可能性，或者說……文明重生的希望?！?/p>

“特蕾西婭？”

“薩卡茲的王，黑王冠現(xiàn)在的持有者?！?/p>

“‘黑王冠’？蠢名字，真不知道是哪個中二病提出來的?！?/p>

宴廳方向傳來一陣嘈雜，看來宴會已經結束了。抓緊最后的時間，我提出了要求：“等現(xiàn)在的事塵埃落定后，我們再討論文明的存續(xù)和薩卡茲的事。凱爾希，我已經在這個年輕的文明里生活了快十年了，雖然不如你的時間長，但無法否認的是，我也對他們產生了相當程度的感情。帶我去石棺吧，我會嘗試解決那里的問題的。不過我會優(yōu)先解除并回收里面的武器系統(tǒng)，畢竟，那才是我的第一目的?！?/p>

“感謝你，覺醒者閣下。”

“你還是叫我博士（doctor）吧。對了，雖然時間跨度有些長，但你還在前文明時，有沒有聽過普瑞賽斯這個名字？”

仿佛觸發(fā)了什么關鍵詞，綠色調的菲林再一次露出了訝異的表情，如同一開始那般掙扎了許久后，她終于開口：“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p>

……

?

切城內部，秘密警察署。

“所以快一個月了，還是沒有實質收獲？”大公的信使帶著慍怒的語氣向警察署長質問道。但這種軟綿綿的話顯然對威脅他人的個中翹楚們意義不大，精瘦干練的扎拉克署長甚至連改變自己坐姿的興趣都沒有：“對方好歹現(xiàn)在還是皇帝陛下的‘紅人’，也是曾經上過戰(zhàn)場的軍人，要是這么容易料理那豈不是顯得我們的軍隊素質很差？”

“那個叫謝爾蓋的科學家呢？一個書呆子軟骨頭，你別告訴我這種貨色你們都搞不定！”

“他，呵呵，確實容易得多。只是稍微暗示了一下他的家人，他現(xiàn)在就連研究所都不敢呆了。所以，明天會有一場針對石棺研究所的突擊檢查，既然負責人不在，那我們‘不小心’進到什么不該進的地方，拍到點什么不該拍的東西，自然也就輪不到他來講了?！?/p>

“如果你們明天再失敗的話……”

“我當然不敢許什么提頭來見的承諾。所以，我們還有備用計劃，記得前幾天入城的流民嗎？”

“怎么了？雖然現(xiàn)在住在貧民區(qū)，但他們可不是感染者?！?/p>

“呵呵呵，他們可以是。不，如有必要，他們必須是?！?/p>

“那又怎樣，如果針對那些感染者就可以輕松扳倒鮑里斯侯爵的話，集團軍在十年前就該進城了，哪會像現(xiàn)在還被攔在城外寸步難進？”

“所以說是備用計劃嘛。而且，一般的感染者問題是有點難下手，但如果短時間內有大量的‘感染者’在貧民區(qū)死亡、發(fā)生‘爆炸’，甚至險些造成一場小型天災呢？源石粉塵大量擴散，警察局的人手設備全然不足，驚恐萬分的市民們正需距離不遠的軍隊的及時營救?！?/p>

“你！你這是！”

“放心，‘爆點’的設置都是精心布置好的，最終效果必然雷聲大雨點小。我敢保證，除了感染者沒有任何一個普通市民會受到傷害。何況，這也是大公的授意。”

“貝加爾大公絕不會提出這種喪心病狂的計劃！”

“抱歉？我有說這是貝加爾大公的命令嗎？我收到的，是科西切大公的授意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