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祀頌 有序 【明】方孝孺.撰
皇帝肇禋于上下神祇,奉太祖高皇帝配。先是十二月癸卯朔,乘輿臨視殿壇,戒飭百吏,滌牲省器,各嚴(yán)厥職,無敢或違。是月戊寅,上御奉天殿,群公卿士咸受誓戒,其夕,宿于齋宮。明日己卯,出舍皇邸,尚食進(jìn)素膳,及期行事。自元旦至于祭,天地開朗,日月華曜,氛祲屏除,風(fēng)氣穆清。方當(dāng)出郊,龍旗徐行,萬騎不驚,山川草木,皆有喜色,六軍百姓,忻躍聚觀。洎將展禮,玉輅望門,降趾而趨,脫舄登殿,秉璧奠瓚。興俯拜跪,寅畏慎恭。如對天顏,與神明居。星妃岳君,海王瀆長,翕忽晻靄,若歆若格。夜半禮成,仰瞻霄漢,煥朗澄瑩,上為動(dòng)容。昧爽,還坐正殿,在廷臣僚及百執(zhí)事,相率拜賀。畢,同進(jìn)言曰:“王者嗣位,而郊見上帝,蓋上以占天心,下以定民志。若天地享答,神靈悅豫,黎民永受福祉。茍不順洽,人用弗寧。今皇上肇祀,而神祇協(xié)贊,六合之內(nèi),光昭顯赫,陽明發(fā)舒,陰慝消伏,浹于旬日,纖翳靡形。白叟鮐翁,嘆未嘗遇,茲豈智力所及哉!上之至誠,貫徹二儀,皇天降鑒,錫以萬年。休命祥徵,灼灼可信不誣?!?/p>
翰林侍講臣某曰:“誠之動(dòng)天固然矣,然臣伏覩陛下自即位以來,鴻恩惠澤,漸漬萬方。赦重罪,免逋租,恤困窮,賑乏絕,受直言,褒賞良吏,登任才俊。寧屈國法,而不忍以法病民,寧闕儲積,而不忍以斂妨農(nóng)。仁聲義聞,升格穹昊,上帝眷懷,保祐顧綏,若父慈子,夙夜不忘。禋而居歆,蓋盛德之明驗(yàn)也。天所享不常,視德臧否,以為喜怒。有德而生民安其治,則天心悅。無德而怨下興,則天用不佑。德之動(dòng)天,厥惟昭哉!臣不佞,幸執(zhí)筆綴從官後,躬覩盛禮,謹(jǐn)作頌辭,以明聖德之格天,以播善政于無極。”其詞曰:
上帝至仁,視民如傷,眷求同德,俾典萬邦。
自唐之衰,夷擅中國,迨于有元,人胥于狄。
赫赫太祖,受命孔時(shí),黃鉞朱旗,載清九圍。
復(fù)天之常,修人之紀(jì),蕩削穢腥,上帝攸喜。
休養(yǎng)黎元,若疾在身,大功未終,授之聖孫。
惟聖天子,皇祖是嗣,奉承天心,克受帝祉。
霈澤是施,大賚是庸,桁楊不陳,囹圄虛空。
孰租之逋,奚貸之負(fù),厥數(shù)千億,棄而勿取。
孰為螟蟊,撲之除之,降以風(fēng)雨,俾涵濡之。
登賢用能,幽滯奮發(fā),容受嘉言,眾志必達(dá)。
四海所環(huán),有萬其區(qū),至仁溥暢,庶類昭蘇。
乃諏令辰,正月壬午,誓戒臣工,大祀攸舉。
陽德顯融,斂戢群陰,天開日舒,百神鑒臨。
玉輅出郊,樂備不作,齋於祠宮,盛服儼恪。
肅肅于動(dòng),栗栗於言,上帝在茲,敢有弗虔。
昭哉廣殿,取類明堂,金鋪瑤礎(chǔ),勢切穹蒼。
鼎俎既豐,幣玉既飭,明燭煒煌,騂牲芬苾。
乘與徐來,及門而趨,執(zhí)圭屏息,仰覿天居。
乃盥乃薦,乃綏乃燎,儼若居歆,覩其色笑。
分命臣僚,獻(xiàn)于群神,合敬同誠,百禮具陳。
雲(yún)君岳祇,海王瀆伯,厥靈洋洋,來舉飲食。
帝謂天子,致孝事天,爰錫純嘏,子孫萬年。
太祖嘆言,天子至仁,恩加黎庶,四夷咸賓。
天子稽首,受天之胙,拜跪周旋,如奉寶璐。
樂止禮成,夜氣正中,星斗交羅,其光彤彤。
聖情欣豫,上帝予輔,萬口同聲,昔未嘗睹。
還坐法宮,端拱受朝,至和盈庭,如聞九韶。
天子曰嘻!來爾臣鄰,惟天惟祖,匪德疇親。
政或未修,惠或未博,各殫乃心,助予諮度。
勿厚其斂,重困細(xì)氓,勿苛爾刑,必臻乎平。
乃稽詩書,乃施教化,乃建皇極,崇王斥伯。
準(zhǔn)則堯禹,紹述商周,純用道德,配古作逑。
邪慝陰類,弗昵弗使,君子陽剛,是崇是仕。
民所願(yuàn)欲,宵旰推行,其所畏惡,絕于未萌。
人心既悅,天命自久,聖子神孫,百世之保。
流以源長,國以仁興,敬天靡渝,萬方永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