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不識草木(一)


ooc,凱爾希純愛,設(shè)定是現(xiàn)代都市,文筆差,懇請批評建議。
全章1w,大概有三四章。若喜歡的朋友可以點(diǎn)贊轉(zhuǎn)發(fā)讓更多人看到,我會很開心的。如果對后續(xù)內(nèi)容感興趣可以嘗試關(guān)注一下,本人在寫完這個系列之前不會創(chuàng)作其他作品,效率與質(zhì)量大可放心。
如有紕漏或是錯別字還請各位海涵并指正,在下感激不盡。

博士。不知從何時開始,人們就在用這個詞來代指安也。也許是因?yàn)榻衅饋砗唵危堪惨沧约阂膊淮笄宄?。但他并不討厭這個稱呼,總是欣然接受著。久而久之,在別人眼中的博士也就成了安也,而安也則不再是安也了,他并沒意識到這異變的發(fā)生,總是呆呆地望著星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也不理解為什么大家都稱他為博士;不理解為什么初中生都要卷到上晚自習(xí);不理解為什么他要做一名老師。這片天空下有太多他不明白的事,每想到這他就一陣頭痛,腦海中總會浮現(xiàn)出一個綠色的身影。她于安也記憶中就像白紙上的黑點(diǎn),怎么擦都擦不掉,哪怕用什么東西蓋住,也會留下疤痕。
安也為此相當(dāng)苦惱。
一如既往的,安也獨(dú)自一人游蕩在大街上。午后沒有太陽的影子,天陰且欲雨。整個天幕在云的透視下變成了一塊雪青色的碎花玻璃。空氣中的水汽預(yù)示著風(fēng)暴將至的消息,安也顯然覺察到了,卻刻意把腳步放慢,好像期待著自己要被淋濕一般。他剛結(jié)束了一天的教學(xué)工作,明天又是周末,本該要多些生氣才是??涩F(xiàn)在的他死氣沉沉,渾身上下散發(fā)著一種憂郁的氣場。他躲在漆黑的大衣里,對外發(fā)表著生人勿近的宣言。
陰濕的空氣,搭配上滿是垃圾,人跡罕至的小巷,就連那紫水晶般的天幕也讓人覺得壓抑。一只老鼠從安也腳邊爬過,散發(fā)著一種難聞的惡臭。
他哼著不知是鋼琴曲還是爵士樂的調(diào)子,臉上沒表現(xiàn)得有多開心。他的每個動作都像為紳士一樣優(yōu)雅,與他的臉龐相接在一起,卻有種精神病人的美感。
“以前好像也被人當(dāng)成過精神病來著?!?/p>
他看著遠(yuǎn)處的精神病院,莫名感慨著這段似乎不那么值得驕傲的回憶。安也突然覺得精神病院的屋頂比起圣母大教堂的屋頂要更神圣的多。畢竟他沒去過什么大教堂,自然也不信基督。
安也逐漸開始留意身邊一些微不足道的畫面,閃爍的紅綠燈;生銹的防盜窗;破碎的酒瓶;樂至天命的自己。他總覺得少了些什么。在把這些片段像照相一樣定格在腦海中后,安也拐進(jìn)了一家書店。
書店內(nèi)的光線很暗,打在紙上也很難看得清字。他進(jìn)入這家書店完全是臨時起意的行為,店門口的玫瑰花瓣給予了他莫大的勇氣,一種心血來潮,暫時性的勇氣。安也隨手拿起一本雜志翻閱,小且密的字都可憐的縮成一團(tuán)。他沒有看下去的心情,卻還是認(rèn)真地站了十分鐘。中間他沒有讀下哪怕一個字,他只是在看,在純粹的追求一種閱讀過程。安也把它放回原處,像個小偷似的直奔書架,隨便取下了兩本暢銷小說,匆忙結(jié)了賬。他無事可做,所以選擇了一種最為簡便的消遣方式——閱讀??稍谧叱龅甑乃查g他就后悔了。那勇氣如潮般退卻,把安也擱淺在了生活的沙灘上。他毫不猶豫的踩住了那片玫瑰花瓣。鮮紅的色彩讓他煩躁,在把勇氣歸還后,安也看著手中的兩本爛俗愛情小說,心里有種想把他們拋棄的沖動。
安也一邊忍耐著這種沖動,一邊在烏云的庇佑下前行,他加快了腳步,有計(jì)劃的拐過一個又一個的拐角,最后在一個并沒多少不同的街角止步。
那是一家老式的咖啡廳,名字叫“天黑后五元酒吧”。安也不記得它是何時在這的??纱蠹s在十幾年前,在安也的學(xué)生時代,它就一直存在,老板與名字似乎也從未更換。他在安也的記憶里,它仿佛游離于時間之外,是永恒的化身。安也卻在這種割裂與混亂感中抓住了一絲絲的,如老友重逢般的喜悅。好像他經(jīng)常來這似的,可事實(shí)上他已經(jīng)近五年沒來過這家店了。
安也冥冥之中有種預(yù)感,他的雙腳帶他來這一定有他的用意。他堅(jiān)信是命運(yùn)之神在揣測著人類的一切行為。門前的兩盆茶蘼花還沒到盛開的季節(jié)。安也懷著一種恐懼與期許,像是打開潘多拉魔盒般推開了那扇銹跡斑斑的命運(yùn)之門。
? 隨著充足的光線撲面而來的,是淡淡的爵士樂。過量的光線涌入,他的雙眼來不及適應(yīng),刺痛與恍惚就鉆進(jìn)了大腦。不過就算如此,安也也能憑借著經(jīng)驗(yàn)第一時間聽出這是霍爾與奧茲的《愛莫能助》。且只有老式的唱片機(jī)才能擁有這黑曜石般沉穩(wěn)堅(jiān)實(shí)的音色。
安也強(qiáng)壓住暈眩感,等到再次睜開雙眼,他方才所有的不適都如幻如夢般轉(zhuǎn)瞬即逝。店內(nèi)的裝潢與其說是咖啡廳,其實(shí)更像是酒吧,實(shí)木吧臺后的木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酒瓶。他望著那一個個倒映于酒精中的自己,莫名有種被注視的感覺。瓶中的自己沒有什么表情,皮膚不算白,卻看不出血色。那張臉毫無特色可言,就像一只隨處可見的流浪狗,是上一秒看見下一秒就會忘記的類型。唯一說得上是特色的東西就只有那副黑框眼鏡,它給人一種他應(yīng)該滿腹經(jīng)綸的固有印象,安也自己并不在乎這份偏見。那眼鏡沒有使安也多加幾分嚴(yán)肅,卻為這張臉添了一筆莫名的儒雅,就像一只逆來順受的馴鹿,但依舊不夠抓人眼球。安也突然生出了一種詭異的感覺,“這不是他的臉”在這種不安的模棱兩可里,他點(diǎn)了一杯冰美式,打算找個位置坐下,浪費(fèi)他余下的兩個小時,并靜待暴雨的來臨。
店內(nèi)并沒有多少人,且每個人都把自己孤立于世界之外。有的在看書,有的在工作,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時間,抿一口桌上的飲品,又迅速墮入自己的世界中去。安也的視線鎖定內(nèi)部的一個靠窗的空桌,他很少會有這么有主見的時候,因?yàn)樗且粋€懦弱的人,一個隨波逐流,無論做什么都會瞻前顧后,畏首畏尾的人。他討厭這種感覺,卻無法抑制自己的本能,他就改變而言也可悲的懦弱。安也在對自己能有如此清晰的計(jì)劃感到震驚的同時,又多了幾分對自己的鄙視之情。
視線隨著腳步轉(zhuǎn)移,安也目之所及,皆為一種偏冷的灰棕色調(diào)。所以當(dāng)那抹新綠掠過他的眼角,他下意識的望了過去。
那是一張相當(dāng)中性的臉龐,一頭整齊的短發(fā)垂下,叫人難以分辨性別。要不是安也認(rèn)識她,恐怕自己也會認(rèn)錯。她捧著一本包著書皮的書,憑外觀看不出來看的是什么。她的眉宇間看不出一丁點(diǎn)喜怒哀樂,整個人冷若冰霜,仿佛不帶任何感情。這臉就要比安也的臉要好看得多,那雙略帶英氣的碧綠眸子更是憑空為她添了一絲嚴(yán)肅的意味,一看就不是善于開玩笑的人。
她的臉是自然而然的美,不論是皮膚還是輪廓,都渾然天成,整個人綠白黑交織的配色更是叫人覺得美的寧靜,美的特別,就好像是瓦利的孩子一般。但在安也眼里,與其說是化身,他認(rèn)為面前的女人更像是自然本身。她冷漠的散發(fā)著一種母性光輝,連女性也會為之傾倒。在那充斥著神性與理性的皮囊里,埋伏著一種感性的波濤。
安也自然不會忘記她的名字。
凱爾希,他的同窗與初戀…
安也就這么靜靜的看著,像位只有一只耳朵的荷蘭人。此刻,他本該混亂的大腦頓時變得異常清醒。她為什么在這兒?她是否已經(jīng)成家?她還記得與自己的約定嗎?這一個個不斷冒出的疑問,在此須臾頃刻化身為了一種無上的幸福。安也在看著她,如此真實(shí)的,如此近的,就這么看著她。僅僅這樣,連歲月都會失語,他只是望著過往碎片的投影,便覺得由衷的覺得幸福。
一種沉睡于過去的情感在安也心中蘇醒,恰如被限制生長的百花在一瞬之間永恒的綻開。喜悅同花香一起浸透他的每一寸皮膚。一個存在于過去的春日,此刻在安也心里搭建,生長,重生。他戀愛了,像十多年前一樣,對她一見鐘情。
凱爾希放下了手中的書,書頁已經(jīng)泛黃,布滿歷史的痕跡。她似乎坐了很久,后頸有些隱隱作痛,略微腫脹的眼眶下是淡淡的黑眼圈,光是看著就能感受到她的疲憊。她沒有發(fā)現(xiàn)安也,拿起桌上的玻璃杯一飲而盡后便合上了眼瞼,向后靠住沙發(fā),用雙指輕輕揉搓著自己的太陽穴,這是她的標(biāo)志性動作。
“真沒想到啊,兩位居然還會約在這見面,上一次是什么時候?大概是三年前?不,應(yīng)該是五年前吧?!?/p>
一陣沉穩(wěn)的女聲打斷了安也的偷窺行徑。那聲音慵懶清脆,聽起來像個年輕女孩的聲音,他和凱爾希同時向聲音的主人望去。
“兩位還在上高中的時候下午經(jīng)常會來復(fù)習(xí)呢,時間真快呀,明明就像昨天的事嘛?!?/p>
她仍舊自顧自的說著,將拖著咖啡杯的咖啡碟放到了凱爾希對面。
“嘛,都是老顧客了,這杯我請,就不打擾你們了。”
還沒等兩人反應(yīng)過來,聲音的主人就又跑回了吧臺。烏撒小姐,是這家店的老板,安也記得她,她的外表與安也的記憶中并未多少變化,就連衣服都仍是那件掉色的純黑西裝。
她是個神秘的人,沒有背景,沒有家庭,沒有名字,烏撒小姐是她一直自居的假名。安也費(fèi)了點(diǎn)時間追憶,卻并未搜索到有關(guān)的情報(bào),她把自己囚禁于時間與空間之外,只是靜靜的觀測者,時不時露出一副令人唏噓的笑容。
安也終于把視線從烏撒身上移開,他下意識撇過臉,一股略帶悲哀的情愫寄托在雙眼之上。凱爾希正直勾勾的盯著他,那雙翡翠般虛幻透亮的眸子散發(fā)著一種寒意,是猶如手術(shù)刀般讓人望而生畏的寒意。這種感覺毫不保留的把安也內(nèi)心丑陋的部分加以透明化,并堂而皇之的把它公之于眾。
“不…我只是剛好路過……好久不見了啊,我還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了?!?/p>
安也生硬的打著招呼,語氣里難掩尷尬之色。凱爾希的神色倒沒什么改變,她坦然的揮了揮手,只是輕道一聲。
“坐吧?!?/p>
安也又一次的坐到了凱爾希對面。
“真沒想到,我們會以這種發(fā)生重逢?!?/p>
安也低著頭,端起桌上的咖啡碟,純黑的液體冰冷,苦澀。他把咖啡杯送到嘴邊,卻遲遲沒有喝下。
“是啊,真沒想到?!?/p>
她平靜的朝烏撒揮了揮手,示意再來一杯。隨后把視線轉(zhuǎn)向窗外,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路燈卻還未亮起,一種不安隨著陰影籠罩著無人的街道,就要下雨了。
“你現(xiàn)在在這工作么?”
“嗯,在市醫(yī)院。”
“那還挺不錯?”
“不錯是不錯,就是很累?!?/p>
在這孩子答題般簡單的一問一答后,空氣又落入了可悲的沉默。墻上的老鐘滴滴答答轉(zhuǎn)了半圈,安也用心體會著這份沉默的痛苦,就著咖啡的苦澀下肚,冰冷的液體讓他本就不好的胃隱隱作痛。
“你呢?現(xiàn)在在做什么,畫畫還是寫作?”
凱爾希滿不在乎得問道,似乎是在執(zhí)行什么任務(wù)。
“都不是,我現(xiàn)在是一名中學(xué)老師,是語文老師。畢竟讀了師范嘛,我沒你那么優(yōu)秀,以后打算攢錢開家花店。”
“這樣么?”
她似乎有些失落,依舊盯著窗外,一種神奇的力量于天邊將云朵分割,一邊是黑色的,一邊是灰色的。她頓時覺得有什么無形的可悲的屏障正將萬事萬物分割,同時包括她與面前的男人。
“你還真喜歡花花草草啊,跟以前一樣?!?/p>
她自言自語道。
“一點(diǎn)都沒變?!?/p>
“沒什么東西是不變的,你我亦是如此?!?/p>
“這算是什么大道理嗎?”
“有感而發(fā)的大道理?!?/p>
凱爾希沒有接話,安也也不打算再繼續(xù)下去,他莫名的覺得安心,更多的是一種喜悅。
安也脫下了自己的大衣,把它簡單疊好后放在一旁重疊的兩本書上。
“今天工作怎么樣,看你很累的樣子…還在這借酒消愁?!?/p>
凱爾希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有些疲倦的用手托起下巴。與此同時,橘黃色的路燈終于亮起。
“沒什么,不過死了三個人。”
“這是可以說的嘛?”
“活著不是理所當(dāng)然,而是一種恩賜。他們的生命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我沒辦法延長他們的壽命,他們也不能?!?/p>
安也淡淡的笑了笑,像是苦笑。
“這算是大道理嗎?”
“隨你怎么想?!?/p>
凱爾希又喝了一口手里的苦艾,不知道為什么,她似乎只對這一種酒情有獨(dú)鐘,來這從來也只喝苦艾。
“顯得太過冷酷無情了,你,冷酷得殘忍。從始至終都是這樣,獨(dú)來獨(dú)往,冷言冷語,隱藏內(nèi)心?!?/p>
“我不需要你用那貧瘠的大腦構(gòu)思出來的理論在站在道德制高點(diǎn)批判我?!?/p>
“這是出自朋友的建議啊?!?/p>
“……”
凱爾希沒有回話,顯然對目前的話題頗為不滿。
“躲避自我的包圍,猶如烈火中燒的燃料。你能治好別人的病,又有誰能將你治愈?你該清楚我的意思,你并非漠視生命的人,凱爾希。為什么要把自己保護(hù)在自我之中呢…那未免太痛苦,也太孤獨(dú)了。”
“你懂什么?!”
她幾乎是低吼出來,安也從未見過她如此情緒化樣子,雙眼倒映出凱爾希微醺的臉龐。她沒再看窗外,而是直勾勾的看著灰白的桌面,有些委屈,又仿佛要哭出來似的。安也還想說些什么…卻沒有開口。
“是啊,我不懂。”
安也思忖著,在那溫柔眼眸里的他究竟是什么,是海鷗,亦或是過客,他不知道。是不愛了么,可又為什么不辭而別后要依依不舍,他不知道。說到底,所謂愛也不過他的一廂情愿。
他向著如煙火般閃爍的路燈,再一次,祈禱不再感受那份悲傷,愿今夜永不結(jié)束。
“還記得那首詩么?就是最爛的那首。”
“你看著天…”
“我看著你?!?/p>
“我笑你看天的天真…”
“你笑我看你的荒唐?!?/p>
她用手指摩挲冰冷的玻璃杯,不知該作何心情。
“你啊,真是…蠢貨,從始至終都是個大蠢貨。真的可以喜歡一個人那么久么,七年,八年,九年,十年,得不到回應(yīng)的愛一個這么久,就算是智障也該學(xué)會放棄了吧?!?/p>
“十三年,縱使時過境遷,物換星移,就算無人可以看見,我仍堅(jiān)守在此你引領(lǐng)的道路上。我和你之間,嘗試著一切卻又漸漸隱退,盡管這就是事實(shí),已經(jīng)不能成為新的回憶,你也曾如此,曾如此過,我又怎能離去。
因?yàn)槲页兄Z過,只要有我在,你就不會被拋棄??!聽起來確實(shí)有些中二,但我是真心的?!?/p>
“你啊?!?/p>
“世間所有皆厭惡亦熱愛,大家都無法擺脫,但被溫柔對待的話總會稍微舒服的吧。”
凱爾希失神的片刻,九點(diǎn)多鐘聲響起,暴雨適時落下。
“麻,兩位重逢的場景真的很感人,但小店就要關(guān)門了哦,單數(shù)日晚上是不營業(yè)的,我也得休息的呀?!?/p>
“好的。”
“還請?bào)w諒?!?/p>
凱爾希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開始收拾東西準(zhǔn)備離開,安也的咖啡也早已見底,把那兩本小說寄放在了烏撒那。他完全沒有實(shí)感,僅僅只是聊了這么幾句就過去了一個半小時。
“咖啡很好喝,我以后還會常來的。”
“那就靜待兩位的下次光臨了。對了,非常抱歉,本店就只剩這一把雨傘了,不嫌棄的話就拿去用吧?!?/p>
烏撒從柜臺下拿出了一把精致的雨傘,若是不仔細(xì)看很容易叫人認(rèn)錯成一把手杖。
安也下意識接了過去,雨傘拿在手上很輕,是全木制結(jié)構(gòu),上面還略帶著些龍舌蘭酒的味道,看起來相當(dāng)昂貴,其實(shí)更像是收藏品。
“這是Brigg雨傘吧?”
凱爾希回頭說道。
“應(yīng)該不便宜吧?!?/p>
她接過安也手中的傘輕輕擺弄著,凱爾希嘗試用傘尖抵住地板,傘骨的強(qiáng)度相當(dāng)高,完全可以當(dāng)做手杖用。
“雨中曲里主人公用的那種?!?/p>
她自言自語的補(bǔ)充著,似乎對此很感興趣。
“凱醫(yī)生果然見多識廣呢,這是我托朋友買的,很珍貴。所以還請兩位妥善使用,還的時候再喝一杯吧。”
“你的目的原來是這個啊???”
“誒嘿,要達(dá)成目的總該用些小手段的嘛?只有人渣才能在這個社會是生存啊。”
“什么謬論?!?/p>
“這是真理哦?!?/p>
安也與烏撒繞有默契的交換了一個笑容,唯有凱爾希還板著個臉,但視線柔和了多。
簡單的告別后,兩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咖啡廳,安也走在前面,他接過凱爾希手中的傘,不費(fèi)力氣就輕松撐開了。
“那,現(xiàn)在怎么辦?”
安也撐著傘,站在臺階下征求著凱爾希的意見。凱爾希仍在屋檐下若有所思著什么,不知是溫度還是酒精作祟,她的臉頰桃紅,手指下意識勾住了另一端小臂。
“我送你吧,家在附近么?”
“嗯,不過我打車回去就好了。”
她剛想拿出手機(jī),嘔吐物隨著一股惡寒涌上喉嚨,她一時踉蹌,向前一步跌進(jìn)了安也的懷里。
安也的外套上有一大股劣質(zhì)煙草味,這與他斯斯文文的外表形成了極大反差,讓人覺得像個斯文敗類。不過咖啡味搭配著煙草的味道居然還不錯。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也就幾步路?!?/p>
這次凱爾希沒有拒絕,只是堅(jiān)決的推開了安也,讓兩人在同一傘下保持安全距離。
雨越下越大了,街道上已經(jīng)匯聚了一層流動的皮膚,路燈打在上面就像滿地桂花流竄。
一種微妙的感情在安也凄愴的心里閃耀,他似乎能看見靈魂在腳下流逝,活在一個什么都可以蒙混的時代,痛苦又幸福。安也莫名有這種感覺。
“要去哪?”
“右拐再左拐第七棟房子?!?/p>
“不愧是醫(yī)生,就是有錢,房子都是一棟的?!?/p>
“那是間老式公寓?!?/p>
凱爾希沒理會安也的玩笑,她只是慢慢的走著,望著鞋底隔開水幕濺起水花,速度與安也的出奇同步。
“事到如今再解釋也沒有用了?!?/p>
“就在家門口…再正式拒絕他一次吧。”
她于內(nèi)心思忖,懦弱,矛盾,愛,與膽怯,如這場大雨一樣粘上凱爾希的褲腳。
她拋棄過面前的男人,是她先違背了諾言,她又有什么臉面再說愛他。
“就這樣吧,就當(dāng)是一場夢,我早就習(xí)慣了一個人,早就習(xí)慣了…只要拒絕了,他就不會在出現(xiàn)在我的世界了?!?/p>
凱爾希冰冷的內(nèi)心獨(dú)白不斷麻痹著她的勇氣,一場盛大的精神悲劇正在蠶食著她的自我神經(jīng)。
安也的傘向凱爾希稍微傾斜,為了保持距離,他的半個身子已經(jīng)暴露在了雨滴下。不過低頭沉思的凱爾希并未發(fā)現(xiàn)這一老土的電影式橋段。
“把所有的過去與愛戀化為仇恨,再將恨交于這場大雨沖刷?!?/p>
她似乎下定了決心,要與這位她此生唯一動情過的男子一刀兩斷。
“凱爾?!?/p>
“嗯。”
“每次與你四目相對時,我總會忘記自己。在永恒的長眠與暗色的默示中,我影影能感覺到你無時無刻在我身邊,就像我的影子,又像是神明的詛咒之類的東西。”
“你想說什么。”
雨聲夾雜著不知何處傳來的風(fēng)鈴聲,敲打在鐵皮屋頂上奏響了一曲單薄的交響樂。
“我仍愛你。”
安也的聲音于凱爾希耳中唐突的融進(jìn)了風(fēng)里。
“別耍小孩子脾氣了?!?/p>
“你留學(xué)回來要是沒有鐘意的人就和我結(jié)婚,這是你承諾過的?!?/p>
“謊言罷了?!?/p>
“你的意思是我這5年沒有盡頭的守望全是虛偽的謊言么?你太自私了?!?/p>
他的態(tài)度強(qiáng)硬,與凱爾希認(rèn)識的那個叫人放心不下的蠢貨簡直判若兩人,她從來沒見過安也對自己生氣。
“…”
凱爾希被安也指責(zé)的啞口無言,如果他知道自己的離去是因?yàn)椤蛟S就不會鬧到這種地步了。
多么荒唐,她只覺得一陣胃疼,放下了思考的決心。
他們彼此都在守望著什么,卻彼此不知對方的苦衷。她只能祈求他放棄,祈求神明可以保全他一路上無風(fēng)無浪。
“我有心上人,下個月就打算結(jié)婚了?!?/p>
掩蓋謊言的,是另一個謊言,它像是千層餅般漸漸遞增,直到徹底崩塌那天長遠(yuǎn)以來積累的煩惱與恐懼于一瞬之間爆發(fā)。
凱爾希隱藏在絕對理性堡壘內(nèi)的心,就好像沉寂的夜空如琉璃般唯美絕倫,卻又似琉璃般虛幻易碎。說到底,實(shí)在是太脆弱了。
“這樣啊。”
安也并不驚訝,在這么長的等待時間里他已經(jīng)做好了無數(shù)心理建設(shè)。
“祝你幸福吧?!?/p>
“你也是。”
忽然,一陣急促凄慘貓叫同時打斷了兩人交錯的思緒。
“你聽到了嗎?”
“貓叫么?”
“嗯?!?/p>
“好像在那邊的排水溝里?!?/p>
凱爾希指了指安也左手邊的水溝。
“去看看吧。”
安也把雨傘交給凱爾希,毫無遲疑的沖進(jìn)了大雨里,他早就被淋濕了,其實(shí)也沒多少感覺。
擱著鐵質(zhì)的排水蓋,一只純黑的小貓正在污水里掙扎,它不斷嗆水,水位已經(jīng)超過了它的身高。
“喂?!”
凱爾希慢一步趕到。這小貓大抵是只野貓,被母親生在排水溝里后便拋棄了。
安也兩手輕易拆開了一段蓋子,他忍耐著撲面而來的惡臭伸手去抓,可受驚的小貓?jiān)诩ち骼锔咀ゲ蛔?,他索性一腳踏了進(jìn)去。惡臭的污泥沾滿了他的褲腿,好在抓住了,這只黑貓骨瘦嶙峋,看起來很膽小的樣子,卻并沒有因安也的出現(xiàn)應(yīng)激,它顫抖著縮在安也懷里,不斷舔舐安也的袖口。
凱爾希只是在一旁冷漠的注視著一切。
“真是的,明明放著不管就好了?,F(xiàn)在把它救下了之后怎么辦?讓它去流浪么,還是由你收養(yǎng),這種野種一般不會活太長時間?!?/p>
原本安分的小黑貓似乎聽讀了凱爾希的話,莫名朝凱爾希哈了兩聲。
“凱爾?!?/p>
“怎么了?”
“你真是個不識草木的女人啊?!?/p>
“什么意思?!?/p>
“說你高高在上絕情的意思?!?/p>
“隨你怎么說。”
兩人大腦還很清醒,這次是凱爾希替安也撐傘了。他一直溫柔的安撫著懷里的貓咪,情緒很快穩(wěn)定了下來。
“話說,你的未婚夫是個怎樣的人?!?/p>
安也冷不丁的問道,凱爾希根本沒有反應(yīng)過來,她還沉浸在安也說她絕情的刺激之中。
記憶里一個高瘦男人的身影浮現(xiàn),她沒想太多,下意識說了出來。
“啊……嗯,出國認(rèn)識的,呃,是一家商業(yè)公司的老板,還挺不錯的?!?/p>
“老板么,我記得你最討厭的就是商人和政治家?!?/p>
凱爾希對安也還能如此平靜的對話感到驚訝,他此刻渾身上下都是難聞的污泥,根本沒有老師的樣子。
“是么,記不大清了。話說你真打算收養(yǎng)這只貓嗎?”
她無形之中轉(zhuǎn)移了話題。
“我是很想養(yǎng)啦,不過不太行,我女兒貓毛過敏。”
“蛤?!”
凱爾希仿佛頭部收到了一記重?fù)?,她的耳朵不斷傳來嗡嗡聲,就連視線也模糊了。
“你…有女兒了?!”
“嗯,叫阿米婭,已經(jīng)14歲了,是個很懂事可愛的孩子哦?!?/p>
“你今年幾歲?”
“25?!?/p>
“25歲,那也就是說,她是你十一歲時…”
“養(yǎng)女啦,養(yǎng)女。她是我一對好朋友的孩子,他們因某些事情去世后就是我一直照顧她,已經(jīng)快3年了?!?/p>
“把無父無母的未成年少女囚禁在家的中年老師…”
“我還很年輕好不好!”
如期拐過兩個拐角,凱爾希在一棟老式的紅磚建筑前停步,她于安也四目相對著,誰都沒開口。
“…”
“…”
“什么卓別林?!?/p>
“?”
“不開玩笑了,能請你幫我個事嗎?”
“力所能及的話?!?/p>
“能把卡夫卡寄在你家一晚嗎?”
“卡夫卡是誰?”
“這只貓?!?/p>
凱爾希沒吐槽安也是什么時候擅自給它取的名字,她審視著安也,似乎還在等待對方說服自己的說辭。
“我認(rèn)識開寵物醫(yī)院的朋友,我可以把卡夫卡托付給他,但不管怎樣都要等到明天開門,我又不能把它帶回家…求求你了,就一晚上,醫(yī)者仁心,凱醫(yī)生也救一救可憐的貓咪嘛,我保證第二天就會來把它接走?!?/p>
“拜托拜托?!?/p>
凱爾希看著他懇求的眼神無奈嘆了口氣。
“就一晚?!?/p>
“好耶?!?/p>
她小心的用雨傘交換了安也手中熟睡的貓咪。
“今晚它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事,放心吧,讓他睡暖和點(diǎn)就行。”
安也喋喋不休的說著些無意義的事,凱爾希看著懷里熟睡的貓咪,競?cè)肓嗣裕鲆还蓱z愛之情。
“好像,也挺可愛的?!?/p>
“喂,你有沒有在聽?。俊?/p>
“好了好了,安老師晚安?!?/p>
她不耐煩的打斷了安也的話,近乎冷酷的消失在了公寓門后的黑暗里。安也望著身上一片狼藉的自己,也嘆了口氣。
“要結(jié)婚了么?”
他傷感的望向無星的夜空。
“終究還是…做了伴郎??!好不甘心?。?!可惡!”
他朝天空大喊,遠(yuǎn)處的灰云讓他莫名聯(lián)想到了百合花海與骨灰。
遙遠(yuǎn)模糊的霧里,一道不溫不火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那個…我什么也沒聽到,這是我的家門鑰匙,我明天早上還有3臺手術(shù),你來了直接自己開門把它接走。鑰匙放我地毯下就可以,我家在二樓?!?/p>
那個綠色的身影站在門縫里窺視著外頭,莫名有些詭異,她拋出兩把銀色的鑰匙,安也很輕松接住了。
交代完后凱爾希便毫不留情的合上了那扇木門。
“測!”
一種微妙的失落輕柔和緩地刺痛著安也,與此同時另一種眷戀又纖弱柔軟地綻放。
“真是…”
他放松了笑容,一臉?biāo)拥淖咴诨丶业穆飞?,抬頭仰望已被灰色浸染的天空,某種東西正洋溢而出 閃閃發(fā)光。
他體會著內(nèi)心這份炙熱的愛意越過時間,輕輕搖曳,流淌至今,不斷重疊,反復(fù)循環(huán)。
“多少次 多少次 多少次,無論多少次怎么就是會無可救藥的愛上你啊。”
他對著出逃的月亮傾訴著。
他許愿著許愿如此茍且存活又將今天結(jié)束。
哭泣都是因?yàn)樵乱沟腻e,全如一場夢,漫長的夢,就連醒來也做不到,時而溫暖,時而殘酷。
他又是想到了那個人,想到了無數(shù)個夢境與她重逢的場面。
“不管去到哪里都不會改變,夢境都消失了,淺顯虛偽的夢?!彼@么想著。
“有時候又恨不得將一切都拋下,有時候又多么羨慕那個時候,真是個賤人?!?/p>
他自嘲的笑了,踏著月光,走過三四輪月色。
“漫長的夢,就現(xiàn)如今也無法灰心放棄啊。夢謂之旅途,應(yīng)該就是我的生存之道吧?!?/p>
安也又笑出來,不過這次是釋然又幸福的笑。
巡游向夜,若能點(diǎn)上燈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