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曉曼刻意強調(diào)了“情人”兩個字，一雙丹鳳眼笑瞇瞇的盯著我，好像一只在戲弄獵物的狡猾狐貍。當(dāng)時刺殺淺野博文的時候，我和她都瀕臨死亡，幸好第二號及時趕到救援，但為了救下身屬偽政的她，我誆騙第二號說莊曉曼的真實身份就是胡蜂。

　　雖然后來第二號知道了真相，就算一開始的“胡蜂”不是她，但顯然她如今已經(jīng)頂著“胡蜂”的身份做了很多重要工作，那么現(xiàn)在的地下傳奇人物“胡蜂”也只能是她了。

　　看著莊曉曼狡黠的眼睛，我忽然想起一句詩。

　　【回軒駐輕蓋，留酌待情人。這里的情人，泛指天下有情之人。我認(rèn)為，憑我和莊小姐的過命交情，叫一聲情人，又有何不妥？】

　　【先生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能說會道了？】

　　莊曉曼似笑非笑的看著我，不知道她對以前的敵人是不是也都是這個表情。

　　【也罷，三年前在鄉(xiāng)下養(yǎng)好傷后，第二號把我送去延安學(xué)習(xí)，之后又派我去重慶潛伏。國共兩D表面態(tài)勢平和，但這只不過是一場新的戰(zhàn)爭即將打響前的片刻寧靜?！?/p>

　　莊曉曼走到窗邊，不知看向何方，一提到正事，又瞬間變回了當(dāng)初那個懾人的軍統(tǒng)女官。

　　【第二號讓我轉(zhuǎn)告肖先生一句話。在迎來最終的勝利之前，還請肖先生耐心等待，有時候，屈辱的活下去，比悲壯的死去更需要勇氣。】

　　【謝謝你，曉曼?！?/p>

　　【臨走之前，曉曼還有什么能為肖先生效勞的嗎？】

　　莊曉曼捧著自己的雙手，眼中充滿了堅毅和訣別，又好似夾雜著一絲留戀與無奈。我又想起了過去的那一年里，她每天在我去上班的路上等著我，等著我接近，等著我遠(yuǎn)離，數(shù)百天如一日。

　　我確實有些事情可能非她不可，也確實有些話想跟這個“情人”好好說一說。但現(xiàn)在的環(huán)境和時機都不合適，那就繼續(xù)保持現(xiàn)狀吧。我靠近她面前，伸出手做出夾煙的手勢。

　　【給我來根煙吧?！?/p>

　　莊曉曼愣住盯了我兩秒，隨即忍不住呵呵笑出聲來，只能一只手捂著嘴角，另一只手伸進口袋里拿煙出來。

　　【肖先生的煙癮還真是大呢?！?/p>

　　我叼著煙，低頭方便她給我點燃，閉上眼，深深地吸上一口。煙霧戀戀不舍的流經(jīng)我的肺部，又倒回從鼻中竄出，在我和她之間胡亂舞動。不等前面的煙霧消散，后面的煙霧又猛地充斥在我和她之間，讓我難以看清她的表情。

　　就這樣靜靜地等了快一分鐘，煙霧終于散去，只留下煙蒂還在我手中不愿離去。莊曉曼雙手捧在胸前，手上戴的潔白手套仿佛一朵白色妖姬，讓人忍不住挪開視線。

　　【有句話放在我心里很久了……

　　其實我非常喜歡……

　　非常……】

　　可能是我剛剛抽煙抽得太猛了，麻痹了我的身體，只能僵硬地看著莊曉曼一點一點地貼近我，胸口也快要碰到我，然后踮起身子，烈焰紅唇慢慢靠近我的耳旁。

　　【非常喜歡……潛伏?！?/p>

　　香氣如蘭，吹得我思緒紛飛，仿佛這個世界都變得不真實起來。我好像夾在真實和虛幻之間，讓我忍不住懷疑，莊曉曼的香煙是不是加了其他什么東西。我回過神來，她依舊雙手捧在胸前，仿佛剛剛什么都沒有發(fā)什么。

　　【離開了上海，在延安學(xué)習(xí)的時候，我才明白，自己是多么喜歡潛伏……】

　　莊曉曼沉默了一下，抬頭繼續(xù)對我說道。

　　【之后我會飛往臺灣，執(zhí)行任務(wù)。只能以后，請肖先生喝酒嘍。在那之前，好好活著。畢竟，你還欠我一條命呢，嗯哼。】

　　話剛說完，莊曉曼便毫不停留地轉(zhuǎn)身離去，只留下高筒軍靴踩在石板上的清脆響聲，和在白手套中前后舞動的香煙盒。

　　我默默地看著她離去，好像錯過了什么，也好像忽略了什么事情，但一時間想不起來了，只能丟掉了手中的煙頭，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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