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聲雷動之中，十蹦蹦跳跳跑下臺。

立風立風立風，就這幾秒鐘沒見，他真的很想念立風。腳下抹了油，好像在夢里飄浮著。

如果不是夢就太美了，如果是夢也沒關系。他要趁著還沒有醒來，勇敢一點，見到立風就撲上去抱住他，緊緊地抱著。

當時怎么說的來著？小十爺不能慫。

可是立風在哪呢？四處沒有尋得人影。

——我在108，還忙嗎？??

——??不忙！正找你呢！

立風早就去了一間空教室等他，將吃的一一拆開，拆得滿屋子香噴噴。

“咯吱”——十開了門進來，卻站住不敢挪步。

“老師……”

他好像得了一種很奇怪的病，只要看到立風就緊張，只好摘下來帽子雙手局促地捏住帽檐。

“快來，我買了吃的。你沒吃晚飯吧？”

“沒有?！?/p>

又被立風知道了。立風怎么知道他沒吃晚飯呢？

十在桌前與他相對而坐，突然被一根吸管懟進嘴里，嘗到了香甜的熱牛奶。

“是不是忙得水都沒喝？嘴唇有點干?！?/p>

“嗯……”十用舌尖舔了舔嘴唇。

立風喂了他一口就把牛奶放至他面前，也將面包和飯團都推過去，自己搶過來他手中的帽子拿在手里研究，認真得像小朋友玩積木。

黃澄澄的面包和肥肥的飯團讓人食欲大振，十雖然著實餓得厲害，卻也沒忘了校草的身材管理，禁不住吐槽：“晚上吃這些容易發(fā)胖的。”

？？？還挑三揀四？就這瘦巴巴的小身板好意思跟我提胖！

立風玩帽子的動作緩下來，瞪大了一雙嗔怒的眼睛：“你不吃是吧？你敢不吃！”

“沒有沒有！吃……”

十趕緊用飯團堵住了自己的嘴，要不然立風這樣子就像是能把他吃了一樣。

立風轉(zhuǎn)怒為笑，將帽子戴在自己頭上，稍微整理了一下額前被帽子壓倒的頭發(fā)。

十忙著吃，也忙著偷看立風。這時候立風像一位很有智慧的魔術師了。

魔術師用帽檐下兩只暗藏玄機的眼睛看過來，雙臂疊放在一起，歪著頭乖巧地坐著。

“不能不吃飯，你發(fā)燒剛好，更應該好好吃飯?！?/p>

十塞得兩頰鼓鼓囊囊，不清不楚地嘟囔著：“你跟我爸一模一樣……”

可惜的是立風聽得一清二楚。

“哈！叔叔做得很對，小孩子不吃飯當然要好好教育?！?/p>

“哦……那你也吃？”

小心對視一眼，十不知怎么就差點嗆到自己。

“我吃過了?！?/p>

立風自以為很慈愛地老父親微笑，摸了摸新兒子的頭發(fā)，“慢點吃。”

刺刺的感覺很nice，果然有點扎手呢。

對著十辰于的頭發(fā)盯了很久，心里打起了壞主意。等頭發(fā)再長一些，是不是就能親手為他剪頭發(fā)了？

寸頭欸，剪頭發(fā)欸，interesting??

十也不知道立風今天搭錯了哪根神經(jīng)，一見面就是活蹦亂跳滿面紅光，并且嚴重懷疑自己也吃錯了藥，時時刻刻都激動萬分想做一些挺出格的事，硬是忍住了。

畢竟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找到理由見個面，想念會讓人發(fā)瘋吧。

但是立風哥哥摸他的頭發(fā)了！嗚，突然就舍不得剪頭發(fā)了。他一向認為自己俊秀的五官被發(fā)絲遮擋一分一毫都是天大的損失，現(xiàn)在這個想法倒有些動搖。

要不以后都不剪了吧，頭發(fā)多金貴。

（立風：??我不同意?。?/p>

十滿肚子甜水兒地吃著飯，感覺甜甜的牛奶更甜了，咸咸的飯團也好甜好甜。

教室前的黑板，整齊擺放的桌椅，他和立風兩個人，仿佛小時候躲著老師偷吃零食，緊張兮兮，也快快樂樂。

“吃飽了嗎？”立風問。

十滿足地點點頭，吃飽以后臉色也紅潤了。

立風摘下用來玩耍的帽子，幫忙將剩下的一點面包打包起來，多余的包裝紙都扔進了垃圾桶。

“面包你帶回去盡快吃，最多放兩三天就不新鮮了?！?/p>

“好。”

十接過來的同時，那只帽子在魔術師的操作之下又回到了他的頭上，規(guī)規(guī)矩矩地戴好。

接下來該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呢？十有點懵，腦子混沌一團地呆坐在原處。而立風慢吞吞踱步至門口，很大聲地打開門。

啊嘞？十辰于吃了我一頓飯居然不留我一下下？客氣一下也行啊。

立風有些小小的生氣，咯吱咯吱將門開到最大。

給你機會了哦，快挽留我。

他將一只腳邁出房門，扶著門框回過頭看。

居然絲毫沒有反應。你在做什么？和尚打坐？我真的要走了哦~

“那個，我先回家了?！绷L揮揮手。

我，真的，真的，要，走了，哦~

“哦，”十面向門口的立風，也揮揮手，“那，老師再見！”

立風悄悄地硬了拳頭，差點跳起來捶他。

再見你個頭！立風臉一橫就大步流星地離開，像領導出來巡查但是驗收極不合格，滿臉都寫著我不好惹。

他以為看遍千帆的校草應當對種種暗示十分敏感才對，沒想到是個點不透的實心木頭。這要在大人的世界里啊，早就生米煮成熟飯可以下肚了。

難道真的要他露骨地說出來嗎？啊，“親愛的，我喜歡你，你愿意和我談戀愛嗎？”

嘔，立風感覺自己是瘋了。

革命尚在進行，小朋友仍需努力。

氣勢洶洶經(jīng)過炸炸坐的沙發(fā)時，炸炸因為他這副樣子而心里膽怯，筆直地站好：“老師，請問你看見十辰于了嗎？剛才好幾個負責人找他有事，他好像就去你那個方向了?！?/p>

“哦，沒看見?！?/p>

立風走出禮堂的偏門時，有些泄了氣。

十辰于是真的在忙，他又耍什么小脾氣呢？老大不小的人了，理應成熟穩(wěn)重些，明明這樣也很好。

經(jīng)歷過一大圈沒有任何人知曉的心理活動，立風又成功多云轉(zhuǎn)晴，在夜晚的校園里開心得像只小太陽。

繞過禮堂外面的草坪，是一棵老樹。借著遠處微微的路燈，立風跳起來，扯下一片枯樹葉。

那么，明天是周六，明天就不忙了吧？明天要想個辦法和小朋友見見面。

嘩啦啦啦啦啦，樹葉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地落了一大群，將他的頭頂和肩膀當作滑梯，紛紛揚揚飄落在地。

立風轉(zhuǎn)了轉(zhuǎn)手里的那一片，望著老樹默默懺悔。對不起啊，原本只想要一片的，可能因為我太興奮了吧。

他便拿著老樹饋贈的這一片樹葉，慢慢向著學校門口走去，時不時跳一下，像喝了酒。

也許是他走得太慢了，大禮堂的喧囂還是清晰可聞。熱鬧都在晚會里，校園比平時清凈許多。走到一個相對更黑的拐角，一陣陰風撲面而來，嚇得立風一個哆嗦，隱約也聽到了有人腳踩落葉的聲音。

立風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卻也不能不害怕。他真的很怕黑，黑暗里人的安全感降至最低，每走一步都要面對未知的恐懼。

想要打開手機燈光，但是多出來那一道慘白不是更陰森嗎？

“啊?。。　?/p>

一下子被人從身后攔腰抱住，立風就要哭出來，抓住腰間的雙手拼命掙扎。手里的樹葉慢悠悠飄落到地上。

“救命救命嗚……”

很糟糕地被人死死捂住了嘴巴，確切地說是被一巴掌捂住了整張臉。

月黑風高夜，大學校園里，不會真的有人趁亂打劫吧？救命救命救命，門口的保安大叔快來救救我?。?！

……不對呀？立風這時聞到了很熟悉的味道。

“別……別喊?！?/p>

十辰于只是想浪漫地表個白，哪成想把人嚇個半死。這要是真把保安大叔引來了，兩人在黑暗小角落里拉拉扯扯該怎么解釋？

“嗚嗚嗚………”

“別哭啊，是我?！笔呀?jīng)很小聲很溫柔地說話了，但懷里的人或許是被嚇傻了，氣急敗壞像一只不安分的小兔子。

“嗚嗚嗚?。?！”

“怎么了？你說話呀……嘖?！笔@才想起來松手，知錯就改地將手背到身后。

“對不起?！?/p>

太失敗了，他居然連表白都不及格，硬生生把浪漫的夜晚變成了尷尬的驚悚片。炸炸似乎說過，他要是真能把人追到手，一定不是靠腦子，是靠個人魅力。

那可不嘛，校草的個人魅力還用說？但是他這樣一弄，立風哥哥會討厭他嗎？

立風輕輕吐出驚懼而微弱的氣息，眼角的兩滴生理性眼淚還反著光，臉頰被捂出了火辣辣的痛感。這小子力氣也忒大，不知道輕點嗎？

“呼～你什么時候跟過來的？不忙了？”

與剛才不同，十辰于穿著一身平常的衣服，是擔心演出服在校園里太過扎眼。

“我換了衣服就來找你了，晚會還沒結(jié)束，我要過一會才忙?！?/p>

十越說越小聲，把頭低到塵埃里。好在周圍一片漆黑遮住了他慌慌張張的表情。夜晚真是個好時候，適合干壞事。

立風的表情也看不清，就聽見語氣不善地質(zhì)問道：“找我干嘛？”

“送你回家。”

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以后，又覺得不太禮貌。

你說送就送？都把人嚇到了，說不定人家還嫌棄你呢，跟你一起走夜路就像隨身攜帶了一本恐怖故事！

“……可以嗎？”

立風沒有說可以或不可以，而是伸過來一只手將他拉住，他就跟隨手上的牽動無聲地走啊走。

只是輕輕地拉著，十只能感受到似有若無的溫度，不痛快，便得寸進尺地多用了一些力氣。柔軟的手指有它們自己的想法，一點一點擠進了立風的指縫里，終于十指相扣。

立風沒有表現(xiàn)出不情愿，好像無事發(fā)生。

蕪湖～十在心里哼起了小曲，哼了一會，盡量隨意地問：“老師……唔……哥，所以，我們這算是，在一起了？emmm……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越說越?jīng)]底氣。立風轉(zhuǎn)頭看他，什么也看不清，就動動手指捏了捏他的手。

“我表現(xiàn)得還不夠明顯嗎？”

嘶……空氣凝滯了幾秒，十也忘記了走路。

一陣冷風吹來，立風嚴肅道：“這是我想了很久做出來的決定，不確定是不是正確，但我愿意相信它是美好的。我好像，從來沒讓自己這樣沖動過……”

“阿嚏——”

一個不湊巧的聲音完全打破了剛剛營造好的氛圍。十揉揉鼻尖，感覺更失敗了。

“哎呀呀?！绷L一邊哎呀呀地笑一邊脫下自己的棉質(zhì)外衣，繞到他身后。

“攥好袖子，伸手。”

十只是不小心打個噴嚏而已，他不是很冷，也不太好意思穿。

“不用了吧？”

不用也得用。立風強制性地幫他穿好衣服，又繞到身前來一顆一顆扣好扣子。十辰于立刻變肥了一大圈，暖呼呼的。

真的和我爸一模一樣……

“我怎么跟你說的？現(xiàn)在天越來越冷了，要多穿衣服。年輕的時候不覺得，到老了有你受的！才發(fā)了燒還沒長記性嗎？”

“其實我今天穿了厚衣服的，出來覺得不冷就懶得穿外套了?！?/p>

立風顯然不滿意這個解釋，氣鼓鼓地叉腰，朦朧夜色里也能感覺到不高興的情緒極富有壓迫感。

對峙一會，十抓過來立風的一只手放進外衣口袋里暖著：“別再把你自己凍著了?！?/p>

“我不冷的?！?/p>

走啊走啊走啊走。

“那個，立風哥哥，我喜歡你。”

“嗯？？？怎么突然又說這個？”

表白那一頁不是已經(jīng)翻過去了嗎？

“因為我喜歡你啊，剛才抱你的時候就想說了。你知不知道，如果心里有十二分的喜歡，那么說出來最多只有十分。emmm……你猜猜我有幾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

“大人談愛，小朋友才談喜歡?！?/p>

“我不是小朋友?。。『?。”

“是我的小朋友?！?/p>

“唔……”

那好吧。

今晚沒有月亮，天黑得很徹底，或許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黏在一起走出了校門。

天上的月亮去哪了？就在十辰于的手心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