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魂野鬼張vs唱花臉的楊>

<覓涼系列最終篇。這是鬼事系列里唯一一篇真的講鬼的故事，但是平鋪直述，保證一點(diǎn)兒也不嚇人>

<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

<故事情節(jié)純屬我瞎編，請勿上升>

? ? ? ? 從來說鬼是說人，醒木一拍善惡講，

? ? ? ? 鐵面包公斷奇案，不過粉墨戲一場。

? ? ? ? “啪”的一聲脆響，小小的醒木落在書案之上。

? ? ? ? ?臺上的說書先生明顯要比傳統(tǒng)印象中的“說書人”年輕俊俏很多，他穿著一身月白長衫，戴著金絲邊的眼鏡，斯斯文文的開口。

? ? ? ? ?“咱們閑話少說，書歸正傳。故事要從京西一個姓李的大戶人家辦滿月酒請戲班子唱堂會說起……”

? ? ? ? ?京西李家莊的大戶李振弗邀請到京城里著名的慶云戲班來唱堂會的消息，在這個不大不小的村子里不脛而走，沒過半天就傳的婦孺皆知。

? ? ? ? ?在這個新舊交替的時代，城里的那些老爺、太太們都流行去電影院里面看電影消遣，但是在城郊的鄉(xiāng)鎮(zhèn)，唱戲還是最吸引人的娛樂活動。

? ? ? ? 這次李家辦堂會唱三天大戲，是為了給他們家最寶貝的三代單傳的小孫子過滿月。李家往上倒幾代都是大商賈，可以說富甲一方，此前已經(jīng)是大擺了三天不用隨份子就可以隨便吃喝的流水席。

? ? ? ? ?慶云班風(fēng)塵仆仆趕到李家莊的時候，天色已晚，大管家李貴安排他們住進(jìn)了村頭兒的李家家祠。

? ? ? ? ?班主郭老板招呼徒弟們抓緊把拉車的騾馬拴好，車上的箱子都搬下來。

? ? ? ? ?小徒弟楊九郎還從來沒參與過這么大型的堂會，搬那沉重的行頭箱子時都掩不住臉上的興奮勁兒。

? ? ? ? ?“哇，這李家也太有錢了吧，家祠里面居然有這么大一個戲臺子!”楊九郎張望著，那些五彩斑斕的鏤雕彩繪看得他眼睛都快不夠使了。

? ? ? ? ?比他先入門年紀(jì)卻小幾歲的周九良拎著個樂器箱子，從他身后輕踢了他一腳，“少見多怪的，這算什么呀，早年間師父連宮里的暢音閣大戲臺都上去唱過。那暢音閣才叫富麗堂皇，仙宮都比得上?！?/p>

? ? ? ? ?“真的假的?我怎么從沒聽師父提過?！?/p>

? ? ? ? ?“師父不屑提那當(dāng)年勇。快些收拾早點(diǎn)兒睡覺吧，這又搬又扛的折騰了一天，你不累啊?”

? ? ? ? ?“師哥，咱們晚上睡哪兒啊？”楊九郎猛然看到那戲臺二層仙樓上密密匝匝擺滿了牌位，后腦勺有點(diǎn)兒冒涼風(fēng)。

? ? ? ? ?“哪兒不能睡啊？這些條凳，搬兩個過來再搭幾塊木板就是床。還有那戲臺子下面，我跟你說就那里最好，安靜，你不早點(diǎn)兒去就該被那些鶴字兒的師哥給搶沒了?！敝芫帕颊f著話，手上的活兒一直沒停，很熟稔的搬來木板搭好了“床”。

? ? ? ? ?楊九郎有學(xué)有樣兒也去搬木板，低聲跟周九良調(diào)侃，“鶴字兒的也搶不上，就云杰師哥一個人就能把戲臺子底下占滿了?！?/p>

? ? ? ? ?他倆就著一個墻角搭了個通鋪，和幾個師兄弟兒擠在一起睡下了，倒也安穩(wěn)。

? ? ? ? ?楊九郎幾乎是沾枕頭就著了，他做了一個挺長的夢。

? ? ? ? ?夢里他正穿著厚底兒鞋在耗腿，晃晃悠悠累的快要站不住了，忽然聽見一個很清亮的嗓音問他:“你哪年入科的?”

? ? ? ? ?“民國九年?！彼乱庾R回答，過后才反應(yīng)過來，反問道，“你誰啊?”

? ? ? ? ?“叫我?guī)煾?”那人聲音雖然提高了不少，語氣卻也并不很兇。

? ? ? ? ?楊九郎抬頭看過去，只見一個身高跟自己差不多的清瘦少年站在面前，穿著月白色的長衫，黑布鞋干凈整潔不染一絲塵土，手里還悠悠的搖著一把香妃竹扇，肅肅如松下風(fēng)，高而徐引。

? ? ? ? ?細(xì)看他的面容，眼角眉梢微微向上吊著的一雙媚眼，朱唇皓齒，粉面桃花。

? ? ? ? ?這人生的好美啊，楊九郎不禁暗嘆。

? ? ? ? “我?guī)煾缍嗔?，怎么從來沒見過你?”

? ? ? ? “哎呀，一句兩句說不清楚，你先跟我走一趟。”自稱是“師哥”的陌生少年看起來有些急躁，直接上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拉著他轉(zhuǎn)身。

? ? ? ? ?不過他不是帶著楊九郎跑，而是徑直在一團(tuán)白霧里騰空飛了起來。

? ? ? ? ?“哎哎哎，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楊九郎看清腳底下飛速閃過的房屋屋頂，嚇得不敢再胡亂掙扎。

? ? ? ? “你只管看著，千萬別出聲?！?/p>

? ? ? ? ?他們落在一個深宅大院的屋頂上。這房子比村里其他人家的房子高出太多了，站在屋頂上簡直是“一覽眾山小”。

? ? ? ? ?那位師哥輕輕掀起一片灰瓦，讓楊九郎趴在那小洞口往屋子里看。

? ? ? ? ?“你帶我來偷聽人家墻角兒??？”楊九郎雖然這樣說，但是也挺好奇，老老實(shí)實(shí)趴在瓦上面往里看去。

? ? ? ? ?屋子里面的裝潢比外面看起來更加豪華，大管家李貴正垂手站在屋子中央，低眉順眼的說:“回東家的話，慶云班的人均已安排好，都在家祠里住下了。”

? ? ? ? ?“嗯。”在這個角度看不見的某個人懶懶的應(yīng)了一聲。

? ? ? ? ?“按照您吩咐的，帖子也都發(fā)出去了，明天就正式開鑼唱戲。只是……”李貴欲言又止。

? ? ? ? ?“說?！蹦莻€人惜字如金的只蹦了一個字。

? ? ? ? ?“小的拙見，這慶云班在京城已經(jīng)不同以往，愈發(fā)的火了，東家想要個身體健壯的人給小少爺，從哪兒買不來呢？找慶云班這樣出名的戲班里的人，會不會風(fēng)險太大……”

? ? ? ? ?“我自有我的道理，你只管給我把他們看好了，在選定了人之前一個都不能少，知道了嗎？”

? ? ? ? ?“是!”李貴趕緊應(yīng)承下來。

? ? ? ? ?楊九郎湊的更近一點(diǎn)，想看看那個一直坐在看不到的地方說話的人到底長什么樣，不料腳上使勁兒太大了不小心踩碎了一片瓦。

? ? ? ? ?只見那位師哥甩手就用一陣白煙把瓦片復(fù)原了，薅起他的后脖領(lǐng)子立刻帶著他又飛了起來。

? ? ? ? ? “哎呀呀，師哥你輕點(diǎn)兒?！睉以诎肟罩械臈罹爬蓳潋v著兩只腳。

? ? ? ? ?“剛才你都看見了，這李家人沒安好心，你快告訴師父，讓他帶著戲班趕快逃命!”

? ? ? ? ?“啊?往哪兒逃?”楊九郎始終一知半解，還沒來得及細(xì)問，已經(jīng)被那師哥從半空中丟下去。

? ? ? ? ?“啊——”他在夢里墜落回自己的身體內(nèi)，猛的驚醒。

? ? ? ? ?還沒完全清醒過來，只聽黑暗中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走水啦!”

? ? ? ? ?睡在他身邊的周九良“騰”一下坐起來，拉著他頭也不回就往外跑。

? ? ? ? ?盡管李家的一眾家丁很快敢來救火，但還是燒掉了小半個家祠，那精美的大戲臺也被煙熏的一塌糊涂。

? ? ? ? ?“應(yīng)該是風(fēng)吹倒了香燭，引燃了香案上的桌布。”李貴在到處都還汪著水的家祠里查看了一番。

? ? ? ? ?郭老板有些為難的咂著牙花子，“主家遇上這種事兒，我們也十分遺憾，但是這戲臺子都壞了，堂會恐怕是沒法兒唱了。”

? ? ? ? ?李貴趕緊阻攔，“這叫多大點(diǎn)兒事兒，咱們東家有的是錢，明早叫村里的木匠都來，保管不出半天時間就能在這院里再搭一個戲臺出來，不耽誤晚上開戲?！?/p>

? ? ? ? ?難得有這樣連唱三天的大堂會，郭老板也不想損失這么豐厚的一筆進(jìn)賬，順?biāo)浦?“李老爺是我們的老主顧了，這活兒我們也一定保到底?！?/p>

? ? ? ? ?李貴當(dāng)真在半天時間內(nèi)就找人搭起一個簡易的戲臺，雖然來不及粉飾，掛上些紅綢子扎成的花，倒是也挺喜慶。

? ? ? ? ?然而主家把點(diǎn)戲的單子送回來的時候，郭老板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 ? ? ? ?別的都還好說，無非就是些《游龍戲鳳》那類的“熱鬧”戲，只是這最后點(diǎn)的一出連臺本的大戲，卻是《烏盆記》。

? ? ? ? ? “大好的日子，咱們多唱點(diǎn)兒歡快的戲吧？”郭老板也沒好意思說的太直白，這《烏盆記》又叫《奇冤報》，是出了名的“鬼戲”。

? ? ? ? ?“嗐，實(shí)不相瞞，我們東家呀就愛這個包公戲，從小就想當(dāng)包拯那樣名垂青史的大清官，可偏偏他們家這一脈就從來沒出過一個讀書人。他總說，做買賣的就算再有錢也還是被人瞧不起，他說什么也要培養(yǎng)長孫讀書考進(jìn)士，將來做大官?！?/p>

? ? ? ? ?“嘿，皇上都沒了，哪兒還有什么進(jìn)士……”在不遠(yuǎn)處幫忙收拾行頭箱子的楊九郎一直在豎著耳朵偷聽這邊的談話，聽到這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 ? ? ? ?郭老板聽見了裝沒聽見，繼續(xù)說:“或是《滿床笏》，或是《六國封相》，這兩出兒戲寓意都是極好的，也是我的拿手戲，您看讓主家兒再考慮考慮吧?！?/p>

? ? ? ? ?“想是郭老板您覺得錢給少了?”李貴眼皮都不抬一下，輕蔑又傲慢的說，“錢的問題在李家就不是問題，你就說能不能唱吧？”

? ? ? ? ?郭老板看了一眼自己那些等著他賺錢吃飯的徒弟們，咬著后槽牙說了聲，“能!”

? ? ? ? ?結(jié)果轉(zhuǎn)過頭來，準(zhǔn)備勾臉的凈角兒一聽是要唱《烏盆記》，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 ? ? ? ?“不行不行不行，郭老板您這玩笑可不興這么開，哪有露天唱包公戲的?”

? ? ? ? ?“我知道這是壞了咱們的規(guī)矩，但是戲班子好不容易攬下這個賺錢的活兒，如果不演就這樣空著手回去，孩子們只能喝西北風(fēng)了?！?/p>

? ? ? ? ?“你膽兒大，我可不敢，我就是一個跟班兒搭戲的花臉，為了這么仨瓜倆棗的，豁出命去可不值當(dāng)。您呀，另請高明吧！”說完他收拾了個人物品就走了。

? ? ? ? ?楊九郎見狀，憤憤不平的說:“師父，他怎么能這樣臨陣撂挑子呢？”

? ? ? ? ?郭老板搖頭，又點(diǎn)點(diǎn)頭，“他跟我都是跑江湖多年，悲歡離合見得多了，戲曲舞臺光怪陸離，他會格外地相信鬼神之說 也正常?！?/p>

? ? ? ? ? “師父，為什么不能露天唱包公戲呢？”

? ? ? ? ?郭老板摸摸他頭發(fā)剃的很短的后腦勺，慢慢的講到，“有的戲是給人看的，有的戲是替鬼唱的。老年間傳說，有冤屈的鬼魂投告無門，看見露天唱包公戲的必定會找上來，他們口不能言手不能寫，只能興起大霧或狂風(fēng)，那好好的天氣不是突然刮起大風(fēng)就是下暴雨也是有的?！?/p>

? ? ? ? ?“真有這么邪乎嗎？”周九良也忍不住問。

? ? ? ? ?“哎，既然答應(yīng)了主家兒，那無論如何都得演了?！?/p>

? ? ? ? ?郭老板翻出一件藍(lán)色蟒袍，打量了一圈兒自己的徒兒們，“九郎，我看也就你這身高能撐的起這件蟒，《烏盆記》的詞兒你瓷實(shí)嗎？”

? ? ? ? ? “我會唱。”楊九郎一聽師父有意讓自己救場，躍躍欲試起來。

? ? ? ? ?畢竟連周九良也就只能演演龍?zhí)?，包拯這么重要的角色，平時根本輪不上他們這九字兒的。

? ? ? ? ? “那就趕緊扮上吧，時候不早了。”

? ? ? ? ?周九良幫楊九郎勾臉，用白色的油彩在他的額頭上仔仔細(xì)細(xì)勾畫出一輪彎月。

? ? ? ? ?楊九郎老老實(shí)實(shí)坐在凳子上，忽然想起來昨晚上的怪夢，便問他:“師哥，咱們慶云班可有一位師哥是長得極好看的?”

? ? ? ? ? “要說美貌，那得是張云雷師哥。你問這個干什么?”

? ? ? ? ? “我昨晚上夢見他了。”

? ? ? ? ? “不可能啊，你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走了有五年多了?！?/p>

? ? ? ? ? “我夢見的這位師哥，眼角稍微往上吊著，穿著月白色長衫，嗯……”楊九郎仔細(xì)回憶昨晚那個夢，“哦對了，他右手背上還有一顆痣?！?/p>

? ? ? ? ? “真的，那就是張云雷師哥?？墒悄阍趺磿浪L什么樣子的呢？”

? ? ? ? ?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過怎么從來沒聽人提起過他呢？”

? ? ? ? ?周九良嚴(yán)厲告誡:“不光別人不能提，你也不能，知道嗎？尤其是在師父面前，絕對不可以講‘張云雷’三個字，師父要大發(fā)雷霆的。”

? ? ? ? ?“哦。可是……為什么呢？”

? ? ? ? ?“我悄悄告訴你也無妨。張云雷師哥以前是師父最疼愛的，從小兒手把手教起來的。五年前，他已經(jīng)是京城小有名氣的旦角兒了，那會兒也是在這個李家莊唱堂會，夜里突然一個人偷著跑出去跟人私奔了，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只留下一包銀子。師父當(dāng)時都?xì)馔卵?，把那銀子全都丟在了馬路上。從那以后，誰提他師父就跟誰發(fā)火?！?/p>

? ? ? ? ? “哦哦，原來是這樣啊。”楊九郎把本來想告訴他的關(guān)于張云雷在夢里警告他們得趕緊離開的話，都咽回了肚子里。

? ? ? ? ?楊九郎很快就在師兄弟們的幫助下?lián)Q好了行頭，穿著藍(lán)蟒，足蹬厚底靴，紗帽翅是相紗，戴的是黑滿髯口，扮上以后只是站在那里不說話就威嚴(yán)十足。

? ? ? ? ?師父是唱老生的，晚上的正戲自然是由他來扮演主角劉世昌。楊九郎托著髯口站在上場門側(cè)面候場，緊張的里面穿的水衣子都被汗?jié)裢噶恕?/p>

? ? ? ? ?他到底是頭一回登臺，透過簾子縫兒瞧了一眼臺下嗚嗚泱泱的人，頭皮直發(fā)麻。

? ? ? ? ?不多時師兄李云杰一挑簾兒，郭老板就邁著臺步下來了。

? ? ? ? ?經(jīng)過楊九郎身邊的時候，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少爺，別緊張，你就當(dāng)臺底下是一片西瓜，只管唱你自己的詞兒就行。頭一回只要能順順當(dāng)當(dāng)把所有詞兒唱下來，就算成功。去吧，別害怕，出了多大事兒都有師父給你兜底呢!”

? ? ? ? ?說話間四青袍、二差役的龍?zhí)滓呀?jīng)準(zhǔn)備要上去了，楊九郎連忙答應(yīng)著，鼓足了氣，昂首闊步的走上臺去。

? ? ? ? ?戲臺中央站定，楊九郎剛唱了一句導(dǎo)板“想當(dāng)年奉王命領(lǐng)憑上任”，余光里瞥見面前竟不知何時已跪了一個白衣白發(fā)的人，他渾身衣服破爛不堪，鮮血淋漓，嚇得楊九郎一怔，直愣愣在原地站住了。

? ? ? ? ?不放心他一直還站在上場門兒看著的郭老板，還以為他這是怯場忘詞了，朝樂隊比劃了一下，示意鑼鼓點(diǎn)兒不要停。

? ? ? ? ?楊九郎此時卻什么也聽不見了，他瞪著眼睛看著那個人，只見他緩緩抬起了頭，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嘴巴一張一合，卻聽不見他在說什么。

? ? ? ? ?楊九郎細(xì)看一番認(rèn)出來，他就是夢里見到的那位師哥——張云雷。

? ? ? ? ?他怎么搞成這么一副鬼樣子了呢？

? ? ? ? ?等等，他在這兒跪了這么半天了別人怎么都沒有反應(yīng)呢？

? ? ? ? ?楊九郎斜著點(diǎn)兒臉朝身旁的一個演龍?zhí)椎膸煾缡寡凵疽馑约哼@邊看。但是面朝戲臺站著的師哥卻只是朝他努嘴，示意他趕緊往下唱。

? ? ? ? ?難道說只有自己能看得見他嗎？

? ? ? ? ?楊九郎“媽呀”一聲拎起蟒袍下擺撒腿就往下場門跑去。

? ? ? ? ?把臺下觀眾輕蔑的嘲笑聲和不滿的謾罵聲都甩在身后，他幾步就跑進(jìn)了簡易戲臺子隔出的“后臺”。

? ? ? ? ?郭老板早已看出他不對勁兒，趕緊過來問他:“怎么唱一句就下來了?”

? ? ? ? ? 楊九郎哆嗦的站不住，“師……師父，我遇上鬼告狀了！”

? ? ? ? ?郭老板面色一沉，又挑簾兒往前面望了望，只見底下的不少觀眾已經(jīng)吵嚷起來，戲臺子正對面的主座兒上，李振弗坐在圈兒椅上，臉色更是難看。

? ? ? ? ?他只得親自救場，妝也來不及改了，只穿著白色的水衣子，站在上場門唱了一句悶簾兒導(dǎo)板。

? ? ? ? ?作為一班之主，郭老板的嗓子自然是極好的，只一句就讓底下的人群立刻安靜了下來。他挑簾兒上臺，雖然沒有扮上，做派一點(diǎn)兒不差，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某硕瘟魉?“定遠(yuǎn)縣為縣令管轄黎民。行至中途狂風(fēng)一陣，刮去了大轎頂必有原因。好似那六月飛雪天示警，這內(nèi)中被屈含冤要查明。”

? ? ? ? ?臺底下叫好兒聲不絕于耳，而楊九郎還是止不住的渾身發(fā)抖，他低聲對周九良說:“我看見了張云雷師哥的鬼魂來告狀，他恐怕已經(jīng)……”

? ? ? ? ?周九良趕緊捂住了他的嘴，示意他不要繼續(xù)再說。

? ? ? ? ?可這場戲并沒有因?yàn)楣习宓睦潇o處理就變得順利，他在臺上唱著唱著，本來晴朗無云的天氣突然就狂風(fēng)大作起來，一片烏云卷著豆大的雨滴砸下來，不停澆在他臉上。

? ? ? ? ?臺下聽?wèi)虻娜艘幌伦幼鲽B獸散，但是郭老板也沒有停下，直淋著雨唱完了那一折戲，才不慌不忙的下來。

? ? ? ? ?雨水已經(jīng)把他臉上的油彩都淋的花掉了，楊九郎見了，直覺師父看起來真像是大哭了一場。

? ? ? ? ?堂會頭一晚的戲就此告終，大雨把戲臺子澆的亂七八糟，家祠里面也沒法兒住了，李貴又帶著慶云班的眾人轉(zhuǎn)移到了李家宅子里的幾間常年無人的空屋。

? ? ? ? ?洗了臉的楊九郎捂著鼻子打掃著炕上厚厚的灰塵，其他的師兄弟們也都是垂頭喪氣的在收拾，這第一場戲真的是出師不利。

? ? ? ? ?夜已深，小徒弟們一字排開擠在大炕上睡著，郭老板則睡在外間。楊九郎根本睡不著，一閉上眼睛就看見舞臺上那駭人的一幕。

? ? ? ? ?他很想問問師父上去唱戲的時候看見了那位師哥沒有，更想知道失蹤的師哥到底有什么冤屈。

? ? ? ? ?后半夜他實(shí)在是躺不住了，爬起來偷偷披上衣服，一只腳剛踩在地上，就感覺被一只冰涼的手抓住了腳踝。

? ? ? ? ?是哪個師兄弟跟他一樣睡不著開玩笑呢？楊九郎伸長脖子向炕下面看去，竟然看見一只蒼白細(xì)長的手正抓著自己，而那條穿著血淋淋的白色衣服的胳膊，是從磚搭的實(shí)心兒炕里面伸出來的。

? ? ? ? ?人的恐懼到了一定程度就尖叫不出來了，楊九郎嘴巴張得老大，嗓子里卻連一點(diǎn)兒嗚咽聲都發(fā)不出來，只是僵在原地上不去下不來。

? ? ? ? ?“我跟你說的話你是一點(diǎn)兒都沒往心里去，怎么還不趕快告訴師父呢？”熟悉的聲音在楊九郎耳邊響起。

? ? ? ? ?“師……師哥?你有什么冤屈怎么不自己去跟師父說?”

? ? ? ? ?楊九郎心說，我來的最晚，你老盯著找我干嘛？

? ? ? ? ? “因?yàn)槟阌形ｋU。聽我的，趕緊告訴師父，帶著大家快逃，聽師哥話!”

? ? ? ? ?外間兒睡著的郭老板好像聽見里屋的動靜了，咳嗽了一聲，楊九郎頓覺抓著自己的那只手松開了。他“蹭”一下躥回到炕上，緊緊貼著周九良背后躺下了，整個身子都縮進(jìn)被子里不敢睜眼。

? ? ? ? ?就這么怕著怕著，竟也睡著了，夢里他再次見到了張云雷。他的樣子不再嚇人，還是初見時那么好看。

? ? ? ? ?楊九郎見他跟自己招手，迷迷糊糊的跟了上去。

? ? ? ? ?“師哥，咱們這又是要去哪兒?。俊?/p>

? ? ? ? ?“我明白你心里的擔(dān)憂，怕就這么空口白牙的去跟師父說，他不會相信。所以我?guī)闳ノ业幕貞浝锟磦€究竟，你便照著實(shí)情去說就是了。”

? ? ? ? ?“啊?”楊九郎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被吸進(jìn)了一個巨大的黑洞里，周圍的環(huán)境再度亮起來的時候，迎面看見了一隊接親的人等在李家大宅院子中央。

? ? ? ? ?李家雖然布置的張燈結(jié)彩，只是這接親的轎子看起來卻實(shí)在詭異，藏藍(lán)色的轎簾，四角掛著白色綢布扎的花，實(shí)在與“喜慶”二字不沾邊兒。

? ? ? ? ?楊九郎發(fā)覺這里的人是看不到自己的，便大著膽子往堂屋里走去。只見李老爺正在跟自己哭哭啼啼的女兒說話。

? ? ? ? ?“閨女啊，不是我這當(dāng)?shù)牟惶勰?，?shí)在是早就定好的娃娃親婚約，而且那大帥的勢力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爹若是跟他提出毀約，他還不把咱們?nèi)叶蓟顒幜恕！?/p>

? ? ? ? ?“爹，我早就聽到了消息，大帥的公子戰(zhàn)死沙場，他們家非要這時候接我去完婚，這不是擺明了要我去跟他結(jié)陰親嗎？”

? ? ? ? “我知道……我也不想讓你年紀(jì)輕輕就去送死，可是這接親的隊伍就堵在家院子里，人人都背著槍?！?/p>

? ? ? ? ?大管家李貴從旁邊說，“東家，小的有個餿主意，不知道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p>

? ? ? ? ?“說!”

? ? ? ? ?“咱們村的王老太太做壽，請了一班小戲到家里唱堂會，我去瞧了，那戲班兒里有個唱旦角兒的，扮相極美，不如咱們也請他們過府來唱堂會，就說是給咱們小姐送嫁，然后悄悄把那小戲子給……”李貴說著做了一個“捆綁”的動作。

? ? ? ? ?李振弗思考了一會兒，“只是，讓他替我女兒出嫁，萬一被大帥的人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 ? ? ? ?“東家，這結(jié)陰親把人拉去肯定就直接埋了，他們又沒見過咱們家小姐長什么樣，發(fā)現(xiàn)不了。”

? ? ? ? ?“嗯……也罷，小戲子都是戲班子買來的，也花不了幾個錢，咱們多予他們些錢財也就是了。李貴，你去辦吧。”

? ? ? ? ?轉(zhuǎn)眼到了第二天，慶云班如約而至。那時徒弟還沒有幾個，主要就是張云雷跟班主郭老板搭戲，當(dāng)晚唱的是《貴妃醉酒》。

? ? ? ? ?演出結(jié)束后，李家“盛情”挽留戲班留宿一晚，在張云雷獨(dú)自去卸妝的時候強(qiáng)行把他綁走，扒掉戲服套上一件紅色的嫁衣就塞進(jìn)了花轎。

? ? ? ? ?以男方家里的風(fēng)俗是晚上娶親為由，接親的隊伍趁著夜色就離開了，從此，張云雷消失的無影無蹤。

? ? ? ? ?而為什么會有一包銀子和張云雷“私奔”的謊言留下，那是李貴私吞了絕大部分李振弗給戲班的錢，只留了一小包銀子，并且為了怕班主執(zhí)意不肯放棄張云雷而編出的謊話。

? ? ? ? ?“從李家莊往南三十里，有一片荒棄了的墳地，那里便是當(dāng)年大帥家的祖墳，因他全家都被仇人殺光，所以這幾年一直荒廢著保持著當(dāng)年的樣子，我的尸身就在大帥兒子的墓里。李家人貪財，當(dāng)年我那件演貴妃穿的女蟒是金線繡的，李振弗還一直收在家里，那件蟒袍側(cè)面扣襻兒掉了一個，是我自己用紅線湊合縫上的，若找到可做物證?！睆堅评渍f完便離去了。

? ? ? ? ?楊九郎想追，邁開步子卻踢到了身邊周九良的小腿，周九良疼的“嗷”一聲叫，驚醒的楊九郎睜開眼一看，此時天已經(jīng)大亮了。

? ? ? ? ?他左思右想，覺得還是得把實(shí)情告訴師父，張云雷并不是私奔去了，他是被人害死的。就算于事無補(bǔ)，最起碼不能讓最疼他的師父再繼續(xù)怨恨他了。

? ? ? ? ?他跑去找到師父，一股腦兒把前因后果都說了。

? ? ? ? ?郭老板先是驚訝，而后又垂淚，哭著說此事定不能善罷甘休。

? ? ? ? ?可是他們只是個跑江湖唱戲的，該怎么讓這件謀殺案沉冤昭雪呢？郭老板計上心來，對楊九郎說:“今天咱們還唱《烏盆記》?！?/p>

? ? ? ? ?他對李振弗說，因?yàn)樽蛱焱蝗幌掠甏驍嗔搜莩觯裉焯匾庵亻_鑼鼓免費(fèi)另唱一場，然后又說自己之前有幸結(jié)識了縣里警察署的署長，可以出面下帖子邀請他來一同看戲，一是為了鎮(zhèn)一鎮(zhèn)場子，二是也可以幫李家長孫將來從政鋪一鋪路。

? ? ? ? ?對于李振弗這樣的官兒迷，這種條件是根本無法拒絕的。

? ? ? ? ?等到晚上警察署長來看戲，昨天那一幕“鬼魂告冤”又上演了，楊九郎在臺上當(dāng)著眾人的面對警察署長說，看到有冤魂向自己訴說冤情，自己是假包公，署長是真清官，請為民做主。

? ? ? ? ?一頓高帽子戴過去，直夸的警察署長云里霧里，就答應(yīng)了要幫鬼沉冤昭雪。

? ? ? ? ?“他，他在哪里?”署長問話的時候其實(shí)也有些肝兒顫。

? ? ? ? ?“就跪在您的腳前?！睏罹爬赡樕蠞M是油彩，也就看不出編瞎話的臉紅。

? ? ? ? ?“他說要帶著咱們一起去找他的尸身?！睏罹爬烧f罷就引著署長一行前往夢里張云雷說的那個地方。

? ? ? ? ?果然，在那里他們找到了大帥家的祖墳，以及他年少早亡的兒子的墓。

? ? ? ? ?楊九郎假裝看見了什么，點(diǎn)點(diǎn)頭，說:“那鬼魂消失在那座墳?zāi)估锩媪??！?/p>

? ? ? ? ? “挖!”

? ? ? ? ?大帥一家被滅門的事兒署長早有所耳聞，因此也就敢下令開棺驗(yàn)尸。

? ? ? ? ?幾個警察七手八腳的開挖，不多時大帥兒子的棺槨就從泥土里露了出來，而令眾人驚訝的是，棺槨早已朽爛，可是埋在它邊上連一層蘆葦薄席都沒有的張云雷，尸身卻是一點(diǎn)兒沒有腐壞，還依舊保持著被害時的狀態(tài)。

? ? ? ? ?警察看到這樣詭異的情況，都不敢動了。楊九郎這兩天幾次三番被嚇唬，倒是膽子大了不少，跳進(jìn)坑里把張云雷的尸身抱了上來。

? ? ? ? ?只見他身上穿的是水衣子和水褲，衣衫不整血跡斑斑，年輕俊美的臉龐栩栩如生，只是滿頭烏發(fā)卻全都變白了。而楊九郎在夢里看到的那件紅色嫁衣，并不在他身上。

? ? ? ? ?警察署的仵作趕來驗(yàn)尸，說是死前遭受到侵犯，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 ? ? ? ?楊九郎咬了咬牙，說到:“請署長大人一定要徹查此事，還冤魂一個公道!”

? ? ? ? ? “這事兒不難，找不到這大帥家的人，當(dāng)年挖土填土的工人還是可以找到的。”署長自信滿滿。

? ? ? ? ?果不多時，警察就在附近的村莊抓到幾個專門干“白事兒”的工人回來問話。

? ? ? ? ?他們禁不住嚇唬，很快就招認(rèn)了實(shí)情。當(dāng)年“新娘”從李家接回來，大帥的人急著去辦別的事兒，就把轎子扔下吩咐他們趕快挖坑埋下去。

? ? ? ? ?幾個工人也知道這轎子里面的人是要被活埋的，他們幾個大活人歲數(shù)不小都還討不起老婆，這死人卻能獨(dú)享這么一個富家千金，他們覺得實(shí)在是不甘心，覺得反正也沒人知道，就把新娘拖出了轎子。

? ? ? ? ?挖土的工人說著，“結(jié)果……結(jié)果掀起轎簾兒一看，里面并不是那李家大小姐，而是一個被五花大綁堵著嘴的男旦戲子。甭管怎么樣吧，我們還是一不做二不休，就……”

? ? ? ? ?“就怎么樣?”署長厲聲質(zhì)問

? ? ? ? ?“他一直抵死掙扎，那頭發(fā)居然一下子全都變白了，怪瘆人的，事后我們幾個都覺得后怕，草草把他的尸體扔在大帥少爺?shù)墓讟∨赃叄謮|了厚厚的土在上面?！?/p>

? ? ? ? ?“拿下!”署長命人把這幾個工人抓緊監(jiān)獄大牢，卻絕口不提李家綁架張云雷的事兒了。

? ? ? ? ?楊九郎力證冤魂的戲服還在李家，要求署長派人去抄家。但是警察署長這會兒卻說起“空口無憑”的話來。

? ? ? ? ?郭老板走江湖多年，深知這署長肯定是收了李家不少錢財賄賂，他們這樣地位低下的戲班，要錢要權(quán)全都沒有，這事兒恐怕是無法再繼續(xù)追查了。

? ? ? ? 警察署長的人剛離開，李家的家丁就把慶云戲班的人都抓回去了，扣押在李家大院。

? ? ? ? ?楊九郎想起在夢里張云雷師哥反復(fù)提及的讓他們趕緊離開李家，方才明白了其用意，然而為時已晚，

? ? ? ? ?李振弗卻單單只叫人把楊九郎抓到了他面前，很滿意的打量著，“不錯，看著就能健康長壽。趕緊去把道長請來，為我的大孫子做法?！?/p>

? ? ? ? ?楊九郎被堵住了嘴，無法咒罵這個老混蛋，但是他倒是心情不錯的樣子，自己主動說了起來。

? ? ? ? ?“我這寶貝大孫子先天不足，幸而遇到一位高人道長，會移花接木的續(xù)命之法。都說紅氣最養(yǎng)人，你們慶云戲班是現(xiàn)下京城里正當(dāng)紅的，從你們這兒選的人肯定錯不了?！?/p>

? ? ? ? ?過不多時，一個道士打扮的人被請進(jìn)屋，拂塵一甩，就開始拿著一張黃符紙嘰里咕嚕的念咒。

? ? ? ? ?楊九郎沒感覺到自己有啥變化，倒是屋子里油燈上的火苗瘋狂搖晃起來，突然“轟”的一下油燈的火苗躥起老高，快速引燃了這間房屋。

? ? ? ? ?李貴慌忙去開門，想要帶著李振弗逃跑。但是門似乎被什么東西從外面頂住了，那三個人拼勁全力也沒能把門推開。

? ? ? ? ?楊九郎終于掙脫了堵在嘴里的東西，在沖天的火光中大笑著，看著那三個壞人最終自食了惡果。

? ? ? ? ?昏倒之前，他看到了月牙白的衣袖從眼前一閃而過。

? ? ? ? ?他又做夢了，這次他不再恐懼張云雷師兄，而是大著膽子一直盯著他看。

? ? ? ? ?“你老看著我干嘛？”張云雷被盯的臉紅了起來。

? ? ? ? ?“你怎么長得這么好看，像天上的仙子?！?/p>

? ? ? ? ?“切，說的你好像真見過仙子一樣?！?/p>

? ? ? ? ?“我沒見過，但是我覺得仙子就該是你這樣。”楊九郎說的理直氣壯。

? ? ? ? ?“九郎，謝謝你幫我沉冤昭雪，你有什么愿望嗎？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圍之內(nèi)一定幫你實(shí)現(xiàn)?！?/p>

? ? ? ? ?楊九郎想了想，說:“我希望來世有機(jī)會能跟師哥在一起坐科學(xué)藝。”

? ? ? ? ?“就這么簡單?”張云雷有點(diǎn)兒不敢相信。

? ? ? ? ?“嗯嗯，就這一個愿望?！?/p>

? ? ? ? ?“好，我答應(yīng)你。”

? ? ? ? ?奈何橋邊，有一縷游魂久久徘徊，就是不肯轉(zhuǎn)世離去。

? ? ? ? ?孟婆忙忙碌碌的“接待”完一隊魂魄，擦著汗坐在橋欄桿上乘涼歇息。那游魂就在她旁邊，也坐在橋欄桿上，垂著的兩只腳晃晃悠悠，像個沒長大的小孩子。

? ? ? ? ?孟婆隨手遞給他一碗茶，“喝吧，孩子，你看你那嘴角干的都裂了，等這么久一定很口渴吧？”

? ? ? ? ?游魂沒有伸手接她的茶，雖然他因?yàn)榕腔擦颂渺`體已經(jīng)模糊不清，但是脾氣還是挺大的。

? ? ? ? ?“行啦，老太太，我都在這兒多少年了，你這點(diǎn)兒把戲留著去糊弄新來的吧。”

? ? ? ? “你說你在等人，這么多年還沒來，怕是已經(jīng)錯過了吧？老婆子我勸你一句，還是趕緊轉(zhuǎn)世投胎去尋他去吧。”

? ? ? ? “不能，那小子身強(qiáng)體健到招人嫉妒的程度，肯定能活個長命百歲的?！?/p>

? ? ? ? ?說話間又有一撥魂魄乘著無底的小船渡過忘川，來到奈何橋前。

? ? ? ? ?孟婆顧不上他了，趕緊去給他們發(fā)湯碗。

? ? ? ? ?游魂忽然瞧見其中一個魂腦袋頂上的“走馬燈”亮起唱京劇的畫面，細(xì)瞧了一陣子，忽然笑道，“這小子小眼八叉的，沒想到最后還真成了名角兒了?！?/p>

? ? ? ? ?游魂起身，跟上了這一隊。

? ? ? ? ?他對孟婆說，“老太太，我等的人來了。不用你勸了，我要去投胎啦。幫我跟閻王說說情唄，看在咱們認(rèn)識這么多年的份兒上，幫我選個有錢點(diǎn)兒的人家?！?/p>

? ? ? ? ?孟婆端起一碗酒，“那我給你踐行?！?/p>

? ? ? ? ?游魂沒有接，“我還得尋他去呢，這孟婆湯我就不喝了吧?！?/p>

? ? ? ? ?評書散場，楊浩翔來幫師哥張磊收拾劇場的衛(wèi)生，他一邊掃地一邊問，“師哥，你今天說的這段《包公審案》，怎么跟師父教的不一樣??？”

? ? ? ? ?正在疊手絹兒的張磊拿手絹兒輕打他的頭，“傻瓜，師父不是常說么，學(xué)他者生，像他者死。師父教的是咱們說評書的方法，可你不能生搬硬套照著師父說的故事說，那樣怎么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 ? ? ? ?“哦，我錯了。”楊浩翔揉了揉后腦勺，樂呵呵的說，“師哥，趕緊收拾收拾回家吧，師父說最近劇場生意好，讓師娘給咱們燉了醬牛肉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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