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那一年:第一回 烽火要塞2

青史書,亂世錄,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當時明月,幾度春秋,風(fēng)口浪尖鑄傳奇
望極天涯無盡處,飄搖路誰人共命途
萬里關(guān)山,寂寞龍?zhí)睹骰虬?,正邪黑白誰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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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大,總無涯,烽火烈焰,千載多少云煙
機謀智計,步步為營,今朝物換星移
浮世深長路遙,知行合是謂道? ? ??
風(fēng)云裂變,生死無間何所戀,笑看紅塵萬事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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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竹畔,陌上花,情義肝膽,多少愛恨嗔癲
士為知己,生死約定,追覓飄渺因緣
碧血叱咤,燃盡風(fēng)華,丹心笑顏燦若云霞
千秋天下,青山依舊日月照,驚心動魄幾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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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勢磅礴的歷史畫面,波瀾壯闊的內(nèi)外風(fēng)云,
明爭暗斗的朝堂矛盾,變幻莫測的君臣關(guān)系,
忠奸難猜的兄弟情義,復(fù)雜微妙的男女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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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那一年》壹:萬里關(guān)山? 第一回 烽火要塞
寧夏邊塞,月泉小鎮(zhèn),街道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這日晌午,任青陽和初九從月泉鎮(zhèn)買了酒肉蔬菜面粉米糧,駕著馬車正趕回客棧,出了鎮(zhèn)口不到一里,便看見路邊守著五六個身穿黑衣的人,著裝統(tǒng)一,日光下腰刀晃眼,氣氛肅殺。
馬車上,任青陽給初九使個眼色,說道:“瞧見了嗎?聽街坊們說,今早鎮(zhèn)上到處是兇神惡煞的東廠番子,縱馬呼喝,氣焰囂張,如此人多勢眾,一定有什么大事發(fā)生?!背蹙诺溃骸扒斑吥菐讉€就是東廠番子了。米鋪的林大官人還說,那隊番子頭兒傳令在鎮(zhèn)口出入的地方布下哨站,在鎮(zhèn)內(nèi)也布下暗哨,月泉鎮(zhèn)不太平了?!比吻嚓柕溃骸斑@個邊關(guān)的荒僻小鎮(zhèn),東廠番子從未踏足,沒想到今兒居然一到就這么大陣仗,如此布下天羅地網(wǎng)是要拿下什么人?!?/p>
東廠番子們見馬車過來,立刻圍了上去,番子頭領(lǐng)拔刀出鞘,叫道:“停下!東廠辦事!我們要看看你的馬車!”初九正要起身下車,任青陽伸手一攔,道:“你就坐在車上面,不用動?!闭f完自己跳下地來,把身邊劍拔弩張的幾個東廠番子視若無物,徑直向那個番子頭領(lǐng)走近兩步,冷冷譏諷道:“怎么?連這點菜這點糧,你們也想打劫嗎?東廠沒給你們發(fā)餉啊?”番子頭領(lǐng)厲聲問:“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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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青陽故意變得千嬌百媚,說道:“小女子叫,任青陽?!狈宇^領(lǐng)冷冷逼問:“你這車上裝的什么?”任青陽嬌聲道:“不就是一點菜一點糧啊大人?!狈宇^領(lǐng)握著刀,大步向馬車走去,喝道:“我看看你這馬車上究竟是些什么東西,有沒有見不得光的。”話音未落,拔刀出鞘,雪亮刀鋒連連插向車內(nèi),連車底也不放過,對整個馬車亂刺一通。
任青陽上前阻攔,叫道:“哎!住手!住手!喂,我叫你住手,你耳朵聾了?”番子頭領(lǐng)怒道:“小娘們兒說話瘋瘋癲癲的,你知道爺們兒是干什么的嗎?”任青陽朝他“呸”的一聲,冷笑道:“哼,我叫你一聲可是為了救你一命。你可知道,姑奶奶坐的馬車是什么來頭?。空媸枪费劭慈说?!擦亮你的招子吧!”說著伸手揭開車廂里的布,露出一塊小銅牌。番子頭領(lǐng)小聲念道:“大明寧夏關(guān)鎮(zhèn)關(guān)……”還未念完已嚇了一跳,忙換上一副笑臉,向任青陽訕訕問道:“嘿嘿呵呵呵,請問姑娘,您是鎮(zhèn)關(guān)大人的什么人哪?”
任青陽一擺手,鄙夷的道:“甭說啦!我是鎮(zhèn)關(guān)大人的什么人就算說出來,以你見識淺薄,說了也是白說,但是告訴你,通常有什么需要,就是鎮(zhèn)關(guān)大人指定叫咱們送過去的?!比缓罂跉獗涞貛е{的說道:“看你倒也是個當官的,破壞鎮(zhèn)關(guān)大人的器物該得個什么罪名,你總該知道吧?”番子頭領(lǐng)一頭冷汗,支支吾吾地道:“呃,這,這……”
任青陽一轉(zhuǎn)身,眼光一瞄其他幾個番子,指著他們厲聲喝道:“哎!你,你,還有你!都給我站出來說說聽聽,???!”一番做作,逼得眾番子紛紛后退。任青陽罵道:“去!縮頭縮腦的,沒出息的東西!”這才悠然回轉(zhuǎn)身,譏損的說道:“哼,連王法也不曉得,你們這些個官兒是怎么當?shù)??難道真的目無王法???”番子頭領(lǐng)面容諂媚,小心賠笑道:“對不起啊姑娘,這不知者不罪嘛,呃,在下剛才一時心急,才不得不出手哇。哎,對不起,對不起啊。”
任青陽順水推舟的說道:“好吧,你也是吃朝廷飯的,憑你這句話,這事兒就一筆勾銷了,咱們還用斤斤計較嗎,是不是?”番子頭領(lǐng)擦著冷汗,僵硬地干笑,連連道:“是是是?!比吻嚓柼像R車,坐于坐駕位上,輕揚馬鞭,向眾番子喊道:“各位官爺,麻煩讓一讓啊。駕!”嬌俏的擺擺手:“再見咯!”看馬車走了,一個番子道:“頭兒,難道就這么算了嗎?”番子頭領(lǐng)恨恨地道:“鎮(zhèn)關(guān)大人是不能開罪的,等許爺他們來了,這口鳥氣咱們有的是時候出!眼下只管守住這里就成!”
馬車駛出東廠番子的視線范圍,初九笑得瞇了眼睛,豎起大拇指,贊道:“青陽姐,好本事,真厲害!沒想到這個小牌真能唬住那些番子啊?!比吻嚓柕靡獾囊恍?,道:“鎮(zhèn)關(guān)大人孫承宗不屑魏忠賢的東廠,寧夏關(guān)這里大多都是他的部下,那些番子見了這塊牌還不屁滾尿流的?!眱扇斯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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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青陽又道:“那次我和福叔去關(guān)營送幾壇好酒,剛巧看到有個官兵戴著這塊牌,當時只覺得挺威風(fēng),記下來就仿做了一塊。哪怕東廠番子四處橫行霸道,一見到他們對頭的招牌,早嚇得不敢得罪,哪還顧得分真假啊。”兩人又哈哈大笑,馬車向鎮(zhèn)外的五??蜅qY去。
寧夏邊塞,月泉鎮(zhèn)到五福客棧之間的戈壁,荒草頹然,風(fēng)沙漫天。兩座連綿不絕的山原之間,十幾里內(nèi)無人煙,只見黃土無邊,鷹舞蒼天。幾條支離雜亂又凹凸不平的小路,伸向遠方,直通邊塞,乃是從寧夏關(guān)東出大漠的必經(jīng)之處。
猛然間,馬嘯聲起、蹄聲隆隆、塵土飛揚、煙塵暴漲,只見一隊錦衣衛(wèi)騎兵衣衫獵獵,數(shù)十人轉(zhuǎn)出山谷、呼嘯著朝黃土坡上殺來,直撲前面一策馬急馳之人,此人正是方正安。錦衣衛(wèi)騎隊飛掠至跟前,為首之人正是陸超,他一聲令下,數(shù)十騎一起張弓,弦響處,萬箭齊發(fā),方正安回頭用劍擊飛射向自己的箭雨,揚起的沙塵中,支支長箭釘入地面。
為了保正程雅言和菲菲的安全,他一路引開錦衣衛(wèi)騎兵,專門找山勢陡峭的道道上跑,這些羊腸小道十分不宜大軍行走,他單槍匹馬的倒跑得比較利索,再加上山頭常常有風(fēng),動不動就是黃沙彌漫,叫人睜不開眼,所以錦衣衛(wèi)騎兵一路追趕方正安,卻始終就沒追上,更談不上正面交鋒,單挑群挑什么的了。錦衣衛(wèi)騎兵只得追一段路,就放箭,再追一段路,又放箭……可是,弓箭總有放完的時候。
追到現(xiàn)在,終于追的距離比較近點,陸超想到魏忠賢對他們四個檔頭的訓(xùn)斥,不由得又怕又怒,他怕的是,這次再失手,沒法跟魏忠賢交代,怒的是,方正安當日突然殺出,攪亂了他和許顯純本該輕而易舉拿下李瑾的差事,原本以為這事辦好,可以論功行賞,卻被魏忠賢狠狠的責(zé)罵了一通,自己的功勞一丁點也沒有不說,還反被趙小興搶了好討,他陸超的面子往哪里擱呢。況且,面子事小,性命事大,要是魏忠賢暴怒之下宰了自己,那可難說,說不準…想到這里,陸超不禁一陣寒意,又難得現(xiàn)在終于追的距離比較近了,這是抓住或者殺掉方正安的絕好時機。
陸超突然大喝一聲:“放箭!布下天羅地網(wǎng)!一定要拿下他!”錦衣衛(wèi)數(shù)十騎再次一起張弓,這次箭雨密度大大增加,威力迅猛,方正安心中一驚,暗叫:“不好!是箭陣!”思忖間急忙長劍疾挺,斬斷箭雨,無奈,飛箭太多,方正安忽的感到左臂劇痛,連忙低頭一看,一支羽箭已刺穿他的手臂,扎透皮肉、牢牢釘在手臂上。
方正安心下駭然,急忙拔出箭桿,血流如柱,他頃刻點了手臂幾處大穴止血,忍著劇痛,一咬牙,策馬繼續(xù)往西沖突。陸超見方正安中箭,大喜,喝道:“追!前面是斷崖!兜住他!生要見人,死要見尸。絕不能空手而歸。”當即帶領(lǐng)錦衣衛(wèi)騎隊在方正安后面窮追不舍。
且說方正安在馬背上急奔,漸漸覺得頭暈?zāi)垦?,頭重腳輕,幾乎要跌下馬來。他剛才一中箭便自知情況不妙,不是箭穿手臂本身帶給他外傷的痛,而是中箭瞬間,他就隱約覺得自己離死亡很近,因為就在那一剎那,他潛意識中想到了李大人中的那一箭——是有毒的!而現(xiàn)在,他身體的不適,果然印驗了這個可怖的想法。
他混亂的思維,一剎那間又想到程雅言的那句忠告:“東廠有什么詭計不使?你別大意啊。”他仿佛看見程雅言就在自己面前耳提面命,心語回道:“我沒大意啊,這么小心,但是還是……”腦子在混亂和清醒之間徘徊,方正安意識到自己真的是中毒了,拉著馬韁繩的兩手也開始不聽使喚,漸漸只覺全身酸軟痛麻,手足無法動彈,半分用力不得。
他強壓下胸口血氣,但神志已然迷糊,馬兒奔到一處黃沙丘頂時,踏空流沙坑洞,一時失去平衡,方正安人事不知的從馬背上直跌落下,身子一側(cè),順著斜坡骨碌碌的便向沙山下滾了去。陸超率領(lǐng)錦衣衛(wèi)騎隊追到,見方正安正摔下坡崖,只得作罷,回京向魏忠賢如實匯報,東廠認為,方正安就算摔不死,毒也毒死,這毒藥,除了東廠,其他人、其他地兒,就沒有第二種解藥。沙山下正是連結(jié)月泉鎮(zhèn)和五??蜅5谋亟?jīng)之路。
此路人煙稀少,人跡罕至,除了偶爾往來的客商行走,平常別無他人,誰也不愿意在這吃沙子的道道上沒事瞎溜達,往往都是很快速度的經(jīng)過,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更沒人在這極易迷路的荒漠里觀山望景。方正安摔落并沒在大路上,卻是在沙山腳下,身體也被黃沙埋沒了大半。
行了幾里路,遠遠的,初九看見一片黃沙中有那么個小黑點,尋思剛才他們過來的時候這里什么也沒有,初九奇道:“青陽姐,你看那是什么?”任青陽順著初九指的方向,放眼望去,笑道:“難不成會是個人嗎?”初九認真的道:“有可能哦?!比吻嚓栵@得漫不經(jīng)心,隨口笑問:“你殺的?怎么埋到這里來了?”初九笑道:“沒有,沒有。青陽姐,我過去看看?”任青陽點了下頭,道:“看了馬上過來?!?/p>
初九行了十幾步,便看清楚了,忽然回頭對任青陽道:“真的是個人哪!”任青陽聞言,一邊跳下馬車一邊問道:“你看清楚了?”隨即急走過去。初九道:“你過來看呀?!比吻嚓柨觳阶吡诉^去,但見這個被沙子半埋的男人,雖然暈迷,但額頭上黃豆大的汗珠仍在一粒粒的滲了出來,疼痛之劇,不問也知。初九環(huán)顧四周,然后道:“好象是從上面摔下來的?!薄笆侵挘 彼闷鸱秸惭g的那支綠瑩瑩的蕭,對任青陽說道,接著拿在手中一掂:“挺沉的?!比缓髲氖挼囊活^看過去,忽的叫道:“里面還有一把劍!”聽他這般聲音顯然是被驚訝到了。
任青陽倒不覺得有什么希奇,淡定的說道:“拿來我看看。”接過初九遞到手上這支蕭,從里面抽出劍來,認真一看,只見此劍劍較一般的長劍略短,劍刃又窄又薄,劍的材質(zhì)極好。正奇怪這個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荒地,瞥眼卻看見這人臉色發(fā)黑,疑似中毒,手上給地下尖石割得鮮血淋漓,臉上也有少許擦傷。再俯身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他手臂有黑血滲出,傷口是中箭造成的,雖然箭已拔出,可血還在慢慢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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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任青陽道:“這是毒箭。還不是一般尋常的毒?!背蹙牌娴溃骸斑@人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殺他居然用上這么可怕的手段?!比吻嚓柡鋈幌氲绞裁矗裆荒?,說道:“快!拉他上馬車!回客棧!”初九不明所以,但聽見老板這么吩咐立刻扶起方正安,和任青陽一塊兒架著把他拉到馬車上。
任青陽一揚鞭,馬蹄聲響,嗒嗒飛奔而去。馬車上,初九問道:“青陽姐,你真的打算救他?”任青陽道:“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救得了他。我只知道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得罪的是東廠。凡是和東廠作對的,大約是好人?!背蹙湃粲兴?,微微點頭?!榜{!”任青陽暗暗覺得,東廠的人也許還在附近,如果在路途中撞見這個他們要抓的人可就大大的不妙了,所以她駕駛的速度更快了。
黃昏,四野昏沉、遠近茫茫。五福客棧外,一盤渾圓的落日貼著荒漠的棱線,遼闊的黃土被襯得暗沉沉的,透出一層深紅,托著落日的荒漠浪頭凝固了,像是一片睡著了的海。紅彤彤的晚霞籠罩著客棧。“啊……呀……啦……咿……喂……”,任青陽洗好衣服,在后院空地上來回走動,往繩子上晾衣服,口中也不閑著,又在唱她那四不象的“花兒”。
這次她又換了個新唱法,唱一陣啊…呀…啦…咿…喂,一會兒又用同樣的調(diào)子往里面隨心所欲的亂加詩句地唱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啊……呀……啦……,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咿……喂……,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但是她唱來唱去就是沒有唱“明朝散發(fā)弄扁舟。江南好,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這些明言江南風(fēng)光的詩句,因為她要掩飾,掩飾自己是江南人,這樣明顯的詩句讓人聽見對自己不利,她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過去,那是一段很危險也很悲劇的過去,關(guān)鍵是還會牽扯到當今朝廷權(quán)傾天下的那個人,她恨極那個人。
五??蜅R粯且婚g房的床上,方正安被這一陣陣超級難聽的女人歌聲吵醒,心道:“誰在唱歌啊?好難聽啊?!闭胱?,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貌似身處一家客棧,正疑惑間,又聽見這么一陣歌聲,實在忍不住了,不行,坐起下床,踉踉蹌蹌的走近窗邊往外看,看見了一個女子的背影,叫道:“是你在唱歌嗎?別唱了好不好?”誰知那女子根本不理他更不回頭,繼續(xù)在唱。方正安又道:“別再唱了好不好?唱得很難聽?!痹捯魟偮?,一瓢水就朝他潑了過來,方正安驚道:“你怎么搞的?喂……姑娘!喂……”任青陽才不聽他叫自己,提起木桶就走了,自始至終,方正安就瞧見個女子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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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正安正在萬般奇怪的時候,房間門被推開了,回頭看見一個跑堂打扮的男子,比自己年紀小,見他左手臂上搭著一條抹桌凳的長白帕,想必他是這客棧的伙計。聽得那男子道:“客官,你醒了,有什么需要就說話啊。”方正安問道:“你是……?”那男子答道:“我是這兒的小二哥,你叫我初九就可以了?!狈秸颤c頭,問道:“對了,請問這里是……?”初九道:“五福大客棧咯。”方正安道:“那我在此……”
話才說到一半,初九就接了,道:“你在此,而不在黃泉路上,要不是我們老板在荒漠里把你給救了回來,還用獨門秘方醫(yī)好了你,你早就見閻王了?!狈秸矄柕溃骸澳悄銈兝习迥兀俊背蹙诺溃骸八F(xiàn)在很忙,你有事要找她?”方正安道:“哦……沒有,我想親自當面跟她說聲謝謝。”初九道:“不用啦,你用了那么多名貴藥材,她自然會來找你的,你還沒結(jié)帳吧,對不對?”方正安躊躇道:“那……”房門開著,兩人聽見前院大堂里客人們要酒要菜的叫聲此起彼伏:“這酒怎么還沒上來?”“人都哪兒去了?不做生意了???”“來個人上菜啊?!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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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客人們的吆喝聲,初九不禁回頭望了一眼門外大堂的方向,又轉(zhuǎn)頭對方正安道:“對不起啊,我先去招呼其他客人,你需要什么呢,我待會兒再拿給你。”說罷就離開,轉(zhuǎn)身走出房門。方正安環(huán)顧房內(nèi),喃喃自語道:“五??蜅??就是這里?”忽覺得手臂一陣疼痛,他看見已經(jīng)被包扎好了,心道:“難道毒真的解了嗎?”自己又運氣感覺了一下,覺得身體也舒服了很多,放寬了心,毒應(yīng)該是真的已經(jīng)解了。
方正安想到這里,心下很是感激那位素未謀面的老板,他本以為自己和李大人一樣,中此東廠之毒必死無疑,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活著,轉(zhuǎn)念又一想,那老板是做生意的,一會兒找我付帳咋辦?我沒銀子咋整?方正安念及應(yīng)當感恩圖報,卻想到自己沒有銀子,一時陷入混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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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蜅?,店堂里,人聲鼎沸,滿堂喧嘩。一個客商打扮的人罵罵咧咧:“再不上菜,小心我一把火把這兒燒了!” “吵吵吵,吵什么吵,你的菜不是來了嗎?”這時,任青陽一手端著一盤菜走了過來,一邊不輕不重地甩了他一句,一邊把兩個菜盤往桌子上隨手一擱,右手撩著鬢邊一縷頭發(fā),冷冰冰的斜瞥了那客商一眼,然后雙手交叉一抱在胸前,姿態(tài)極是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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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客商轉(zhuǎn)頭一看來人,登時眼睛一亮,繞著任青陽看了一圈,轉(zhuǎn)到另一邊,伸手摟了她的腰?!皢?,你想干什么啊?”任青陽說著側(cè)身閃開。那客商笑中帶色的說道:“不干什么,本大爺奔波多日都沒碰過女人,想不到在這里有一個如此動人的美女?!边呎f邊伸手去摸任青陽的手。任青陽見狀敏捷的收回了手,似笑非笑的道:“這里的好東西多得是呢,只要你肯花銀子就行了。”那客商大笑道:“大爺有的是銀子,不知道你賣不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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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青陽笑道:“我打開門做生意,你肯花銀子,怎么會不賣呢?”那客商奸笑道:“夠爽快,我喜歡,你開個價錢給我?!比吻嚓柕溃骸暗饶愠酝赀@頓再說吧?!蹦强蜕桃Φ溃骸拔铱吹侥氵@么風(fēng)騷,對這頓飯已經(jīng)不感興趣了?!比吻嚓柕溃骸澳敲淳褪钦f結(jié)帳咯?”那客商道:“好,幫我結(jié)帳?!比吻嚓柡暗溃骸俺蹙?,這位大爺說要結(jié)帳了?!背蹙排苓^來:“來了。大爺,謝謝你,二百兩三錢六分整?!蹦强蜕腆@道:“什么?開玩笑啊?!比吻嚓柕溃骸罢l跟你開玩笑,這兩樣菜三錢六分整,你摸過我的手,五十兩,摟過我的腰,一百五十兩,一共是……”“二百兩三錢六分整?!辈坏热吻嚓栒f完,初九馬上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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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客商罵道:“混帳!你勒索我啊?”初九理直氣壯罵道:“你才混帳!付不起就別來五??蜅?,你要是少給一個子兒,就別想走著出去?!蹦强蜕檀罅R道:“你這家黑.店,簡直無法無天!”任青陽鄙夷道:“你這種人,我一年不知道要殺多少?!蹦强蜕膛R道:“豈有此理!”隨即出手打人??墒沁@廝實在不禁打,任青陽三拳兩腳幾招就把他打倒,然后一腳踢中他下巴,把他踹翻在地,呸道:“不知好歹,帶到后面去?!背蹙劈c頭,拖起那客商就走。任青陽見店堂眾人一片嘩然,笑道:“各位沒事了,你們繼續(xù)慢慢用吧?!毖援?,走去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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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廚房。那客商兩手被綁,初九拿著一把大菜刀,道:“青陽姐,怎么處置這個混帳家伙?”任青陽道:“把他手腳都砍斷了,丟到荒漠里去?!蹦强蜕虈樀弥还芮箴垼骸皠e這樣,饒我一命吧,放過我吧?!背蹙艣_著他拿刀一指,道:“哎呀,大爺你怕什么。我熟得很吶,連刀口都磨利了。只要我在你脖子上劃一下,就像被蚊子咬一下,血就淅瀝嘩啦的流出來了,我向你保證,不到半個時辰血就會流干的。舒服得很。嘿嘿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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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青陽側(cè)頭看著初九這么說,忍不住笑起來,地上的那客商卻不住的哆嗦,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道:“你們不能殺我,我是官差?!背蹙诺溃骸案蓡幔磕銍樆Ul吶?”那客商道:“我是東廠的人。”任青陽道:“東廠?”似乎不太信東廠番子武功如此不濟,事實這個假扮的客商,只是東廠就地在官府找來的線人罷了,行前探路,再給后面到來的東廠番子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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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青陽冷冷地道:“你們東廠一直是我不想開罪的人,因為你們真的很可怕,也太厲害了,如果誰招惹了東廠,那一輩子也沒太平日子過啊?!毕虺蹙趴戳艘谎?,又盯著那客商道:“所以呢,我立過誓,絕不招惹東廠的人。”說著嘴角掛著冷笑。那客商道:“那就快放了我。”任青陽道:“但是如果真的招惹了,千萬不能留下任何活口,半個也不可以,所以一定要把你殺掉,以絕后患?!边@時爐灶上煎著的藥溢了出來,滴在炭火上哧哧的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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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藥都潽出來了?!比吻嚓栿@呼一聲,趕忙走過去,將藥罐端下來,一邊往碗里倒藥一邊道:“我拿藥去給他喝。”回頭對初九道:“看著他啊。砍歸砍啊,血別噴得到處都是的?!边呎f邊端著藥碗走了出去。初九應(yīng)承道:“嗯!”那客商連聲求饒道:“別砍我。放了我吧。”初九沖著他又拿刀一指,搖頭擺腦走上前,戲弄的道:“不用怕,官爺?!闭f著就動手。
方正安間房內(nèi),他正在折疊被子,任青陽端藥進房來,放在桌上,輕聲道:“喝藥吧?!狈秸惨晦D(zhuǎn)身看到她,心頭一凜,眼前這個女子穿的很單薄。方正安問道:“請問你們老板在不在?”任青陽道:“你找她干什么?”方正安道:“是她救了我,我想當面跟她道謝一聲?!比吻嚓柕溃骸暗乐x多沒意思,給點兒誠意吧?!?/p>
方正安不明白她的意思,怔了一怔,一本正經(jīng)的道:“在下很有誠意?!比吻嚓栃Φ溃骸熬凸鈺f?有沒有銀子呀?”說著,跟他伸手拿錢。方正安頓覺尷尬,支吾道:“我……我現(xiàn)在身無分文,但是將來一定會有?!比吻嚓枖[擺手道:“好了,好了,又不是向你討債,干嘛要自討苦吃,快把藥給喝了吧,不然放涼了就沒什么功效了?!?/p>
? ? ? ? 方正安道一聲謝謝,在桌旁坐下,端起藥正要喝,任青陽走了過來,坐在桌旁,微微笑問:“喂,你叫什么名字?。俊狈秸卜畔峦?,很正經(jīng)的回答道:“在下姓方,名正安?!比吻嚓栢圻晷Φ溃骸胺椒秸?,一本正經(jīng),你真沒取錯名字?!?/p>
方正安道:“請問姑娘是……”任青陽道:“你真不知道嗎?我就是這里的老板啊?!狈秸财娴溃骸澳闶沁@兒的老板?”任青陽昂首反問道:“怎么了?我不能做老板嗎?”方正安忙道:“不是,只是我沒想到這兒的老板這么年輕,還是一個……”“女人是吧?”任青陽隨即接口,笑道,“你還有什么想說的?”方正安抱拳拱手,一臉誠意的道:“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盡。欠你的銀兩,一定盡快還上?!?/p>
? ? ? ?任青陽咯咯一笑,挑刺道:“盡快是多久?。课沂莻€生意人,感激不盡對我來說毫無價值?!狈秸策t疑片刻,說道:“在下現(xiàn)在身無分文,請受在下一拜?!闭f著便站起身來深深一揖,任青陽連忙扶起他,道:“那你倒不用拜我。因為不是我救你?!狈秸财娴溃骸澳愕幕镉嬚f是你把我從荒漠里救回這里,還用獨門秘方替我解毒,還有這些名貴藥材?!闭f著指了指桌上的空碗。
任青陽道:“這些只不過是止血化淤,幫你排毒的中藥而已?!狈秸哺婀至?,問道:“那……敢問姑娘是用什么方法為在下解毒的?”任青陽道:“這個說來就話長了?!狈秸舱J真的追問道:“有多長?”
? ? ? ? 任青陽聽他這么問覺得這人挺呆,于是決定逗逗他,故意不耐煩的道:“哎呀,瞧你這問的。解了毒就是解了毒了嘛,干什么非要知道是怎么解的呢?”方正安聞言,一時語塞。任青陽看著他欲問卻很難開口的樣子,心里覺得甚是好笑,嬌笑道:“你真的想知道?”方正安答道:“是。”任青陽裝作無奈的樣子,輕嘆一聲,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啊。怎么告訴你呢?”
方正安心頭暗忖:“這女子不知是何用意。如果要害我,為何要救我。言辭這般奇怪,不知想干什么。莫非她這個客棧有什么古怪。”他本來還想問這個女子程雅言有沒有到來,現(xiàn)在這番情形的對話,他覺得不能問了。
? ? ? ? 任青陽見他默然不語,覺得更好玩了,淺笑道:“我說真的呢。我確實不知道。一年前,有個來這里借宿的大夫,解藥就是她給我的啊?!狈秸矄柕溃骸笆莻€大夫?”心想:沒想到還有人能破解東廠研制的毒藥,一定不是普通人。于是沖口而出問道。任青陽道:“是啊。還是個年輕俊俏的小哥兒呢。她一路獨自行走,在荒漠里迷了路又被蝎子蟄了,是我?guī)叱鋈サ?。?/p>
方正安道:“姑娘真是仁心好義古道熱腸。”任青陽笑道:“不過呢,我們之間是公平交易,她是有給‘誠意’的哦。”方正安露出好奇的神色,任青陽嗔道:“你亂想什么啊?她是個女的,扮成男裝方便江湖行走而已。臨走時,她送給我一瓶藥,說是能解天下奇毒。當時我也不以為意,何況又沒人中毒,拿什么去試呢。”說著笑起來,“沒想到還真靈誒。你的毒我不懂得解,救你回來那時我就想著我有這解藥,死馬當作活馬醫(yī)唄,沒想到她真的沒騙我,果然能解奇毒。”
? ? ? ? 方正安聽了點頭道:“原來如此?!比吻嚓柕溃骸八阅?,你要謝的話,等日后若能見到那位美人大夫,你再好好謝謝她吧?!?/p>
方正安誠懇的道:“不管怎么說,姑娘是從刀口下?lián)尰匚疫@條命的人。姑娘相救之德,在下衷心銘感。如果不是姑娘,我可能已經(jīng)死在荒漠,無人知曉。如果不是姑娘,我也不可能能得這位神醫(yī)的靈藥相救。不管怎么說,請姑娘受在下一拜?!闭f著又深深一揖。
? ? ? ? 他剛才要拜沒拜成,被任青陽扶起,這次再拜,又被任青陽一拉,聽得她語帶調(diào)侃的說道:“哈,你這么喜歡拜,不如拜天地吧。”方正安聞言瞬間愣住,抬頭只見一張笑得無限嫵媚的俏臉,不由心中一動,卻說不出話來。
? ? ? ?任青陽笑道:“娶了媳婦沒有???”問了個最普通不過的問題,以試探對方是獨自一人還是有其他同伴。方正安答道:“在下單身一人?!比吻嚓栕穯柕溃骸肮夤饕粋€呀,老家在哪兒啊?”繼續(xù)漫不經(jīng)心的問話,試探對方的來路。
方正安淡淡說道:“我自小父母雙亡,對于老家已經(jīng)沒什么印象了?!比吻嚓栐尞惖溃骸案改鸽p亡?啊,呃,那倒,也好……”方正安驚疑道:“啊?!”任青陽腦子急轉(zhuǎn)彎,道:“好……可以為國……為人民,無后顧之憂?!狈秸驳溃骸芭?,對,對?!辈挥擅媛兑唤z苦笑。任青陽道:“有沒有想過要成家立室???”方正安道:“我現(xiàn)在自身難保,哪有能力談婚論嫁?!比吻嚓柕溃骸澳銢]有能力不要緊,你娶的媳婦有能力就行了嘛?!?/p>
? ? ? ? 方正安不悅,瞪著任青陽,有點火氣的道:“姑娘,我的婚姻大事不用你替我費心?!比吻嚓柡敛皇救醯谋平埃恋溃骸澳愀陕镞@么兇???你想強.奸我呀?”方正安急道:“喂!我哪有說過要強.奸你?”任青陽不依不饒,手指他胸口,挑釁的說道:“你嘴里沒有說,但是你心里面有想過,你敢不承認嗎?”
? ? ? ? 方正安又急又氣,道:“沒想就是沒想,我為什么要承認?”任青陽哼聲一笑,字字清晰說道:“你就是不敢承認?!狈秸泊袅艘幌?,氣呼呼地沖口而出道:“是,我是很想強.奸你,姑娘你滿意了吧?”他覺得從一開始就在被她戲耍,這時任青陽這句話更是引發(fā)了他所有不快,隨口說了出來。任青陽忍不住大笑,道:“光是想沒用,要做才是個男人嘛。”聽了這話方正安又愣住了,任青陽卻說著笑著飄然走出房去。方正安在后叫道:“姑娘……”愣的還沒回過神來。
寧夏邊塞,月泉鎮(zhèn)上。程雅言戴著斗笠,薄沙罩面,背著裝著菲菲的竹簍,牽著馬,走在街道上,不一會兒便見到一家飯館,但怕引人注意,不敢走進去吃點東西,猶豫了一會兒仍然繼續(xù)趕路。忽然傳來大隊人馬隆隆的馬蹄聲,程雅言立即握劍,拉起馬匹轉(zhuǎn)身奔進一條小巷躲避,忽聽見背后有個年輕男子的聲音說:“朋友,你從外地來的吧?這幾日,東廠番子天天光顧這里,鬧得鎮(zhèn)上雞飛狗跳。不過你不要驚慌,我這兒有地方藏身,絕對保證安全。”
? ? ? ? 程雅言回過頭,警惕地打量了對方幾眼,見此人衣著打扮只是個尋常掌柜,冷聲道:“看起來你很不簡單,你是什么人?怎么會在這里?”那男子走近她跟前,說道:“我叫林清風(fēng),是這月泉鎮(zhèn)七店十三鋪的大當家,我開的賭坊就在隔壁街,剛才看你想進飯館又不進,所以過來打個招呼。在這個鎮(zhèn)上,各位街坊弟兄老少爺們都聽我的,我看你現(xiàn)在還是跟我去躲藏一段時間,入夜之后我把你放出來,方便逃走啊?!?/p>
程雅言似信非信,反問道:“憑什么相信你?”林清風(fēng)道:“你要問我為什么這么做對不對?”程雅言道:“是的。我實在弄不明白,什么原因需要你這樣的人拿出性命來得罪東廠呢?”林清風(fēng)道:“我在這鎮(zhèn)上開賭坊,誰不認識我林大官人。跟你做這筆買賣啊,價錢好說,十兩,怎么樣?”程雅言冷哼一聲,道:“你真會做生意啊,我告訴你,你可別耍我,否則我一定找你陪葬?!?br>
? ? ? ? 林清風(fēng)笑嘻嘻的說道:“瞧你這話說的,我只做活人生意,我從不打死人主意的?!背萄叛缘溃骸澳憔筒慌挛遗芰藛??”林清風(fēng)道:“你放心,我這地方?jīng)]有其它出口,我不會做虧本生意的,請吧?!背萄叛月牫龃箨犎笋R的馬蹄聲漸遠,道:“你勿須冒險,要是被番子抓住,你可是在劫難逃?!闭f完拉起馬匹就走。林清風(fēng)叮嚀道:“姑娘,路上當心?!背萄叛砸膊换仡^,越行越遠。
程雅言牽著馬,走入巷道,聽見一陣吆喝聲:“來,酥脆的烤餅嘍?!弊叩脦撞?,在路邊見有一烤餅攤,攤主是個中年男人,正在朝道口叫賣。程雅言尋思,前面荒漠少有人煙,買上干糧也好趕路,于是拉低斗笠走了過去,道:“給我兩個烤餅?!蹦菙傊鞯溃骸昂绵稀!睆腻佔舆吥闷鸺垙?,從平底烤盤上夾出兩個烤餅,遞給程雅言,道:“給。多謝小哥兒啊。小哥兒是要出關(guān)吧?”程雅言道:“你怎么知道?”攤主道:“我知道前面怎么走,跟我來吧。”程雅言覺察異樣,隨即跟著走。
走到一僻靜處,那攤主猛然回身,手持匕首,一下架在程雅言脖子上,惡狠狠的道:“小子,識相的跟我走,不然的話……”程雅言鎮(zhèn)定自若,冷聲道:“蝦兵蟹將,這一趟你們白走了?!闭f著右手彈出,打掉那人手上的匕首,眨眼之間,拔劍出鞘,一招便抵上那人的脖子,道:“從來沒有見到一個烤餅師傅的手這樣整潔過。說,是誰派你來的?”那人硬邦邦地道:“不知道?!?/p>
“哧”的一聲,寶劍刺出,那人立斃當場,程雅言道:“唯一活命的機會,可惜你錯過了?!焙鋈?,有幾人從四面提刀朝程雅言沖過來。程雅言沉著應(yīng)戰(zhàn),數(shù)十多招揮劍狂刺狂削,不消半晌就把他們殺得無一活口,隨即跳上馬背急奔出鎮(zh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