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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后的湖水明顯上漲，縈繞水閣南北的簾幕外磷光里充斥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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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山前的一句春情是送與陛下的話雖說不是技驚四座，但也著實(shí)讓許多人尷尬的沒了應(yīng)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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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帝下意識(shí)垂目，順著洛棠刻意從自己手心掙脫的細(xì)長指頭，緩緩將目光落在人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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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睫細(xì)密人側(cè)顏上，嘴唇輕撅了下的動(dòng)作明顯帶著悶悶不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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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角勾動(dòng)，良帝像逗弄小貓崽似的將指尖點(diǎn)在洛棠胳膊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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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貴妃橫眉冷目將一切看的清楚，心存妒火卻又不能破了自己臉面，只好干脆把怨氣向著馬山前發(fā)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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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你這樣講，除了柳侍君那會(huì)子病中不問事，本宮也往長定殿送了奴才，難道本宮送的人也是去勾搭陛下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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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洛棠詫異的有些顧不上與良帝鬧脾氣，只管皺眉看過去，心頭頓時(shí)對陶貴妃撿罵的本領(lǐng)又加深一次認(rèn)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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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沒說她，卻自己認(rèn)領(lǐng)黑料。大抵這就是被嫉妒沖昏頭的寫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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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之下，同樣被點(diǎn)名的柳侍君則比洛棠表現(xiàn)的穩(wěn)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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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貴妃協(xié)理六宮，您送人自是為洛妃好，為陛下好，錦侍君的心思怎能與您相提并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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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棠眼睛隨著當(dāng)下話音移向柳侍君，見他雖然是與陶貴妃說話，卻也能做到眼觀八方的適時(shí)與自己目光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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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侍君的頷首在先，洛棠淺笑回應(yīng)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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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舉同樣沒能逃過陶貴妃審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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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就覺得柳侍君那句打圓場和稀泥的話心思不定，見著此幕，陶貴妃更料定他就是明褒實(shí)貶向著洛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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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頭里攥緊的珠串磕碰在桌面，雖是怒氣飽滿但又不肯失了架子的開口道：

‘ 那是自然，本宮身為貴妃，擔(dān)著陛下賜予的管理后宮職責(zé)，怎能像那些位份低的一般用盡下作手段，為爭寵往陛下身邊塞狐媚的，從不體諒圣躬安康否，只知道日啊夜的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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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兒，陶貴妃眼刀子惡狠狠拋向洛棠，直讓個(gè)小人兒露怯的與良帝空開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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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緊接著，陶貴妃目標(biāo)又轉(zhuǎn)回柳侍君：

‘ 比較之下，還是柳侍君懂事，常年鬧毛病，每每要臥床，雖說如此你少了臨幸，可也算變相為陛下安康積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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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陶貴妃的明褒實(shí)貶粗糙的像把開了刃的鋸齒刀，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拉在柳侍君心肉上，疼的他胸口悶悶卻又不敢反駁，只能尷尬笑容沉默應(yīng)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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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這份沉默中，柳侍君余光清晰看到良帝皺緊眉心始終不肯舒展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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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貴妃沉浸在洛棠被嚇的膽怯與柳侍君給懟到無言的勝利情緒中，非但沒意識(shí)到自己言多有失，甚至還想繼續(xù)追加勝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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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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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將剛才領(lǐng)舞少年喚進(jìn)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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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帝一語打斷陶貴妃的話，紗幔很快開啟，風(fēng)清漪款款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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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貴妃尚有些錯(cuò)愕時(shí)，良帝已經(jīng)邊把玩洛棠指頭邊開口：

‘ 貴妃今日消暑宴不錯(cuò)，朕看你么更是不錯(cuò)，這樣，就封伴君吧，也算全了貴妃今日辛勞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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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侍君聞言面上尷尬色瞬間褪去，洛棠下意識(shí)側(cè)目，眼珠一會(huì)兒看看良帝一會(huì)兒看看貴妃，那雙眸子比桌上撥了皮的水晶葡萄還亮些許，卻也并不知是什么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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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陶貴妃再掩飾不住的一副五雷轟頂模樣，定定的瞪著風(fēng)清漪好似根本沒聽懂良帝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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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暢快多一會(huì)兒，打臉就來了，而且還是九五之尊親自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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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未有過如此待遇和經(jīng)歷的陶貴妃，此刻被不解，驚訝，恐懼，憤怒，不甘等種種復(fù)雜情緒包圍，瞬間就從剛剛的鐵嘴鋼牙的斗士，脫骨成了失去戰(zhàn)力殘兵敗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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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實(shí)在不明白，一夕不到功夫，良帝對自己的寵如何就刻薄到了這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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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主隆恩！’

風(fēng)清漪跪地叩頭后的高聲如同刺猬炸開的皮，一根根針頭生生扎進(jìn)陶貴妃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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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審我宮里案子么，都還沒結(jié)案呢，陛下倒收上人了，這東風(fēng)給您借的！’

洛棠埋怨的話聽在良帝耳中只當(dāng)撒嬌，可落在陶貴妃處就如同有人伸手把扎在肉皮上的針給她往肉下頭狠狠的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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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案不案的，一個(gè)告主子刁狀的奴才，丟慎刑司處置便罷了，你呀，就是年紀(jì)小才膽子差，有朕在呢，誰還能欺負(fù)了洛洛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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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帝的安慰讓洛棠眉眼彎折，兩人間原先因陶貴妃嚇唬而被洛棠閃出的距離，此刻也給良帝拉扯的動(dòng)作又填補(bǔ)滿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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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龍紋的錦袍衣袖下發(fā)號(hào)施令的手指提了提，白大伴立刻領(lǐng)會(huì)道：

‘ 來人，將這賤婢拉去慎刑司，按冒犯主子重罪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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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冤枉，貴妃，侍君，洛主兒，陛下，奴婢冤枉，饒命?。　?/p>

凄慘的哀嚎終究來遲，春情因?yàn)榻袉韭暣蠓炊粊硗献娜硕铝俗?，在串嗚嗚咽咽中消失在簾幕之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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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閣紗圍落下還沒消停，柳侍君道：

‘ 以仆告主，如此顛倒尊卑悖逆規(guī)矩，要我說為了以儆效尤，就該先堵了她嘴三天不給吃喝，然后再用旁的刑罰論罪，如此下場才足以震懾內(nèi)宮眾人，以免此等以下犯上的事再發(fā)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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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帝聽了先沒表態(tài)，反而沉吟下后看向陶貴妃：

‘ 貴妃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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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從情緒中拖回魂魄的陶貴妃一時(shí)間竟沒了氣焰，眼神稍顯空洞的看看柳侍君，又看良帝，反應(yīng)下才道：

‘ 臣妾以為柳侍君所言極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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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幾個(gè)字，被沒了脾氣的陶貴妃說出口時(shí)，竟好似給抽筋拔骨后般無力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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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如此那便吩咐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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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大伴弓著腰在一側(cè)點(diǎn)頭，順著良帝吩咐又將命令跟身邊小內(nèi)官再低聲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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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shí)，良帝目光仍舊沒有離開陶貴妃，并且再次開口：

‘ 朕新封的伴君還沒擇殿，貴妃可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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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愣怔下，陶貴妃道：

‘ 榮寶殿為通殿，五進(jìn)院落能容三五十人。如今也才住了兩位伴君一個(gè)常侍，還有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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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手邊茶杯恰了口，良帝目光看向風(fēng)清漪后緩緩挪過陶貴妃處，道：

‘ 他乃貴妃舉薦，又是個(gè)舞姿卓絕的不俗之人，朕怎么舍的丟去榮寶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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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杯放在桌面：

‘ 這樣，既然是貴妃眼光，那...就安排在昭純殿吧，有你調(diào)教朕才放心，再則朕常往你那里走動(dòng)，也能常見他，豈非雙雙的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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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盞在桌面合閉蓋子聲音如同落下的響木，陶貴妃今夜對著良帝徹底成了驚弓之鳥，丁點(diǎn)往日賣弄撒嬌亦或耍潑的勁兒都使不出來，只剩唯唯諾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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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低低的遵旨算是為這次宴會(huì)畫上句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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