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　　馬

一七八六年十一月一日，羅馬
　　我終于能夠開口，興致勃勃地向我的朋友們致以問候。我隱密地移居到此，仿佛進行了一次秘密旅行。當(dāng)時我?guī)缀醪桓腋嬖V自己，究竟去往何地；甚至在途中我仍舊憂心忡忡。直至走到國民門下我才深信不疑，我已抵達羅馬?，F(xiàn)在讓我告訴你們，在這些東西的附近，我千百次的，的確，經(jīng)常不斷地想念你們；以前我從未相信，我獨自見到這些東西。只是因為我看到，在北方每個人在肉體上和精神上均受到束縛，而且前往這些地區(qū)的所有要求均銷聲匿跡，所以我才能夠下決心踏上漫長、寂寞的旅程，去尋覓這個中心，一種不可抗拒的需要將我引向這個中心。的確，最近幾年這種需要已變成一種病癥，唯有親眼目睹，身臨其境才能使我擺脫這種疾病，得到痊愈?，F(xiàn)在我可以承認，我終于可以不用再看拉丁文書籍，不再看意大利某一地區(qū)的風(fēng)景圖。當(dāng)時要看看這個國家的欲望是極其迫切的；這種欲望現(xiàn)在已得到滿足，正是由于這個原因，我覺得朋友們和祖國又變得極其可愛；重返故鄉(xiāng)成為值得向往的，的確更加值得向往，因為我確實感到，我?guī)磉@么多的珍寶不是為了變在私有財產(chǎn)，并供私人享用，而是將其作為指導(dǎo)和促進的手段，終生為我和他人服務(wù)。

一七八六年十一月一日，羅馬
　　真的，我終于到達這座世界之都。倘若我十五年前——在一個非常明智的人的帶領(lǐng)下——由許多隨行人員陪同，見到了這座城市，我就要額手稱慶了。然而如果我獨自一人親眼看到，并訪問該城，那么我這么遲才得到這種快樂也是令人滿意的。
　　我仿佛快步飛越了蒂羅爾山脈。維羅納、維琴察、帕多瓦、威尼斯，我都已仔細看過，費拉拉、琴托、博洛尼亞只是走馬觀花，而佛羅倫薩則幾乎未曾見到。因為前往羅馬的欲望竟如此強烈，而且每時每刻都在飛速增長，所以我所到之處均不再駐足，我在佛羅倫薩只呆了三個小時?，F(xiàn)在我來到這里，我此刻才安心，看來我終生可以安心了。因為，如果人們親眼目睹那只是部分地深知其表里的某物的全貌。這就關(guān)系到——也許人們可以稱之為——一種新的一活［1］。我在青年時代的所有夢想，現(xiàn)在我都活生生地看到了；第一流的銅版畫，至今我對此還記憶猶新(從前我父親把描述羅馬的風(fēng)景畫掛在一間前廳里)，現(xiàn)在我確實看到了，我在油畫和繪畫、銅版畫和木刻、石膏和軟木雕刻方面早已熟知的一切，現(xiàn)在均一并浮現(xiàn)在我眼前；我所到之處，找到了另一個新世界的相識，一切均如我意料，一切都是新的。我同樣可以說出我的觀察，我的想法。我并未產(chǎn)生全新的思想，我不覺得任何東西完全陌生，可是那些古老的東西變得如此確定、如此生動、如此互相關(guān)連，因此可以將其視為新的東西。

　　彼格美利翁①的伊麗莎②就在這里。彼氏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為自己塑造出這一形象并賦予她這么多真實與生活，正如這位藝術(shù)家有能力做到的那樣，雕像最終向他走來，并且說：“這正是我！”——這個栩栩如生的雕像多么不同于用以塑造的石頭！
　　在非常喜歡感性享受的人民中間生活，對我來說在道德方面是多么有益于健康啊！關(guān)于這個民族，有著這么多的言論和文章，任何一個外國人都按照自己的標準來評論這個民族！我原諒指摘和責(zé)罵這些言論和文章的任何人，他們與我們相距甚遠，作為一個外國人與你們來往是麻煩的和昂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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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彼格美利翁：希臘神話中的國王，他狂熱地愛上了他自己創(chuàng)作的一個少女的雕像，愛神阿富羅迪特使雕像成活，彼格美利翁娶此少女為妻?！g注
②雕像，根據(jù)神話，通過彼格美利翁的祈褥而變成活人?！?/span>

［1］感覺讀不通，難道是“生活”？——搬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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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六年十一月三日，羅馬
　　為了匆忙地前往羅馬，我用以掩人耳目的主要動機之一是萬圣節(jié)——11月1日；因為我以為：“假如個別的圣者獲得這么多的贊美，那么所有的圣者該獲得什么樣的贊美??！”我簡直在自欺欺人！羅馬教會從未喜歡過任何一個異乎尋常地普通的節(jié)日，每個教團尤其想悄悄地舉行紀念自己的保護圣徒的活動；因為圣名紀念日和分配給它的紀念日其實就是這樣的紀念日，在這一天每個被紀念者出現(xiàn)在靈光中。
　　可是昨天，在萬靈節(jié)，我更加成功。羅馬教皇在奎里納爾山①上自己的梵蒂岡宮廷小教堂中舉行對這些魂靈的紀念活動。任何人均可以自由進入。我和蒂施拜因②一起急忙登上卡瓦洛峰。宮延前面的廣場具有一點完全特有的獨特之處，既宏偉壯觀，美麗迷人，又不按規(guī)則。我現(xiàn)在看到那兩個巨型塑像③。無論眼睛還是智慧都不足以理解這些塑像。我們隨著人群匆匆穿過華麗、寬敞的庭院，登上極其寬散的樓梯。在教堂對面的這些前廳中，面對成排的房間，人們感到自己與基督的總督同在一幢建筑物中是了不起的。
　　儀式已經(jīng)開始，教皇和紅衣主教們已在教堂中。圣父，這是最美麗的、最威嚴的男子形象，紅衣主教們的年齡不同，所受的教育各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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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奎里納爾山：羅馬的七座山岡之一?！g注
②約翰·海因里?！ねさ偈┌菀?1751-1829)，德國畫家，曾畫歌德的畫像，——譯注
③巨大的馴馬人?！?/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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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我感動的是一個奇特的要求：教會的首領(lǐng)要張開金口，迷人地談?wù)搶λ篮笊胩焯玫撵`魂們的無法形容的拯救，以便使我們?nèi)朊?。?dāng)我看到他只是在圣壇前面來回走動，時而轉(zhuǎn)向這邊，時而轉(zhuǎn)向那邊，像一個普通的神甫一樣做出動作并嘟噥時，耶穌教的原罪就表現(xiàn)出來，于是我就絕對不會喜歡在這里舉行的、聞名的、成為習(xí)慣的彌撒獻祭儀式?；竭€是一個男孩時通過口頭解釋文章和自己的少年生活——肯定不是沉默不語地——進行過講課，從事過活動，因為，正如我們從福音中得知的那樣，他喜歡講話，巧妙，風(fēng)趣。我在想，如果他走進教堂并且看見地球上的酷似自己的人在閉著嘴唇輕聲哼唱，搖搖晃晃地走來走去，他會說什么呢？我想起“Venio?iterum?crucifigil”①這句名言，同時拉拉我的同伴，以便我們到有拱頂?shù)?、裝飾著繪畫的大廳的空曠處。
　　在這里我們發(fā)現(xiàn)一大群人，他們正在聚精會神地觀賞珍貴的油畫；因為萬靈節(jié)這個節(jié)日同時也是羅馬的所有的藝術(shù)家的節(jié)日。整個宮殿的所有的房間，正如小教堂一樣，任何人均可進入，并且在這一天免費開放達許多小時之久，人們不用付給小費，而且不受看門人的催逼。
　　那些壁畫使我全神貫注，在這里我認識了新的、我?guī)缀醪恢榔湫彰慕艹鋈耸?，例如我賞識和熱愛生氣勃勃的卡爾·馬拉蒂。
　　首先我歡迎的是其風(fēng)格和方式早已銘刻在我的心中的那些藝術(shù)家的杰作。從前我在圣彼得教堂中贊賞地觀看了圭爾琴的神圣的佩得羅尼拉，現(xiàn)在在此沒有展出原作，而展出一個似瑪賽克的復(fù)制品②。神圣的尸體從墳?zāi)怪腥〕?，同一個人，重新復(fù)活，在天國被一位神一般的少年接待。對這個雙重的情節(jié)人們會說什么呢，這幅畫是異常珍貴的。
　　在蒂齊安③的一幅畫前，我更加感到驚奇。它閃閃發(fā)光，超過我見過的所有繪畫。是我的感覺受過訓(xùn)練，還是它真的是最杰出的畫，我簡直無法加以區(qū)別。完全布滿刺繡、的確完全鋪滿銹入的金質(zhì)人物的一件巨大的彌撒法衣，要著一個漂亮的、主教的形象。他左手拿著強有力的主教權(quán)杖，右手舉著一本書；心醉神迷地向高處望去。他似乎剛才從書中接受了一次神的接觸。在他后面的是一位美麗的少女，手中持著棕櫚葉，以迷人的關(guān)注朝著打開的書望去。與此相反有一位嚴肅的老翁，距書很近，他似乎不注意此書，手中拿著鑰匙，他大概相信，自己具有特有的解釋。在這一群人的對面是一個裸體的、身材勻稱的、被捆綁著的、受到箭傷的少年，向前望去，謙虛順從。在中間的空處有兩個修道士，拿著十字架和百合花，虔誠地轉(zhuǎn)身對著上天；因為上面敞開著的是圍著他們所有人的、半圓的、破舊的建筑物。在那兒有一個向下表示同情的母親在最高貴的佛光中運動。在她懷中的活潑、快樂的小孩興高采烈地遞過來一個花環(huán)，真的，好像向下拋擲一個花環(huán)似的。有幾個天使在兩邊飄蕩，拿著花環(huán)。神鴿在所有的光環(huán)上面，在三重光環(huán)上面，同時作為中心和拱頂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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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我來到世上，為了重新被釘在十字架上！”——原注
②采用鑲嵌工藝?！?br>③蒂齊安：原名蒂齊雅諾·維西里奧(1476/77-1576)，意大利畫家，威尼斯文藝復(fù)興的主要藝術(shù)大師?！g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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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心中考慮：這里必定有一個神圣的、古老的傳說，成為這些各式各樣的，彼此不相稱的人物能夠這樣被高度藝術(shù)性地，很有意義地安排在一起的原因。我們不問其方式和原因，我們允許它出現(xiàn)，并贊賞這種異常珍貴的技能。
　　在他的小教堂中的、圭多的一幅壁畫雖然不是不可理解的，然而卻是深奧莫測的。極其天真可愛的、極其虔誠的少女靜靜地獨自端坐，縫著針線活兒；在她旁邊的兩個天使等待得到任何為她效勞的暗示。這幅可愛的畫告訴我們，青年人的純潔和勤勞受到上天的保護和尊重。這一點在這里既不需要說明，也不需要解釋。
　　現(xiàn)在為了緩和藝術(shù)家的嚴肅的態(tài)度，出現(xiàn)了一個輕松愉快的冒險活動。我也許已經(jīng)發(fā)覺，好幾位德國藝術(shù)家——楚·蒂施拜因以熟人的身份出現(xiàn)——注視著我，然后偶爾走開。他——已經(jīng)離開我一些時候——重新朝我走來，并對我說：“此刻我們太高興了！你正在這兒的傳聞已經(jīng)四處傳播開來，藝術(shù)家們注意到唯一的、不認識的那個外國人?，F(xiàn)在在我們中間有一個人，此人早已斷言，他要與您交往，真的，他聲稱同您在友好的關(guān)系中生活過，對此我們不那么特別相信。人們要求此人，注視您，并消除疑慮；換句話說，他保證，您不是那種人，在那個外國人身上絲毫沒有您的身材和外貌的任何痕跡。因此隱匿身份至少在此時此刻被遮掩過去，而以后就出現(xiàn)一些可笑的事情?！?br>　　我現(xiàn)在更加坦率地擠進這群藝術(shù)家行列中，并向大師們打聽我還不知道其藝術(shù)手法的各種不同的繪畫的情況。最后有一幅畫特別使我著迷。就是表現(xiàn)龍的征服者和少女的解救者——圣喬治的那幅畫。無人能夠?qū)ξ艺f出(創(chuàng)作此畫的)大師的名字。這時，一個身材矮小的、謙遜的、直至現(xiàn)在尚未出聲的男子走了出來，并告訴我，這幅畫出自威尼斯人波爾代諾內(nèi)之手，這是他最好的繪畫之一，人們憑借這幅畫可以看出他的全部功績?，F(xiàn)在我也許可以確切地說明我的愛好：這幅畫使我有感覺，因為我，更詳細地了解威尼斯畫派，知道更好地評價這個畫派的大師們的優(yōu)點。
　　海因里?！み~爾是富有教育意義的藝術(shù)家，他是瑞士人，他與名叫左拉的一位朋友在這里上大學(xué)已經(jīng)好幾年了。他出色地仿制了用烏賊墨棕畫出的古希臘羅馬的半身像，從而在藝術(shù)史上是人們所共知的。

一七八六年十一月五日，羅馬
　　我在這里已有七天了，這個城市的一般概念逐漸地在我的心田中顯露出來。我們有時經(jīng)常外出，我使自己熟悉了新、老羅馬的市區(qū)圖，觀賞了所有的遺址和建筑物，參觀了一個又一個別墅；對于最了不起的奇觀則慢慢地欣賞，我惟有睜大眼睛，看看，走走，又重新回來；因為人們只有在羅馬才能使自己對羅馬有思想準備。
　　然而我們承認，從新羅馬中揀出老羅馬來是一件艱苦的、令人悲傷的事情：可是人們還是不得已而為之，并且最終希望得到不可估量的滿足。人們遇見富麗堂皇的蹤跡和破壞的蹤跡，這二者均超出我們的想象。新羅馬的建筑工程師把野蠻人留下的東西毀掉了。
　　如果人們看到這樣一種存在——它已有二千年及二千年以上的歷史——由于時代的更迭而如此多種多樣地徹底加以改變，然而它卻是同一塊土地，同一座山，甚至往往是同樣的圓柱和墻，而且在民眾中仍舊存在古老的性格的蹤跡，那么人們就會成為命運的偉大而決定的一個共同伙伴，并且就會使觀賞者從一開始就難以解釋羅馬與羅馬怎樣銜接。不僅難以解釋新羅馬與舊羅馬如何銜接，而且難以解釋舊羅馬和新羅馬的不同時期彼此如何銜接。我只有力圖首先自己感覺到被遮去了一半的部分。然后那些出色的準備工作就能非常充分地得以利用。因為自從十五世紀以來直到我們的時代，一些卓越的藝術(shù)家和學(xué)者花了一生的時間研究這些題目。
　　當(dāng)我們?yōu)榱丝吹阶顚氋F的東西在羅馬來去匆匆時，這個龐然大物就在從容不迫地對我們產(chǎn)生影響。在其他地方，人們必須尋找有價值的東西；在這里，這種東西比比皆是，我們被它們擠來擠去。各種不同風(fēng)格的一幅幅風(fēng)景畫表現(xiàn)出人們的情況，宮殿和遺址，花園和荒野，遠方和狹窄的地方，小房子，圈棚，凱旋門和圓柱，這一切東西往往在一起這么近，以致于也許能把這些東西畫在一幅畫上。人們恐怕要用上千枝石筆書寫，在這里要有一枝什么樣的筆啊！于是人們在晚上就會由于(白天的)觀看和驚奇而精疲力盡……

十一月七日，羅馬
　　我等一次看到了拉斐爾的濕壁畫①和雅典畫派巨幅繪畫②等作品。它們就在那里，好像人們本該從部分地被抹去字跡的、已經(jīng)損壞的手抄本中猜出荷馬史詩似的。最初的印象給人的愉快是不完美的，只有人們逐漸地將所有的東西仔仔細細地看過，并加以研究之后，才會得到完全的享受。天花板上表現(xiàn)某些圣經(jīng)故事的濕壁畫的繪畫作品保存得非常完好，簡直像昨天剛剛畫成的一樣，雖然只有極少部分為拉斐爾親手所畫，然而這些畫不失為按照他的畫法并在他的監(jiān)督下所完成的極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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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梵蒂岡大馬士革飯店的涼廓中的、小型的、關(guān)于圣經(jīng)的濕壁畫?！?br>②?梵蒂岡的拉斐爾的壁畫?！?/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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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六年十一月十日，羅馬
　　現(xiàn)在我在這里目標明確地、平靜地生活，我過去很長時間沒有這種感受。我——觀看和覺察所有的東西，像他們原來那樣——的習(xí)慣，我的——讓眼睛成為燈光的——忠實，我對一切傲慢的完全擯棄，總有一天會重新對我非常有利，并且會悄悄地使我極其幸福。每天都觀看一個新的、令人驚奇的東西，每天都看到一些清新的、偉大的、罕見的繪畫以及人們長期猜想和夢想，卻從未憑借想象力得到的一整套東西。
　　今天我來到澤斯蒂烏斯的金字塔①跟前，晚上來到帕拉蒂諾山②上，來到上面皇帝宮殿的遺址上，它們像懸崖峭壁一樣立在那里。當(dāng)然從這里面沒有什么東西能被流傳下來！這里的確沒有平凡的東西，雖然也許在某些地方有一些東西是值得責(zé)罵的、無聊的、但是這樣的東西也分享了普遍的偉大。
　　如果我現(xiàn)在回轉(zhuǎn)到我自己身上，那么我——像人們一有機會都會那么樂意去做那樣——發(fā)現(xiàn)一種感覺，它使我無限高興，的確如此，我甚至敢說出這種感覺。凡是認真地到這里周游并注意觀看的人，必定變得基礎(chǔ)深厚，他必定理解——從未使他變得這樣生氣勃勃的——關(guān)于基礎(chǔ)深厚的概念。這個英才被標上能干的稱號；達到嚴肅而不單調(diào)；達到老練而充滿歡樂。至少對我來說，好像我(在其他地方從未像在這里這樣正確評價過這個世界的東西似的。我終生為我有幸獲得的結(jié)果而高興。
　　那么就讓我振作起來吧，這一定會到來！制度將會改善。我不呆在這里，以便按照我的方式加以享受。在我年滿四十歲以前，我要努力學(xué)習(xí)這些偉大的東西，我要學(xué)習(xí)和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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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建于奧古斯都時代?！?br>②羅馬的七座山岡之一，曾是昔日羅馬最高貴的市區(qū)。——譯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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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六年十一月十五日，弗拉斯卡蒂①
　　陪同已經(jīng)躺在床上，而我還在從貝殼形墨水缸里蘸著墨水寫作，還用這種墨水畫了畫。我們在這里度過的幾天非常美好，始終無雨，溫暖，而且還有宜人的陽光，人們沒有發(fā)覺夏天已無影無蹤。這個地區(qū)非常可愛，我所在的地方在一個小山上，更確切地說是在一座大山旁，每走一步都給畫家提供了最美好的題材。從山上遠眺，一望無際，人們望見羅馬就在跟前，再遠可望見大海，在右邊是蒂沃利②的群山，如此等等。在這個令人快樂的地區(qū)，一些鄉(xiāng)村別墅建造得非常別致。正如古代的羅馬人在這里建造自己的別墅那樣，在一百多年前富裕和傲慢的羅馬人也把他們的鄉(xiāng)村別墅安置在最美麗的地方。我們在這里游玩了兩天，而且總有新鮮的、令人興奮的事情出現(xiàn)。
　　然而幾乎難以說明，夜晚是否比白天流逝得更輕松愉快?？嗟呐魅税腰S銅制的三臂燈往大圓桌上一放并說聲“Felicissima?notte!”③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一起，圍成圈子并拿出白天一整天畫好的或速寫的畫。人們議論，題材是否應(yīng)當(dāng)選擇得更加有利，性格是否擊中要害，哪些東西是首先的、普遍的要求，人們在最初構(gòu)思時就能就這些要求為自己辯解。內(nèi)廷參事賴芬施泰因善于通過他的明智和威信來安排和主持這些會議。然而根據(jù)記載，這個值得稱贊的機構(gòu)原來是從菲利普·哈克爾特開始的，他善于最和諧一致地畫出和制作出現(xiàn)實的景色。他不讓藝術(shù)家和業(yè)余愛好者，男子和婦女，老年人和青年人閑著，他鼓勵每個人，根據(jù)自己的才能和能力同樣地試著去做，并且以身作則先作出好的榜樣。內(nèi)廷參事賴芬施泰因在那位朋友啟程之后忠實地繼續(xù)這種行為——召集和維持社交聚會。我們認為，激發(fā)每一個人的積極因素是多么值得稱贊。這個社交聚會的不同的成員的本性和品質(zhì)以優(yōu)美的方式顯露出來。例如，蒂施拜因作為歷史畫畫家觀看風(fēng)景就完全不同于風(fēng)景畫畫家。他在某處發(fā)現(xiàn)一些重要的水溝和其它優(yōu)美的、意味深長的物品，而另一個人在此處居然什么也沒有察覺。于是他成功地抓住某些人類的、純真的特征，這也許是從兒童、鄉(xiāng)下人、乞丐和其他的這一類不諳世故的人們或者也從動物身上得到的——他善于用少量的、表示性格特征的線條非常出色地描繪——從而總是給人們的閑談添加了新的、令人愉快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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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意大利城市和避暑勝地，在羅馬東南?！g注
②羅馬東面的城市，有瀑布和古羅馬建筑遺跡?！g注
③意大利語，晚安！——譯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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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六年十一月二十二日，羅馬，圣塞西利婭節(jié)①
　　我不得不用幾行文字生動地寫出對這一幸福的日子的紀念，至少歷史性地匯報我所享受的一切。這一天天氣極好，連一絲風(fēng)也沒有，晴空萬里，陽光和煦。我和蒂施拜因前往圣彼得廣場，起初我們在廣場上踱來踱去；后來走得渾身發(fā)熱，我們就來到巨大的方尖石塔所投下的、寬度足夠兩個人并排的陰影中，一邊散步，一邊吃著我們在附近買的鴿子。然后我們走進西斯廷教堂②，我們覺得教堂既明亮又生氣勃勃，所有的繪畫都采光很好，米開朗基羅③的《最新的法庭》和多種多樣的天花板油畫分享了我們的贊賞。我目不轉(zhuǎn)睛地觀看，并不禁驚嘆。藝術(shù)大師的內(nèi)在的自信和陽剛之氣，他的偉大超過任何表現(xiàn)。我們把所有的東西看了又看之后，才流連忘返地離開了這個圣地，朝著圣彼得教堂走去。它從晴朗的天空得到最美麗的光線，其各個部分顯得既明亮又清晰。我們作為欣賞者，對它的宏偉和富麗堂皇感到賞心悅目，這一回不會由于令人討厭的和過于明智的審美觀而把我們自己弄糊涂，并且克制了任何一種比較尖銳的評價。我們因見到令人愉快的東西而感到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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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圣塞西利婭：公元三世紀的殉教者，音樂之保護神。11月22日為塞西利婭節(jié)?！g注
②西斯廷教堂：中世紀羅馬教皇西克斯塔斯四世時建于梵蒂岡官廷中?！g注
③米開朗基羅·布奧納羅蒂(1475-1564）：意大利雕塑家、畫家、建筑師和作家。他為西方藝術(shù)指引了從文藝復(fù)興至巴羅克的道路?！g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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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我們登上教堂的屋頂，在這里人們零星地看到建筑優(yōu)美的城市的景象。房屋和倉庫，噴泉、(根據(jù)外觀加以判斷的)教堂和一個巨大的神廟，全部都在空中，并且在這段時間里進行了美妙的散步。我們登上鐘型屋頂，觀看亞平寧山脈非常令人心曠神怡的地區(qū)，索拉科泰山，朝蒂沃利方向望去是一片火山山丘、弗拉斯卡蒂、甘多爾福堡①和康帕尼亞平原，再往遠處望去、即見到大海。近處，在我們眼前的是羅馬全城，它的東西、南、北及其大批宮殿，鐘型屋頂?shù)?。此時沒有一絲微風(fēng)，在銅制的圓頂上熱得像在溫室中一樣，我們把這一切銘記在心中之后，我們就走下鐘型屋頂；我們讓人給我們打開通向鐘型屋頂、這種屋頂?shù)墓男巫徒烫玫闹刑玫娘w檐的那些門，人們可以圍繞相同的門走來走去，自上而下地觀看這些部分和教堂。當(dāng)我們站在鼓形座的飛檐上時，教皇正在下面低處走過，去做午后祈禱由此可見，我們在圣彼得教堂毫無遺漏地看到了一切。

一七八六年十二月三日，羅馬
　　到目前為止天氣情況通常是六天對六天地交替變換。兩天天氣非常好，一天陰沉，兩三天下雨，然后又是好天氣。我力圖按照天氣的類型最有效地利用各種天氣。
　　然而對我來說，這些美好的東西總是像新的相識一樣。人們未曾同他們一起生活過，沒有找出他們的特點。其中一些東西用暴力把我們據(jù)為己有，因為人們一會兒變得對其他人漠不關(guān)心，甚至變得對其他人不公正。例如古羅馬的萬神廟②，望景樓的阿波羅③，一些巨型的頭以及西斯廷教堂，再次如此地吸引了我的情感，以致使我除此之外幾乎不再觀看什么。然而人們怎樣——正如人們本來那樣平凡地，并且習(xí)慣于微不足道地一會使自己與這個高貴、非凡、有教養(yǎng)之物相提并論呢？如果人們想要使其相當(dāng)就緒，于是大量的東西從各個方面再一次涌入，處處都遇見你，任何東西本身都要求付出聚精會神的代價。人們到那時會怎樣微離呢？人們只好有耐心地讓其起作用和不斷成長，并且經(jīng)常注意其他人為了對我們有利所做的事情。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辦法。
　　溫克爾曼④的藝術(shù)史，由費阿翻譯的新版本，是一部非常有用的著作，我立即買到了該書，我覺得它在本地按某種要求設(shè)計的、富有教育意義的社交聚會中是非常有益的。

　　羅馬的古代文物也開始使我高興。歷史、碑文、錢幣，對于這些東西，以前我通常不想知道什么，現(xiàn)在通通擠了過來。我現(xiàn)在在這方面的情況，正如我以前的博物學(xué)方面的情況一樣，因為世界的全部歷史都與這個地方聯(lián)系在一起，樣?于是我把我進入羅馬的那一天算作我的又一個生日，一個真正的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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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甘多爾福堡；意大利羅馬省之城市，位于阿爾班湖畔，為教皇的避暑地?！g注
②萬神廟：羅馬的圓形建筑物，有巨大的圓頂，建于公元120年前后?！g注
③?阿波羅：希臘神話中光明和藝術(shù)之神。——譯注
④約翰·約阿希姆·溫克爾曼（1717-1768），德國考古學(xué)家，創(chuàng)立了古典考古學(xué)和近代藝術(shù)科學(xué)。其代表作為《古代藝術(shù)史》?！g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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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六年十二月十三日，羅馬
　　您——像我所希望的那樣——完全接受了我的出走，這使我多么高興??！現(xiàn)在請您與我的任何可能對此有過反感的情緒和解吧！我不曾打算傷害任何人的感情，我現(xiàn)在不能說些什么，以便為自己辯解。愿上帝保護我，使我在任何時候都用導(dǎo)致這一決定的前提騙過一位友人！
　　現(xiàn)在我在這里逐漸地從我的?Salro?mortale①中恢復(fù)過來，我在這里與其說是享受，倒不如說是學(xué)習(xí)。羅馬是這樣一個世界，人們需要若干年的時間，然后才會在這個世界中覺察到自己。我認為那些邊走邊看的旅游者們多么幸福啊。！
　　今天早晨溫克爾曼從意大利寫的一些信到了我的手中。我開始讀這些信時是多么感動??！三十一年前，在同一個季節(jié)，他，一個比我還窮的傻瓜，來到這里。他確實也是這樣德意志式地嚴肅認真，為了全面而可靠地(認識)古代文物和藝術(shù)。他多么踏實地、出色地進行鉆研！然而我對處于這種地位的這個人的紀念究竟是什么！
　　除了——在其所有方面均是真實地、前后一致的——大自然的物品之外，沒有任何東西像一個善良明智的人的蹤跡那樣說話這么響亮，沒有什么東西像真正的藝術(shù)那樣說話這么響亮！真正的藝術(shù)同前者一樣地合乎邏輯。
　　人們可以在羅馬這個地方真正地感覺到這一點。在這里，好多專橫跋扈曾經(jīng)大發(fā)脾氣；在這里，好多胡言亂語通過權(quán)力和金錢曾經(jīng)長久地持續(xù)下去。
　　溫克爾曼給弗蘭克的信中的一段話使我特別高興?！霸诹_馬，人們必須以某種程度的冷漠去尋求所有東西；否則就被人視為法國人。我以為，在羅馬有全世界很高的科學(xué)造詣，就連我也得到了提高，經(jīng)受了考驗?！?br>——————
①意大利語，冒險之舉。——譯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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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所說的話完全適合我在這里研究所有事物的方式確實如此，正如人們在這里受到培訓(xùn)那樣，人們除了羅馬以外能沒有任何概念。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人們必須轉(zhuǎn)生，人們回題自己從前的概念就像回顧童鞋一樣。最普通的人在這里也會有些變化，盡管這不能逐漸變?yōu)樗谋举|(zhì)。然而，他至少得到不尋常的概念。
　　寄去此信向您祝賀新年。新年伊始祝您萬事如意！年底以前我們彼此再相見，這不會是小小的快樂。過去的這段時光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階段；我現(xiàn)在有可能死去，或者有可能再延續(xù)一會兒，這兩種情況對我來說都是理想的?，F(xiàn)在我要向孩子們說句話。
　　您可以給孩子們朗讀我講述的下列內(nèi)容。人們沒有覺察到冬天(的到來)：花園里種植著常青樹，陽光明媚而溫暖，人們只是在朝北的、最遠的山嶺上見到白雪皚皚，花園里靠墻種植的檸檬樹現(xiàn)在逐漸地被蓋上蘆葦墊，然而酸橙樹仍舊不加任何覆蓋地露天立著，在這樣一棵樹上掛滿了幾百個極其美麗的果實。這種樹不是像在我們那里一樣地加以修剪并種到圓形木桶中，而是與它的兄弟們一起排成一行，自由、快活地在土地上生長。人們無法想象出比這種景象更加快樂的東西。人們只付很少的小費可以隨心所欲地吃個夠。這些果子現(xiàn)在就相當(dāng)好吃，在三月份它們的味道會更好。
　　不久前我們來到海濱，并且讓人撒網(wǎng)捕魚；這時形態(tài)極其奇特的魚類、蝦蟹以及罕見的、奇形怪狀的東西就顯露出來，也有給觸摸者以電擊的魚類。

一七八六年十二月二十日，羅馬
　　的確，在這里種種事情與其說是享受，倒不如說是辛苦和操勞。從內(nèi)都把我徹底改造的轉(zhuǎn)生總是在繼續(xù)發(fā)生作用。我也許曾經(jīng)打算在這里學(xué)習(xí)一些真正的學(xué)問；我不曾料想，后退這么遠地返回學(xué)校，以致我不得不荒廢這么多東西，甚至還要完全改變觀念，從頭學(xué)起。然而我現(xiàn)在堅信不疑，并且為此完全獻身。我越要違背自己的意志，就越使我高興。我像一個原先打下不合格的基礎(chǔ)而要建造一座尖塔的建筑工程師。他將及時地覺察到這一情況，并樂意重新拆除自已從地面已經(jīng)建好的部分，他試圖擴大、完善其平面布置，使其基礎(chǔ)更加得到保證，并且預(yù)先為未來的建筑物的某種程度的堅固性而感到高興。但愿上天保佑，在我返回的過程中也能感覺到在一個更廣闊的世界里的生活帶給我的、品德良好的結(jié)果！的確，以藝術(shù)鑒賞力的觀點來看，這同時也是忍受偉大的革新的、合乎道德的鑒賞力。

一七八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羅馬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第二次觀看最好的景觀，此時，最初的驚奇化為對景觀的價值和共同經(jīng)歷和更純潔的感情。為了得到對人類所做出的成績的最高理解，心靈必須首先達到充分的自由。
　　大理石是一種希有的材料；觀景樓的阿波羅的原型這樣極其令人愉快，因為生氣勃勃的、少年般自由自在的、永遠年輕的人的最高尚的氣息立即消失在最好的石膏模子中。
　　在我們對面，在龍達尼尼宮中有一個美杜莎①的面部模型。在那里，臉型高尚、美麗、超過原物大小的死者的令人可怕的凝視被塑造得惟妙惟肖。我現(xiàn)在有一個出色的復(fù)制品，然而沒有留下大理石的魅力。發(fā)黃的、接近肉色的石頭的高貴性和半透明性見不到了。與此相反，石膏像看起來總是顯得蒼白和毫無生氣。
但是，走進石膏像塑造者的工作間使我多么高興，在那里，人們看到塑像的各個美妙的組成部分一個一個地從模子中制出，并且從而得到各種形態(tài)的全新的外觀。隨后人們同時看到，在羅馬到處分散擺放著的東西彼此排在一起，這些東西對進行對比是非常有用的。我禁不住要買下一個朱庇特②的巨大的頭像。它立在我們的床鋪對面，閃閃發(fā)光，以便我能夠立刻對他做早晨的祈禱，他盡管那樣偉大和威嚴，然而卻使我們有一副極其愉快的面孔。
　　我們年邁的女主人進來整理床鋪時，她的那只親密的貓通常也跟隨她悄悄地溜了進來。我當(dāng)時坐在大廳里，聽到老婦人在里面干她的事。突然，她非常匆忙和生氣，一反常態(tài)，打開門喊我趕快進來，看看奇跡。我問究竟出了什么事，她回答，貓在朝拜天父。她大概早就看出了這個動物像一個基督徒一樣地有理智，這可真是一個天大的奇跡。我趕快跑進去，親眼看看，這確實夠奇特的。那個半身塑像放在一個高高的底座上，身體在胸部以下遠遠地被截斷，從而頭部向上聳起。這時貓已跳到桌子上，將它的兩只爪子放到上帝的胸部，它盡量伸展四肢，從而使它的嘴觸到天父的圣須；它極其嫵媚地舔著圣須，既沒有由于女主人的感嘆也沒有因為我的半路殺出而受到絲毫干擾。我未打斷這位善良婦女的驚奇，然而我說明，貓的這種罕見的祈禱是由于嗅覺敏銳的動物大概已經(jīng)覺察到，油脂從模型里沉入到胡須的凹陷處，并在那里保留下來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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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美杜莎：希臘神話中的蛇發(fā)水怪，被其目光觸及者即化為石頭。譯注
②朱庇特：羅馬神話中的主神?！g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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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六年十二月二十九日，羅馬
　　此外，人們做了多少嘗試，把我從黑暗中拉出來，詩人們?nèi)绾谓o我朗讀，或者如何讓人給我朗讀他們的作品，扮演一個角色如何只取決于我，這些都沒有把我搞亂，并使我得到足夠的消遣。因為我已經(jīng)注意，這在羅馬是什么意思，因為在世界君主腳下的那些許多小的團體有時表明某些目光狹隘。
　　是的，在這里好像在各處一樣，我本身以及由于我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在其發(fā)生之前就使我感到無聊。人們必須把自己列入某一黨派，幫助維護它的狂熱和陰謀,稱贊藝術(shù)家和業(yè)余愛好者，貶低共同宣傳者，容忍大人物和富人的一切作為。人們?yōu)榱怂羞@一套祈禱的緣故，打算離開這個世界，難道我應(yīng)當(dāng)在這里為此一起祈禱，而且毫無目的？
　　不，我只不過為了了解這一切，然后在家對此行感到滿意，并且使我和其他人失去進入這個可愛的、廣闊的世界的所有興趣罷了。我不會陷得更深。我想觀看羅馬，現(xiàn)存的羅馬，而不是十年十年地過去的羅馬。假如我有時間，我一定要更好地利用它。尤其是從這里開始讀起歷史來完全不同于在世界任何地方。在別處，人們從外向內(nèi)讀，而在這里，人們則認為是從內(nèi)向外讀：一切都在我們周圍安營扎寨，并且又從我們這里出發(fā)。這種情況不僅適用于羅馬史，而且適用于整個世界史。我可以從這里出發(fā)，伴隨征服者直到威悉河畔①和幼發(fā)拉底河畔②，或者，如果我要成為一個游手好閑者，我可以在神圣的大街上期待著凱旋而歸的統(tǒng)帥們，在這期間我靠捐贈的糧食和錢生活，并且愜意地參加所有這樣的壯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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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威悉河：德國的主要河流之一，全長477公里，注入北海。——譯注
②幼發(fā)拉底河：西亞最大河流，源于亞美尼亞，與底格里斯河匯合后注入波斯灣，全長2700公里?！g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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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七年一月二日，羅馬
　　為了有利于書面的和口頭的傳說，人們想說出要說的東西，這種傳說在極少數(shù)情況下是充分的，因為它的確不能告訴人們?nèi)魏我粋€人的本來的特性，甚至不能在精神事物方面。只要人們準確無誤地看一眼，人們就樂意閱讀和傾聽；因為這是緊跟在生動的印象之后，現(xiàn)在人們可以思考和判斷。當(dāng)我從某些明確的觀點出發(fā)，以特殊的好感觀察某些石頭、草本植物和動物時，您常常要嘲笑我，并且想把我拉回來；現(xiàn)在我把我的注意力對準建筑工程師、雕塑家和畫家，并將學(xué)會在這方面找到途徑。

一七八七年一月六日，羅馬
　　為了使自己恢復(fù)精神，我昨天把一個巨大的朱諾①頭像的復(fù)制品放到大廳中，其原件存放于盧多維西別墅中。這是我在羅馬的第一次戀愛關(guān)系。她現(xiàn)在已為我所有。任何言語也無法描述我此時的感受。這像是荷馬史詩中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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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朱諾：古羅馬神話中的女神，朱庇特之妻，后為婚姻、生育女神?！g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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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為了將來我也有可能值得接近這樣好的一個社交聚會，因為現(xiàn)在我可以奉告，《伊菲格尼》終于完成了，也就是說，它以兩種字句彼此相當(dāng)相同的原稿擺在我的桌前，其中一份原稿最近將送到您那里，請您愉快地接受它！因為我應(yīng)該表達的意思顯然沒有躍然紙上，也許人們能夠猜出我要表達的內(nèi)容。
　　您曾經(jīng)好幾次抱怨我的信件中有一些難以理解的地方，這些地方表明我在極其美好的現(xiàn)象中所遭受的壓力。這個希臘籍的女旅伴對此毫無干系。如果我要觀看的話，她一再勸請我從事工作。

　　我回憶起那位杰出的朋友，他安排了一次大的旅行，人們也許可以把這次旅行稱之為探險旅行。在他對此研究若千年并進行經(jīng)濟核算后，他最后突然想到，借用女兒一幢有聲譽的房子，因為他認為，這可以一起辦好。
　　我同樣犯罪地決定將《伊菲格尼》的兩部原稿隨身帶到卡爾斯巴德。最近我要記下，我在哪個地方專門同她談過話。
　　當(dāng)我離開布倫納山口時，我從最大的行李中將它拿出，并把它塞在自己懷中。在加爾達湖畔，當(dāng)強有力的午間風(fēng)推波助浪拍擊湖岸時，當(dāng)時我至少像我的女主人公在陶立斯海濱一樣獨自一人，我就對我在維羅納、維琴察、帕多瓦，甚至在威尼斯最勤奮地連續(xù)進行的新的修訂做了初步的工作。然后工作就停頓下來。真的，我被引上一項新的發(fā)明，即寫作《伊菲格尼在德爾法》①。如果不是娛樂活動和對較老的作品的責(zé)任感妨礙了我的話，我會馬上從事這一作品的寫作。
　　然而在羅馬，以應(yīng)有的堅持不懈繼續(xù)進行工作。晚上在就寢時，我已經(jīng)準備好明天一醒來就立刻開始的工作定出額。我當(dāng)時的方法非常簡單：我平心靜氣地抄寫作品，讓它總是一行一行地、一個長句一個長句地發(fā)出聲響。您將評論由此產(chǎn)生的東西，在此期間我學(xué)到的東西比我做的多。關(guān)于這部作品本身，還有一些注釋。
　　假如我再一次談到教會的事情，那么我想告訴您，我們在圣誕節(jié)前夜②成群地到處走來走去，參觀所有正在舉行禮拜儀式的各個教堂。一個特殊的教堂，參觀的人很多。它的管風(fēng)琴和音樂這樣加以安排，以致不缺少組成一首田園曲的任何聲響，既不缺少牧人的蘆笛聲，也不缺少鳥兒唧唧喳喳的鳴叫，也不缺少羊的咩咩叫聲。
　　在圣誕節(jié)第一天，我在圣彼得教堂見到教皇和全體教士，當(dāng)時教皇有時在寶座前，有時從寶座上下來舉行大彌撒。這是具有他的風(fēng)格的唯一場面，異常華麗和莊嚴；然而我在基督新教的“知足常樂”中資格已經(jīng)這么老，以致這種富麗堂皇使我失去的東西比給我的多；正如我的虔誠的祖先一樣，我也想對這些教會的世界征服者們說：“你們不要給我遮住崇高的藝術(shù)和純潔的人性的太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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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德爾法：希臘城市，阿波羅神殿所在地?！g注
②圣誕前夜：12月24日?！g注

［1］化用自狄奧哲尼士對亞歷山大大帝說的話?！徇\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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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正值三王來朝節(jié)①之時，我耳聞目睹了按照希臘的禮俗所做的彌撒。我覺得這樣的禮儀比拉丁式的禮儀更壯麗、更嚴格、更發(fā)人深省，并且更受歡迎。
　　此時此刻我也重新感到，對于這一切我顯得年紀太大了，只是對于真實的東西并非如此。他們的禮儀和歌劇演出，他們的聚會和芭蕾舞劇，這一切都像水一樣地從我身上的防水布大衣上流下來。與此相反，大自然的杰作：例如從瑪達瑪別墅遠眺所見到的日落；藝術(shù)作品：例如極受尊敬的朱諾，則給我留下深刻、持久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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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三王來朝節(jié)：1月6日?！g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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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十日
　　由此可見，在這方面這個令人憂愁的孩子,因為《伊菲格尼》當(dāng)之無愧地得到這個形容詞，產(chǎn)生于一種以上的感覺。當(dāng)我有機會把它讀給我們的藝術(shù)家們聽時,我劃線標出好些行,按照我的信念我要對其中的若干行進行修改,而其余部分則原封不動地加以保留,哪怕赫爾德爾也許要添加一些勾劃。我對這部作品盡心竭力，把筆都磨禿了。
　　若干年來我究竟為什么在我的寫作中優(yōu)先創(chuàng)作散文呢？其責(zé)任本來在于：我們的詩律學(xué)處于極不穩(wěn)定的狀態(tài),我的明智的、學(xué)識豐富的、共同工作的朋友們怎么會聽任感情、欣賞能力對某些問題做出決定，因而缺乏一切準則。
　　假如我從來不敢將《伊菲格尼)譯成抑揚格詩行，那么在我看來，在莫里茨①的《詩律學(xué)》中就不會出現(xiàn)一盞指路明燈了。與作者的來往，尤其是在生病臥床期間的來往，使我對此更加清楚，我懇求朋友們對此友好地予以思考。

一七八七年一月二十五日，羅馬
　　現(xiàn)在我越來越難以就我在羅馬的逗留為自己辯解：因為在觀賞這個城市的過程中，我的情況就好像走進海洋，走得越遠就覺得它越深一樣。
　　如果沒有過去，人們就不能認識現(xiàn)在。將二者加以比較需要更多的時間和靜謐。這座世界之都的地理位置使我們追溯到它的建造上。我們很快就發(fā)現(xiàn)，沒有一個強大的、領(lǐng)導(dǎo)有方的游牧民族在這里定居,并且明智地確定某個王國的中心；在這里沒有一個有權(quán)力的王侯確定一塊合適的地方成為一個居民區(qū)的居住地。不，牧人和下賤之人首先在這里準備好一個場所，幾個精力充沛的小伙子在山丘上為世界主人的宮殿奠定了基礎(chǔ)，他們曾經(jīng)在山丘腳下、在沼澤和蘆葦之間表演過開發(fā)者的任性。因此羅馬的七座山對于位于它們后面的大地來說不是山丘，對于臺伯河②和臺伯河的古老的河床來說它們是山丘，臺伯河河床變成了Campus?Martius③。如果春天允許我進行其他的參觀旅行，好么我打算更詳盡地描述不幸的情況?，F(xiàn)在我深切地同情阿爾巴的織工們的嚎啕大哭和痛苦，他們看到他們的城市被人毀壞，并且為了分擔(dān)臺伯河的煙霧，不得不離開美麗的、由一位聰明的指揮者所選擇的廣場，定居在貧困的科埃里烏斯山上，并從那里回首遙望他們所離開的天堂。我還少量地知道關(guān)于這個地區(qū)的情況，但是我堅信，古老民族的任何地方也不會像羅馬的位置那樣不好，因為羅馬人最終吞沒了一切，所以他們必須重新帶著他們的鄉(xiāng)村別墅出去，走到被毀壞了的城鎮(zhèn)的所在地，以便居住和享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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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卡爾·菲利普·莫里茨(1756-1793)德國作家，歌德的朋友?！g注
臺伯河：意大利第三大河,流經(jīng)羅馬,注入第勒②尼亞海（地中海西部)。全長403公里?！g注
③Campus?Martius：拉丁文，古羅馬練兵場和集會場的意思?！g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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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以前我在特里尼塔—德—蒙蒂拜訪了雅克奎爾長老，一位弗朗西斯派化募修道士。他出生于法國，由于數(shù)學(xué)著作而聞名，年事已高，非?？蓯酆兔髦?。他認識他的時代的杰出人物，他甚至在伏爾泰①身邊度過幾個月的時間，伏爾泰非常喜歡他。
　　這樣我結(jié)識了更多的善良、正派的人們，許許多多這樣的人都在這里，教士般的不信任將他們區(qū)分開來。售書業(yè)沒有聯(lián)系，而文學(xué)的新消息難得富有成果。
　　因此，孤獨的人探訪隱居者是適合的。因為自從阿里斯托德姆的演出以來——為了有利于他，我們已經(jīng)證明自己是真正積極的——人們再一次地誘惑我。然而在白天，情況非常清楚，這恐怕與我無緣。人們也許要加強自己的派別，需要我作為工具，假如我曾經(jīng)打算走出去，并且要表態(tài)，那么我也就會作為鬼怪起過短暫的作用?？墒乾F(xiàn)在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無法跟我打交道，所以他們就讓我走開，我繼續(xù)在我的可靠的道路上漫步。是的，我的生存得到了一個給予它恰如其分的、困難的累贅；我現(xiàn)在不再害怕那些——如此經(jīng)常地愚弄我的——妖怪們了。您也要滿懷信心！您將在上面抓住我，并將我拉回到您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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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伏爾泰：(1694-1778)法國思想家，十八世紀啟蒙運動杰出代表?！g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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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七年二月二日，羅馬
　　如果沒有親自見過的話，人們對于漫步于灑滿月光的羅馬之美就毫無概念。各個景物無不被大片的月光和陰影所吞沒。唯有最大、最普通的景象歷歷在目。我們好好地、充分地享受最明亮的、最美麗的夜晚已經(jīng)有三天了?？评麧蓨W提供了極其美麗的景象，它在夜間關(guān)閉，一名隱居者住在里面的一個小禮拜堂中，若干乞丐盤踞在坍塌的、有拱頂?shù)牡亟阎?。他們在平坦的地面上安放一盆炭火。無聲的微風(fēng)將活動場所上的煙霧推開，因此廢墟的下部被覆蓋，在其上面的巨大的圍墻陰森森的高高凸出；我站在柵欄跟前，觀看這一不尋常的現(xiàn)象：明月高懸，煙霧穿過墻壁、缺口和裂縫逐漸蔓延，它被月亮照射猶如大霧一般。這種景象是美好的，因此人們一定要看到月光下的萬神廟、古羅馬城堡、圣彼得教堂的前院以及其他大的街道和廣場。這樣一來太陽和月亮——就像有特殊才能的人一樣——在這里從事完全不同于在其他地方的工作；在這里，非同尋常的、然而有文化的民眾對著它們的目光。

一七八七年二月十六日
　　我意外地和愉快地得到了《伊菲格尼》平安到達的消息。在前往歌劇院的途中，有人遞給我出自非常熟悉的人①之手的來信，這一回令人加倍高興地蓋上小獅子的圖章：它暫時作為包裹平安到達的標志。我走過人群，進了歌劇院，試圖在陌生的人群中間，在巨大的枝形吊燈下給自己找到一個座位。在這里，我此時感到自己與我的友人挨得這樣近，以致我也許會跳起來擁抱他們。我衷心感謝(你們來信)通知我，直截了當(dāng)?shù)牡竭_，但愿你們用贊許的、友好的詞句寄來你們的下一封信。
　　在這方面隨之而來的是目錄，諸如我能夠期望從格興那里得到樣本，它們理應(yīng)在朋友們中間分發(fā)，因為無論讀者如何看待這些東西，這對我來說完全是我所謂的，然而我希望通過這些東西給我的朋友們帶來一些歡樂。
　　人們(為此)做得太多了?？偟恼f來假如我想想我的最后四卷，那么我就可能會覺得頭暈，我必須逐個地著手處理它們，這樣才會順利進行。
　　但愿我當(dāng)時沒有更好地去做，按照我最初的決定，讓這些東西以未完成稿的形式問世，并且以新的勇氣和力量著手我剛剛感興趣的某些新的題材。但愿我現(xiàn)在對于寫作《伊菲格尼在德爾法》不如對于傷腦筋地處理《塔索》的憂郁的情緒做得更好，然而我也向那里已經(jīng)太多地投入了我自己的東西，以致我不應(yīng)當(dāng)毫無效果地將它放棄。
　　但愿我沒有更好地按照我的初次決定去做，讓這些東西以未完成稿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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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指莎洛特·馮·施泰因。——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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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七年二月十七日，羅馬
　　天氣之好令人難以置信，簡直無法形容。自從進入二月份以來，除了有四天下雨外，天空始終晴朗，萬里無云，將近中午時分天氣幾乎太暖?，F(xiàn)在人們尋覓露天的地方，如果人們迄今為止只打算與神仙和英雄交往的話，那么自然景色突然重新恢復(fù)權(quán)力，人們追蹤最美好的日子使之活躍起來的那些郊區(qū)。有時候我回憶起，北方的藝術(shù)家們怎樣試圖從茅草屋頂和倒塌的宮殿中找出某些東西，人們怎樣在溪流、灌木叢和破碎的巖石跟前東游西逛，以便一下子瞥見美麗如畫的效果，我自以為十分奇特，更何況那些東西在這么長久的習(xí)慣之后還一直粘在人們身上；然而十四天以前我鼓起了勇氣，帶著小小的紙片走出去——穿過別墅的深處和高處不多加考慮地勾畫出小的、引人注目的、真正南方的、羅馬的景物，并且力圖憑借好運給它們畫出明暗部分。人們能夠清楚地看到，并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較好的，這完全是人們所特有的；然而如果他們要把它私吞，那么它就仿佛在所有者中間消失了。我們不追求完美的東西，而是追求我們習(xí)慣于抓住的東西。唯有通過正常的訓(xùn)練，人們才可能有所進步。然而我應(yīng)當(dāng)在什么地方找到時間和收藏品啊！在這期間，我的確感覺自己通過十四天狂熱的努力追求有了許多進步。
　　藝術(shù)家們樂意教我，因為我理解迅速。然而所理解的東西，并不會立刻實現(xiàn)；稍快地理解，毫無疑問是英才的特性；但是正確地完成某事則需要終生的練習(xí)。

　　雖然藝術(shù)愛好者努力追求尚屬不足，然而卻不應(yīng)被嚇倒。我在紙上畫出的——常常是過于匆忙的、很少是恰當(dāng)?shù)摹贁?shù)線條，使我易于對感情的東西進行任何想象。因為假如人們更仔細地、更深刻地觀察這些對象，人們的確更容易(由個別)提高到一般。
　　人們不應(yīng)當(dāng)與藝術(shù)家相比，而應(yīng)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因為大自然關(guān)心它的兒女，最卑微的人的生存不會受到妨礙，也不會受到最杰出的人的生存的妨礙：“小人物也是人！”我們只要這樣做就行了。
　　這兩次見到了大海，首先見到亞得里亞海，然后見到地中海，仿佛去參觀一樣。在那不勒斯①我們打算更加熟悉大海。各種想法突然涌上我的心頭：為什么不更早些呢，為什么不更輕松些呢！有多少數(shù)以萬計的事情，有些是全的，從頭開始的，我本來都應(yīng)該加以匯報的。

一七八七年二月十九日，羅馬
　　天氣仍舊好得難以表達，今天是我在傻瓜中間痛苦地度過的一天。隨著夜幕的降臨，我在梅迪奇斯別墅休息。新月剛剛過去，于是我?guī)缀跄軌驊{肉眼通過小望遠鏡十分清楚地看見柔和的峨眉月旁邊的整個昏暗的月輪。大地的上空漂蕩著白晝的薄霧，這樣的薄霧人們只有從克羅德②的油畫和素描中看出，然而大自然中的現(xiàn)象看起來不容易像這里的情景那么美麗。現(xiàn)在我看到我還不知道的一些花卉從地上長出來，還有樹上的新開的花朵，巴旦杏正在開花，并且在深綠色的橡樹中間呈現(xiàn)出一種新鮮的、輕俘的表現(xiàn)。天空映著陽光，像淡藍色的塔夫綢。在那不勒斯景色將會怎樣??！我們發(fā)現(xiàn)，絕大多數(shù)已是綠色。我的植物學(xué)的奇怪想法憑借所有這一切得到增強，我正想發(fā)現(xiàn)新的、美好的情況，大自然怎么成為這樣一個龐然大物，它看起來好像一無所有，然而它卻由簡單的東西產(chǎn)生出形形色色的東西。
　　維蘇威火山③噴出巖石和火山灰；在夜間，人們見到山頂燒得通紅。進行創(chuàng)造的大自然給予我們一條熔巖之河！現(xiàn)在，在這些偉大的題材變?yōu)槲宜赜械囊郧埃液喼辈荒艿却?br>——————
①那不勒斯：意大利語名稱為那坡里，意大利那不勒斯省省會，瀕臨那不勒斯灣，在維蘇威火山以西?！g注
②克羅德·羅蘭(1600-1682)法國畫家，蝕刻藝術(shù)家，巴羅克風(fēng)格風(fēng)景畫大師。——譯注
③維蘇威火山：位于意大利，瀕臨好不勒斯灣，其高度為1277米?！g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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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七年二月二十一日，圣灰星期三①，羅馬
　　愚蠢的行為現(xiàn)在結(jié)束了。昨天晚上，不計其數(shù)的燈光仍然是一個非同尋常的熱鬧場面。人們一定要看過羅馬的狂歡節(jié)，以便完全丟棄有朝一日重新觀看狂歡節(jié)的愿望。對此根本沒有什么東西可寫，如果進行口頭描述，也許會使人得到消遣。對此人們感到不愉快的原因在于：人們?nèi)狈?nèi)心的快樂，他們?nèi)鄙侔l(fā)泄——他們還可能存在的——那一點兒樂趣的錢。大人物節(jié)衣縮食，而且審慎克制；中等人士無能為力；平民百姓則一貧如洗。在最后幾天出現(xiàn)難以置信的喧嚷，然而沒有出自內(nèi)心的喜悅。如此萬里無云、如此美麗的天空，如此高尚地、純潔地注視著這樣的惡作劇。
　　因為人們不能放棄在這里的仿制，所以為了孩子們的樂趣畫了狂歡節(jié)的面具和羅馬特有的服裝，然后涂上顏色，因為他們要給心受的孩子們彌補Orbis?pictus②的缺少的一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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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圣灰星期三：四旬節(jié)(復(fù)活節(jié)前四十天的齋期)的第一天，按習(xí)俗要把圣灰撒在懺悔者的頭上?！g注
②Obris?pictus：拉丁文，《圖解的世界》的意思，是十七，十八世紀受人喜愛的教科書，其作者為捷克的青年教育工作者，牧師約翰·阿真斯·科梅尼烏斯(1592-1670)?！g注

［1］讀不通，應(yīng)該是“心愛”？——搬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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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利用收拾行李之間的短暫時間，以便再補回一些。明天我們前往那不勒斯。我高興地盼望著新的東西，它將會是非常美好的，并且希望在那個天堂般的大自然中重新得到新的自由和樂趣，在這里，在嚴肅的羅馬重新開始學(xué)習(xí)藝術(shù)。
　　收拾行李對我來說變得輕松，我現(xiàn)在做此事比半年前的心情更加輕松，那時我脫離了一切對我來說這么可愛、這么有價值的東西。是的，這已經(jīng)有半年時間了，而在羅馬度過的四個月當(dāng)中，我時時刻刻不曾失去——雖然會意味著許多的，然而卻沒有過多地說出的——某些東西。
　　我知道《伊菲格尼》已經(jīng)寄到，但愿我在維蘇威火山腳下獲悉，她得到了很好的接待！與具有將大自然看作藝術(shù)的這樣好的眼力的蒂施拜因一起進行這次旅行，對我來說極為重要。然而我們作為真正的德國人卻不能擺脫對工作的決心和希望。買了最好的紙，我們打算在紙上作畫，雖然題材的數(shù)量、美好和華麗幾乎確定無疑地使我們的良好的愿望受到限制。
　　有一件事我下了決心，即在我的全部韻文作品中除《塔索》之外，其它的什么作品也不隨身攜帶。我對它抱有最好的希望。如果我現(xiàn)在就知道，您對《伊菲格尼》有什么看法，那么這種意見就會作為對我的指導(dǎo)，因為這是一部類似的作品，其題材幾乎比那部作品的題材更有局限性，而且還將詳細地進行修改。然而我還不知道，它會變成什么樣子。我必須把現(xiàn)有的完全毀掉。這份稿子放在時間太久了。無論是人物，還是安排，還是語氣都與我現(xiàn)在的看法沒有絲毫相似之處。
　　收拾房間時，您的好幾封可愛的信落入我的手中，在通讀這些信件時遇到這樣的指責(zé)：在我的信中我自相矛盾。我雖然未能覺察到這種情況，因為我馬上把我寫好的信寄出去，但是對我來說這是很有可能的；因為我被神秘的力量拋來拋去，在此情況下我不是始終知道我究竟處于何處，這也許是理所當(dāng)然的。
　　人們講述一名水手的故事，他在海上突然遭到一次暴風(fēng)雨之夜的襲擊，他力求駕船回家。他的嬌子，在黑暗中偎依著他，問道：“父親，那邊的——我時而在我們上面，時而在我們下面看到的——燈光究竟是什么樣的一盞稀奇古怪的小燈？”父親答應(yīng)第二天給他解釋，這時真相大白，這是燈塔的火光，被狂浪顛簸得忽上忽下的眼睛感到它時而在下，時而在上。
　　現(xiàn)在我也在心潮澎湃的海洋上駕船朝碼頭駛?cè)?，敏銳地盯著燈塔的火光，如果在我看來它也改變位置，那么我最后將在岸邊痊愈。
　　在出發(fā)旅行時，人們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的每一次分別，以及將來的最后離別。這一次比以往任何時候在我心中不禁更強烈地產(chǎn)生這樣的感覺。我們?yōu)榱松钭隽诉^多的準備，因為這樣一來我們，蒂施拜恩和我，不理睬這么許多美好的事物，甚至于不理睬我們自己的、布置得很好的博物館?，F(xiàn)在那里并排放著三個朱諾，為了彼此進行對比；而我們離棄了它們，好像沒有它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