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6 何種道德？

“歡迎回來，清隆?！?/p>

晚上9點，清隆從大阪回來了。

早上坐飛機飛到那里，晚上再坐飛機回來……真的好辛苦啊。

“我回來了，帆波?！?/p>

接過清隆的公文包，我問道：

“要吃晚飯嗎？”

“在機場吃了一些，現(xiàn)在還不餓?！?/p>

“那我就把準(zhǔn)備好的飯菜放到冰箱里啦?！?/p>

…

……

………

明明自己不得不和清隆說些什么，卻怎么也開不了口。

緊張、擔(dān)憂、恐懼等諸多情緒混雜在了一起，讓我無所適從。

“帆波是想和我說什么事嗎？”

最終打破沉默的，還是清隆。

“嗯…算是吧。可能要說很久，我先幫你沏一杯紅茶哦？旅途已經(jīng)很累了吧，還要占用你的時間，真是不好意思?！?順著清隆的引導(dǎo)，我說道。

清隆點了點頭，坐到了沙發(fā)上。

不一會兒，水燒開了。

將沏好的紅茶遞給清隆，我也在沙發(fā)上坐了下來。

清隆嘗了一口，說道：

“這些年來，帆波泡的真是越來越好了啊。和最開始完全不一樣了?！?/p>

“清隆是在說文化祭的時候嗎？也是拜清隆的指導(dǎo)所賜呢。不過那個時候我們還是在不同班級，每當(dāng)回想起這件事，都有一種清隆被我‘策反’了的感覺。”

清隆笑了笑，沒有回應(yīng)，只是又喝了一口紅茶。

文化祭。

在那時，我和清隆結(jié)緣；也是在那時，我第一次見到了綾小路先生。

距今已過去了八年，一切都在變化著，但眼前的這杯紅茶，好像一架連通了現(xiàn)在和過去的橋梁般，借由升往彼方的裊裊熱氣無言訴說著我們的成長。

“我從天澤那里聽說了，基因編輯的事。”我開口道。

“嗯。帆波不贊同這樣？”

“因為，風(fēng)險這么大，失敗的那些孩子們要么死亡要么伴隨著嚴(yán)重缺陷而度過一生，甚至還會遺傳給他們的下一代……我真的很難想到比這還殘酷的事情了?！?/p>

“帆波應(yīng)該不反對基因編輯技術(shù)本身的吧，我記得我們四年前曾簡單聊過這件事?！?/p>

“那是2020年的諾貝爾化學(xué)獎剛公布的時候吧……到現(xiàn)在我的觀點也還沒有變。基因編輯確實是一個可以推動平等的技術(shù)措施?！?/p>

我曾在小葵申請加入學(xué)生會時，拜托堀北同學(xué)問了她這樣一個問題：

“西方有一句話，叫‘敏于抱負(fù)、鈍于稟賦’。舉例來說，兩個接受了相同教育并采用相同學(xué)習(xí)方法、付出相同努力的人最后的考試成績卻完全不同。其結(jié)果，雖然都抱有相同的夢想，但只有成績好的那個人考上了目標(biāo)大學(xué)——大體來說，這在現(xiàn)實中也是常有的事對吧？這種情況是平等的嗎？”

在當(dāng)時的小葵看來，這種情況毫無疑問是平等的，因為這兩名學(xué)生最終結(jié)果的區(qū)別只能歸因于天分和運氣這種非人為的因素。

然而，我不這么想。

舉個例子吧。

在大學(xué)的時候，我經(jīng)常見到一些遠比他人更為努力的學(xué)生。即便是假期，他們在學(xué)習(xí)上付出的時間也有12個小時以上——然而，他們的學(xué)習(xí)成績卻總是不如那些只在考前一個月突擊復(fù)習(xí)的學(xué)生們高。

這其中當(dāng)然有學(xué)習(xí)方法的差別，但根本上，雖然不愿承認(rèn)，還是他們的天賦拖了他們的后腿。說到底，如果學(xué)習(xí)6個小時就能搞清楚一件事情，誰又愿意學(xué)習(xí)12個，乃至14個小時以上呢？

同樣努力的頂級運動員們，因為天賦的不同，有的聲名顯赫摘得桂冠，有的默默無聞作為陪跑——這實在難言平等。

而基因編輯技術(shù)，則正是可以填平這一天賦鴻溝的存在。

如果它可以普遍應(yīng)用的話，那么人與人之間的天賦區(qū)別將不再存在，一切僅由個人選擇和個人努力來決定。

但是問題在于，臨床應(yīng)用基因編輯技術(shù)的代價實在太過昂貴了。通過CRISPR/Cas9技術(shù)對胚胎進行編輯具有較高的脫靶風(fēng)險，這會對嬰兒以后的成長帶來不可知的影響。編輯后的基因可能與原有的基因產(chǎn)生沖突，被編輯的嬰兒可能更容易患病，乃至更容易死亡……

“但它的風(fēng)險實在太大了，不論法律上如何界定，這實際上都是在傷害和殺人。如果只是治療型基因編輯還好，但在目前臨床應(yīng)用增強型基因編輯，我無論如何都很難接受?！蔽一貞?yīng)道。

基因編輯可以分為治療型和增強型的基因編輯，前者是指通過基因編輯的方式來治療、預(yù)防新生兒患有的嚴(yán)重遺傳疾病，如艾滋病等。至于增強型基因編輯，則大體上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全面增強被編輯者的智力、體力等能力，另一類則是增強被編輯者特定的能力。相較而言治療型編輯獲得的認(rèn)可更加廣泛，后者則爭議頗多。

白色房間要實施的，正是“增強型基因編輯”。并且更大概率，是后一種旨在增強被編輯者特定能力的基因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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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帆波贊同治療型基因編輯，卻反對增強型基因編輯，為什么？”

“因為前者可以讓被編輯者免于遺傳病的困擾，讓他們恢復(fù)到正常狀態(tài)，但后者則是想要讓人們超越正常狀態(tài)。”

“我明白帆波的意思了。但是啊帆波，什么叫正常狀態(tài)呢？是一種統(tǒng)計學(xué)上的平均狀態(tài)嗎？大多數(shù)人擁有聽力，少數(shù)人天生聾啞，所以前者就是正常狀態(tài)，后者不是？”

“嗯…大體上就是這樣。”

“但統(tǒng)計學(xué)的平均，是一個值得追求的目標(biāo)嗎？帆波你也贊同人們的天賦之間存在種種差異是不平等的，那么這種不平等，真的‘正?！瘑?？”

清隆想將我拖入界定概念的瑣碎爭論中，而一旦我陷入到“什么是正常”的討論中，我就再也無法從這一泥沼中脫身了。

所以，我不能就這么順著清隆。

“暫且不談這個。即便沒有白色房間的基因編輯，那些孩子們也能健康長大。但是當(dāng)基因編輯介入后，他們很可能會患有終生不治的遺傳病……這樣做，與傷害和殺人何異？”

“立法者允許發(fā)展汽車行業(yè)的同時也必然會預(yù)見到相當(dāng)數(shù)量的交通事故，按照帆波的說法，他們也是在殺人了？”

“我……”

“立法者明知汽車行業(yè)的發(fā)展會導(dǎo)致無數(shù)人死于交通事故，但同樣地，汽車行業(yè)也極大推進了我們文明的發(fā)展，同時，因為交通更加便利，一樣會有無數(shù)的生命因此而受到拯救——這便是發(fā)展汽車行業(yè)在道德上得以證立的理由。同樣，基因編輯會導(dǎo)致一些孩子罹患遺傳病，但借此培育出來的天才們卻可以在將來為人類文明的進步作出更大貢獻、拯救更多的生命?！?/p>

“就不能等基礎(chǔ)研究更成熟的時候再臨床應(yīng)用嗎？”

“拿自動駕駛來舉例子吧。為了行人的安全，有的國家對自動駕駛汽車采取了嚴(yán)格限制的策略，只能在規(guī)定的區(qū)域內(nèi)進行測試。但是，這規(guī)定的區(qū)域里本來就沒多少行人，自動駕駛汽車如何采集相應(yīng)的數(shù)據(jù)？而如果不采集足夠的數(shù)據(jù)，自動駕駛汽車又如何變得更加安全？”

不完善的自動駕駛汽車很危險——要限制出行區(qū)域——汽車無法采集足夠的數(shù)據(jù)——自動駕駛汽車無法變得更加安全——不完善的自動駕駛汽車很危險。

按照清隆的意思，這是一個閉環(huán)。

看來清隆是真的下定決心將這個計劃推行到底了啊……

正當(dāng)我思索任何回應(yīng)清隆的說辭之時，一陣腹痛突然席卷過來，疼得我彎下了腰。

見狀，清隆連忙將止痛片取來。

“抱歉…沒想到突然這個時候來了?！蔽覠o力地說道。

“沒關(guān)系，帆波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吧?！?/p>

“看起來，只能這樣了呢……”

說完，清隆輕吻了我的嘴唇，將我抱進了臥室。

我就這么，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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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7 時間沙漏

一覺過后，心靈的憂愁雖半分未減，身體的疲憊卻已然恢復(fù)。

清隆今天還是要去大阪的樣子，在叫醒我之后，他就離開了我們的家。

看來，他這段時間都是在抽空見我啊。明明住在那里的酒店就好，但他依然不知疲累地在東京與大阪兩地往返著——這恐怕只是為了和我相見的時分能多一些吧。

對于清隆潤物無聲的愛，我感到無比歡喜——本應(yīng)如此的，但在知道清隆從事的計劃之后，我的腦中只?；靵y。

我不知道接下來要如何同清隆相處。

我不是沒有預(yù)感，清隆可能會從事違法的事。我也決定對一些“必要的”行為視而不見。

但我從來沒想到，清隆會主動去加害別人的生命。

為了人類的未來，就可以犧牲無辜的嬰兒們嗎？或許站在功利主義的角度是可以的吧，但這種觀點我始終難以接受。

一邊是我和清隆之間的愛情，一邊是即將被犧牲的生命——兩件無比重要的事情被放在了天秤兩端，

品嘗著清隆為我準(zhǔn)備的早餐，它十分溫暖。

淚水就這樣流了下來，模糊了我的雙眼，讓我看不清天秤到底朝哪方傾斜。

……

早上在家發(fā)呆的時間比想象中長，不知不覺，來到教室已經(jīng)是快要上課的時間了。

“帆波老師，今天好慢啊！”千咲站在教室門前等著我，雖然嘴上說著抱怨的話語，但她的表情，卻是無比的安心。

“抱歉，小千咲。來這里之前在辦公室處理了一些事?！蔽胰隽藗€謊。

“是嗎，那就好……帆波老師今后也會一直和我們在一起的吧？”千咲似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的樣子，一直以來都充滿笑容的她此刻竟露出了擔(dān)憂的目光。

只不過晚到了一小會兒，甚至還沒到遲到的地步，千咲就擔(dān)心我再也不來了嗎？

“我怎么會忍心舍下這么可愛的小千咲呢。”

說完，我將千咲擁入懷中，輕輕撫摸著她的后背。

從這個擁抱中，我再次切身感受到了生命的貴重。

“嘿嘿，那就好?？捶ɡ蠋熌樕懿?，還以為遇到了什么困難了?！?/p>

千咲，真的很敏銳啊。

但同時，一個疑問也出現(xiàn)在了我的心中。

我真的，能夠忍受自己待在這樣一個殺人的機構(gòu)中嗎？

?

牽起千咲的手，我走進了教室。

就在簡單的互相問候之后，教室門外傳來了手推車的聲音。

打開教室的門，一位穿著工人服的男人站在那里。

在將一個木制的大箱子搬到講臺上之后，他說道：

“一之瀨さん向天澤さん要的物品都放在這里了?！?/p>

“辛苦您了，真的非常感謝?！?/p>

“那么，再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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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帆波老師，這是什么啊。”千咲緊緊盯著這個木制箱子，她的雙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小千咲好奇的話，索性在這里拆開它怎么樣？”

“可以嗎?。俊?/p>

我點了點頭，將口袋里的鑰匙拿出來，遞給了千咲。

千咲興奮地將鑰匙接了過來，對著粘在箱子上的膠帶狠狠一劃。

“大家也上來看一看，如果有喜歡的東西的話，就這么拿走也沒有關(guān)系~~”對著坐在座位上的另外三人，我說道。

“這是…拼圖？還有樂高玩具。悠君快來啊！這里還有火車和機器人?！?/p>

天澤的辦事效率真的很恐怖，昨天下午和她說的事情，竟然今天早上就完美完成了。

“其中很多都是大家一起玩才更有趣的玩具，千咲你到時候不要一個人全都獨吞了哦？”

“老師放心，我會帶著大家一起玩的~~”

……

在他們領(lǐng)走了各自喜歡的玩具之后，今天的授課正式開始了。

說是授課，其實也就是各干各的。曉正在按照我的要求讀著小說，悠斗和白羽則是無所事事地隨便看一些書。

“小千咲，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要單獨和你講。”

在將千咲叫到另一間教室之后，我問道：

“小千咲喜歡畫畫嗎？”

“很喜歡！”千咲話語中傳達出來的興奮感無比高揚，看來她愛畫畫的這份心情真的毫無虛假。

“那么，接下來我會給你多安排一些美術(shù)方面的課程，可以嗎？”

見千咲點了點頭，我繼續(xù)說道：

“對了，我還有一件事要問你。小千咲當(dāng)時為什么把白羽畫成一個沙漏了呢？是因為小千咲感受到了什么嗎？”

梵高曾說：“在我們的眼睛里，真正的畫家是那些人，他們畫多種東西，不是照它們的樣，而是照他們的感覺那樣?！?/p>

而千咲，正是一直以來都在按照著自己的感覺來畫畫的那個人。她的觀察力和想象力都無比卓絕，那么她到底在白羽身上看到了什么，掌握了這點，便很有可能洞悉白羽的本質(zhì)。

“帆波老師想更加了解小白嗎？”千咲問道。

“對呀，因為我是你們的老師嘛。如果不更加了解白羽的話，也就沒辦法將她潛在的才能激發(fā)出來了，不是嗎？”

“嗯…也是呢，嘿嘿?！?/p>

“小千咲愿意和我說一下你眼中的白羽嗎？”

“帆波老師的話，沒問題！其實，我畫的不是沙漏，而是小白本人哦？這么說也不太對，更準(zhǔn)確的說法應(yīng)該是把沙漏擬人成了小白的樣子?！?/p>

也就是說，乍一看是沙漏，但其實畫的卻是人體嗎？

“小千咲說的我大概理解了。那么為什么要把白羽畫成這個樣子呢？”

“因為小白身上的時間停滯住了呀。雖然是一個沙漏，但在中間的部分我畫了一個白色圓環(huán)，緊緊勒住了中間那狹窄的通道?！?/p>

“白色圓環(huán)，是指這個盡是白色的機構(gòu)嗎？”

“是哦。和我不同，小白是那種想法很多的人。但她從來不會把自己的這些想法表露在外面，而是深埋在自己的內(nèi)心中?！@樣努力學(xué)習(xí)的意義是什么？’‘這個機構(gòu)的意義是什么？’‘量產(chǎn)天才真的是有價值的事情嗎？’‘我人生的意義又是什么？’……小白上課發(fā)呆的時候都是在想這些問題。”

“這些是白羽本人告訴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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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8 思與寫

“這些是白羽本人告訴你的？”

“不是，小白從來沒有說過這些。只是我的直覺啦。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小白的眼界很廣的，她才不會像宮澤同學(xué)一樣，被‘量產(chǎn)天才’的理念束縛?！?/p>

僅憑直覺就可以將一個人的心理活動在腦中補得這么充足嗎？按理說這實在有些荒唐，但從和千咲的這幾天接觸來看，她或許真的有那種一下子把握他人本質(zhì)的直感。

“也就是說，白羽是一個經(jīng)常思考的人？”

“嗯嗯，沒錯。小白有一種很成熟的氣質(zhì)對吧？應(yīng)該就是拜這所賜?！?/p>

“所以，白羽那時是看懂了你的畫？小千咲你也注意到了吧，昨天唯有白羽沒對你的畫表示出任何的質(zhì)疑?！?/p>

“我覺得是哦。雖然我們之間沒有過任何交流，但當(dāng)小白看到我的畫時，一直以來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致的她突然睜大了雙眼。在仔細端詳了一小會兒之后，她對我露出了一個超超超漂亮的笑容。從那時我就想，我一定要和她成為好朋友。帆波老師你昨天說我‘一直都不被理解’，但其實不是這樣的。因為小白是那個能夠理解我的人?！?/p>

喜歡的人是悠斗，但理解自己的人卻是白羽…嗎？

既然如此，千咲又為什么會喜歡悠斗呢？

帶著這份好奇，我問道：

“在小千咲心中，悠斗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呢？”

“悠君嗎？悠君是一個非常非常帥氣，同時也非常非常溫柔的人！”

“小千咲還真是從不吝嗇對悠斗的贊美呢~”

“因為悠君就是如此優(yōu)秀的存在啊，和其他的男生完！全！不！同！”

千咲對悠斗的感情十分耀眼，并且她也毫無掩飾自己內(nèi)心情意的打算。

小孩子的喜歡，還真是純粹啊。

沒有那么多的利益糾葛，也不會去考慮各種各樣的將來，只要當(dāng)下有他在身邊，那么就一切都好。

驀地，我又想起了清隆。

在和清隆交往不久后，我就認(rèn)識了綾小路先生。那時我就預(yù)感到了，自己為了和清隆在一起，必須要付出數(shù)倍于常人的努力才行。

由此說來，我倒也有些羨慕千咲和悠斗的感情了。

如果我和清隆兩個人都離開白色房間，會不會更好些呢……

“帆波老師身體不舒服嗎？表情又差起來了?！鼻D的語氣充滿擔(dān)心。

“不，沒什么?！蔽覔u了搖頭。

望著這樣喜歡我的千咲，一股想要為她做什么的沖動油然而生。

“對了，小千咲，我和你說一件有關(guān)悠斗的事情怎么樣？”

“悠君的事情嗎！我想聽我想聽?！?/p>

“小千咲還記得我和悠斗聽到你唱歌的那件事吧?！?/p>

聞言，千咲低下了頭

“但是我唱得很爛，讓悠君聽到了?！?/p>

她的語氣有些擔(dān)憂又有些委屈。

“但是小千咲不知道的是，那時的悠斗一直趴在門外聽你唱歌哦，并且他的表情看上去，是那么地溫柔，那么地懷念。他一定這幾年里都記著小千咲的歌聲吧?！?/p>

對不起啦悠斗，把你出賣了。但誰叫千咲這么可愛呢？

“真的嗎！”

“悠斗也一定十分喜歡小千咲吧，是不是戀愛的感情我不清楚，但他一定是把小千咲當(dāng)成非常重要的人哦？”

我看向千咲，因為喜悅，她的嘴角不自覺地咧了開來。

能讓這個破天荒的女孩子愛慕到如此程度，悠斗又是一個什么樣的存在呢？我的心中充滿了好奇。

……

和千咲回到教室后，我又把白羽叫了出來。

“首先有一件要向白羽道歉的事情…我未經(jīng)你同意就擅自向千咲詢問了你們的過去，對不起?！?/p>

“沒關(guān)系的。帆波老師也是想為我找到未來的方向吧。”說完，白羽輕輕地撩了一下頭發(fā)。

明明她只有9歲，但我卻感覺自己像是在和同齡人對話一樣。

“我在你的檔案中看到，你經(jīng)常在上課的時候發(fā)呆……小千咲將它解讀成了你一直在思考。思考白色房間的意義，思考你的人生，思考你努力的價值?！蔽以囂叫缘卣f。

“很厲害吧，千咲。明明一句對話都沒說過，她卻可以看穿你的本質(zhì)。”

白羽拐彎抹角地承認(rèn)了千咲的話。

“是啊…那孩子或許真的是天才?！?/p>

“在帆波老師眼中，是不是天才，是很重要的事情嗎？”白羽問道。

直覺告訴我，這個脫口而出的問題正是我能否取得白羽信賴的關(guān)鍵。

所以，我決定如實相告。

“說實話，如果我有孩子的話，我真的不希望ta是個天才。”

“為什么？”

“因為天才經(jīng)常以自我為中心，惹得很多人生厭，并且相當(dāng)一部分還與痛苦和瘋癲相伴一生……如果我有孩子的話，我只希望ta快快樂樂成長就好?！?/p>

白羽點了點頭，認(rèn)可了我的話語。

“但帆波老師為什么，又想將我們培養(yǎng)成天才呢？從這兩天的交流來看，我覺得帆波老師是一個好人?！?/p>

“那是因為…我不得不這么做啊?！蔽覈@了口氣，說道。

“白羽你也知道，白色房間的教育模式是多么殘酷。為了改變這種教育模式，我需要給出一套切實可行的替代方案來?！?/p>

“而教導(dǎo)我們，正是您對自己教育理念的驗證？”

“是的?！?/p>

“帆波老師，為什么不試著通過報警等方式來摧毀這個機構(gòu)呢？就算它是什么大人物開辦的，但相比于將我們教導(dǎo)成才這種緩慢的方式，還是前者來得更快吧？”

白羽的問題一個一個都相當(dāng)尖銳。它們毫不留情地刺進我內(nèi)心中最為柔軟，同時也是最為虛偽的地方。

“因為…白色房間的主人，姓綾小路?！?/p>

聞言，白羽先是愣了一愣，而后說道：

“原來如此。帆波老師不想背叛自己的男朋友以及男朋友的家人?！?/p>

“抱歉?！?/p>

“不，沒什么可道歉的。這是人之常情。而且，帆波老師對我們已經(jīng)很好了不是嗎？其實，相比于就這么解散白色房間，我或許也更希望在成人之前都能接受帆波老師的教育……只是，像帆波老師這樣一個正義的人，活在白色房間里，一定會很辛苦吧。”

“啊哈哈……倒也沒有啦。你看，畢竟我有男朋友這個后臺嘛?！?/p>

白羽點了點頭，放過了我拙劣的敷衍，沒有深究。

“就如千咲所說，我經(jīng)常會思考那些問題，但怎么也得不出結(jié)果。帆波老師對此有什么建議嗎？”

“試著把自己的觀點都寫下來怎么樣？”

“寫下來？”

“你看，就像寫論文一樣。首先劃定一個選題，然后帶著問題去讀理論家們對這個問題的看法，并就這些看法分別給出自己的意見，一類的……”

“原來如此，這倒是一個可行的方案。相比于在腦中胡思亂想，寫下來確實會更明晰些。”

“如果寫作過程中遇到困難的話，我也會盡可能地幫助你的。怎么說呢，我感覺白羽你相當(dāng)成熟，和你聊天的時候甚至有一種和同齡人在對話的錯覺。從千咲處得知了你一直在思考…那么白羽是不是有成為學(xué)者的潛力呢？自然而然就有了這些想法?！?/p>

“那我就按照帆波老師的期待，朝著這個方向去努力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