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視著鏡子里的自己，整整一夜，直到眼中布滿了血絲。我一直騙自己說：“她沒死，她還活著?！?/p>

可她的音容笑貌，正在我的眼前一點點的變淡。

出云啊……我的，摯愛。你為何不給自己一條生路呢？

回憶起曾經(jīng)的甜蜜，我心如刀絞。

“指揮官，聽聽我新學(xué)的唱腔?！?/p>

“好啊?！?/p>

只見出云輕輕拂袖，含丹似的櫻桃口輕啟唱道：“自從我，隨大王東征西戰(zhàn)，受風(fēng)霜與勞碌，年復(fù)年年。恨只恨無道秦把生靈涂炭，只害得眾百姓困苦顛連?！?/p>

“好聽。這霸王別姬，唱得真好。我知道你擅長歌舞，沒想到東煌的京劇你也學(xué)得這么快?！?/p>

“指揮官，你喜歡的話，今后你想聽什么，我就給你唱什么。只要我們都好好的?！?/p>

“放心吧。云兒。沒什么可以讓你我分開?！?/p>

臺下人走過不見舊顏色，臺上人唱著心碎離別歌。我像個游魂，坐在出云曾經(jīng)演出過的戲臺上，口齒不清地哼著《赤伶》。

你方唱罷我登場

莫嘲風(fēng)月戲 莫笑人荒唐。

當(dāng)時的蜜語甜言，現(xiàn)在都變成了一支又一支鋒利的箭矢，把我萬箭穿心。是我對不起她……

前因：

作為統(tǒng)帥一方的指揮官，我麾下有很多艦?zāi)?，但是，我只有一半的話語權(quán)，另一半在長門那里，她作為重櫻皇室的神權(quán)代表，分走了我的一半兵權(quán)。

因為我的異邦人身份，重櫻方面也不放心我，把我和我的那半艦隊調(diào)去了九州島薩摩藩，好巧不巧的，出云留在了長門那邊，我們就這樣分開了。

我以為我們可以再見面，沒想到再見面時成為了敵人。

由于我是碧藍(lán)航線總部直接任命的艦隊指揮官，即便是重櫻皇室也不能拿我怎么樣，但是這群狼崽子無時無刻不想把我弄死然后換一個重櫻人來當(dāng)指揮官，她們的獠牙逐漸顯露。

我得自保，讓所有人都抓不到我的把柄才行。

我在薩摩如履薄冰地過了五年，期間我一點點地把我手下的艦?zāi)镆粋€接一個地攻略，以保證她們對我是絕對的效忠。免得到時候我被人背刺?？墒俏倚睦锏胗浀倪€是出云。

不知道她在那邊怎么樣了。

這天，高雄突然急匆匆地沖進我的辦公室，說：“指揮官，剛收到電報，一航戰(zhàn)勾結(jié)了塞壬，蒙騙了長門大人，她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集結(jié)了大批的塞壬艦隊，想要討伐您啊?！?/p>

“什么！一航戰(zhàn)，怎么可以這樣！”

“一航戰(zhàn)一直以來都搖擺不定，雖然不知道她們倒底在計劃什么，但是，一旦被白鷹她們知道重櫻有人和塞壬有關(guān)系，這個罪名扣下來，恐怕要血流成河啊。您也知道的，重櫻重新回歸碧藍(lán)航線，各方勢力都在監(jiān)視我們，之所以派您這樣的外國人來做重櫻的指揮官也是為了不讓重櫻走上錯誤的老路，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們啊?！?/p>

“我知道了。高雄，去把姐妹們集合起來?！?/p>

“是?！?/p>

陰沉沉的天空下，整備好艦裝的姑娘們整齊地站在我面前，黑壓壓的艦隊，在陰郁的天空下散發(fā)著冷酷的殺氣。然而她們的眼里又充滿了渴望，渴望好好地活下去，渴望著安穩(wěn)和幸福。

“姑娘們，我曾率領(lǐng)著你們在鏡面海域里與塞壬血戰(zhàn)，我們中有很多姐妹在與塞壬的戰(zhàn)斗中受傷流血，甚至是犧牲。而今，有人膽敢勾結(jié)塞壬，密謀著要把你們帶回到曾經(jīng)的深淵里去，你們答應(yīng)嗎！”

“不答應(yīng)！”

“很好。神通！”

“神通在?！?/p>

“發(fā)一封電報，通電重櫻全國，內(nèi)容如下：軍中有奸佞小人，蒙蔽神子，蒙蔽陛下，今當(dāng)舉兵討之，以清君側(cè)之惡。吾重櫻艦隊總指揮官風(fēng)蕭在此宣告，天誅國賊，以靖國難！”

戰(zhàn)斗過程，我不想再提及，太慘烈了，難以形容。

一航戰(zhàn)的密謀被破解，原來是想要用塞壬的力量復(fù)活天城。但塞壬只是利用了她們的這個心理，實則是由她們的手收集數(shù)據(jù)。而這件事，皇室也不干凈，他們想借助塞壬的力量，以出云為藍(lán)本建造大和號，當(dāng)然了，這個陰謀也破產(chǎn)了。

然而，接下來的事，就讓我非常難受。

京都的羅生門之外，成為了一個刑場，參與到此次事件里的艦?zāi)?，被成批成批地帶到這里來行刑。

這是皇室的判決，我也沒法阻止。

所謂的行刑，就是讓她們在這里自己體面點地死去。

也就是：切腹。

“不，不應(yīng)該這樣的?！?/p>

我看不到自己的臉，但我知道我的臉一定很扭曲，很痛苦。

“她們不該死的！住手，全都給我住手！我是指揮官，我的軍令你們要遵守！我命令你們住手！不要，不要死?！?/p>

“不要……！”

我徒勞地嘶吼著，沒有人聽我說的話。

我沖進了刑場，去奪她們手里的刀，我不能讓她們這樣的死去。

可我做的這一切都是徒勞無功。這種無力感讓我痛恨自己。

出云。

我看到了出云。

她盤腿坐在一株櫻花樹下，手里的短刀已經(jīng)沒入小腹。

她的表情很難受，明明是遭受著巨大的痛楚，但卻還要忍著不做聲。

“云兒，云兒！”

我眼中已經(jīng)沒有其他，只有出云那慘白的面龐。我朝她跑去，她沖我笑了笑，把刀推到了另一邊。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

她倒在我的懷里，嘴角留下一縷殷紅，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指揮官，對不起。我沒得選擇。我是人類制造出來的，他們的命令，我只能執(zhí)行?！?/p>

“那我呢？我的話你就不聽了？你一刀了斷自己，你讓我以后怎么辦？你挺住，我?guī)闳ク焸?，我有茗老板，一定能救活你。?/p>

“不。我，這一刀刺的極深，沒有時間了。指揮官，我想說……能唱戲給你聽，是出云最快樂的事……我好想……和你一直這樣下去……指揮官，我……我……”

“云兒！”

“我……愛……”

“云兒??！”

出云舉起來的手猛地落下，再也不動。

“我是假項羽，但你是真虞姬?！?/p>

我再也聽不到她為我唱起的霸王別姬。

那套出云的戲服，一直擺在我的房間里。

我把它披在了身上，想象著出云的模樣。

手里提著兩把劍，沒什么章法地耍了起來。

哼唱著不在調(diào)上的戲腔，眼角流出血淚。

莫嘲風(fēng)月戲， 莫笑人荒唐。

也許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荒唐的瘋子了吧。

這篇文章又何嘗不是一紙荒唐言呢。

然而，我的淚卻真的是辛酸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