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城里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若是一條金色的鯉魚，愿意為你在黃昏之時點上一盞燈，那么，你的心愿就會成真。

可是，傳說終歸是傳說……? ? ? ? ??

天高云淡，藍湛夜獵歸來，途徑姑蘇彩衣鎮(zhèn) ，河水隨著腳下船只行進，泛起陣陣波紋。?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湛：“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

“古人甚是有趣?！?/p>

羨：“哦？怎么個有趣法？”

藍湛并不記得這船上除了自己與船夫，還有第三個人，不免有些震驚。

湛：“你是哪家公子？怎地突然出現在這里？”

羨：“我是哪家的不重要，你快同我說說，古人怎么有趣啦？”

藍湛望著面前男孩兒水波般瀲滟的眸子，一時出了神。

隨即，輕笑。

湛：“鯤鵬之大，幾千里也，扶搖直上九萬里。古人向往天際，奈何身無雙翼，于是寄愿與鯤鵬，也想在那遼闊之地暢游一番?！?/p>

“可人終究是人，從未去過的地方，又怎能用筆墨道出鯤鵬的感受？”

羨：“嗯……你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p>

羨os：等鯤姐姐下次回來的時候，一定要纏著她給我講講那些好玩的地方。

湛：“在下姑蘇藍氏，藍湛，敢問公子怎么稱呼？”

羨：“我啊……我叫無羨。生長于世，無艷無羨?！?/p>

湛：“羨公子真是有趣?！?/p>

羨：“你這個人，怎么看什么都是有趣……有趣?。俊?/p>

湛：“羨公子不是城里的人吧？”

羨：“啊，我……我聽說馬上就要燈愿節(jié)了，所以來湊湊熱鬧?！?/p>

羨os：他莫不是看出來了？

湛：“此時離燈愿節(jié)還一月有余，羨公子何故提早過來？城中可有親友？”

羨：“我沒有親友住在這個城里?！?/p>

湛：“那你家離這里遠嗎？若是今天趕不回去，可在藍氏休息幾日，也可以等到燈節(jié)過后再回去。”

羨：“可以嗎？”

“可是……我爹娘說，我不能隨便在別人家過夜?！?/p>

湛：“羨公子不必有所顧忌，姑蘇藍氏雅正端莊，門中弟子們會很喜歡你?！?/p>

羨：“是嗎？可是我身上也沒有錢……”

湛：“在下可沒說要收公子的錢財?！?/p>

羨：“真的嗎！”

“你真好，等我回去，一定要把你說給我的親友們聽！”

湛：“好了，隨我回去吧。”

羨：“嗯！”

入藍氏幾日，藍湛除了尋常必做事物，幾乎時時陪在無羨身邊。

羨：“藍湛，這個是什么??？”

湛：“這個叫磨，平常人家用來磨豆子，做豆腐用的?！?/p>

羨：“誒？藍湛，那這個圓圓的有三只腳的東西又是什么??？”

湛：“這個呢，叫做鼎，可以煮食物吃的?！?/p>

羨：“哦！這樣啊……那這塊木板又是做什么的??？”

湛：“這是俎，切菜用的。”

羨：“藍湛，你們家東西真多，很多我都沒見過呢！”

湛：“這些不過都是尋常人家的東西，羨公子怎么會沒見過？”

羨：“啊……那個，我們家不是尋常人家啊，再說了，我爹娘他們都很疼愛我的，從來都不讓我下廚，都是他們做飯給我吃的……”

藍湛看著無羨支支吾吾，急于辯解的模樣，淺淺的笑了笑。

羨：“藍湛，為何你總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樣？”

湛：“因為遇見了讓我開心的人?！?/p>

羨：“那你會一直這樣開心下去嗎？”

湛：“不知道?！?/p>

羨：“?。坎恢?？”

羨：“藍湛，你想不想知道飛翔在天空的感覺？”

湛：“難道羨公子知道？”

羨：“我不知道，但是我有辦法知道。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同你講！”

湛：“好，我答應你?！?/p>

無羨一臉得逞的勾起嘴角。

羨：“你……教我做菜好不好？”

“你做的菜實在是太好吃了，等我學會了，就做給我的親友們吃，他們一定會很高興。”

湛：“這有何難？羨公子這般聰明，一定學得很快?！?/p>

羨：“真的嗎？不過要等燈愿節(jié)過后，我回家一趟，才能同你講在天空飛翔的感覺。”

湛“嗯，我等你回來同我講?！?/p>

羨：“你真的相信我？”

湛：“我信你。”

數日轉瞬即逝，整個姑蘇張燈結彩，頗有節(jié)日氣氛。

羨：“藍湛，明天就是燈愿節(jié)了，你可有什么心愿?。俊?/p>

湛：“那羨公子又有什么心愿呢？”

羨：“是我先問你的，快說說，我?guī)湍阏遄谜遄??！?/p>

湛：“一個微不足道的心愿而已，更何況，說出來就不靈了。”

羨os：反正我遲早都會看見。

無羨鼓起腮幫，嘟起小嘴，假裝生氣。

羨：“哎……藍湛你真小氣。不過看在你教我做菜的份上，我就不數落你了?！?/p>

湛：“多謝羨公子?！?/p>

羨：“我看這些日子你臉色好像不大好，哪里不舒服嗎？”

湛：“小病而已，不用擔心?！?/p>

羨：“嗯，你可要好生養(yǎng)著身體，等我回來哦?！?/p>

藍湛臉上再次浮現那只有面對無羨露出的微笑。

羨：“你怎么又笑啊？”

湛：“心里高興，便笑了?！?/p>

羨：“生病了還高興，藍湛你真是個奇怪的人！”

燈愿節(jié)當晚，城中燈火通明，月亮無端被搶了顏色。

羨：“藍湛，你看今晚的月色真好，只是今夜燈火更美?！?/p>

湛：“嗯，姑蘇城的月亮一向如此。”

羨：“這盞兔子燈是你做的嗎？真好看……”

湛：“嗯?！?/p>

無羨拽緊了藍湛的袖子。

羨：“今天晚上的人真多啊……”

湛：“很多人同你一樣，趕在今晚，將自己親手寫的心愿燈放進河水，盼望著鯉魚仙能夠看到，幫他們遂了心愿。”

羨：“原來如此啊，藍湛……”

湛：“羨公子，可是有什么想說的？”

羨：“我……”

無羨低著頭，紅著臉，從身后拿出一盞河燈，扭扭捏捏捧在手里。

羨：“我前些天跟著思追學會了做河燈……”

“這個，送給你。”

“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湛：“做得很好看，我很喜歡?！?/p>

羨：“真的嗎？你真的喜歡嗎？”

湛：“嗯，從來都沒有人送過我河燈。”

羨：“嘻嘻……思追也夸我做得好，說你一定會喜歡的！”

羨：“藍湛，以后你就叫我阿羨吧?！?/p>

湛：“好，阿羨，我們去放河燈吧。”

羨：“嗯！用我做的河燈嗎？”

湛：“不是?！?/p>

羨：“為什么?。縿倓偰悴皇沁€說我做的很好看嗎？”

藍湛伸手理了理無羨被風吹亂的發(fā)絲。

湛：“好看的東西，怎么忍心讓他漂走?！?/p>

羨：“那你可要好好地收藏起來哦?！?/p>

湛：“我定會好好地收藏起來。”

燈愿節(jié)過后，無羨匆匆離開了姑蘇。仙界一天，人界一年，無羨已然爭分奪秒，然而，再回來已過月余。

羨：“藍湛！藍湛！我回來了！藍湛！”

思追：“羨公子，你還不知道嗎？”

“藍二公子他啊，已經病倒好幾日了，現在還在昏迷著，大夫說……怕是挺不過去了?！?/p>

無羨從進門起，確實未見藍湛身影。趕緊跑到靜室，推開了門。

羨：“藍湛？這……真的是你嗎？才一月不見，你怎么變得如此消瘦？”

藍湛閉著雙眼，清楚地聽見無羨說話的聲音，還是那個清脆好聽的聲音。只可惜，他已經沒有力氣睜開眼睛再看他一眼了。

羨：“藍湛，你說要等我回來的。現在我回來了，你快醒醒啊。你這樣，我怎么同你講飛翔的感覺？”

湛os：阿羨，對不起，我沒想到會如此。本以為老天會多給我?guī)兹?，讓我能夠看著你回來，卻沒料到事與愿違。

羨：“我是不是，再也看不見你笑了？”

“你醒一醒，笑給我看看好不好？”

“你知道嗎，鯤姐姐給我講了很多好玩的事情，等你醒過來，我也說給你聽好不好？”

湛os：阿羨，我可能……再也無法醒來了。我只恨自己沒有告訴你我的心意。

羨：“藍湛，你放心，你一定會醒過來的，會活到鬢發(fā)蒼白，我不會讓你就這樣去了?！?/p>

厭離：“你可想好了？如此，你會變回最初的一條普通的小鯉魚?！?/p>

羨：“嗯，鯤姐姐，我想好了，只要能讓藍湛平安無事，我愿意如此?！?/p>

厭離：“你會失去這幾百年來的記憶?！?/p>

“你……會忘記他，他也會將你忘記。即使這樣，你也不后悔嗎？”

羨：“我……不后悔?！?/p>

“此事不能兩全，我只能如此。”

厭離：“哎，你若是決定了，就去吧。”

藍湛夢境

湛：“阿羨？是你嗎？”

羨：“藍湛，我回來了。你開心嗎？”

湛：“開心?！?/p>

藍湛眼中泛起淚花，嘴角仍是熟悉的動容的微笑。

羨：“真好，我又看見你笑了。”

湛：“阿羨，我又夢見你了?！?/p>

羨：“這次真的是我，雖然是夢中，但我們又見面了。”

湛：“阿羨，你說的，我有些不明白?！?/p>

羨：“你還記得，我同你說過，我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嗎？

湛：“記得，你同我說的，我都記著?！?/p>

羨：“我……如果我告訴你，我同你不是一類人，甚至，我連人都不是，你會害怕嗎？”

湛：“你對我來說，只是阿羨，其他并不重要。”

羨：“我是彩衣鎮(zhèn)河里的一條小鯉魚，也就是城里人口中的鯉魚仙。過了今年的燈愿節(jié)，我便可以同鯤姐姐一樣，長出翅膀，遨游四海?！?/p>

湛：“鯉魚仙？”

羨：“幾百年來，我從來都沒有游出過彩衣河，直到今年燈愿節(jié)，因祖上有規(guī)矩，只有等到能長出翅膀的那年燈愿節(jié)才能去人世?！?/p>

湛：“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知你不屬于這里。”

“果然，你不僅不屬于這里，不屬于人世，更不屬于我……”

羨：“藍湛，不要怪我騙了你，好嗎？”

湛：“我不會怪你，我永遠都不會怪阿羨的?！?/p>

羨：“藍湛，不要忘了我好嗎？”

湛：“阿羨，你本就屬于遠空，是我癡心妄想。如此也好，我死了，也沒了牽掛。”

無羨早就紅了眼眶，淚水也不爭氣的打轉。

羨：“你不會死，我不會讓你死的。我可是鯉魚仙，你忘了嗎？”

湛：“我信你，雖然我知道這是我的夢境?！?/p>

無羨逐漸淡出藍湛的夢境，淚水終于奪眶而出，晶瑩的留在了藍湛眉心。

羨：“藍湛，你看，黃昏了，讓我為你點一盞燈吧?！?/p>

“不要忘了我……”

彩衣河上，柔和的金光隨著夕陽的褪去隱隱亮起，晚風拂過河面，波紋消散之際，金光也隨之暗去。

(回憶)

湛：“在下姑蘇藍氏，藍湛，敢問公子怎么稱呼？”

羨：“我啊……我叫無羨。生長于世，無艷無羨?！?/p>

湛：“羨公子真是有趣?！?/p>

羨：“你這個人，怎么看什么都是有趣……有趣??？”

姑蘇城內火樹銀花，又是一年燈愿節(jié)。一位白衣公子，捧著一盞河燈，款步來到彩衣河邊。

湛os：又是一年燈愿節(jié)，這盞河燈是別人送的吧？

可我……怎么也想不起來是誰了。

罷了，今年求個什么愿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