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尙：拜花邪教】 ?花生于腐朽，也生于美好。 ?關(guān)于人死后身上長滿花這樣的事件，在這座城市里并不是一起兩起那么少的了。 ?今天路上的一攤花，昨天又是誰的一道斜影？ ? 但路上的花的存在，不超過五分鐘就會被人掃走，基本上不會有居民在這座城里看見一朵花。 ?晴天是排滿高空的，視線里沒有一絲云存在。 ?風(fēng)同時也是靜止，的在烈日的作用下將干燥推上樓頂。 ?俯瞰整個城市帶來的快感是難以言喻的，就像是整個城市都被掌握在你手里一般。 ? 市長瞇著眼，慢慢離開落地窗，向身后的人問道：“情況如何？” ?“行動很順利?！? ?警長恭敬的回答，如同一個卑奴。 ?“行動?！? ?在距離這座高樓往下幾米深，永不見天日的地下，梓傳果斷的揮了揮手，悄聲說道。 僅一息之刻，房門被一腳踹開，連同灰塵一起飛出的還有木屑和子彈。可憐的灰袍人連反應(yīng)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便腦袋開花了。 一間房子里的七個灰袍人在一秒之內(nèi)全數(shù)倒地，毫無應(yīng)對措施，宛如死神在這一刻，輕輕一揮，便抹去了這幾個人在世界上的痕跡。 ? 但目標(biāo)不在這里。 ?“這里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分據(jù)點而已，我估計主教早就跑到其他地方了?！? ?警長繼續(xù)匯報著。 ? 市長點點頭，眉頭稍微皺了皺。 ? “中心廣場那邊呢？” ? 自章率先沖了過去，一記反身飛踢把灰袍人手上的槍踢飛了出去，與此同時他身后傳來槍響，發(fā)出回應(yīng)的是一聲沉悶的倒地聲，最后一個敵人被解決了。 ? 但目標(biāo)也不在這里。 ? 木架子上那盆花在暖光的照耀下顯得異常艷紅，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的紅光似鮮血將要滴落一般。 ?“和那邊情況一樣，說花和一些符號之外一無所獲?！? ?警長低著頭慢慢說道。 ? “行吧?！笔虚L背過手，慢步走回辦公椅前， “你們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 ?“另外?！? ?正想著離開辦公室，警長又停了下來，不解地望著市長。 ??“感謝你為這個城市做出的貢獻?！? ?梓傳并沒有出席警長的葬禮，手上只是拿著一把槍，面無表情的看著。旁邊的桌子上是一天前的報紙，頭條赫然印著“本市警長在XX行動中光榮犧牲！向英雄敬禮！” ? 說實話，他還真想不起來這個警長曾對他有過什么恩情了，又或許是不想去想這些昔日往事，只一個勁發(fā)呆。 ?相框里是四個人的合照，其中有三個人穿的是警服，另外一個明顯比他們矮半個頭，衣著便裝。 ?自章打開了房門，把他手上那把槍收了起來，坐在床邊，嘆了一口長氣。 ?“別走了我的老路，我已經(jīng)幫你提交辭職申請了?！? ?陽光從窗戶射入，但只照亮了床邊一角。梓傳抬起頭，什么也沒說，只是望著他。 ?“辭職意愿，還需參考他本人的想法?！笔虚L望了眼那張辭職申請，從桌子上推了回去，“梓傳是個好苗子，行動力強，他領(lǐng)導(dǎo)的二隊配合極好。失去這么一個人，對我們部隊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損失?！? ?落地窗的光線映入辦公室，打在市長的背身上，自章看不清他的表情，大概是一種惋惜。 ?“好吧?！弊哉履没剞o職申請，緩緩站起?！拔視屗麃碚?wù)劦??！? ?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又逐漸滑落。 ?“對了?！笔虚L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讓他留下來。 ?“什么事？” ?自章回過頭，光線再次照亮了他的臉。 ?市長仍然躲在陰影下，僅僅能看出一個黑色的剪影。 ?“你之前提過的案件追查，那個兇手已經(jīng)找到了?！? ?他愣住了一會兒，立即上前問道：“他現(xiàn)在在哪？” ?市場擺擺手：“死了，或者說……變成花了?？傊臀覀儸F(xiàn)在追查的那個組織有關(guān)系，也多虧了他，我們才能在昨天端掉那兩個窩點。” ? “那我們接下來需要干什么？” ? 屋子里寂靜無聲，自章望著梓傳，繼續(xù)說道。 ?“如果你這次的辭職申請不去親自確認(rèn)，那一定會參加到接下來的討伐行動中?！? ?他那冷漠許久的臉，竟在此刻露出了一絲絲哀求。 ? “乖，聽我的話，別去參加這次行動?！? ?“算我求你了?！? ?…… ?還是一片寂靜。 ?過了很久，梓傳才將那把利劍插入自章的心中： ? “放心。” ?“我會活下去的。” ?半天后。 ? 比預(yù)想的要快上不少，甚至說根本沒有預(yù)想到——發(fā)生的太快了。 ?一朵花突然從路邊的土里長了出來。 ?Death. ? 無數(shù)朵花簡直就像在瞬息之間以令人生畏的速度開滿了半座城！藤蔓纏繞著大樓，將玻璃碾得粉碎，在剎那間幾乎所有住在高層的人都不受控制的沖了出來，由天而降，形成了巨大的人海瀑布！ ?一層疊著一層，尸山陡然增加！然而悚人的還是模模糊糊中，山上的第一具尸體，在血色月光的照耀下慢慢爬了起來！腦袋上不知從何而來的彈孔里立著一朵爛了一般的大紅花，搖搖晃晃地從尸山的頂峰滾了下來，接著又慢慢爬了起來！ ?第二具，第三具，尸山瞬間化為虛空，取而代之的是身上長著花，長滿花的行尸走肉！ ?一個灰袍人緩緩步入尸體的中心，從一開始有少許空地，直到踏在尸體上行走，他走到了最高的地方，一只腳踩著斷裂而開的人頭，另一只腳踩著吸著血液的鮮花。 ?主教將兜帽取下，雙手抬起，就像是托起了一片天一般，身邊的人，無論是活人，死人，灰袍人，長著花的人，在他手舉至最高那剎，如膝蓋粉碎般被一股無比巨大的力量壓倒！跪在了尸體堆上，一層跪著一層，遠(yuǎn)遠(yuǎn)看上去猶古羅馬雕塑那般陣震撼人心！ ?自章驚愕地望著這一切，不過竟很快回過神來，指揮著剩下沒死的人群去避難。 ? 人們吶喊著，尖叫著，哀鳴著。所有的聲音匯聚成芳花的養(yǎng)料，無限擴張著，直到天空都被一朵長著嘴的花所覆蓋。那朵龐然的花將整個城市都籠罩在它的影子里。明明它就沒有眼睛，卻能感覺到它在俯瞰著整座城市。 ? 不知是誰的母親以一種跪姿保護著在懷里的嬰兒，一條巨大的藤蔓由她腹部直穿而出，將嬰兒的頭直接擠爛！旁邊未來的及逃跑的學(xué)生被一堵墻壓住了腿，由腳根部到大腿根部早已碾為稀泥，痛死過去。而他伸出的手邊是被花寄生了的老師，嘴巴正以人類無法做到的角度撐開，下巴的青筋狂跳！那大臂般粗的花莖正從他嘴里鉆出，慢慢地綻放成一朵美麗的花。他雙眼瞪的老大，直到下巴與頭連接的肌肉被強行撐到斷裂開來，掉在地上，痛苦的死去。 ?市長手上捧著一朵小藍花和小紅花，徑直走到主教面前，竟沒有任何人上前阻攔。所有人都望著這一幕，心中升起一望無際的絕望。 ? 他放下兩盆花，瞇著眼審視著主教。 ? “想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腦袋開花嗎？” ? 槍從褲袋中被掏出，上面原木的花紋極其艷美，光滑中帶著幾絲厚重的粗糙。槍的側(cè)邊鍍上了閃閃發(fā)光，雕刻著幾朵芳花的白銀，與棕色的原木結(jié)合將質(zhì)感提升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仿佛來自于中世紀(jì)貴族中的貴族手中。 ?沒等主教說出一句話，“砰”的一聲，子彈從他腦門正中心穿出，彈孔里并沒有噴出血漿，而是長出了美麗的鮮花，接著緩緩蔓延至胸膛，長滿全身。 ? “邪教之所以是邪教，當(dāng)然是因為你們沒有得到我們的認(rèn)可，呵呵呵呵……” ?市長輕蔑的望著那片散在地上的花，緊接著一腳踩碎！ 【?：拜花神教】 ? “而現(xiàn)在?！? ?市長望著人群。 ? “它不再是邪教，而是神教！！” ?人群寂然，鴉雀無聲。 ?但在數(shù)息之間，所有信徒，長著花的人，都瘋了一般狂嘯歡呼著！一股熱血癲狂的潮流在此刻似乎瞬間就能將整座城市掀翻！ ? “神教！” ?眾人雀躍歡呼著！ ?“神！教！” ?眾人同聲地撼動著！ ?“ 神 ！ 教 ！ ” ?眾人如同入魔了一般，瘋狂地傳頌著！ ?片刻之間，整座城市都回響著“神教”的吶喊！人們眼神中不斷溢出無窮的狂熱！ ?云層之上，雷聲滾滾，仿佛天也在回應(yīng)著這場恐懼的狂歡。 ? “我親愛的孩子們！” ?“讓剩下的人群加入我們！” ?“讓那群異教徒見識一下神明的力量吧！” ?話音剛落，人群便沖了出去，四散開來，然而卻又不顯雜亂，像是某種線在暗中控制著他們一般，驅(qū)動著他們前進。 ?月色灑在大地，染紅了天空。 ?梓傳將手捂住身邊一個小孩子的嘴，示意他不要說話。 ?透過碎石之間的縫隙，一道又一道人影接連不斷地閃過，身上長著花的人正面無表情地四處搜查，宛如一只只孤魂野鬼在人間四處亂逛。 ? “他們視力不算太好，也不靠嗅覺尋找獵物。” ?一位衣著破爛的文化人站在人群中，對自章解釋到，他的工作服背后灰跡斑斑，卻又能依稀辨認(rèn)出幾個字。 ? 為人民服務(wù)。 ?“你為政府工作幾年了？”自章忽然轉(zhuǎn)移了話題，湊近問到。 ?“兩年而已?！毙』镒油屏送蒲坨R，嘆了口長氣，回道：“因為干的都是機密活，所以幾個月前提交辭職申請后，就一直被困在那里，好不容易趁這次動亂逃了出來，沒想到竟然是發(fā)生了這種事情。” ? 自章拍了拍他的肩膀，活動了一下筋骨：“剩下的情報好好跟他們匯報，我們這邊二隊走丟了，需要出去尋找一下?！? ?小孩子點點頭，緊張的望著外面，一聲大氣也不敢出。 ?這里老弱病殘?zhí)嗔?，梓傳一臉凝重的望著身后的人，眉頭緊鎖。一隊的人還沒聯(lián)系上，有戰(zhàn)斗力的人不過是幾個未成年人和一些還活著的二隊成員。 ? 他最擔(dān)心的還是那個家伙。那個人，他什么事都自己上，有事第一個出頭，執(zhí)行任務(wù)起來跟不要命一般。如果一隊已經(jīng)開始搜尋其他幸存者，那么他絕對是進度最快的那一個。 ?也是最容易死的那一個。 ?死人吊在半空中，望著偌大的廢墟，靜悄悄的隨著風(fēng)晃動著，毫無生氣。 ?或許是從高樓掉下來時被線纏住了脖子，在變成哪朵花的養(yǎng)料之前率先趕往了天堂。 ? “我們最保險的做法是先離開這片地獄?！?? 小伙子向副隊長說道。 ?“撤離是肯定的，但這么多人也需要個撤離的計劃?！备标犇贸龅貓D，與一旁的老人家一起討論著。 ?討論聲到了一定限度又降了下來，來來回回了好幾次，卻仍沒有一個好聽點的結(jié)果。 ? 過了一會兒，眾人靜默下來，仿佛都陷入了沉思。 ?這個避難所處于城市北邊，不過卻邊緣仍有一段距離。而這一段距離，是至少拿幾千具尸體才能填平的長度。 ?殘肢遍布在城市各個角落，鴉雀無聲。 ?幾句喧嘩刺破沉默，回蕩在肉堆上，混凝土之前。 ?“咱教會的旗幟就不應(yīng)該用這個圖案！看上去太沒震懾力了！” ?市長指著手上紙張里的一個圖案，向身邊的灰袍人罵道。 ?矮矮的那個人不敢出聲，但另一個高個子回應(yīng)道：“哪里不好了！花之神，旗子上就該是一朵花，很符合我們教會啊！” ?“不行不行?！笔虚L在血肉塊上來回走動，“年輕人就是不懂。旗子上的東西就是我們的代表，我們的榮耀。這種東西內(nèi)涵要豐富，層次要高，震懾力要強。你想想，軍隊里哪有拿一朵花作為自己隊伍的象征啊，就算有也是玫瑰加骷髏，氣勢在一場戰(zhàn)斗里可是很重要的！” ? 高個子，原來還有點不服氣，但仔細(xì)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么一回事。 ? “其實呢。”市長放寬語氣，以一種后輩對前輩叮囑的態(tài)度語重心長的說到，“我覺得，四號那個圖就很不錯，至少氣勢上面很強，在遇到……” ? 話還沒說完，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嚴(yán)肅起來，鎮(zhèn)靜中帶著點慌張的望向頭頂。那朵巨大無比的花此刻正在看著他。 ?“快！快！”市長立馬揮著手臂，“神明大人餓了！快拿點新鮮的養(yǎng)料過來！快點！” ?一傳十，十傳百，幾百個人浩浩蕩蕩的跑了過來，正好聽到市長在高聲叫道： ?“血祭！血祭！” ?刀光從手腕上輕輕閃過，滴答一聲。 ? 一滴血落了下來，夾雜著幾絲腥味飄向深淵。 ?血液匯聚成河，緩緩向肉堆流動著，從上往下看，就如同一朵綻放而開的血花！ ?藤蔓開始撼動著大地，這個龐然的生物正在進食。 ?原本穩(wěn)定的碎石塊又再次坍塌，咆哮轟鳴著，一望無際的血色天空，將地上的顏色再度染紅！ ?“救救我……” ?小孩子躺在地上有氣無力的向梓傳伸出手，他的頭部以下，是已經(jīng)凹陷進去的肺部和穿了孔的胃腸。 ?“我還不想死，我還想繼續(xù)去上學(xué)……我想還繼續(xù)，繼續(xù)和我的朋友一起玩……” ?眼淚源源不斷地從他眼角流出，滲入了梓傳的衣袖。 ?他抱著孩子的頭，有生以來第二次感受到了全身心的無力感。 ?“對不起……” ?孩子一下子又哭了出來，仿佛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一般，嚎啕大哭道：“哇啊啊不要啊……我不想，我不想我睡著后被你們圍在一起看著?。⊥蹎鑶鑶琛铱刹豢梢哉椅覌寢屌阄宜X啊哇嗚嗚……我不要一個人睡?。∥也灰鑶鑶琛?? 落石聲很快便掩埋了這零星一點哭喊，無情地將最后一聲呼喚壓了下去。 ? 緊接著這片震動聲襲來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耳鳴，完全透不過氣。 ?梓傳很用力地吸了一大口氣，卻發(fā)現(xiàn)并沒有吸到多少，像是吸到一半就再也吸不入那樣，難受無比。 ?震動很快停止了，他撐著身體慢慢靠在地上，心悶地同憋完一口長氣一般，劇烈的跳動著。 ?惡心和頭暈隨即涌了上來，天旋地轉(zhuǎn)，想停也無法停止。他倒在地上，側(cè)著身干嘔了起來。 ?沒有光，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段日子。 ?頭頂上還是那朵掛著瘆人微笑的花，與血色的天空結(jié)合在一起異常詭異。 ?還沒等梓傳緩過神來，一道影子就從暗中飛出，徑直掠過他的頭頂，將他身后那具長滿花的尸體干掉。 ?自章沖了出來，拎起他的領(lǐng)子就用力踹了一腳，一巴掌直接扇了過去，發(fā)出重重的耳光，瞬間把他干蒙了。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他們身邊的死人越來越多，自章不滿的嘖了一聲，又是拎起他的領(lǐng)子然后推了一下：“快給我走！跑起來！往北邊跑！” ??梓傳一開始還愣了一下，被拍了一下腦袋后才拔腿開跑，同自章一起幾個躲閃沖出了死人堆。 ?“二隊其他人呢？” ?自章邊跑邊問到。 ?“全在剛剛那場地震中走散了。” ?“噢……”自章眼神黯淡不少，“你趕緊先回去和一隊匯合！我去找他們！” ?“可——” ?“這是命令！” ?自章怒道。 ?過了一會兒，梓傳才拎起胸口前掛著的短距離對講機。 ?“是” ?跑著跑著，周圍都安靜了下來。 ?尸體都似乎不見了，身后完全沒有跟上來的跡象。 ?他擺動的雙腿逐漸放慢速度，一絲冷汗隨著跑步聲的停止而落下，不安涌上心頭，心臟的劇烈跳動聲沒過了耳邊的風(fēng)，又逐漸小聲下來。 ?梓傳的內(nèi)心又涌出一股奇怪的感覺，他感覺他必須回去幫自章，如果不回去，他會后悔一輩子。 ?殘月斜照著碩大無比的花朵，隱隱約約散發(fā)著濃厚的血腥味。 ?請盡情后悔吧。 ?“啊哈！歡迎回來，有一段時間沒見你了，最近忙的怎么樣？” ?市長回頭看向被押過來的自章，趕忙上去問好。 ?無數(shù)問題在這一刻沖了上來，但他又梗住了，一下子不知道先問哪個比較好。 ?他們的腳下全是死人堆積而成的山，吞噬著曾經(jīng)的繁華。 ?“我知道你著急去死，不過那是不可能的了?！? ?自章慌忙看向身后，一個灰袍人已經(jīng)拿著一小瓶汽油和一個打火機遞給了市長，而后者正笑瞇瞇的望著他，卻又陰狠無比。 接著市長又抬起身子，把這瓶汽油遞回給灰袍：“你們在押他過來之前就沒搜過他身嗎？怎么搞的啊年輕人，著急送過來也不能大意??！” ?罵完后，他回過身子，慢慢蹲在了自章面前。 ?“你啊……你這種人為了死而死的人，我見的太多了?！? ?自章的瞳孔中漸漸失去了光，無神的望著眼前模糊的事與物，所有景象交互重疊，現(xiàn)實落在頭上，他卻看到了過去的影子 ?很久很久以前的那段日子，確實是沒有光的。 ?梓傳記得自章在他那個老前輩為他犧牲后的那段時間里，整個人都變了一般。首先是頹廢，接著是偷偷地自己一個人撕心肺裂地哭，到后來重新拾起不知從何來的動力，比以前更加賣力的工作，打擊罪犯。 ?那個時候，他很敬佩自章，因為如果是自己面對一個情誼無比深厚的老友為自己而去世的事實，估計早就崩潰了，更不提后面會怎么重新繼續(xù)堅強地走下去。 ? “于是你所有的自責(zé)，所有的罪惡感，都為了你點明了一條道路，那便是尋死?！? ?市長一邊回憶著，一邊說到。 ? “可惜了，你并不能忍受自己無能地去死，所以將所有心思撲在了工作中最危險的地方……當(dāng)然啦，沒有如愿以償，反而收獲的功勞越來越多，榮譽也越來越高?！? ?梓傳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他能在低谷期躍出更高的水平？他當(dāng)時在仰望，在向往，自章的心理素質(zhì)是自己遠(yuǎn)遠(yuǎn)不能觸及的，如果可以，他也想成為自章那樣的人。 ?“你就是個懦夫。” ?他就是警隊里的風(fēng)向標(biāo)。 ?“你就沒有資格活下去！就算死了也不配見那些你身邊犧牲了的人！” ?他成為了警隊里的一個傳奇，仿佛專門為此而生一般。 ?“你覺得我說的話有錯嗎？” ?自章跪在市長面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對于那個老前輩，梓傳最后的印象立在了房間里的一張照片上，里面有一個人并沒有穿著警服，一只手搭在自章肩上，看起來很自豪。 ?如果到時候見到自章，責(zé)怪自己沒有按命令行事，他也還是想繼續(xù)追隨他，去跟著他一起營救二隊。 ?“但是現(xiàn)在！” ?市長語調(diào)一轉(zhuǎn)，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你人生真正的價值才會體現(xiàn)出來！你人生所有的苦難都會在接下來一刻被清算！做出你的選擇吧！加入我們！我們很需要你！” ? 市長抓住了他的肩膀，振奮的搖了搖。 ?“聽到了嗎！你被人需要著！不要死！我需要你！你所有的負(fù)罪將不需要再承擔(dān)！” ?自章動了動眼神。 ?“我們將會以你為榮！” ?市長展露出狂熱的笑容，極其燥奮地大聲說道： ?“我們需要你！” ?我被人需要著，自章心里默默想到。 ?死人大軍慢慢向中心匯聚著，與鮮血組合在一起，如一片汪洋中的魚群，慢慢開了花。 ?“ 我 們 需 要 你 ！” ?他的眼里再有了光，緩緩站起，被市長一把抱?。? ?“好孩子！我們以你為榮！我為你感到驕傲！” ?副隊長一下子按下了手上那個按鈕，在幾分鐘前，他終于被授權(quán)導(dǎo)彈發(fā)射！ ?“轟隆??！” ?一星冉冉升起的火光飛到空中，正向著這座城市砸來！ ?那個穿著工作服的小伙跟著大隊伍，看到了那道火星，不禁回頭望向這座城市，這座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城市，里面的一草一木，蕩著秋千的公園，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落著綠葉的學(xué)校，沐浴在陽光中的高樓大廈——都已經(jīng)說過再見了，他和他身邊早已離開城市的普通人們，在逃出來時，就已經(jīng)對這座城市說過再見了。 ?“再見?！? ?副隊長閉上眼睛，坦然說到。 ?自章想起早就吞在肚子里，包著塑料膜的定位器，又想到了他們說過的話。 ?“那些死人靠的是一種像信息素的東西尋找獵物，但又并不是同一種東西。通俗來講，你可以理解為情緒?！? ?小伙子對自章說到。 ?“當(dāng)你產(chǎn)生某種情緒時，身上就會散發(fā)這些無形的信息素。情緒越強，濃度越高。不過根據(jù)研究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最能吸引死人，吸引花朵犧牲的情緒有兩種，一種是代表腐朽的東西，另一種則是對美好的向往。” ?“你真的決定這么干了嗎？” ?自章看著小伙子，看著底下的老百姓，看著站在身邊的副隊長，無數(shù)人的眼睛望著他，就像在圣光中被審判一般。 ?他說出了這十幾年來第一句觸及心底的真話。 ?“我其實啊，想死很久了，你們快走吧，不要被我連累了。” ?那道火光在梓傳的眼里越放越大，他終于看到了站在尸體山上的那個人，那個用心一生去尋死的人。 ?“還想著你會不會抗命過來，果然和我之前一樣，還是來了啊?！? ?自章頭上頂著一朵大紅花，平靜中帶著點苦澀的向他說到。 ?“放心，我還沒死。這朵花還沒切斷我的傳出神經(jīng)，目前為止我還不是這種植物……這種生物的提線木偶?！? ?梓傳正想開口講些什么，被自章打斷了。 “別急，坐下先?！? ?他踢了踢肉堆上市長的尸體，示意這個地方還算干凈，至少有塊布，能坐。 ?“不久后，這朵花就會切斷我的傳出神經(jīng)，用它體內(nèi)一種奇怪的生物電流控制我的肌肉。那個時候我還會保留一點意識，不過可能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自章正色道： ?“梓傳，最后的命令，抱著希望活下去。” ?梓傳正想發(fā)問，腳底忽地一滑，整座尸山動了起來，一條巨大的藤蔓從尸體間穿了出來，那朵巨花附身低頭，將無數(shù)花瓣掩蓋在了梓傳頭上。 ?“自章！” ?自章嘆了口氣，走上花的頭頂?；ǘ渎鹕恚锰俾潭ㄖ孛娴慕ㄖ?，抬頭望向那道無限放大的火光。 ?火光中的身影熟悉無比，再回過神時，他才發(fā)現(xiàn)他的衣服已經(jīng)沾上了一大片眼淚。 ?他的眼眶紅成了一片，鼻子一酸，梗咽的哭泣了起來。 ?老前輩慢慢走了過來，抓住了他伸出的手。 ?碰到了。 ?自章的眼淚嘩啦啦直往下流，紅著眼，激動地叫道： ?“我終于能來見你了！父親！” ?“我的孩子，我真心為你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