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終將行蹤不明（13）

就在牧知清倒在床上，只是呆呆地看著天花板時，敲門聲響了起來。他本以為是宮羽蘭是來取什么東西，但等了一會兒也不見敲門的人刷卡進(jìn)門，于是他站起身，走到門前，透過貓眼向外看去。

門外站著的卻是早晨誤闖自己房間的短發(fā)女生。

他打開了房門，輕聲問她：

“抱歉……請問你是不是又走錯房間了？”

女生仿佛解脫一般地露出了一個抑郁的微笑，帶著一絲倦容對牧知清說：

“我能夠進(jìn)來么？”

牧知清的心里寫滿了疑惑，但依舊打開了門，讓她進(jìn)到了房間里。她慢慢地走到窗邊，將背包放在書桌上，從里面摸出一包煙來：

“能讓我抽根煙么？”

但還未等牧知清做出反應(yīng)，女生就已經(jīng)自己點上了煙，面向窗外，抽了一口。他皺了皺眉，心里有了一絲不悅，剛準(zhǔn)備質(zhì)問今天早上發(fā)生的事情，卻發(fā)現(xiàn)兩行清淚劃過她的臉龐。女生右手夾著依然在燃燒的煙卷，左手捂住了嘴，默默地抽泣著。他變得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眼前的狀況，只好向她走過去問道：

“抱歉小姐，你的房間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但女生只是搖著頭：

“我沒有房間?！?/p>

牧知清愣住了，下意識地以為她在說著胡話，思索片刻之后，又試探性地問她：

“你是不是喝醉了？我去倒杯水給你。”

女生擺了擺手：

“我沒有喝酒，清醒得很，我記得我今天早上誤闖了你的房間，在你的床上找眼鏡盒，有個女人還把我拽住，問了我?guī)讉€奇奇怪怪的問題?！?/p>

看到眼前的女生神志清醒，牧知清松了一口氣，拿過開水壺，給她倒了一杯熱水，放在書桌上。她抹了把眼淚，紅著眼抽完了最后一口，將煙蒂摁滅在煙灰缸里，然后在床邊坐下：

“能和你聊聊么？”

牧知清垂下眼想了想，點了點頭，將椅子擺向面對女生的位置，坐了下來。

“所以呢？我們從哪里開始聊起？”

女生莞爾，喝了一口茶水，然后看著牧知清：

“你是游客？”

牧知清搖了搖頭，雖然想說自己是本地人，但斟酌之下，還是有所保留。

“我從羽山市來，和別人一起來這里參加學(xué)術(shù)會議，就是不遠(yuǎn)處的那一所?！?/p>

“學(xué)術(shù)會議……抱歉我之前看你挺年輕的樣子，以為你還在讀大學(xué)，沒想到你是老師。”

“我不是老師，大學(xué)剛畢業(yè)，在讀研究生而已，和我一起來的人倒是老師?！?/p>

女生看著天花板，又伸出手指數(shù)了數(shù)：

“我是三年前大學(xué)畢業(yè)的，看樣子我應(yīng)該比你年長個兩三歲，不過你確實看著很顯年輕。所以早上那位拽我的人，就是你的同伴？”

“嗯，她以為你出現(xiàn)在我的房間里，是因為我打了地板上的小卡片上的電話。一直問我給了你多少錢，估計也是把你當(dāng)作專門以此進(jìn)行詐騙的人了吧……我替她說聲抱歉?！?/p>

“我這邊才該說抱歉的，畢竟引起了你們之間不必要的誤會。那個女生……她是你的女朋友吧？希望你們不要因為這個而發(fā)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p>

牧知清愣住了，開始反思自己與宮羽蘭的距離是否真的過于親近，以至于多次被人誤會。

“不，她……目前只是和我關(guān)系比較好而已。我記得她以前說過，她對我沒想法?！?/p>

“是么……因為一位異性做了些不好的事情而生氣，害怕他遭遇詐騙而反復(fù)詢問。哪怕這是誤會，如果這個女生對他一點好感都沒有的話，是不可能會有這種反應(yīng)的。說真的，那位女生對你真的太好了，應(yīng)該好好珍惜她才是。”

女生略帶凄愴的表情說著，牧知清輕輕點了點頭，看著她微微下垂的眼瞼：

“你呢？你也是游客么？”

“不是，我是本地人，住在這里只是因為，原本說好今天要和男朋友一起拍婚紗照?！?/p>

“原本？”

“嗯，因為最后……告吹了嘛。昨晚他帶著我在外面玩到很晚才回來，大概得有一兩點。但約好的時間又很早，所以根本睡不夠，早晨我醒來的時候，頭還是暈的。負(fù)責(zé)來接送我們的影樓工作人員其實很早就到了，所以我當(dāng)時先下樓和他們先打招呼，讓他們再等一等。”

“但是當(dāng)時你的男朋友還沒有醒來？”

“對，而且我當(dāng)時沒戴隱形眼鏡，所以在他起來之后準(zhǔn)備找一找。”

牧知清恍然大悟，順著女生所說的話，接下來的時間里，就會有一位女性毫無防備并且舉止親昵地出現(xiàn)在自己的房間，說著“車在樓下等著，快一點”，十分自然地翻著自己的床，隨后兩人就起了爭執(zhí)，直到宮羽蘭走進(jìn)了房間將兩人拉開。

“其實我那個時候還是暈乎乎的，沒想到走錯了樓層，直到被你的同伴拽開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走錯了房間，我其實住在樓上的房間。”

女生指了指樓上，繼續(xù)解釋著。牧知清看了看窗外逐漸變得通暢的馬路，輕輕嘆息：

“那你男朋友那邊呢？”

女生輕輕搖著頭，望著窗外被路燈照亮的樹枝，用平靜的語氣繼續(xù)說了下去。

在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后，打開房門卻發(fā)現(xiàn)男朋友依然在睡夢之中，在猶豫了一陣之后，她叫醒了他。盡管女生此后多次催促強調(diào)已經(jīng)到了原先約定的時間，他卻依然賴在床上不愿起來，心急之下，她開始喋喋不休，想要強行把男朋友從床上拖起來。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生氣起來，從床上坐了起來，穿好衣服，對她說，他不會去拍婚紗照了。然后在女生不解的眼神當(dāng)中，走出了房間，消失在樓道里。等到她追出去的時候，她的男朋友已經(jīng)退了房，打車離開了，只剩下她一人回到房間，收拾著爛攤子。

之后的上午和下午，女生先打電話給影樓解釋了爽約的原因，然后又專程跑到了他們的辦公地點繳納了違約金。在做完這些之后，她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在盛開的勒杜鵑旁打通了男朋友的電話，決絕地和他提了分手。

“掛完電話之后，我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勞累，只想找個人傾訴一下，于是我又回到了酒店，找到了你的房間，還好，你還在這里。”

她有些自嘲地笑著，揉了揉紅腫的眼睛。

“這種事情，向我這樣一個外人傾訴真的好么？這種事情不應(yīng)該是跟朋友們訴苦么？”

“怎么說得出口啊……很多事情恰恰就是因為不能對朋友說，才只能對陌生人吐露。我的朋友們只會認(rèn)為我因為一件雞毛蒜皮的事情和他分手，他們只記得往常我們之間原本好好的，不會細(xì)問在這后面有多少深層次的矛盾。”

牧知清頗為認(rèn)同地點了點頭，試圖換另一個話題：

“小姐，不如我們換個話題吧，越是去想這些，越會走不出來的?！?/p>

“那……我和你講講我和他的故事吧，現(xiàn)在不說，我覺得以后也不會對其他任何人說了?！?/p>

她倒在床上，目光空洞地看著天花板，似乎在回想著往事的種種細(xì)節(jié)。

“你不介意我躺在你床上吧？”

“沒關(guān)系，請便?！?/p>

“嗯……那我就從我和他第一次見面說起好了?！?/p>

她清了清嗓子，娓娓道來。

“多年前，一次單人旅行，在旅游大巴發(fā)動前的最后一刻，一個看起來很青春的男人登上了車，他和我一樣，穿著白襯衫，灰色外套。他看到了在我旁邊的最后一個空位，于是走過來詢問之后，坐了下來。在旅途的最開始，我們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交集，僅僅只是互相打了招呼而已。然而大巴行到中途，我犯了困，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醒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正靠在他的肩上。這其實挺尷尬的，我睜開眼起身準(zhǔn)備對他道歉，卻發(fā)現(xiàn)他左手輕輕按在我的額頭上，幫我擋著窗外的光。

“他制止了我的道歉，然后用手理了理我的劉海，一邊說他發(fā)現(xiàn)我的耳朵很好看。那個時候，我的耳朵一定很紅吧，大概。我磕磕巴巴地向他道謝，然后試著和他聊著話題，意外地發(fā)現(xiàn)我與他挺聊得來。聊到半途，我看著他揉起了肚子，眉頭有些皺了起來，卻依舊帶著笑意，不斷地找著話題。‘你胃疼嗎？我?guī)Я怂帯?，我這樣對他說，那個時候開始，他才點點頭，倒吸著涼氣，貓著腰捂著肚子，直到服完藥之后，才稍微緩解。過了一會兒之后，他扭過頭來朝我笑了笑：‘你拿出藥來的時候，我覺得你就像是天使一樣，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一直都有胃病，所以我的包里一直備著胃藥。”

女生說著，從背包里掏出一個小瓶子遞給牧知清。他接了過去，看看標(biāo)簽，又回頭看了看自己擺在書桌上的藥瓶：

“看來他和我吃的是同一種胃藥，這個牌子的藥確實效果很不錯?！?/p>

說著，他把瓶子還給女生。女生卻搖了搖頭：

“這一瓶沒有開封過，你收下好了，我已經(jīng)不需要了——扯遠(yuǎn)了，接著往下說吧。在那之前我從來沒想到，愛上一個人只需要短短幾個小時。上車的時候，我和他只是陌生人，當(dāng)?shù)降啄康牡刂螅覀円呀?jīng)確定了關(guān)系。在大巴穿越隧道，車?yán)镏皇；璋禑艄獾臅r候，我們接吻了，他的鼻息呼在我的面龐上，溫暖又帶著濕氣，感覺很奇妙。后來他對我說，他上車時，看見坐在窗邊的我對他微笑，心里于是感慨‘世界上哪有這么美好的女孩子’，果然愛情真是一個神奇的事情?！?/p>

她一邊說著，一邊拿出手機翻起了照片，遞給牧知清。

“這是我們剛下車的時候拍的合照?！?/p>

他探身湊近屏幕，粗略地看著。照片上的男人，年輕而且十分陽光，眉宇間流露出開朗，全身上下散發(fā)出青春的氣息。他身旁的少女依偎著他的手臂，像是找到了巢穴的歸鳥一般?？粗掌?dāng)中甜蜜無比的兩人，只剩下當(dāng)初美好的回憶，牧知清又想起自己與祝詩安曾經(jīng)的過往，不由得嘆了口氣。女生將手機收了回去，點下了“永久刪除”的確認(rèn)鍵，吸了吸鼻子。

“我能問一句么？為什么你們可以這么快就確立關(guān)系？”

“大概是兩個人當(dāng)時情投意合吧。當(dāng)時他在緩解胃痛的時候，給他的哥們打了個電話，隱隱約約聽到他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說，他在大巴上好像喜歡上了一個剛遇上不久、很可愛的女孩子，電話那頭應(yīng)該也是在慫恿他，甚至隔著電話開始對我說了一大堆他的優(yōu)點?！?/p>

說到這兒，女生不禁笑了起來，一滴眼淚又從眼角滑落下來。

“看來那個人，真的是他的好兄弟啊……于是，他被慫恿著對你表白了？”

她點點頭，飛快地擦掉了眼淚：

“的確，我當(dāng)時對他也有好感。我想如果那個時候不把握住的話，以后就沒有機會了吧，于是我點了點頭，答應(yīng)了他。不管結(jié)局如何吧，我和他之間的開始，算得上是一場奇遇?！?/p>

牧知清也極為認(rèn)同“奇遇”這樣的說法，又想到自己曾經(jīng)在快被要殺死的時候，被一位少女從死亡線上拉回來，那個時候的相遇，大概也能算是一種“奇遇”吧。

“真羨慕你們能夠好好地抓住機遇?！?/p>

少女假裝輕松地笑著，搖了搖頭：

“我當(dāng)時恰好知道了里爾克，也知道了那句‘別拖至春天[1]’。我不想給自己留有遺憾，如果有朝一日真要后悔的話，也不該是為了自己當(dāng)初的抉擇而后悔。所以我也覺得你對喜歡的女孩子也要把握住機會，不要拖到春天?！?/p>

牧知清反復(fù)咀嚼著那句“別拖至春天”，似乎從中看到了自己將要經(jīng)歷的未來，心情沉重地點了點頭。女生繼續(xù)講述著相冊中每一張照片的故事，講完一個就刪除一張，他則是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去判斷，僅僅作為一個聽眾，從故事中體會主人公們的悲歡離合。這些故事即將在曾經(jīng)的主人那里化為灰燼，哪怕它們承載著過去美好的回憶，記錄著多年來兩個人之間的情感，而一旁的牧知清則成為了這些故事的葬禮見證人。

“那個，我問你啊，那個和你一起來的女生，你愛她么？”

她突然問道。牧知清愣住了，他從未認(rèn)真思考過這個問題，一直以來，他都把對宮羽蘭的情感歸為僅僅抱有好感的憧憬，嘗試著成為她的朋友，以自己認(rèn)為的能讓兩人都不感到尷尬的距離相處，表露著自己的仰慕。但如果深究自己是不是真的愛她，愿意為了她放棄什么，他現(xiàn)在還不敢做出完全肯定的答復(fù)。

“說句實話，我也說不清楚我對她是一種什么樣的情感，大概我是喜歡她的，但是并沒有想要和她交往的想法，大概是我真的不想和別人建立起親密的關(guān)系吧……畢竟所有的人，最后都將行蹤不明的?！?/p>

“不好說哦，好多人在認(rèn)識自己的另一半之前，對別人能否成為自己的對象，有著很多很多的評判標(biāo)準(zhǔn)，但認(rèn)識了那一個人之后，之前所有的準(zhǔn)則都作廢了?？赡苣莻€人不夠漂亮，不夠有錢，不夠浪漫，沒有很多時間陪伴。可是一切都是那么剛剛好，剛剛好愛他，剛剛好想要和那個人過一輩子。愛是一種奇跡，愛情也是，也許彼此之間終將行蹤不明，但在那個時刻，我和那個人正面對面，交流著靈魂?！?/p>

“大概吧，也許會有什么人終有一天會改變我現(xiàn)在的想法。倒不如說，我已經(jīng)被改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

女生的目光從一張張即將刪除的照片上移向他陰沉的臉：

“生命的熱情被無休止地?fù)p耗，直到完全耗盡？”

“大概吧，很難說這是我自己的改變，還是不斷地削足適履。我曾經(jīng)愛過一個人，她能讓心甘情愿打開內(nèi)心的大門，不再害怕這個世界，不再恐懼時間的流逝。我在這個世界里探索著，希望她能夠以愛來回應(yīng)我。但直到有一天我站在山頂上，我突然發(fā)現(xiàn)，她是一個膽怯的人，她如此害怕我愛她，也害怕她自己真的陷了進(jìn)去，就會發(fā)現(xiàn)我和她只是兩座孤島而已。但我畢竟發(fā)現(xiàn)了，所以我也不再想探索，開始把自己關(guān)進(jìn)黑暗的心里?！?/p>

牧知清看了看杯中的茶水，茶梗全部沉在了杯底。于是他輕輕搖晃著杯子，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然后放回身后的桌子上。

“說起來，你和他長得還有些像，聲音也挺相似?！?/p>

“是么？我覺得我并沒有他看上去那么年輕。”

“在我看來還挺像的，畢竟今天早上，我沒戴眼鏡，走錯房間之后，過了很久都沒有認(rèn)出來我認(rèn)錯人了?！?/p>

兩人就這樣輕聲交談著，女生分享著故事，他心里默默地記錄著，即便自己沒有過處于熱戀之中的經(jīng)歷，他卻依然能感到一種震撼，一種愛與誠的感同身受。

等到他醒來時，他發(fā)覺自己依然坐在座椅上，手肘搭在窗臺上，頭枕著小臂。似乎昨晚聊著聊著，兩人不知不覺中就都睡著了。他抬起頭，揉了揉有些麻木的左手，望向自己的床，女生正躺在床上，睜開眼看著自己。門外響起了逐漸微弱的腳步聲，她突然悄悄笑了起來：

“要是你的同伴剛剛再進(jìn)來，發(fā)現(xiàn)我躺在你的床上……”

牧知清的嘴角輕輕上揚，無奈地笑了笑：

“那可能我回去之后難免會被她揪著問個不休了吧，她昨天就因為早上的事情，糾結(jié)了一整天。”

女生戴上眼鏡，注意到了他左手食指上的戒指，在她印象里，昨天將她拽開的那只手的同一位置，同樣也帶著一枚戒指。她有些理解地笑了：

“所以說，你現(xiàn)在可不是一座孤島哦。我該走了，能借用一下你房間里的洗手間洗漱么？”

他點點頭，伸出手將女生從床上拉起來，開始整理床單被褥，一邊繼續(xù)收拾著行李，一邊等著洗手間空出來。

等兩人都洗漱完畢，收拾妥當(dāng)，牧知清回到書桌前，看著窗邊看著窗外的女生：

“我送你下去吧。”

“送到樓下就不必了，我們就在這里道別吧?！?/p>

想想也是，送下樓去，如果被宮羽蘭看到，不必要的麻煩就更多了，于是他向女生伸出右手，準(zhǔn)備和她握手道別：

“那我們就此別過吧，謝謝你向我講了那么多的故事?！?/p>

女生卻沒有選擇握住牧知清的手，反而走上前，輕輕抱住了他，臉龐慢慢地向他靠近，然后突然吻住了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他仿佛被魔法固定在原地一般，無法動彈，大腦也停止了思考，時間停滯在了那一刻。

她湊到了他的耳邊，小聲地向他道了別：

“謝謝你，再見?！?/p>

然后她松開了懷抱，打開房間的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直到關(guān)門聲響起，牧知清才如夢初醒一般地打開門沖了出去，女生已經(jīng)進(jìn)到了電梯當(dāng)中，電梯門正緩緩關(guān)閉。

“等等，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急促地喊了出來。女生回過頭來，最后一次看著他的眼睛：

“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有緣的話，我們還會在這里遇見的。”

隨著電梯門的關(guān)閉，她的臉龐消失在了鐵門背后。

注釋：

[1] “別拖至春天”，1926年8月茨維塔耶娃寫信給里爾克，想見他一面，里爾克以此句回復(fù)。茨維塔耶娃反復(fù)思量二人見面的時間地點，但沒能懂得這句話當(dāng)中的暗示。當(dāng)年深冬，里爾克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