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教給你這一切”？不，不，科西切，這片大地，那片雪原，那些追逐陽光的人，他們教給我的東西，你永遠不可能理解。 ——白發(fā)的德拉克再一次反抗自己的“父親”?

上一篇我們聊完了科西切，聊到他提出了一個很難回答，且又避不開的問題：

如果人民不接受道德教化和利益引導(dǎo)，他們只跟隨最原始的沖動和傾向，那作為立志改變社會的人應(yīng)該怎么辦？

科西切給出了自己無情又讓人感到傲慢的答案，這一篇中，我們來聊聊其他人的答案。具體來說，就是代表著意欲掃清一切現(xiàn)實敵人的游擊隊，以及準(zhǔn)備好和無形敵人進行無盡的戰(zhàn)斗的阿麗娜。這兩者相輔相成地提出了和科西切截然不同的道路。

【愛國者太難聊了，他自身就有很強的個人屬性，之后有機會再展開吧?！?/p>

游擊隊：清除邪惡的刀劍戰(zhàn)士

面對科西切的問題，游擊隊的答案是，不管教化和談判有沒有效，這里不考慮，而是要用紀(jì)律、懲罰、毀滅來消滅壞的，剩下的，就是好的。這里的潛在假設(shè)就是：這個世界是存在美好的。這也就是和科西切的根本性不同。

盾衛(wèi)的目標(biāo)在和迷迭香的對話中有著最清晰的表述：

斬殺仇敵不會讓你痛快，原因很簡單，因為這事兒還沒完。
要做就做到底，要殺就殺干凈，把這個國家里的齷齪事情一掃而空，看著白茫茫一片的雪原......這時候你才會高興！

——M8-4

這是愛國者給盾衛(wèi)指出的承諾：一場有明確階段性目標(biāo)、明確的終點的戰(zhàn)爭。無論是對內(nèi)還是對外，只要是壞的，全部殺光。

違反軍紀(jì)——殺

傷害弱者——殺

仇人惡人——殺

叛徒走狗——殺

“把壞的鏟除掉，剩下的，自然是好的了?！?盾衛(wèi)踐行的，就是如此樸素的理念。在這種理念下，配合游擊隊高超的執(zhí)行力和戰(zhàn)斗力，游擊隊聲名遠播，讓無數(shù)掙扎在痛苦之中的人看到了改變的希望。

再加上，由于長遠目標(biāo)和階段性目標(biāo)都是明確的，所以游擊隊內(nèi)很容易就能感受到自己行動帶來的進展。存在一個盡頭，也就不會覺得無力、不會覺得迷茫。

同時，游擊隊也象征了反抗和喚醒。他們用行動證明了感染者不是注定要被欺壓和迫害的，感染者也可以用自己的力量爭取自己的權(quán)益。這部分可能是吸收自塔露拉的理念。游擊隊的傳說鼓舞著感染者。由于游擊隊只反抗邪惡，所以游擊隊需要感染者自己承認自己的價值和力量，喚醒他們心中對美好的追求。

然而現(xiàn)實是，打碎壞的，不意味著建立起好的。邪惡存在的時候，目標(biāo)很明確，就是清除邪惡；但如果邪惡清楚完了呢？又或者，邪惡不斷涌現(xiàn)，源源不斷呢？更何況，還會有更復(fù)雜的情況。

所以游擊隊可以為美好的事物的成長保駕護航、開辟道路，并在美好開始變質(zhì)的時候，盡快將其清除，而避免勝利的果實被剽竊。但是，他們本身并不產(chǎn)生美好，他們對美好的產(chǎn)生沒有任何掌控。

這是游擊隊的意義，保護、反抗、腳踏實地的前進、和看得見的終點和每一步的進展是必要的，單純講述理想和遠方的話，只會讓人覺得遙不可及。游擊隊承認人的價值，并以很現(xiàn)實、保守、樸素的態(tài)度維護著這份價值。

阿麗娜：編織美好的針線戰(zhàn)士

阿麗娜：是的，塔露拉，因為你們不會放下手中的刀劍——

塔露拉：……所以你也不會放下手中的針線。

阿麗娜可以說是第八章的光了，像燈塔一樣指引著塔露拉。

阿麗娜是一個觀察力極其敏銳的人，早在開篇塔露拉就評價道：

如果不想讓事情被阿麗娜知道，最好的方法就是讓那些事情別發(fā)生。

阿麗娜隨我一起行動。這個人雖然大多時候都很柔和，有時候卻突然地尖酸起來，讓我感覺很不舒服。

就在塔露拉在冰原上四處行動、忙于一場場戰(zhàn)斗的時候，這只小鹿就在背后觀察、思考。塔露拉無暇思考更遠的事情的時候，阿麗娜就在她身邊輔助她、在她走偏的時候提醒她。最典型的，就是R8-6的對話。這場對話，也是對阿麗娜思想的重要展示。

目標(biāo)與堅持

首先，阿麗娜指出，塔露拉在一路以來的斗爭中，如她一開始所預(yù)料的那樣，開始迷失了。

你可別記岔了，是我要跟著你走的。
走到現(xiàn)在，只有一個原因，是因為......塔露拉，我覺得你很可能會忘記。

忘記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塔露拉，我們都知道人是會變的。
要是我們把自己堅持的東西都一點一點拋干凈，或者換成新的東西的話，那是不是到某個時候，我們就其實沒再堅持什么了呢？

所以她首先明確一個問題：

你是想證明，感染者和普通人一樣，還是想證明，普通人和感染者一樣呢？

當(dāng)然，這并不是一個問題，阿麗娜希望的、她不像塔露拉忘掉的目標(biāo)是，世上只有普通人，不以礦石病區(qū)分、不以神民和先民而變得特殊、不以其他身份而被不同地對待。是讓感染者也成為普通人的一份子，這世上只有普通人。而不是反過來，只有感染者。（不幸的是，后面的整合運動就完全走偏到另一條路上了。）

懷著這個目標(biāo)，看看現(xiàn)實，就會發(fā)現(xiàn)，造成不平等的，并不是礦石病，即便是去掉感染者的礦石病，感染者也無法回歸到過去的生活。這是接下來整個討論的大框架。

戰(zhàn)斗的理由

下一個話題則是關(guān)于讓塔露拉堅持至今的理由，這個話題是由一個不太相關(guān)的話題引出來的：

塔露拉，你現(xiàn)在還會因為自己是感染者而感到驕傲嗎？

塔露拉在愛國者的潛移默化中，認為現(xiàn)實就是命運帶來的折磨，充滿著痛苦，而她認為自己隨即也學(xué)會了對命運永不低頭，并為堅持反抗的自己感到驕傲。

然而，阿麗娜感覺到，塔露拉只學(xué)到了愛國者的形，而不明白是什么支持著愛國者對命運的無盡反抗。那是愛國者身上山一般的回憶和過往，因為過去的錯誤一直鞭撻著他，讓他無法放下，無法寬恕自己，所以一直堅持，負重前行，努力走出和過去不一樣的一步。就如他在第七章死前的自白：

我停止戰(zhàn)斗，就是背叛他們。

我的悔恨，只有我能承受。

我會想，為什么，殿下那樣的人，也會遭遇不測？

你不會回答我。殿下（特蕾西婭）的死，至今都，撲朔迷離。
但我知道。她不曾逃避。她從頭至尾，都只微笑面對。
我停止戰(zhàn)斗，所有的反抗，都失去意義。我停止戰(zhàn)斗，就是逃避。
我不可能停止。

而數(shù)十年不間斷的戰(zhàn)斗和失敗交織的痛苦回憶，對年輕人來說——比如阿麗娜自己和塔露拉——是難以想象的。

年輕人沒有足夠的經(jīng)歷，沒有慘痛地失敗過、失去過，所以會放棄、會寬恕自己。塔露拉只是在用這套思想來感動自己，愛國者堅持的原因并不是真正支持著塔露拉前進的東西——她身邊美好的人和事才是。

于是乎，阿麗娜隱晦地指出：

塔露拉，如果有一天我們都離開了你，你還能戰(zhàn)斗下去嗎？

總會發(fā)生的。到那時候，你還會覺得所謂的命運值得你去抗?fàn)巻幔?/span>
你會不會想，這太爛了，我已經(jīng)什么都做不了了？

而從后面的劇情我們也知道了，塔露拉無法接受失去身邊任何一個朋友。

無盡的戰(zhàn)爭?

最后的話題是上一個話題的延伸。阿麗娜察覺了塔露拉思想武器匱乏，目光還只停留在看得見的美好和看得見的敵人。塔露拉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領(lǐng)導(dǎo)者，重視同伴、親和力強，是好事，但是，這不足以支撐她實現(xiàn)最初提到的目標(biāo)——感染者和非感染者、甚至全人類的平等。

塔露拉也察覺到了阿麗娜的潛臺詞（夫妻默契），于是提出一個反問，最后一個話題也隨之展開。

你覺得我只是在為了看得見的一切而戰(zhàn)？或者說，這難道不對？

于是，阿麗娜開始展開談?wù)撍吹降?、比愛國者對盾衛(wèi)許諾的有限戰(zhàn)爭更遠的東西，真正的戰(zhàn)斗：

對抗“那些精神"、“那些敵意”的
和“那些刻在烏薩斯人與我們骨子里的東西”進行的，
針對自我的，
沒辦法贏的，
無盡的

戰(zhàn)爭

以我的淺見，就是正視自己作為人的局限、從自己生長的環(huán)境中學(xué)習(xí)到的偏見，認識到自己的不完美甚至陰暗，由此和努力成為一個更好的人。如果可以，那就更進一步，發(fā)展知識、經(jīng)濟、文化，營造一個環(huán)境，從而讓更多的人可以這樣做而不吃虧。

我的眼界或許受限于我的閱歷而顯得太淺了，我只能讀到這么多了。但即使是這樣，已經(jīng)是一件很極難的事。

更何況，這場戰(zhàn)爭不可能贏，最多只能做到還沒輸。科西切的思想不可能被消滅，也幾乎不可被證偽。但日拱一卒，日行一善，阿麗娜認為這樣的目標(biāo)依然值得追求，并充滿自信。

阿麗娜這是走在塔露拉最初的道路上——全面反對科西切的理念，阿麗娜思考的契機也是塔露拉最初對她說的一句話：

如果公義需要更多暴力才能伸張，那還怎么能被稱得上是公義？

但塔露拉在抗?fàn)幍穆飞现饾u迷失了，此時阿麗娜幫她拉回正軌，并輔對問題更清晰的認識。有如此的政委，夫復(fù)何求！

用刀劍守護，用針線編織。

游擊隊代表軍隊和法律，

阿麗娜代表知識與教化，

科西切代表陰謀與權(quán)術(shù)，

這是一個文明的——或者說統(tǒng)治的——三種基本手段。這三者貫穿了我們千年的文明，互相交織在一起，從不同的角度回答著一個問題：

如何讓文明延續(xù)、發(fā)展？

文明的果實，就是塔露拉，在烏薩斯的凍原上，還是被黑蛇奪取了。因為那片凍原，是陰謀和仇恨的主場。刀劍缺乏方向，而針線則太過脆弱。

這是一場悲劇，是幾乎不可避免的慘劇，悲劇的發(fā)生印證了科西切對這片土地以及上面的人民的認識。不管他自己的答案好與壞，他對現(xiàn)狀的“認識”，從這個結(jié)果來看似乎是正確的，他的問題依然是有效的。

游擊隊和阿麗娜并沒有成功推翻科西切的假設(shè)，沒能解決科西切提出的問題?；蛘哒f，他們沒能在科西切的陰謀成功之前成功。直接的刀劍無法觸及問題的根源，理想的針線解決不免眼前的問題。

下一篇，讓我們回到龍門-切城事件的時間線，看看凱爾希-魏彥吾他們給出的答案，他們的答案，經(jīng)歷過更多的驗證和修正，更加現(xiàn)實，更加成熟，似乎也更加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