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向避雷】

? ? 客串人物： @九碗不過崗 飾 酒碗 筠箬吖 飾 韓筠箬 懶喵箐左 飾 徐箐左 是熹微不是嘉微 飾 陸熹微 旿小勻 飾 蕭勻 廿巳月 飾 蕭月念 Kilo喝汽水 飾 余一珞 等 ? 劇情簡介： 十五年前，桃花劍持名器一枝春，殺害徑路宗掌門夫人余一珞后叛逃，被江湖人士圍殺，桃花劍與一枝春皆下落不明。十五年后，桃花劍再次現(xiàn)世，危害江湖。 ????幽深靜謐的山林，只有偶爾掠過的冷風(fēng)，帶起還未出芽的樹枝彼此觸碰，發(fā)出輕微的響動。 ????林中行來往去的土路有些泥濘，幾乎遍地都是淺淺的水洼，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 ????倒映在水中的殘月，被一腳踏破。 ????因逃竄而慌亂的呼吸聲，幾乎瞬息便被身后破空而來的嗡鳴追上，雖然堪堪躲過了那致命一擊，但其身上還是被劍氣所破，鋒利的劍刃席卷著氣流在他身上劃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皮肉翻出，血流如注。 ????他不由得痛哼一聲，向著旁邊滾去，沾了一身的泥污，血水混雜著泥水滴滴答答的落下，但此時根本顧不得止血，亦顧不得傷口沾滿了雜物，只是拼了命地向前飛奔。 ????他已逃了一個時辰，身上的傷大大小小足有十多處，便是封住了穴道，也幾乎是遍體淌血，而不斷的失血也使得他體力越發(fā)不支，腿腳發(fā)軟兩眼昏花，全然是憑著本能跌跌撞撞地跑著。 ????他自認(rèn)武功不差，還是暗自潛入，卻不想連徑路宗的大門都沒摸到，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實不該妄自尊大的來此惡地。 ????其實，那什么所謂一枝春，是真是假還未可知，何苦為傳說中的一把劍賠上自己的性命呢？ ????委實不值，委實不值。 ????可嘆他知曉的太遲了。 ????而在后面悠哉悠哉追著他的那位高手，顯然是存著戲耍的心思，不然也不會讓他逃了這么許久。 ????忽地，腳下不知是被什么絆了一下，他整個人不由自主地摔了下去，趴在泥地里怎么都動不了身。 ????不多時，耳邊傳來了腳步聲，來人揪著他的頭發(fā)，將他拖在了樹下，然后很是嫌惡地甩甩手，發(fā)出嘖聲。 ????“大……大俠……”夜太黑，他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是調(diào)動起嘶啞的喉嚨，顫抖著聲音想要求饒。 ????“問什么說什么，聽見了么？”那人身形有些單薄，聲音很是柔軟，與出手時的心狠手辣簡直是天壤之別，語調(diào)很是慵懶，卻像那柄給了他無數(shù)教訓(xùn)的長劍一般，透著教人膽寒的鋒利。 ????他早已別無選擇，只得乖乖應(yīng)聲。 ????“來徑路宗做什么？” ????“外面都傳，徑路宗，找回了一枝春，所以，所以……”他不覺難以啟齒，他竟然連守門的弟子都打不過，何談盜劍呢？ ????那人冷哼一聲，“別人說什么就是什么，你沒有腦子么？一堆酒囊飯袋?！?????他心想，只要別殺他，愛罵什么罵什么，酒囊飯袋聽來都格外悅耳。 ????突然，林中響起了另一個聲音，“回去了?！?????在他面前的人卻不滿地咂舌，“我還沒玩夠呢?！?????然后林中沒了回應(yīng)，那人站了一會兒，才氣哼哼地走了。 ????走了。 ????他靠著樹干，看著那位高手逐漸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他好像安全了。 ????不禁長舒一口氣。 ????他這輩子都不要干這種蠢事了。 ? ????林中起了風(fēng)，不多時，天上僅有的一彎殘月便被浮云遮去了。 ? ????這夜，顯得越發(fā)暗沉。 ????只有小屋里的蠟燭還亮著，燭光透過窗戶，照亮了來此的小路。 ????來人將門一推，寒風(fēng)灌入，好懸沒把紗籠中的蠟燭吹滅了。房門大開，這人站了許久，直到屋里的身影看向了他，才氣急敗壞地開口，“師兄，我回來了。”這六個字在唇齒間被撕咬著，恨不得將其咬個粉碎，然后被唾在寒風(fēng)里，隨風(fēng)而逝。 ????師兄恍若不曾注意到那聲音中的咬牙切齒，點了點頭?！班??！?????無趣。 ????他暗自泄氣，轉(zhuǎn)身將門關(guān)好，把佩劍扔在了桌子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低頭看見手上滿是褐色的泥污，想也不想地拽起了一旁師兄干凈的衣擺，把臟污統(tǒng)統(tǒng)抹了上去。 ????師兄卻也不介意，只是拿了浸濕的手帕，將劍身上的血跡擦了個干凈?！皩⒁路Q了吧。”追了一個多時辰，布鞋和下擺都濺上了泥點子。 ????“不換。”他一扭臉，卻又冷不丁地扭了回來，沖著師兄莞爾一笑，聽著像是撒嬌，“師兄幫我換吧?！?????可惜師兄并不吃他這一套，“那你穿著吧?！?????他撇撇嘴，托腮看著師兄慢條斯理地擦著長劍，喃喃自語著，“我不想守夜了?！币皇墙┤兆涌傆腥送瞪蠌铰纷?，打傷了不少守夜弟子，也輪不到他倆來。 ????但正經(jīng)門派里，便是再緊急，也沒見誰家會派內(nèi)門弟子守夜的。 ????不過是…… ????“你去睡就好?！睅熜趾闷獾貞?yīng)和。 ????“沒有師兄抱著我睡不著。”他一揚(yáng)眉。 ????師兄瞥了他一眼，沒有理會。 ????“師兄我們下山吧?！币酝€能欲蓋彌彰的待著，可眼下桃花劍和一枝春的消息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他們在這山上，都快要沒有容身之地了。 ????不然師叔也不會讓他倆來守大門。 ????“你既想，去便是了?！?????“師兄說過不會丟下我的，我也不能丟下師兄。”他正色道。 ????“下山你想干什么？” ????“他們都說桃花劍沒死，我想去看看?！?????師兄沉默片刻，“隨你吧?！?????他立刻嬉皮笑臉起來，“那師兄我們下了山就別回來了?！?????師兄狐疑地看了他一會兒，“你偷師叔的錢了？” ????“嘖。”他收了收笑臉，“這是師叔資助我們的。師叔還說，不回來也行的?！?????反正這個徑路宗早就一塌糊涂了。 ????師叔若不是為了他們這幾個弟子，只怕早就離開了。 ????“不過先說好了，你要是不聽話我才不給你花錢?！彼靡庋笱蟮匦χ?。 ? ????突然就有底氣了！ ? ????茶樓外春雨細(xì)細(xì)綿綿地下著，湖中升起了濕漉漉的白霧，悄然無聲地彌散開來，岸邊的行人或是打著傘，或是頂著細(xì)雨匆匆而過，瞧著都是有去處的。 ????不像他，只會在二樓聽書喝茶嗑瓜子。 ????離開虞嶺已半月有余了，他拖著師兄，一路上吵吵鬧鬧，主要是師兄看著他吵吵鬧鬧，來了謠言最盛的杭城。 ????正巧茶樓上開了新本的桃花劍，他們又沒個想去的地方，便留下聽了聽。 ????想聽聽所謂世人眼里的桃花劍是個什么模樣。 ????“上回書剛說到這桃花劍無情無義地殘害了掌門夫人，你說這女子，若是眼睛不放亮些，性命都不知幾時就丟了。夫人死后，你說他害怕么？其實也怕啊，他勾搭了掌門夫人，還害了他人性命，掌門豈能饒了他，他左思右想，若等著掌門來殺他，倒不如先下手為強(qiáng)。嘶，可這掌門的功夫可是不低啊，打不過若白白送了命卻也不妥，電光火石間，他便想起了那柄神兵利器，那可是掌門大婚時，桃花谷的贈禮，傳說這名劍一枝春可是削鐵如泥的寶貝，有此物傍身，便是掌門將來尋他麻煩，也得掂量掂量不是……” ????“名劍自不是像集市里擺攤賣菜，隨意擺放，但桃花劍在門派中可是首位的師兄，那藏劍的寶樓自是不知來過多少次，這里面的機(jī)關(guān)消息更是爛熟于心……且看那名劍一枝春，便擺在了供桌之上，桃花劍借著那窗外的月光，躡手躡腳，越靠越近……” ????說書先生在上面舌燦蓮花唾沫橫飛，他卻忍不住笑了一下，所幸并無人注意，只有坐在身旁的師兄掃了他一眼，抬手將他茶杯填滿了。 ????無語，“咱們啥時候有了藏劍的寶樓了？”他輕輕靠住師兄的臂膀，低聲私語。 ????師兄沒說話，只是抓了一把瓜子放進(jìn)了他手里。 ????他便無聲的笑，靠著師兄沒再挪開，師兄也沒理他。 ????“……這廂邊掌門才瞧見了夫人冰冷的尸首，正是臉色煞白，震驚萬分，便聽得門外匆匆腳步聲來，邊來還邊喊著，‘師父！那寶樓里的一枝春不見了！’” ????“啪！”說書先生拍下醒木，在座的客人這才回過神來，滿堂喝彩。 ????他也附和地拍了兩下，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今日聽的，已然足夠了。 ????“我們先去吃飯吧?！?????師兄便聽話的點頭?！昂谩！?????他們二人這兩日道聽途說了不少消息，有說桃花劍早就尸骨無存的，也有說桃花劍隱遁山林的，而那名劍一枝春，更是被傳得神乎其神，就連關(guān)于其劍身的描述都千奇百怪，亂七八糟的。 ????他沒見過一枝春，只是聽師兄說起過，那是一柄并不出奇的寶劍，劍身上干干凈凈，沒有傳聞中的花紋，不過是在劍柄上雕刻了一朵桃花，不會發(fā)光，沒有血腥味，更沒有什么吸血的能力，沾了血跡也還是要擦的。 ????他也不記得桃花劍。 ????【小碗跟好師兄，師父很快就回來了。】 ????也不知是這些日子聽了太多關(guān)于桃花劍的事，他在夢里，依稀回想起了什么，但他看不清那人的臉，想要伸手去抓，也只是抓了個空。 ????他愣坐了一會兒，伸手想要擦擦額上的汗，卻被冰涼的手凍得瑟縮了一下，掀開床帳才發(fā)現(xiàn)炭火熄了。 ????怪不得這么冷。 ????但太冷就睡不著了。 ????想著，他拿起扔在床頭的外衣，裹了裹，徑直撬開了師兄的房門，鉆進(jìn)了師兄溫暖的被窩。 ????師兄似乎早有預(yù)料，對于他的行為已見怪不怪，仍然安靜的躺著。 ????他抱著師兄的胳膊，身體漸漸回暖，萬籟寂靜之中，似乎還能聽到屋外雨滴敲打在窗欞上的動靜。 ????“師兄，我夢到師父了?！彼p輕的念著，害怕被誰聽到。 ????還好，現(xiàn)在身邊的，是不必害怕的人。 ????“嗯?！睅熜忠材菢虞p聲回應(yīng)著。 ????“師父還會回來么？” ????師兄嘆氣，聲音在寂靜的房中，顯得那樣沉重，“不會了?！?????要回來就不必等這許多年。 ????師父必定早已死了。 ????“碗碗，分離是常事。”特別是在這動蕩的江湖中，下一秒發(fā)生什么都不奇怪。 ????他什么也沒說，仿佛沒聽到。 ????只是更加用力地抓著師兄的臂膀，抓著他眼前的一切。 ????師兄是他的一切。 ????他們相依為命十?dāng)?shù)載，如果沒有師兄，他早不知死在何處了。 ????他知道師兄需要他。 ????哪怕師兄從未開口，他也知道，他已然沒有了家人，沒有了師父，不能再沒有師兄了。 ? ????遇到桃花谷的人，卻是意外。 ? ????這些年來有些習(xí)慣了，路有不平事，他都能幫則幫。 ????這次也是，他瞧著有群登徒子圍著一個容貌姣好的女子，頓生不喜，三拳兩腳便將登徒子趕走了。 ????一回頭便看見那姑娘直愣愣地盯著他，盯得他毛骨悚然?！肮媚?，你怎么了？”他以為姑娘是被嚇懵了，便出言詢問。 ????卻不想那姑娘倏的低下頭去，神情羞赧，露出了他曾見過很多次的眼神。 ????他頓感不妙，轉(zhuǎn)身就走。 ????“誒？”姑娘抬頭只瞧見一個無情的背影，愣了一下，連忙小跑幾步，追了上去，“大俠。” ????他猛然回頭，“少俠?！?????姑娘笑眼盈盈的應(yīng)聲，“嗯，少俠?！?????他心想自己是發(fā)癔癥了么，好端端的糾什么錯，看著姑娘說話間就湊過來，立刻伸手制止，“少俠不接受以身相許?！?????他這些年搭救過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要是個個都以身相許，他還活不活了？ ????姑娘被噎了一下，眼睛一轉(zhuǎn)，好奇，“那少俠接受什么？” ????“給錢?！?????然后姑娘被這直白的銅臭味頂?shù)陌胩鞗]吭聲?！吧賯b怎么這么財迷？”瞧著也不像是缺錢的。 ????他連連搖頭，“此言差矣，行走江湖銀子最重要，沒錢不能吃飯不能住店，我又沒有進(jìn)項，都是為了生計考慮。”他侃侃而談，根本不在乎姑娘臉上風(fēng)云變幻，“姑娘看著給吧，覺得自己值多少錢，就給多少錢。” ????姑娘眼底頓時怨念叢生，抬手拽了拽自己的包袱，“我現(xiàn)在一文錢也沒有?！?????“那就請姑娘離我遠(yuǎn)一些?！彼淮蜓郾銙叩搅斯媚锸滞笊系奶一ǎ睦锩髁?，說完便走開了。 ????結(jié)果那姑娘竟還沒完沒了，“那你不要我的錢了么？” ????“你不是沒錢么？”他皺了皺眉。 ????“那，那你可以要別的啊，不然豈不是表示本姑娘不值錢？” ????他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好吧，“要你做什么都行？” ????姑娘拍拍胸脯，“沒問題。” ????“那你叫我一聲爹吧。” ????姑娘卡殼了，“啊？” ????他狡黠一笑，“快叫?！?????“憑什么??！” ????“你不是說什么都行么？”他環(huán)起手臂，很是痛心疾首的開始說教，“所謂人無言而不信，人無信而不立，咱們江湖兒女說的話都是字字千金，要是連信譽(yù)都不講了，還怎么在江湖上立足，所到之處，都會遭人人喊打。再說了，滴水之恩都當(dāng)涌泉相報，又何況只是說句話呢？這個救命之恩，是恩同再造的……” ????“好啦！”姑娘氣得跺了跺腳，滿不情愿的叫了一聲爹。 ????他當(dāng)即擺出欣慰的笑容，語調(diào)都沉穩(wěn)了許多，“乖女兒，爹怎么能要你的錢呢?！比缓蟛活櫮枪媚镌诤竺嫣_，徑自開溜了。 ????怪事，桃花谷的弟子怎么來杭城了？ ????據(jù)說，自桃花劍一事后，桃花谷便封谷不出，就連與徑路宗的來往都斷絕了，在外面也僅能見到醫(yī)谷的弟子。 ????但醫(yī)谷的弟子是不會在手腕處紋桃花的。 ????而且，那樣艷麗的顏色，當(dāng)是劍宗的內(nèi)門弟子。 ????可那姑娘又不像身懷武功的模樣。 ????兩聲屈指叩擊木板的響動，把他飄遠(yuǎn)的思緒拉了回來，“吃飯。”師兄就坐在他對面，說著還幫他的碗里夾了菜。 ????他望著桌子上的色香味俱全的菜盤子，恍然還能回想起在徑路宗的生活，師兄學(xué)會了很多東西，包括給他做飯，但他仍覺得這世上最好吃的，還是當(dāng)年師兄喂給他的那一個臟饅頭。 ????【碗碗別怕，師兄帶你回家?！?????他伏在那瘦弱又單薄的后背上，跟著師兄回到了闊別許久的小木屋。 ????那是師父留給他們唯一的東西。 ????他們在徑路宗受過不少罪，直到師叔回到宗門，將他二人記在了自己的名下，日子才漸漸好了起來，特別是他和師兄在劍法上一路精進(jìn)，宗門里便再也沒人敢當(dāng)著他們的面說三道四了。 ????“你喂我?！彼麑埻攵说搅藥熜置媲?，湊過去等待投喂。 ????師兄看了他一眼，平靜地將碗推了回來，“好好吃飯?！?????師兄好像永遠(yuǎn)都是這樣，似乎什么事都無法讓其生氣，永遠(yuǎn)氣定神閑，永遠(yuǎn)溫和持重。 ????【師兄你為什么都不會生氣呢？】 ????【你好好的，師兄就不必生氣。】 ????哪怕是說起桃花劍和一枝春，也不見師兄有別的表情。 ????就連師叔都說，師兄有點過于無欲無求了。 ????這樣不好。 ????“客官里邊兒請，打尖還是住店??？”小二熱情如火地迎了上去。 ????姑娘想了想，“吃面?！?????小二正打算引著姑娘往里面的空座上走，姑娘卻是眼前一亮，腳尖一轉(zhuǎn)就向著窗邊而去了，“少俠！” ????這一聲嬌俏動聽的【少俠】，把桌上的兩人都嚇了一跳。 ????師兄抬頭看去，卻只瞧見那姑娘眼神直勾勾地望著他身邊的人影，有些了然。 ????而聽到少俠二字的某人，心中暗道真是晦氣，面上卻是不曾顯露分毫，神情變得有些怯然，似看非看地瞄了姑娘一眼，語氣哀怨委屈，身子仿佛無骨一般軟綿綿的就往師兄身上黏，慌亂地咬了咬下唇，“什，什么少俠？姑娘，你認(rèn)錯人了吧……” ????“怎么會啊，我們剛剛才見過的?！惫媚镫m覺得有些怪，但還是坦然的應(yīng)答著。 ????某人旋即扭臉低啜，帶著哭腔訴著不滿，“姑娘慎言，我分明沒見過你，你這樣平白冤了我，讓我家郎君怎么想我?。俊?????那一陣陣小意可憐的泣聲，落在耳朵里，直激起了一大片的雞皮疙瘩，姑娘震驚這位少俠竟還有如此面目，連忙道了歉便匆匆離去了。 ????鄰桌的客人也都側(cè)目觀瞧，不忍直視。 ????“吃飯吧?！睅熜謪s見怪不怪，把人從身上撕了下來。 ????“郎君喂我?！蹦橙搜鄣缀?，嘴里卻還是說著那些怪異的話。 ????師兄無語凝噎。 ????偷聽的客人渾身發(fā)抖。 ????這樣的人物真是輕易消受不起。 ????“好了。”但師兄只愿給他夾夾菜，冷漠到讓人傷心。 ????某人玩的有些上頭，仍哼哼唧唧的，“筠（jūn）箬……” ????“不吃揍你?！睅熜制降臄⑹鲋酉聛砗苡锌赡馨l(fā)生的事。 ????他自然聽得出來師兄沒跟他開玩笑，便靦腆一笑，乖巧地端起碗來狼吞虎咽。 ? ????一只展翅而飛的白蛾，撞進(jìn)了紗籠的燈罩，轉(zhuǎn)瞬燃成了一縷微光。 ? ????他從逐漸熄滅的火焰中移開了目光，撥了一下已然干涸的茶杯，指尖觸在杯沿，茶杯便隨著指尖的移動在桌上不由自主地轉(zhuǎn)了幾圈，發(fā)出轆轆的聲響。 ????停止了一室的安靜。 ????“杭城為什么會突然謠傳起桃花劍的故事？”只可能是有心人特意放出了謠言，但他們查過了那說書先生，不過是根據(jù)那些謠言才寫了引客的新本子，并不是源頭。 ????這些事傳了小半年，源頭早已無從查起。 ????“今日那姑娘，是桃花谷的。”師兄這樣篤定，有些奇怪。 ????“你怎么確定的？” ????“她身上是桃花谷弟子特有的熏香，在谷中應(yīng)當(dāng)?shù)匚徊坏??！彼娺^的那名桃花谷的弟子，滿身幽香，只是那人，早已逝去了。 ????酒碗瞇了瞇眼，“記號可以是假的，為什么熏香不是？” ????“那是別處長不出的香料。” ????“很香么？我都沒聞到。”他玩味地湊過去，“師兄聞過多少遍才記住的？” ????“一遍。” ????他才不信。 ????“不必與她走太近。” ????喲，稀奇，師兄竟然會防備一個姑娘？總不會……“你吃醋啦？” ????“遠(yuǎn)離怪人會安全一些?！?????“那這世上的怪人也必然有我一個的，師兄要遠(yuǎn)離我么？” ????師兄默然，少頃才肯應(yīng)答，“你不必守著我的?！?????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師兄這是想去哪兒？”師兄卻沒說話，不知是不想讓他知曉，還是自己也不知該去何處，“我們怎么說好歹師兄弟一場，總不至于連去處都不能說吧？” ????話已至此，師兄才勉強(qiáng)動了動唇，“隨處走走?！?????“什么叫隨處走走？隨處是去哪兒？哪里是我不能去的？” ????他盯著師兄看了半晌，霍然笑了，“還是說師兄不要我了？” ????“碗碗?！睅熜謪s波瀾不驚。 ????可師兄越是淡定，他就越是害怕。 ????那心中的惶恐和不安豈止分毫，已然化作了滔天巨浪，恨不得將他溺死其中，他帶著不可置信，和難以言喻的悲傷，什么所謂的冷靜，什么狗屁修養(yǎng)，都化作了質(zhì)問和責(zé)難，“你說過不會再丟下我了！你說過的，你發(fā)了誓的！” ????他似乎又回到了六歲那年的噩夢，渾身都是傷口還有試藥的痛苦，那些暗無天日的絕望，成為了他往后日日夜夜的夢魘。 ????他的半生都在為那一年的絕望而努力。 ????“碗碗，你該學(xué)著離開我了?！睅熜肿プ×怂氖直郏胱屗潇o下來，可他心中的苦悶，除了這樣發(fā)泄出來，已別無去處。 ????“我不學(xué)！你真的以為只要你離開了，我就能學(xué)會照顧自己么？我不會穿衣，不會吃飯，不會賺錢，我什么都不會，你答應(yīng)了師父要照顧好我的！” ????是師兄丟了他。 ????卻也是師兄找回了他。 ????一個尚且需要被人照顧的年紀(jì)，跋山涉水地救出了他，用那瘦弱的身軀為他撐起了一個家。 ????師兄的眼底終于染上了悲哀，卻是他不愿看到的情緒。 ????他希望是喜悅的，是開懷的，是欣慰的，是溫暖的，不是這樣的。 ????他不禁又心疼起眼前的人，“師兄……” ????“分離，不過是早晚的事情?！睅熜滞蝗贿熳。切┪幢M之言，仿佛還是傳入了他的耳中。 ? ????涼夜如水。 ? ????檐下鈴聲陣陣，在這漆黑一片的夜里，很是顯眼。 ????亭中只有一盞小小的油燈，在春風(fēng)里掙扎著。 ????這樣萬物復(fù)蘇的季節(jié)，卻容不下一點黯淡的火光。 ????他手里拿著的，是摔門走時，忘記放下的茶杯，小小的，喝不了兩口茶便空掉了。 ????他趴在桌子上，轉(zhuǎn)動著手里的茶杯，杯身上畫著一片細(xì)葉，像他一樣孤孤單單，冷冷清清的。 ????他其實比誰都清楚，師兄一直都很疲累。 ????不論是因為師父，還是因為他。 ????那日師父的囑托，像一道沉重的枷鎖，緊緊地捆綁著師兄。 ????還將他這個累贅扔給了師兄。 ????扔給了一個只有十歲的孩子。 ????他看了一眼自顧自坐在了他對面的姑娘，心中更加煩悶。 ????“少俠？” ????他掐起嗓子，剛念了幾句那姑娘便連連擺手，“哎呀好了好了，我不會以身相許的?！彼疽矝]精神應(yīng)付，便徑直閉了嘴，安靜地看著自己的茶杯。 ????“你和你的郎君吵嘴了？”姑娘捧著臉看他。 ????“我和郎君如膠似漆，恩愛如初。”他依舊嘴硬。 ????姑娘嬌笑幾聲，“如膠似漆，那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兒？” ????他望著姑娘明媚的臉，沒了耐性，“管的著么？” ????姑娘卻也不惱，“少俠身手那么好，師出何門??？” ????他哼聲反問，“姑娘肩不能扛草手不能提棉，桃花谷是怎么把你放出來的？” ????姑娘愣了一下，咯咯咯的笑起來，坦然承認(rèn)了，“桃花谷徐箐（qìng）左，可以叫我小竹子，少俠貴姓??？” ????“你可以叫我小兔子?！鄙賯b守口如瓶。 ????“好吧?！毙旃媚锏挂埠谜f話，“夜很深了，你還不回去么？” ????“我若是回去了，徐姑娘豈不是跟蹤不到我了？”幾次三番的，若說只是巧合，未免巧過頭了。 ????“自是要心照不宣嘛?！?????少俠翻了個白眼。 ????徐姑娘停頓了一下，見兔少俠不愿理她，便淺淺的嘆了口氣，“其實，如果和心上人分開，會有不同的感受的?！?????少俠冷哼，“你有喜歡的人？” ????“有啊。”徐姑娘眉眼彎彎，“可惜對方并不會對我抱有同樣的感情，我能做的無非是完成他的心愿。如果他能平安幸福，我付出什么都無所謂的，我只想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酒碗并不認(rèn)同這些說法，“如果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對方身邊，你還只想遠(yuǎn)遠(yuǎn)地看么？” ????少俠幽幽道，“往后的每一面，都是永別?！?????徐姑娘眨了眨眼睛，驀地眼眶紅了，不知想到了什么。 ? ????這世間有太多的遺憾，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得償所愿。 ? ????遠(yuǎn)天已明，亭中的油燈也終于油盡燈枯，只在燈芯上飄著裊裊的白煙，肆意飄散，消失不見。 ????徐姑娘摩挲著雙手，凍得有些沒有知覺了，懷中取暖的湯婆子也沒了溫度，膝蓋僵直，略一動便會發(fā)出駭人的聲響。 ????在此地坐了一夜的兔少俠也起了身，活動著身體，出了涼亭，腳步一頓，又回頭看向了徐姑娘，“本少俠名叫酒碗?！闭f罷，便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徐姑娘抱著冰涼的湯婆子，久久未動?！靶⊥搿彼裏o意識地喃喃著，倏的笑了。 ????轉(zhuǎn)而又?jǐn)咳チ吮揪筒欢嗟男σ?，出神地望著少俠遠(yuǎn)去的背影。 ????低吟淺唱。 ? ????忘川渡口，小舟載愁。 ????楫劃江流清波后，水悠悠。 ????奈何橋走，莫飲湯頭。 ????明妝紅燭合巹酒，誰白首。 ? ????落筆的最后一橫，莫名的撇了一下，便寫歪了。 ????他望著滿頁的字跡，恍惚間覺得熟悉。 ????卻也不稀奇，他與碗碗的字都很像師父。 ????師父走前，只教會了他三字經(jīng)和千家詩。 ????在師叔回來之前，他們只能靠著臨摹師父的這半闕詞來練字。 ????寫的多了，也便像了。 ????“師兄?！?????他抬眼看去，碗碗不知何時回來了，站在門前不安地拽著衣袖，不敢上前來。那眼底的烏青，和蒼白的面色，他心中有些明悟，“去睡吧。” ????“我不困。” ????“來。”他招了招手，碗碗三步并作兩步走了過來，還帶著滿身的寒氣?！袄洳焕?？”碗碗猶豫了一秒，還是老實地點頭，他輕笑，“還在生氣？” ????碗碗側(cè)了側(cè)臉，“沒有?！?????“睡一會兒吧?！?????碗碗看了過來，眉目間有些哀傷，“睡醒了你還在么？” ????他便無奈一笑，“在的?！彼麜簳r還不會走的。 ????“你不能騙人?！?????“師兄何時騙過你？” ????碗碗?yún)s盯著他的眼睛，不住地追問，“你不會有騙我的一天么？” ????他啞然。 ????雖不是現(xiàn)在，但還是會有的。 ????碗碗并未執(zhí)著那一個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答案，只是慣常伸出了自己被凍得發(fā)紅的雙手。 ????小時，他們總是睡在一起的，除開炎熱的夏季，其他的季節(jié)，虞嶺都是偏冷的。但年歲漸長了之后，他便不再同碗碗一起睡了。一開始是因為少年總往他身上爬，兩個人都睡不好，后來則是因為提了分房后，少年親了他的臉頰。 ????他錯愕地捂著臉，才發(fā)覺事情的發(fā)展有些不對。 ????但少年總有辦法爬進(jìn)他的被窩，包括且不限于滅了自己屋里的炭火，或是冰天雪地的潑自己幾瓢冷水。 ????再大一些以后，便會徹夜受凍，然后跑來惹他心疼。 ????偏是他哪一樣都受不住。 ????最初可能是因為師父的囑托，因為造成碗碗滿身病痛的愧疚，因為一時差錯釀成過的大禍，故而想要寵著慣著，直到這些事，都變成了習(xí)慣。 ????變成了他人生的一部分。 ????但他并未覺得，碗碗就該是他的，碗碗或許只是在他身邊太久了，沒有見到過更廣闊的天地，沒有見到過真正喜歡的人，所以才會錯把兩人之間的依靠和相處當(dāng)作了情竇初開。 ????碗碗被他再一次裹進(jìn)了厚棉被，怨念深重的望著離自己八丈遠(yuǎn)的人，窩在里面生悶氣。 ????“師父的事，我們或許可以找一個人?！?????碗碗從被子里探出了頭，“誰??？” ????“陸熹微?！?? ????徑路宗掌門陸闌的女兒，陸熹微。 ? ????他雖聽過這個名字，卻從未見過。 ????因桃花劍一事，掌門夫人余一珞身死，這個年僅七歲的女兒，也被送回了陸家，此后十?dāng)?shù)年間，從未踏入過徑路宗的大門。 ????此事也成為了江湖中傳言桃花劍與掌門夫人通奸有染的證據(jù)之一。 ????他記得，陸氏本家就在杭城。 ????但，一個年僅七歲的孩子，會記得什么呢？“十多年了，她只怕沒印象了。”即便記得，也不一定會愿意說與他們聽。 ????“她記得不記得，都要問過才知道?！?????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其實一點都不在乎，但師兄不同，師兄受過師父的養(yǎng)育之恩，從始至終都未曾相信過外人的一字半句。 ????師兄堅持師父不會做那些事，也堅持師父早已過世了。 ????所以對桃花劍重出江湖一事，置若罔聞。 ????“師兄?！倍谝獾?，只有師兄。 ????“還冷么？”師兄坐在桌前，淡然地看他。 ????他抱了抱懷里的湯婆子，有些喪氣，“心冷?！?????“那你多捂捂?！睅熜植粸樗鶆?。 ????來氣。 ????“師兄你冷么？”他坐了起來，殷勤地問著，“我給你暖暖。” ????師兄?jǐn)嗳痪芙^，“不必?！?????他沮喪不已，見說不動心硬如鐵的師兄，便只得翻身躺下了。 ? ????不多時，房間里便只剩下輕淺而均勻的呼吸聲。 ? ????他稍坐了一會兒，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將被子掖好。 ????碗碗睡相不太好，睡熟了以后便總是四仰八叉的，小時也這樣，又踢又踹還搶被子。 ????碗碗有很多不太好的習(xí)慣，他并不在意，只希望碗碗往后心儀的姑娘，也不會在意。 ????【我已見過那么多人，卻從未改變心意。】 ????今年年節(jié)時，碗碗喝多了，強(qiáng)硬地抱著他鬧騰。 ????他其實也清楚，事到如今碗碗對他已不是鬧著玩，更不是一時興起，但他總想，碗碗往后還會遇到更合心意的人吧。 ????不必是他。 ????也不該是他。 ? ????酒碗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被盯上了。 ? ????他和師兄還沒想好要怎么接近陸熹微，便先被另外的人纏上了。 ????“你說這話也太傷人心了，什么叫另外的人啊？”徐姑娘萬分不滿，“阿碗，我們可是有共度了一夜的情分在的?！?????酒碗聞言頓時頭皮發(fā)麻，什么就共度一夜，不要講這些容易讓人誤會的話啊，特別是他師兄還在呢。 ????還有阿碗是什么鬼稱呼？ ????“徐姑娘，男女授受不親，你如此行徑，我郎君會介意的?！彼坏靡贿叾汩_徐姑娘不安分的爪子，一邊往師兄身邊挪動。 ????但徐姑娘如今對他的怪聲怪調(diào)已完全無感了，真是讓人頭疼。 ????更讓人頭疼的，還是師兄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態(tài)度。 ????“筠箬?！彼粋?cè)臉便能看到師兄捧著茶杯，品的很是入神。 ????這壺高碎都加了兩次水了，寡淡無味，有什么好喝的！ ????“我們也只是普通的交際嘛，你郎君那么風(fēng)度的一個人，肯定不會介意的?！毙旃媚镲@然很是擅長給人戴高帽，哪怕師兄根本無所謂，但帽子戴上就不好摘了。 ????不論是高帽子還是綠帽子。 ????高帽子便罷了，躲著點就是，但綠帽子一旦戴上…… ????可他這所謂的郎君似乎也不介意，或者很是樂意他被旁人撬走。 ????即便自己頭上綠帽子層層疊疊，可能還覺得是一種榮耀。 ????但韓筠箬越是如此，他就越是來勁。 ????趁著徐姑娘還沒觸碰到他的衣袖，他便傾身靠過去，叭的親在了師兄的臉上。 ????徐姑娘當(dāng)場石化。 ????師兄也愣了一下，被口中的茶水嗆了個半死。 ????武藝高強(qiáng)，也不免會栽倒在水灌氣腔之上。 ????幸好今日客人不多，他們又坐在角落，并沒有人注意到這里，只是聽到咳嗽聲后，才回頭看了幾眼。 ????徐姑娘不由得敬佩兔少俠的，大逆不道。 ????師兄則是，有被震驚到。 ????他雖曉得碗碗是個直性子，但的確沒想到會被突然襲擊，搞得他猝不及防。 ????是有點生氣的，尤其是還當(dāng)著外人的面。 ????“聽說了么？陸家出事了。” ????“嘶，你是說，城北的那個？”不遠(yuǎn)處閑聊天的兩個客人沒緣由的提起了陸家，“那陸家高門大院，又有不少武功厲害的江湖人幫襯，能出什么事?。俊?????“說是，當(dāng)家的死了?！?????客人訝然，“什么時候的事？” ????“就前兩天，說是被捅了十幾個血窟窿，死的可慘了，驗過了傷，說是被那把名劍一枝春所殺的。” ????客人倒吸一口涼氣，“所以桃花劍真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