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命運的背叛 尾聲3（3058字）

作者：我

星分劍的劍鋒，在層層凝固的斑駁的血跡之間，忽然露出了一絲寒光。

海刃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白楊感覺到，背后猛然襲來一陣寒流。

“對不起了……”

一切都是來得那么的突然，一切都在塵埃落定中結(jié)束得如此迅速。黑色的煙塵彌漫在大氣稀薄的空間中，如在墨水中無法預(yù)測軌跡地流動著，連點成線，交織在混亂與平靜的風暴之中。

那一刻，云離想到了很多的人、很多的事，就在一念之間，在腦海中閃過。

她忽然看見了寒煙……在那片荒涼的灘涂上……

她看到了元琴……在那轉(zhuǎn)目的一瞬間……

她看見了瑟林……她看見了云含……她看見了林天蕩……她看見了父親……

她又看到了紫山暮……就在那處他一躍而下的木雕欄桿邊……

云離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維……那些她不愿再見到的人、那些她不忍心回憶起的往事，不斷地在腦海中浮現(xiàn)著，重復(fù)著，仿佛一只折翼的雛鷹被一群野貓折磨著、玩弄著，被自己痛苦的不堪的回憶束縛著、制約著……

她又一次來到那里，只期盼著能尋找到一些慰藉。眼前就是那片金黃色的海灘、那片湛藍的海、那片蔚藍的天……那個片段，一次又一次地回放著，日復(fù)一日，在蹉跎的歲月里周而復(fù)始?？伤膬?nèi)心，已經(jīng)一片空虛、一片荒蕪……在那一刻，在那個領(lǐng)域里，高據(jù)在樓臺上五彩斑斕的琉璃瓶，被直直地推下，然后觸碰到冰冷的地面，一切虛妄的美好的幻想被無情地擊碎。

“我做了太多太多，違背了我本心的事……”

他們兩人，就這樣，坐在那片金黃色的柔綿細軟的海邊的沙灘上，吹著帶著咸味的海風，看著漁船駛過日暮黃昏。

在金光燦爛中，云離把頭枕在了白楊的肩膀上，心間蕩漾過一陣陣如輕微滄浪般的溫暖和愜意。這是她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也許是，人生中最后的最美好的時光，拋開了所有的讓人心力憔悴的雜念?？墒谴丝?，她愈發(fā)感到心頭難以承受的重量……她也從來沒有想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深陷在其中而無法自拔……

“白楊……”

“有些話，我一直沒有……勇氣說出來……”

“這才是……我真正想說的……”

她還是清楚地記得，那一天，在諾森的王宮里，她正對著奢華的鏡子，在水晶燈華麗的燈光下，看著白楊給她戴上那串項鏈——天空之心，看著那枚四角星形狀的寶石在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如果……我……沒有遇見你……”

“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fā)生……”

“如果我能夠獨自一人承擔下所有的痛苦……”

“那該多好……”

云離看見了白楊雙眸中的自己，是那么的清純、善良。她輕輕地，在夕陽斜照中，在長河落日的余暉里，把脖子上的天空之心悄悄取下，放在了白楊的手心間。而他只是木訥地看著自己，看著遠方。

……

“赫爾辛，你……”

白楊萬分難以置信地看見，赫爾辛，就在身后……

紅羽隨風而起，在空中翩然潵落。

星分劍刺穿了云離的心臟，直穿過胸膛，而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無盡的失落中，在眼前的一片朦朧里，企圖再找到什么，但也不過是徒勞……她聽不到耳畔一聲聲急切又絕望的呼喊聲……這些，都已經(jīng)成為了過眼煙云……她再也沒能支撐下去，雙膝跪倒在了地上，倒在了白楊的懷中。

時間在這一刻凝固。混亂的氣流，吹散了云離藍色的長發(fā)，輕觸在白楊的臉龐上，千絲萬縷，在眼前一轉(zhuǎn)而過。他觸摸到了，那枚僅存有一點余溫的天空之心，已被血跡染紅卻依舊閃耀在蔚藍中的天空之心。他緊握住云離的雙手，但在那對相扣的指縫間，那一邊只變得越來越脆弱與無力。

支離破碎的黑夜下，那些離去的靈魂穿越過千山萬水，穿越過邈遠無垠的星辰大海，最后找到他們最終的歸宿。云離不敢閉上雙眼，用盡最后的一點力氣，掙扎著……卻最終未能看到那遙遠的星光，在終末到來之際，點綴在玉衡幻方留下的斜影中。

可這會是一種解脫嗎……

虛空粒子開始在身邊聚集，在云離和白楊周圍圍繞、旋轉(zhuǎn)著，再如暴風中的驟雨擊碎一池殘萍。在風暴之眼中，這是一切失活之物都無法逃脫的命運。

所有人都無動于衷地看著這一切發(fā)生，也根本做不了什么……

只有赫爾辛，在風暴的咆哮聲中，頭也不回，走向了黑暗的盡頭……

白楊唯一能做的，只有放手，在沉默中看著她被越來越多的虛空粒子所吞噬，看見黯然失色的星分劍，這就像一場在暗影中的葬禮……但她的身邊，僅僅浮現(xiàn)出一枚正十二面體的結(jié)晶……卻沒有，那枚正四面體幻方——天樞……

白楊跪倒在了地上，跪倒在云離的身邊，雙手捧起那枚，僅存有微弱翕動著的紫光的天權(quán)幻方，那些美好的痛苦的短暫的回憶，突然間涌上心頭。他低下頭，哭了，那些五邊形面的棱與角在潤濕的瞳孔中變得越來越模糊，直到那通透的晶體里散發(fā)出的微弱的紫光幻化成小洲上碧波里迷蒙的煙霧，幻化成垂吊在風帆翼羽下的空影。

滴落的淚珠，在天權(quán)幻方上飛濺成千萬寥落的碎片，在虛空粒子的穿梭間飛舞。他的手心中，依舊緊緊握著天空之心……他突然間明白了一些……他們，就在天空的那邊，在那時間的終點處……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赫爾辛停下了腳步。

“你應(yīng)該知道……我……不得不這么做……”

白楊緊咬著牙關(guān)，把天空之心貼在胸前，在手心中攥出了汗……他突然一把拔起星分劍，向著赫爾辛飛擲出去，在空中飛旋著，留下暗紅色的殘影，正對著的是面色鐵青、一動不動的赫爾辛……

維茲南突然閃現(xiàn)到赫爾辛的身邊，一下將它擋開，星分劍深深地刺入了腳下的砂土。

身后，連瑣和兀驍連忙拉住了他。

白楊終于抑制住了自己，抬起頭，望見站在祭壇之頂?shù)暮Ｈ?，正面朝著東海，面朝著那艘正在天空中駛來的巡空艦。

……

“目標確認……全反應(yīng)堆單次點火……”

“準備好了就開火?！?/p>

海刃的語氣是如此的冷峻、如此的堅決……

渦輪激光炮在隱秘的叢林間開火，巨大的紅色的爆能束在稀薄的空氣中穿梭而過，在電閃雷鳴中如一道利刃劃破黑夜下的長空。爆能束在巡空艦艦體上炸裂開來，爆炸產(chǎn)生的沖擊波一瞬間向著四面八方擴散開來。在眩目耀眼的火焰的裹挾中，巡空艦的反重力裝置失去了作用，失控，下墜，墜落在雷鳴圣山的側(cè)面，熱浪隨即席卷過山巔。

“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我……知道……”

東方的艦隊不再前進，轉(zhuǎn)而掉頭，下方便是已在一片狼藉中的東海岸地區(qū)……空中各處都是失去方向的殘骸與火團，海面上的艦隊被悉數(shù)殲滅，在敵人強大的殲星艦面前，它們根本，不堪一擊……

籠罩在雷鳴山脈上的重重黑云終于散去，東方稍稍露出一道曙光。

海刃注視著那一艘又一艘大大小小的戰(zhàn)艦的遠去，然后突然消失在視野的盡頭，消失在地平線的曙光處……

“他們還會再來的……”

海參崴基地內(nèi)，地板、桌上、墻壁……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斑駁的血跡和血肉模糊的尸體……龍英掙扎著爬起來，在那最后的一瞬間，那個年輕的小伙子趴倒在了自己的身上……刺耳的警報聲，伴隨著閃爍的紅光，在指揮室里高低回蕩，他腦中一片空白地看著眼前的混亂不堪……

……

“白楊……”

白楊什么也沒再說，帶著幻方，走向了陰森森的黑暗中，留下紫光的余輝在那里跳躍著、幻變著……讓所有人，看著他獨自一人遠去的背影。

在再無味不過的平淡中，想著讓這一切都結(jié)束，在平平無奇中結(jié)束，痛痛快快地結(jié)束?？墒遣恍?。天之樞紐，不知為何，消失了。但他的內(nèi)心已經(jīng)清楚，它沒有消失……在那一瞬間，大地似乎在振蕩，向著四方，向著地平線處無盡地延伸，日月星辰開始有規(guī)律地運轉(zhuǎn)，那地殼的最遠端開始一點點彎曲……這里就是天之樞紐……沒有時間的背叛，沒有命運的背叛，這不過都是必然會發(fā)生的?？墒恰瓰槭裁?？

在背后千里霞光投射下的巨大的雷鳴圣山的山影和籠蓋四野的綿延的地影里，在天蒼地茫之間，眼前凜冽的秋霜已經(jīng)凋傷了楓林，經(jīng)霜的火紅的楓葉已經(jīng)不再起舞。也許這些都不重要了。

……

韻苑內(nèi)依舊四季如春，暮色籠罩著空曠漫長的湖堤。這里只有他一個人，很快，便將沒有任何人。兀驍勸了他很久、很久，而他卻一言不發(fā)。

他眺望著赤色的長空。

他眺望著長空中的星辰。

他眺望著星辰之上的宇宙。

（第二部分 命運的背叛 完？？？）

（還有第三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