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年，他憑一己之力得罪了整個影視圈，慘遭行業(yè)“封殺”，如今75歲的他怎么樣了？

上個世紀(jì)90年代，中國的影視劇市場迎來了空前的繁榮，以創(chuàng)造了收視神話的《渴望》拉開盛大的序幕，到了90年代中期，一部打著“不是歷史”招牌的古裝劇《宰相劉羅鍋》橫空出世，紅遍大江南北。

那時，大街小巷的孩子們都會哼唱劇中的主題歌：“天地之間有桿秤，那秤砣，是老百姓。”

在這部長達40集的電視劇中，胸有丘壑、頗懂平衡之道的乾隆皇帝，玩弄權(quán)術(shù)、極盡逢迎諂媚之能事的和珅，剛直不阿、與政敵斗智斗勇的宰相劉墉各擅勝場，大放異彩。

這三個性格鮮明的角色的扮演者——張國立、王剛、李保田更是借此登上了他們事業(yè)的巔峰。

多年后，仍有人對李保田出演的劉羅鍋津津樂道：一身正氣不失詼諧幽默；嬉笑怒罵讓奸佞之人無所遁形；舉重若輕，又揮灑自如……

出演劉墉那年，李保田已屆“知天命”之年。

盡人事，順天命，這是儒家的處世智慧，但李保田卻是個“偏不信邪”的人。

元代戲曲大家關(guān)漢卿自稱“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響珰珰一粒銅豌豆?！?/strong>

李保田，無疑也是那顆“銅豌豆”。

1

李保田從小就是一個戲迷。

那時家窮，沒錢買戲票，他就蹲在戲院門口，看有觀眾早早退場，他便撿起人家扔掉的票根，混進去看個尾場。

哪怕余興未了，仍會讓他回味無窮。

他經(jīng)常會為看一場戲，跑上幾十里路，因為沒有鞋子穿，他的腳上被磨出很多血泡，疼痛難忍，但他仍樂此不疲。

后來，他就想，臺上的人能演，自己也能演。于是他就把這個想法和家里人說了，結(jié)果遭到家里人的激烈反對。

在那個三餐不繼，溫飽都成問題的年代，在父親看來，只有讀書才能改變普通人的命運。

因為不愛上學(xué)，李保田被迫留級，在一班比他矮小的同學(xué)中受盡嘲弄。

那年，江蘇省戲曲學(xué)校與江蘇省文化干校去徐州招生，他背著父親報了名，并被順利錄取。

● 李保田舊照

回家后，他囁嚅著和父親說不念書了，要去學(xué)戲。

父親怒不可遏，將他揍了一頓，并放下狠話，哪怕他死在外邊，也不會再認這個兒子。

于是，13歲的李保田背起行囊，去了南京。進入劇團后，面臨“分科”時，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下，他選擇了“丑行”。

丑角難成氣候，大多時候不過充當(dāng)插科打諢的配角，但他喜歡，“丑角是快樂的，無拘無束”，更何況只要能讓他演戲，他便渾然忘我，自成天地。

當(dāng)時正是三年自然災(zāi)害時期，“冬天沒鞋穿，長滿了凍瘡；沒法卸妝，沒有熱水?！?/p>

叔父去看他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床鋪上的褥子沒有棉花，只在兩層布之間墊著稻草?！?/p>

正在長身體的李保田每天都饑腸轆轆，有時餓得受不了，只能拿著豆腐乳沖水喝。

長期下來，他渾身浮腫，被送去醫(yī)院檢查時，護士都找不到血管。

營養(yǎng)不良加上練功過度，使得李保田體力嚴重透支，有一次患感冒后高燒不退，差點送了命。

當(dāng)他從昏迷中醒來，發(fā)現(xiàn)父親正俯身看他。

見他醒來，父親眼圈紅了。

“我呆望著他，他直起身轉(zhuǎn)身就走。我抑制不住哭了。這是我離家出走幾年來第一次見到父親?！?/strong>

那時，父親也在同一所醫(yī)院住院。他去看父親，將寫著自己雄心壯志的日記向父親展示：“爸爸，你不要瞧不起我，等我將來成了大演員，我要爸爸來接成了大演員的小李保田回家。”

父親看后將日記本摔到墻上，并為他的前途做出了預(yù)判：“你成不了大演員！”

父子一場，他們深懷對彼此的愛，卻以不妥協(xié)的姿態(tài)宣告著各自的立場。

不久，父親因病去世。

那天，他趕到醫(yī)院的時候，看到護士已經(jīng)在收拾器械，母親在不停地擦眼淚，“父親的一只腳伸在被子外面，腳上穿著灰色的尼龍襪子”……

他沒有勇氣去看父親已闔上了雙眼的臉，更沒有勇氣和他說一聲“對不起”，這份因為父親的早逝而無法達成的和解，此后多年，始終如一根蒺藜橫亙在他的心頭。

● 李保田父子合作的《丑角爸爸》

幾十年后，李保田以一部《丑角爸爸》來寄托對父親的無限哀思。

2

1966年，20歲的李保田進入了徐州地區(qū)文工團。在那個特殊的歷史時期，偌大個劇團，被批斗的批斗，被停職的停職，秩序大亂，他最寶貴的青春也在此荒廢了整整12年。

1978年，他聽到中央戲劇學(xué)院舉辦導(dǎo)演干部進修班的消息，喜出望外。盡管這時的他已經(jīng)32歲了，但他依然決定報考。因為，他等這一天，已經(jīng)等了很多年。

“我拼上所有的力量，沒日沒夜地復(fù)習(xí)功課。考試的那個星期幾乎沒睡過像樣的覺，考試時全身麻木，幾近虛脫。”

● 電影《闖江湖》劇照

他考完后在等待通知書的過程中，大病一場。

八月底，通知書終于來了！他的病也神奇地好了。

他的人生就此峰回路轉(zhuǎn)。

1981年，李保田以優(yōu)異的成績通過論文答辯，校方破格讓他留校執(zhí)教。

兩年后，天津電影制片廠準(zhǔn)備將著名戲劇大師吳祖光創(chuàng)作的《闖江湖》搬上銀幕，這部反映舊社會評劇藝人賣藝生活的電影，由岑范和方沉擔(dān)任導(dǎo)演。

電影《闖江湖》劇照 來源：電影頻道

岑范在挑選演員方面一向非常嚴苛。千挑萬選了很長時間，都沒尋覓到理想人選，后來岑范找到了正在中央戲劇學(xué)院教書的李保田。

在此之前，李保田從未演過電影。

那年，他已經(jīng)37歲，早錯過了演員發(fā)展的黃金時期。

但他有扎實的戲曲功底，而《闖江湖》中的男主角張樂天恰好是個丑角藝人。

● 李保田的丑角裝扮

社會底層藝人的動蕩與辛酸，在李保田毫無斧鑿痕跡的演繹下，令人不由得一掬同情之淚。

1987年，女導(dǎo)演黃蜀芹執(zhí)導(dǎo)表現(xiàn)河北梆子藝人的電影《人·鬼·情》，其中女主角秋蕓的養(yǎng)父，是一個經(jīng)歷坎坷內(nèi)心壓抑的角色。

她認為只有李保田才能演出這個角色的精髓，果然，李保田沒有讓黃蜀琴失望，憑借拿捏得當(dāng)?shù)谋硌?，他將秋父?fù)雜的內(nèi)心世界絲絲入扣地傳達出來。

李保田因此獲得第8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男配角獎。

這是他第一次獲得表演大獎。

但李保田真正出名，其實是在90年代。

1990年，他和趙麗蓉、六小齡童、葛優(yōu)等演員一起，共同出演了《過年》這部電影。

在這部影片中，當(dāng)年只有44歲的李保田和62歲的趙麗蓉扮演一對老年夫妻。但無論外形還是表演，二人的搭配都相得益彰。

● 電影《過年》劇照

在電影里，他需要跨越的不僅僅是年齡帶來的鴻溝，還有閱歷與心理、體驗與情感的匱乏，但大年三十這天，當(dāng)他坐在62歲的趙麗蓉面前，面對想念兒女的妻子，他將酒一飲而盡，然后把大半年賺來的辛苦錢都掏了出來，一句輕聲的“都歸你！”讓老伴兒頓時淚水漣漣……

同年，已經(jīng)在國際上聲名遠播的大導(dǎo)演張藝謀拍攝了一部倫理片——《菊豆》，欽定鞏俐飾演菊豆，對與菊豆有“侄嬸之情”的天青一角，張藝謀則篤定由李保田出演。

● 電影《菊豆》劇照

身份的禁錮，天性的釋放，帶著強烈的戲劇沖突，無論是過火的激情，還是束手束腳的放不開，都無法呈現(xiàn)出這部悲劇影片的巨大張力，但李保田卻在那場“禁忌之愛”中，將奔放不羈又在天道倫常的束縛下懦弱猶豫的矛盾掙扎表現(xiàn)出了進退有余的掌控力。

后來他又成為張藝謀另外兩部電影——《搖啊搖，搖到外婆橋》中的黑社會老大和《有話好好說》中的中年知識分子。

● 電影《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劇照

黑社會老大的陰鷙狠毒、中年知識分子的迂腐怯懦，兩個天差地別的角色，在他的塑造下被賦予了血肉豐滿的靈魂。

● 電影《有話好好說》劇照

多年后，張藝謀接受記者采訪時，仍認為李保田是中國最偉大的男演員之一。

3

1994年，《鳳凰琴》上映。

這部影片折射出的中國農(nóng)村山區(qū)教育的艱難與落后現(xiàn)象，即便在20多年后看來，仍有現(xiàn)實意義。

● 李保田在電影《鳳凰琴》中飾演民辦教師余校長

在電影里，李保田扮演民辦教師余校長，他戴著黑框眼鏡，面色暗黃，仿佛就是扎根于農(nóng)村基層千千萬萬個普通教師的寫照。

多年來，為了不讓孩子們失學(xué)，他一直堅守在偏僻的山區(qū)學(xué)校，盡管他迫切希望能轉(zhuǎn)正以解決家里的經(jīng)濟狀況，但最后還是把名額讓給了后來的年輕人。

最令人動容的一幕是，大山里的升旗儀式——笛子和口琴奏出鏗鏘有力的國歌，老校長親自升旗。孩子們排著整齊的隊伍，虔誠地望著國旗徐徐升起……

他說每天堅持升國旗是為了讓孩子們記得我們的國家，記得中國。

● 影片《鳳凰琴》劇照

不事雕琢，卻淡而有味；沒有豪言壯語，卻催人淚下。那一年，李保田成為了政府獎、百花獎和金雞獎三項大獎的獲得者。

1996年，李保田迎來了自己的事業(yè)巔峰。

他與張國立、王剛合作，出演了電視劇《宰相劉羅鍋》。

● 電視劇《宰相劉羅鍋》劇照

李保田飾演的 “劉羅鍋”才高八斗，大智若愚，既能在與和珅的正面交鋒中慷慨陳詞，步步緊逼，又能在戲耍和珅時出奇制勝，反敗為勝。

這個經(jīng)典的形象被網(wǎng)友評選為中國電視30年最難以超越的“10大經(jīng)典熒屏形象”之一，而李保田也憑此劇摘得1996年的金鷹獎最佳男主角獎。

當(dāng)時他和張國立、王剛的組合，被稱為“鐵三角”。

● 電視劇《宰相劉羅鍋》劇照

就在所有人都期待他們乘勝追擊，聯(lián)袂打造下一部作品時，李保田卻公開表示“不會與他們再合作”，至于原因，只說“不是一路人”，此后絕口不提。

后來，當(dāng)張國立在“皇帝專業(yè)戶”，王剛在“和珅專業(yè)戶”的“康莊大道”上一騎絕塵時，李保田卻再也沒演過劉羅鍋。

他拒絕的理由很簡單：“老演一個角色小心觀眾反胃，塑造一個成功的角色并不容易，但破壞卻很容易?！?/strong>

一直在尋求突破的李保田在57歲時再次迎來了事業(yè)的高潮。

2003年，由他擔(dān)綱主演的《神醫(yī)喜來樂》在央視創(chuàng)下了年度收視冠軍的輝煌戰(zhàn)績，并包攬了飛天、金鷹等諸多中國電視劇評選大獎。

● 電視劇《神醫(yī)喜來樂》劇照

懸壺濟世、善良耿直的“神醫(yī)”喜來樂，一生大起大落，運乖命蹇，卻讓人們見識了“遇事莫急心坦蕩，處世不驚天地寬”的人生大智慧。

憑借教科書級的演技，李保田一舉囊括了最具人氣男演員獎、觀眾最喜愛的男演員獎等多項大獎。

大器晚成，卻為霞滿天，因此有人這樣總結(jié)他對中國演藝事業(yè)的貢獻：“沒人敢否認，‘李保田’這三個字是時代的縮影，也是中國銀幕形象的代表。”

出神入化的演技，不僅僅是天賦異稟，更源于其“戲瘋子”一樣的癡迷。

“演《菊豆》時能一個月不洗澡，手掌、身上全是灰，別人都不認為這是真的，但我必須這樣才能有真的效果?！?/p>

“演什么角色都要有真，真就包括像、包括介入角色深層次的魂魄，不僅外表像那個角色，連精神也要接近，你就算做不到徹底，也要做到幾分像?！?/p>

演劉羅鍋時，為了符合人物的特征，整部電視劇40集，他全程駝著背，一絲不茍，力爭惟妙惟肖。

1992年演《葛老爺子》時，李保田才46歲，但為塑造出七旬老人葛老爺子須發(fā)盡白、老態(tài)龍鐘的形象，他悉心研摩老者的一言一行，從行走坐臥，到神情意態(tài)，他都觀察入微，仔細斟酌，甚至，他不惜自損自傷：

“頭發(fā)毀得很厲害，回不到原狀，每天都在掉，因為損傷得很厲害，我都能聽見頭發(fā)在啪啪斷裂的小聲音，很輕微，但是能聽見。從那個時候，我就開始損害自己的頭發(fā)，1991年到現(xiàn)在數(shù)次的損害，就是為了老人形象。在我們家?guī)讉€弟兄里邊，我的頭發(fā)是最稀少的——就是那樣毀的?！?/p>

活了大半輩子的他，以前在家只穿能出門的鞋，為的是讓自己永遠保持工作狀態(tài)。

在他的觀念里，穿拖鞋意味著懈怠，人會因此變得放松。

2021年，他以75歲高齡出演《尋漢計》，編劇趙趙問他：“李老師，這么辛苦地拍攝，你怎么就不疲憊??？”

“從睜開眼睛，到晚上要睡覺前，我就不知道什么叫疲憊！”

這么多年來，他似乎永遠都處于“激動”的狀態(tài)，他堅信一個演員的“魂”不能沒，“氣”不能丟。

4

2004年，李保田拍攝《欽差大臣》時，和劇組簽訂合同。合同規(guī)定：《欽差大臣》30集，李保田不僅是主演，還擔(dān)任藝術(shù)總監(jiān)，享有最終審核該劇的權(quán)利。

拍完戲后，劇組卻在沒有經(jīng)過李保田的同意下，擅自將該劇延長到33集，在多家電視臺播出，并發(fā)行VCD和DVD。

“注水劇”的背后，是對利益的趨之若鶩。

一向較真的李保田看不慣劇組的這種欺騙行為，更無法容忍這種“逐利”之風(fēng)愈演愈烈，于是一紙訴狀將其告上法庭：

“老百姓連‘注水肉’都不吃，為什么看‘注水劇’”？

最終，李保田雖然贏了官司，但因為動了人家的“奶酪”，他 隨即成為“眾矢之的”， 被十幾家電影公司聯(lián)合聲討，說他是“戲霸”。

結(jié)果，他憑一己之力得罪了整個影視圈。

面對多家影視公司的共同抵制，李保田態(tài)度干脆：“就算以后不拍戲，也無所謂?！?/p>

其實早在1975年，李保田就已經(jīng)被冠上了“戲霸”的名號了。做文工團團長時，上面領(lǐng)導(dǎo)硬塞來一個容貌俊俏但不會演戲的演員，他堅決不同意。

因?qū)巧牟煌斫?，他曾與同行爭得面紅耳赤，后來因為對“潛規(guī)則”的挑戰(zhàn)，他把自己置于“四面楚歌”的境地……

“天鵝到了烏鴉的世界，潔白就成了原罪?！?/strong>

但他從不后悔自己的堅持：“我從小就任性，擱現(xiàn)在，我這性格可能都活不下來。但那個時代運氣好，挨過餓、闖過鬼門關(guān)，還能混過來。我在創(chuàng)作上強勢，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上更是敢與所有人為敵，這能不固執(zhí)，不自以為是嗎？”

所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p>

因為在名利上無欲求，在原則上不退步，他才敢叫板，才敢得罪人。

但凡有欲有求，才會有致命的“死穴”，才會被掣肘于人。

他覺得，一個演員，是應(yīng)該為角色而生，而不是為名利而往。

他一輩子都活得純粹又干凈，始終堅持著“三不原則”：拍戲不注水，不接廣告，不走后門。

他說，我不喝酒，不會代言酒的廣告；我沒生病，不會代言某藥的廣告。

“這三四十年來有三百多個廣告找過我，至少是‘一個整’（指價格），但我從來不接。我的家人也不敢勸我接廣告，因為我也不虧待他們。我不自私，不是說視金錢如糞土，只是我不想掙（廣告費），我覺得掙這個錢有損我的形象?！?/p>

包括他的兒子李彧想當(dāng)演員，他也鼓勵兒子憑真本事去考，而他作為中戲老師，也沒有給兒子托關(guān)系走后門，結(jié)果使李彧連考了好幾年，才最終實現(xiàn)了愿望。

5

這位演繹過無數(shù)經(jīng)典角色，拿遍大獎的“老戲骨”，在“封殺”傳言過后真的做到了銷聲匿跡。

盡管這些年仍有很多戲約都找過他，但他都沒接。不是因為他不缺錢，而是因為沒有能真正打動他的好角色。

因為珍惜自己的“羽毛”，他才會寧缺毋濫。

“（那些劇本）只要一寫到老頭兒，要么是坐輪椅的，在養(yǎng)老院等待生命終結(jié)的；要么就是老年癡呆困在家里的，沒有一個寫出老年人的精彩。

老人的精彩是什么？是經(jīng)驗！是生活閱歷！在人物關(guān)系里，能產(chǎn)生愛與無私的；或者你也可以寫壞老頭兒，老人變壞了，壞人變老了，把他寫真了一樣的感人，但沒有。”

很難得，李保田出現(xiàn)在今年的五一檔里，他挑了一個自己喜歡的本子，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小人物身上。

三十年前，他用扮老的方法，演了一個幾乎是自己年齡兩倍的老人；如今他年過七旬，在鏡頭的高度聚焦下，他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皓首蒼顏的老人。

用他自己的話講，以前是在“演”老人，這次的角色雖然比自己要大上個十幾歲，但是真真正正地變老了。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北瘹g苦樂嘗遍，他最難釋懷的是三位至親的離開。

多年前，劇團里唯一善待他的師父去世。

師父去世前，他和師兄用板車拉著師父走了十站路才到醫(yī)院。當(dāng)時需要交20塊錢的押金，一文不名的他們根本拿不出。

年近不惑時，他最親的弟弟去新疆寫生時因車禍離世。

“師父的死讓我第一次看到生命的脆弱，靈魂離開肉體的過程至今歷歷在目。父親的死逼我磨礪自己，成就事業(yè)，以告慰他長眠的遺憾。而小弟的死，使我已經(jīng)不年輕的生命又負載了他留下的使命?！?/p>

“只要活著，我就不能停止。上天有知，他們的亡靈有知，我雖卑微平凡，卻要盡畢生的力?！?/strong>

2020年10月18日，李保田現(xiàn)身第30屆中國電視金鷹獎頒獎現(xiàn)場，他被再次被授予“終身成就獎”。

當(dāng)他走上舞臺時，全場起立致敬，掌聲經(jīng)久不息。

他的獲獎感言樸實無華：“沒有為大家服務(wù)的時候，我就躲在家里頭一門心思地畫畫，等有了合適的機會，我繼續(xù)像以往一樣地充滿激情地為大眾服務(wù)?！?/p>

戲里戲外，生旦凈末丑，宮商角徵羽。為藝者，演遍眾生百態(tài)，卻未必能演好自己。

但對一個“戲癡”而言，在方寸之地，成萬千輝光；于進退之間，書大寫之人。

他曾說，“歲月是刻刀，在我們臉上刻下皺紋。命運是刻刀，在我們心中烙下創(chuàng)傷。每當(dāng)我失望痛苦的時候，我相信上蒼的目光在深切專注地對我凝視，那正是他最鐘愛我的一刻?！?/p>

他，值得上蒼的偏愛。文/薺麥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