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 ? 幾縷寒風(fēng)溜進鐵窗，撫去了李暮肩頭的細雪。他攏緊身上大氅，將懷中人抱得更近了一些。

“哥，”李曦的聲音響在李暮心口。“那日長生殿外的曲子，可有名字？”

“壞小孩，不是睡了嗎？”

“嗯......睡了?！?/p>

“好......”李暮側(cè)臉蹭蹭他的額頭?！拔业年貎赫f睡了，就是睡了?！?/p>

? ? 李曦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那，叫什么名字？”

? ? 狹長的眼眸望向窗外，瑩亮的瞳孔映著雪影片片?！巴ピ荷钌钌顜自S，雨橫風(fēng)狂三月暮?！?/p>

“蝶戀花？”

“嗯?！?/p>

“哥......”李曦凝著黑暗中的一隅?！拔乙恢庇X得......暮光......熱烈......又不會灼人，是他，給人們等待天亮的勇氣。”

? ? 喉結(jié)艱難滑動，李暮眨眨酸澀的眼睛，落在睫毛的細雪緩緩融化。

“哥......”李曦聲如絲霧，在開口前伸手握緊李暮手背?！按饝?yīng)我......”

? ? 交疊的雙手間，一抹溫?zé)崧_，將李暮眼中的酸澀，逼在咫尺。

? ? 灰暗漸漸模糊，李曦聽著耳邊的心跳，在殘喘里，雙眼微紅。他聲細如絲，嘴唇翕動間勉強牽動嘴角。“放過......自己吧。”

? ? 凜冽的西風(fēng)吹散掌心與手背間錯開的熱度，滑落的白衫驟然停滯了李暮的呼吸。

? ? 寒風(fēng)吹透他僵直的身體，許久李暮才慢慢收回目光，低頭看著李曦灰白的臉。

“曦兒...”

? ? 李暮聲似飛雪，懸在這好似看不到盡頭的黑夜里，飄搖著想要尋一個回應(yīng)。

? ? 牢房內(nèi)外寂靜無聲，他顫抖著抬起手，又喚道：“曦兒...”

? ? 飛揚的雪花落在李曦眼角，許久也未曾化開。李暮慢慢探過手指，停在鼻翼下。

? ? 氅衣風(fēng)毛微微一動。李暮傾身裹緊懷中人，將李曦的頭深深埋進自己頸窩。

“睡吧......睡著了，就不疼了?！?/p>

? ? 李暮揉著李曦脖頸，在他微弱而均勻的呼吸中，側(cè)過臉。干裂的唇落在額心，風(fēng)吹動李暮鬢邊的發(fā)，發(fā)絲掃過眼角，落下時結(jié)了霜。

? ? 桌上的燭臺，白燭早已燃盡，化開的燭淚凝合成奇怪的形狀。環(huán)抱的手臂一點點收緊，讓兩顆跳動的心臟沒有一絲縫隙。

“傻小孩。從未把你當(dāng)兄弟，是因為，你是我的妻啊......”

? ? 李暮順著李曦背后的長發(fā)，拿起桌邊摔碎的瓷片，割下兩人發(fā)絲擰進掌心。

“天地為證，風(fēng)雪為媒?！崩铌仂o靜地靠在李暮肩頭，緊閉雙眼?！敖袢?，我們成婚。 ”

? ? 李暮慢慢起身，將李曦輕放在草床上，拉過一旁的薄被，為他掖緊被角。

? ? 更鼓由遠而近，又漸行漸遠。余音嗡響時，李暮看著李曦平靜的臉頰，窗外白雪恍如當(dāng)年芷園盛放的玉蘭——

“哥哥，有沒有人跟你說過，紅發(fā)帶很襯你。我在芷園這段時間，可不可以一直系著。這樣，就算有天你摘掉面具，我也能一眼認出你......”

? ? 散開的發(fā)絲鋪開在耳后，李暮托著李曦的手腕，紅色的發(fā)帶纏于其上。

? ? 大雪飛旋，有力的雙臂抖開黑氅披在肩上，狹長的眼睛紅霜已褪。

? ? 舄履踩過磚石，李暮握緊牢門上的鐵欄，在細細火光中，回眸望向李曦。

? ? 安靜沉睡的面容隱在陰影處，李暮呼吸著陰冷的空氣，別開腰間竹笛，推門走了出去。

? ? 長長的足印，在更鼓四響時停在了長生殿前。大殿外，宮墻覆著白雪，黯淡的色調(diào)，讓巍巍皇城陷入一片灰白的死寂。

? ? 檐下一盞宮燈緩緩燃燒，赤色絹紗無聲的晃動?；鸺t燈影躺在雪地上，勾勒出李暮停在階下的瘦削身影，閃出陰沉的光。他伸出手，在半空中掬了一捧飛雪。

? ? 夜幕低垂，寒意斥骨間，系著紅發(fā)帶的掌心，擰為一股的發(fā)絲飛旋而散，好像從未存在一樣......

視頻指路：@樹上有只甜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