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住院的?原因？

“看，我告訴過你們了，從兩百年前流傳到現(xiàn)在，怎么可能沒有根據(jù)？”格雷戈里這次來找希爾頓，是因為他成功證明一種傳說生物的存在。照片？他當(dāng)然有拍照片。

“難以置信，從邏輯學(xué)的角度上講，我不該一開始就斷言它們不存在，”在格雷戈里、搖滾弗萊迪與其他一眾孩子們的圍繞下，希爾頓檢查起無比清晰的照片畫面。沒有任何瑕疵與修改跡象，這是實打?qū)嵉膫髡f生物“沼澤溶人”的照片！

看起來像兩大團被揉成人形的泥巴，本該是雙眼的部分被黑色空洞替代，口部如蟻穴般張開數(shù)道縫隙。凝固于關(guān)節(jié)處的泥點像是無數(shù)顆腫瘤，更別提這兩頭怪物身上的木屑、雜草，昆蟲和砂礫了。

“格雷戈里哥哥，你是怎么拍到它們的？”雪爾莎坐到格雷戈里身邊，格雷戈里也擺出福爾摩斯亦或范海辛在講故事前的常用動作，他端起自己那不存在的空氣煙斗，狠狠吸取兩口煙氣，之后緩緩?fù)鲁龌貞浀拈_頭：“啊，這是個漫長的故事?！?/p>

這是個不錯的一天，不錯的早晨，最適合講故事。對格雷戈里來說，故事就像是一顆雞蛋，不把它打碎后翻面、下油，加上鹽類和蔥花之類，那就沒什么意思了。

“看看那些孩子，玩的多開心，再看看我們?！贝魉估洗昂?。還好他這幾個月都有按時繳納意外傷害險、和朋友一起冒險后受傷險，最后是醫(yī)療報銷保險。

真是個陽光明媚的早上，就算從醫(yī)院病室這種布滿藥物和紗布氣息的地方望向窗外—也能看到不少秋日臨近前的萬物狂歡—在他們陷入寒冷、腐爛，化為烏有之前。邁克爾對著窗戶上的倒影一陣咳嗦：他何必說的如此傷感？

“知道這說明哪件事嗎？這意味著我們在失去地圖、通訊設(shè)備斷電后的四十八小時里終于要走出這片深山老林。”兩小時前，邁克爾將背后雙肩包的松緊帶調(diào)整為緊繃狀態(tài)后，又對照手中的求生手冊比對松木側(cè)面的切口。

非常整齊的切口，擊穿樹皮，讓樹木內(nèi)部的淺色莖肉暴露在外，還有不少樹脂?？上КF(xiàn)在不是做昆蟲標本的時候。就像邁克爾對戴斯說的：他們昨天頭腦發(fā)熱，看完幾部荒野求生節(jié)目后就準備收拾行李，做旅行巴士來到龐頓中城后山。

按照地圖向森林中心行走十五公里，生火，吃午飯，為了燉熟兩鍋土豆泥并且增加挑戰(zhàn)性，戴斯又聽從邁克爾的建議將地圖燒掉?，F(xiàn)在，躺在病床上的戴斯，他的腦袋只在想一件事：他是不是也被邁克爾傳染呆子病毒了？

對，吃過兩包土豆泥后他們繼續(xù)走，朝著他們自己也分不清東西南北的方向，遭遇量兩次落松枝擊中肩部、三次泥坡，四次墜入泥潭和青苔巖地底部，身上沾滿這片叢林所能生長的所有植物—可能只差曼德拉草了。

他們帶的壓縮餅干吃完了，水源也只剩下半瓶苦澀難咽的葉綠素飲料。森林也剛剛經(jīng)歷過三場大雨，沒有干燥的火源可用。

就這樣在一處樹洞里擠過一夜后，他們繼續(xù)行進—按照邁克爾的說法—樹上的摩擦痕跡常常是有伐木工在附近的前兆，也就是說他們距離回歸人類文明不遠了。

可是，為什么附近沒有腳印呢？這個問題，邁克爾對此的回答是：因為最近這里剛剛下過雨，松軟泥土上的腳印被沖刷，這不是很容易猜到嗎？可戴斯很快又拋出第二個問題：“那地上這些兩兩成對的小印記又是什么？”

“前尖后平，兩兩成對而且很密集，這還用問嗎，”邁克爾快速將手中的求生手冊翻找至野外生物及習(xí)性的章節(jié)，不是原始野人，不是骷髏和吸血鬼，不是食骸獸和怕光的僵尸，是種喜歡四腳爬行的動物，“是豬，就是做豬扒用的行走原料！”

“也就是說，這位伐木工先生，他還在這兒養(yǎng)了豬？可為什么豬的腳印會比他自己的腳印還要新、還要密集呢？”戴斯俯下身去檢查地上的腳印，伴隨腳步聲與野生動物特有的粗莽喘息，一個不太好的猜想同時由二人心中升起。

第二種可能如下：這兒根本就沒什么伐木工，他們進入了豬的地盤。不是等待被做成香腸的家豬，而是兇猛的猶他州龐頓野豬，喜歡用獠牙撞擊樹干留下印記，以此宣誓其領(lǐng)地權(quán)威的那種。而且，它們的嗅覺也非常出色！

體表布滿黑色豎毛、鼻腔兩側(cè)布滿粗壯獠牙的野豬們在二人身邊喘息著，它們活動起嘴唇來摩擦獠牙。野生動物眼中的憤怒可比人類要明顯的多。戴斯將背包上方的拉鏈緊鎖：要是讓它們知道自己吃過豬油香腸，他們可真就死定了。

“呃？我們是人類，我們帶著和平而來！”戴斯張開雙臂，試著用他所認為的友好方式對野豬們進行交流。邁克爾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許他們兩個會相信他說的，不過要么是他演的太蠢了，再要么就是野豬們蠢到?jīng)]法聽懂。

與此同時，或者說，就在昨天的這個時候—在邁克爾和戴斯躺進醫(yī)院之前—就在距離野豬們領(lǐng)地的不遠處，手握相機的格雷戈里正和他的四位機器朋友一起，為了完成一場賭局抵達此處。

“我感覺很糟糕，格雷戈里，我的頭很痛，我的肩膀很痛，我的腳也很痛，”搖滾弗萊迪拍掉幾只帽子上的甲蟲，“格雷戈里，我們干脆回郊區(qū)巴士站去，用剩下的錢買一張團票，然后去找希爾頓愿賭服輸吧?！?/p>

“你得到我的贊同票了，弗萊迪，”羅克姍正試著讓她的長尾穿過幾片灌木。還好她沒有痛覺系統(tǒng)，否則那些荊棘絕對會讓她發(fā)出狼嚎，“松毛蟲？我受夠了！”羅克姍也將尾巴和肩膀上的甲殼類動物們清離體表。

“我蒙戈說，我們應(yīng)該找個地方，吃上頓晚飯?！泵筛犟R利才剛說完，格雷戈里就對他的提議表示反對：距離他們上次吃午飯才過去不到兩個小時，一臺機器人的消化系統(tǒng)和新陳代謝，難道比他這個處于生長發(fā)育期的男孩還要強大？

“天就要黑了，好哎！我們可以生火，搭帳篷然后坐在原木上，像昨天晚上在格雷戈里家的睡衣派對那樣輪流講鬼故事?！睋u滾奇卡激動到都變得凌亂，之后她又對自己的四位同伴提出建議：來之前沒能做個野營蛋糕，還真可惜。

“想都別想，弗萊迪，在我們找到沼澤溶人真實存在的證據(jù)，并把它拍下來拿給智多星先生之前，”格雷戈里打開他從二手商店拍賣得來的怪物探測器，外形像是加了收音機伸縮天線的小型監(jiān)控，“我們八分之一塊面包都不會吃的?！?/p>

“八分之一塊都沒有？虐待機器人和朋友是要上法庭的！”搖滾弗萊迪對此做出抗議，直到五人都被來自頭頂?shù)募饨新暸c翻滾所吸引。由格雷戈里充當(dāng)先鋒，男孩與四臺安保機器人跨過第二叢灌木，來到一處不算太小的棕灰色泥潭。

“就是這樣，范海辛的歷險小說里寫到過，這種地方就是沼澤溶人、僵尸和骷髏最喜歡的棲息地，因為泥漿能夠遮蔽陽光，”格雷戈里將相機對準泥潭中央，同時用手勢暗示搖滾弗萊迪四人不要輕舉妄動，“小心，這些家伙的敏感程度可不低。”

“唔啊—我們還活著邁克爾—我們還活著—！”從泥潭中探出半個身子來的戴斯將沾滿泥漿的邁克爾抓起，之后又用背包給了對方一下子：“不過，我們被野豬收拾成這樣都得算到你頭上。把你所謂的冒險精神，都切碎了燉湯吧！”

“啊，這幫野豬，我感覺我渾身上下都被疼痛布滿了?！边~克爾吐出兩大口泥漿，格雷戈里也成功抓拍到他所需要的照片：沼澤溶人，只要在這里的七人沒有走漏風(fēng)聲，他們就能成功以假亂真。

“所以，可以帶我們離開，然后叫個醫(yī)生么？”邁克爾說完，格雷戈里便從他的背包中拿出繩索與急救繃帶：當(dāng)然可以，不過他格雷戈里也有個條件。放輕松，不是要讓他們交錢之類的，只要他們幫自己保守個秘密就好。

這件事本該就這樣翻篇的：邁克爾和戴斯會幫格雷戈里守住秘密，格雷戈里在他的同伴們眼中出了名，甚至在學(xué)校里的課余時光中，他也會被其他孩子們圍繞，后者會傾聽格雷戈里抓拍兩只怪物的傳奇歷險—被格雷戈里修改過的。

這件事本該像放在窗臺上的水果派那樣，經(jīng)歷過幾段火熱后就徹底冷掉，被貪吃鬼咽進肚子里。直到兩星期后，邁克爾怎么也不會想到，連鎖反應(yīng)的效果會如此強烈持久—當(dāng)他喝露戴因離開巴士站抵達泥潭時，他們意識到自己不是第一名。

其他架好攝影機的人當(dāng)然要被計算在內(nèi)，更別提除此之外還有熱狗餐車、手握獵槍試圖捕獲怪物的人，身披白袍調(diào)試各色機械的研究組織，奇裝異服的怪咖—弗萊迪？—披薩店里的電子玩偶們來這里做什么？

“來看看，適合泥潭怪物口味的熱辣先切椒片披薩，”甘比諾與卡律普索在配備便攜式電池的烤箱餐車后翻烤著披薩切片，“做好準備，它們快要出來了！”

“沒什么不可能的，霍斯。沼澤溶人是存在的，就像你說過的海怪克拉肯，和風(fēng)暴怪獸斯洛一樣?！备トR迪還在與霍斯進行爭論。這還用問嗎？就連弗萊迪那位穿著橘黃色半金屬外殼的表親都承認了，這里就是有沼澤怪物！

“等著瞧吧小邁邁，在我退休前的日子里，我要成為第一個抓拍到龐頓中城沼澤溶人的人，然后把照片用金絲框裝起來，”露戴因檢查起相機的鏡頭、焦距，最后是內(nèi)部讀卡儲存空間，“這張照片，將在阿夫頓家族流傳一百年！”

我不想掃你的興，姑姑，可是—邁克爾咽下幾口出于緊張分泌出的唾液—如果那些怪物，我是說沼澤溶人，它們太過害羞不愿出來呢？我是說，這么多人，萬一就連山上的野豬，都會把它們嚇跑呢？

“別擔(dān)心小伙子，我們在山角圍了兩大圈通電欄桿，”坐在巖石上的獵人將十顆硝彈塞入槍管，又用準星瞄準樹叢，“就是有蚊子飛過來，也得斷掉半只翅膀?！焙冒?，邁克爾認為，他、戴斯和格雷戈里似乎讓事情變得一發(fā)不可收拾了。

想想看那些都市傳說，彈簧兔殺手，扭曲玩偶，墳?zāi)咕奕?，鐵面人奇波夫，再到最近半年的緋紅刑者—阿茲克也在三名錄播人員的幫助下開始主持他的新訪談節(jié)目—怪物都有它們的原型，要是這次我們足夠幸運，還能一次采訪兩個！

“我是不會走的魯本，在我親自看到那兩頭怪物之前?！弊趦纱髩K崩塌巖石后的希爾頓態(tài)度堅決：之前的動物研究協(xié)會還懷疑過鴨嘴獸的真實性呢，在他看到兩只真正的沼澤溶人前，他是不會對格雷戈里認輸，還把兩個星期的午餐牛奶都讓給他的。

“好吧，但我要提醒你一句，牛奶不夠你可以喝我的?？梢沁@兩只怪物的攻擊性—比見到殖民船隊的杰洛尼蒙—還要強，可別怪我沒說過這些話?！濒敱?巴斯克維爾離開巖石后的座位，他和希爾頓在這里守了一整個上午，是時候去吃午餐了。

“我的求知欲就是最好的精神糧食，”說完，智多星希爾頓的胃袋便通過大叫對他進行反駁。于是他打開自己的背包，撕開一塊壓縮餅干的包裝，“好吧，從人類生理角度上講，我還是需要攝入碳水?！?/p>

邁克爾感覺自己該走了：如果他在待下去，這里可能會出事，他可能會守不住自己的嘴巴，還可能更差勁—他會讓露戴因失望，讓格雷戈里的朋友失望—所以，格雷戈里他打算何時公布真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