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三次醒來，是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視線雖有些模糊，卻不妨礙分辨出那燈具的輪廓。歐陽千若能感覺到自己頭下有什么柔軟之物，與灰木不一樣，是正常的溫度，于是她一瞬就知道了這人是誰。

? ? “你木哥呢……？”

? ? 言生臉色并不是太好，用空著的手指向廚房，另一只手里支撐著嘴里的雪糕不掉落在地。

? ? “怎么了嗎？”她坐起來后的第一件事，當(dāng)然就是針對言生的表情提問，“你聽他說什么不好的事了嗎？”

? ? 言生取出雪糕，轉(zhuǎn)臉看向歐陽千若，面色嚴(yán)肅。

? ? “他監(jiān)視我?！?/p>

? ? 的確是值得嚴(yán)肅的事。

? ? “他告訴你的？”

? ? “昨天晚上去找千若姐你之前，我工作完和朋友出去吃飯，他現(xiàn)在準(zhǔn)備的晚餐，和我們點(diǎn)的菜一模一樣……我問他為什么，他不回答我。”

? ? 今天她也有很多問題，沒有得到有意義的回答，理由大概是一樣的吧。

? ? 如果言生還能身處于這個故事中，很難想象這個姑娘不會對他他產(chǎn)生影響。

? ? “千若姐……木哥到底怎么了？你應(yīng)該知道些什么的，對吧？”

? ? 她該怎么回答？言生能理解她親眼得見都不理解的事嗎？

? ? “他說他取回了屬于他的東西……或許是一種超能力，我不知道讓他變強(qiáng)了多少……”

? ? “‘取回了什么’？是不是和那道傷口有關(guān)系？”

? ? 她果然知道啊……

? ? 果然還是她更合適……

? ? “我不知道……他說我很快就會明白許多事，什么都不肯告訴我，對你的態(tài)度也是如此的話，我想應(yīng)該是因為你對他而言……也很重要。”

? ? “因為她是能改變這個故事的關(guān)鍵。”

? ? 兩人同時看向聲源，唯一的第三者面色平淡地與她們對視著。

? ? “有很多人想取你性命的，言生，為了改變這個故事的結(jié)局?！?/p>

? ? 他的故事，以他之言去推斷，便會得到一個悲劇……既然如此，言生便是促成這個悲劇的重要原因？可是這一切壓根都還沒有……

? ? “如果看到了未來的自己，你們覺得她們是什么樣子的？”

? ? “很快，你們就會見到一次重疊，會見到一點(diǎn)點(diǎn)未來，已經(jīng)確定的未來?！?/p>

? ? “那時候，面對不斷被你們變化的未來，你們會作何感想？”

? ? “能真的做到一次，真的改變現(xiàn)在嗎？”

? ? 繼續(xù)掩藏下去，沒有任何意義，只會讓他的情感看起來愈發(fā)虛假。

? ? 況且的確她們的確做到了什么，他也應(yīng)該順應(yīng)著去改變，否則這一切就不公平了。

? ? “現(xiàn)在的妻子，與未來的妻子。”

? ? “再說，對我就不公平了?！?/p>

? ? 灰木將右手食指豎于自己雙唇之前，最為經(jīng)典的緘言手勢將他的意圖表達(dá)的一清二楚，隨后身影瞬間消失。

? ? 當(dāng)然是回到了廚房，他已經(jīng)無路可逃了。

? ? 歐陽千若與言生看著彼此，眼里沒有對彼此的嫉妒，喜歡同一個人，這是她們彼此相知的事，也都覺得對方更適合，尤其是在信息不對稱的現(xiàn)在，更是百分百確信這一點(diǎn)。

? ? 若是她一手促成了他的死，那言生這份更純粹的愛當(dāng)然更適合他。

? ? 若是這一切能夠有機(jī)會改變，那更加優(yōu)秀的歐陽千若，當(dāng)然比她更適合與一位絕對的天才比翼連理。

? ? 所以，她們更在乎的，是這個執(zhí)拗的男人，在第一次婚姻都并不希望存在的情況下，為何接受第二次婚姻？

? ? “我今天……才知道那傷口的事……”

? ? “我和他相處的時間比你多了一倍，但今天我才知道他為什么老是戴著一條圍巾，就算夏天也不肯摘下來……”

? ? “我知道和我在一起對他而言意味著什么……所以……如果有了第二次，是你的話，我就能明白為什么了……”

? ? 可他明明說了人生中最對不起的人是她和白木，不是嗎？言生作為第三者插足于這件事，難道就不會因此受傷？

? ? 你在說謊嗎？

? ? 打算違背你最看重的“約定”二字？

? ? “不是在說謊?！?/p>

? ? 當(dāng)三人坐在餐桌旁準(zhǔn)備開飯時，他突然說了這么五個字，卻又沒了下文。

? ? 他絕對能夠繞開一切障礙，直接讀出一個人的內(nèi)心了，絕對。

? ? “味道怎么樣？這可是我少有的還保留著競爭欲的領(lǐng)域了?！?/p>

? ? 氣氛和審訊前的那頓早餐極其相似，可她們這次卻不能繼續(xù)維持那份焦躁失落的感情，他做的佳肴真正成為了擊破她們心防的武器，讓她們失去了保持一幅喪臉的能力……如果吃了這一道道美餐還不露出笑容，似乎就像是一種褻瀆。

? ? 面對這樣的情形，歐陽千若自然地做出了一道推斷：“你在這道菜里加了什么嗎……？”

? ? “我從不給任何一道菜下那樣的調(diào)料，我從來不用那些東西達(dá)成任何目的。本就拿生命作為工具使喚了，再改變它的屬性，和褻瀆有什么區(qū)別呢？”

? ? “既然要吃，那就在能力內(nèi)做到極致，這是最起碼的尊重?！?/p>

? ? 不覺得會很虛偽嗎？一個親手殺了兩千四百六十七人的“惡魔”說出這種話？還是說所有的“極惡”當(dāng)然都有自己的偏執(zhí)？

? ? “可是……可是……一頓飯才沒法贖買我……！你做的事還是錯的！我需要一個解釋！”

? ? “因為可能有人會打算在此刻就殺了你，如果沒有我的話?！?/p>

? ? 事情就到了這環(huán)節(jié)，很難說是否不合時宜，但言生反正嚇得手一抖，筷子便掉在了地上。

? ? “你在說什么呢？有人要?dú)⑽摇?？不是我自卑，我只是個普通人，自己說得難聽點(diǎn)現(xiàn)，在能在你們身邊，完全是因為你們的‘憐憫’而已，我又不是在這種事上都傻到?jīng)]有自知之明的好嗎？就這樣我還能做什么？”

? ? “剛剛我說了……再往下討論的話，對我而言就不公平了?！?/p>

? ? 已經(jīng)提示到了這個程度，這兩人又不傻，怎么可能不明白話里的含義。

? ? 身份是一種放大鏡，賦予你的責(zé)任是你的選擇結(jié)果，當(dāng)你犯錯時，便是違背了當(dāng)初的選擇。

? ? 因為他的重視，言生未來的身份就變得舉足輕重。

? ? 于是他說的話，等同于告訴言生“你今后會犯下巨大的錯誤”。

? ? “難道就不能是因為你？”

? ? “我從來沒說不是，只是有些時候的未來，會偏激到認(rèn)為解決你會是最為順利且直接的方式?！?/p>

? ? “那你倒是現(xiàn)在就告訴……！”

? ? 言生吼到一半，還是將聲音收了回去，不僅是因為他正在吃飯而無暇張口便代替語言舉起的左手食指，還是因為看到了灰木的表情……即便是在咀嚼都沒有消失的笑容，讓了解他的言生立刻察覺到了異樣……是真是假不總是都能看得出來，但這不是那些例外，所以他絕對在籌劃著什么……在故意引導(dǎo)？

? ? “一直都很聰明嘛?！彼氏伦熘械臇|西后平靜笑道，“今天過去后還有八天，別急?！?/p>

? ? 招聘測試第二階段，和武力有關(guān)，所以和她息息相關(guān)。

? ? “你要在招聘測試上做什么？”

? ? “Showing off，也是為這個世界做一次預(yù)演?！?/p>

? ? 她明白灰木在說什么，甚至……

? ? “我來當(dāng)你的……對手嗎……？”

? ? “一直以來都是你先提出的，所以這在某種意義上也是減少了你的壓力吧……”

? ? 但愿你不會再有一次暴怒……

? ? 可惜大概是不可能的吧。

? ? “回歸晚上那一戰(zhàn)，全世界都見識到了，在我們這只是爭吵的具象化表達(dá)，而在其他人那……即便是絕大多數(shù)的超能力者眼里也是遠(yuǎn)遠(yuǎn)不可企及的領(lǐng)域，隨著我們選擇的立場彼此矛盾加深，這份能力終究會得到更加徹底的展現(xiàn)，那你覺得屆時這顆星球上的生命會見到什么？是自古以來的眾多藝術(shù)作品里已經(jīng)存在過、卻也只在藝術(shù)作品中存在的場景……”

? ? “當(dāng)年你為了平定全球騷亂時展示的實力和破壞力，連你極限的萬分之一都不到，現(xiàn)在的你實力相比那時更甚……我想你也應(yīng)該清楚，白在掩藏實力，也就是說如今這世界上都存在著至少三位十級超能力者，以判定標(biāo)準(zhǔn)來看，這個世界能夠被毀滅多少次？”

? ? 超能力等級從一到十，因為歷史事件和本身的力量不同，落到現(xiàn)實中后，前六級總是會被統(tǒng)稱為“念能力者”，往后的“超能力者”才會被詳細(xì)冠以等級，標(biāo)準(zhǔn)大概是限定在一天時間內(nèi)能對多大范圍造成徹底破壞，七級為一座三四線城鎮(zhèn)，八級為一座現(xiàn)代化都市，九級為這世界上任何一國的絕大部分疆域，再往后算，就沒有明確標(biāo)準(zhǔn)。

? ? 人們只是在猜測，歐陽千若本人就超越了這世界上一切力量的總和，可以輕易毀滅掉人類文明、甚至地球生命。

? ? 因為她能夠輕松戰(zhàn)勝任何一位九級超能力者，即便九級里還會細(xì)分出普通和極限，但對她都沒有意義。

? ? “猜一猜我一念之間，能讓這個世界毀滅多少次？”

? ? “你覺得這個世界沒有資格了解這件事嗎？”

? ? “了解這世界上，有多么接近、甚至已經(jīng)抵達(dá)‘神明’領(lǐng)域的存在？”

? ? “沒有知情權(quán)，就沒有真正的選擇，就沒有真正的信任。”

? ? “你的選擇呢？”

? ? 因為使用超能力而導(dǎo)致的一系列副作用，她這輩子都沒遇到過，甚至于那種猛烈的頭痛，都是前所未有的體驗，所以說明她從未觸碰到自己的極限，她也找不到那么一個機(jī)會，因為她至少明白自己的確有著足夠強(qiáng)大的力量……她很恐懼展示這份力量，而他選擇大曝于天下……

? ? 試圖在行為上追求最為極端的二元對立？

? ? 你到底走進(jìn)了什么樣的地獄？

? ? 又為什么能走出來？

? ? “言生，一起去洗碗吧。”

? ? “肚子有點(diǎn)撐……不想動……”

? ? “剛才已經(jīng)提醒你了呀，真的是逼著我給你安排健身計劃才行……把這個藥吃了。”

? ? “你從哪變出來的？！”

? ? “虛無之中。一種利于消化的特效藥而已，別搞得好像我時刻準(zhǔn)備對你做些什么，千若可以作證。”

? ? 成分沒有問題，所以言生的質(zhì)疑確實更重要。

? ? 可……現(xiàn)在討論力量，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

? ? 她需要找一個理由。

? ? 一個足以支撐她對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