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消滅六國后，命令秦軍南下征服百越之地，將秦朝的版圖拓展到今天的兩廣、云貴和越南北部。可是在楚漢戰(zhàn)爭結(jié)束，漢高祖劉邦統(tǒng)一天下后，卻沒有借著開國的精兵強將一股作氣南下，占領(lǐng)當年秦軍奪下的這些地盤，而是將漢軍駐扎在今天的湖南、江西一代就不再前進了。這是為什么呢？

上圖_ 秦始皇（前259年—前210年），嬴姓

秦朝在南方還有哪些故地？

公元前218年，秦始皇對南方的百越各部進行征伐，因遭到西甌部族的的激烈抵抗而失利。前214年，命令任囂、趙佗“將樓船之士南攻百越”，以50萬秦軍一舉擊破西甌族和駱越族的防御，拿下了嶺南地區(qū)。秦始皇在此設(shè)置南?？ぃń駨V東省大部地區(qū)）、桂林郡（今廣西省大部地區(qū)和廣東省西南地區(qū)）和象郡（今廣西省南部和越南北部地區(qū)），并遷徙數(shù)十萬北方的罪人、商賈、未亡人等當時社會地位低下的人群前往戍邊建設(shè)，與當?shù)夭孔暹M行民族融合。

秦始皇死后，秦朝掀起了陳勝吳廣起義以及劉邦、項羽等人的起事，北方亂作一團。南海郡郡尉任囂見天下大亂，就有了割據(jù)自立的念頭，但是身體又不好，于是找來龍川縣縣令趙佗，囑咐他要派軍隊阻斷嶺南同中原地區(qū)的道路，這樣就可以在嶺南地區(qū)獨立建國了。任囂死后，趙佗代理南?？たの局殹Ｋ駨娜螄痰姆铰?，用計殺死了秦朝所置長吏，以自己的親信控制南?？さ木置?，隨后出兵拿下桂林郡和象郡，派軍阻斷通往中原的橫浦、陽山、湟溪三關(guān)，這樣就把嶺南地區(qū)與中原隔絕開來。

上圖_ 南越國建立初期疆域圖

在聽聞秦朝滅亡的消息后，趙佗于前204年自立為南越武王，正式建立南越國。他沿用了秦朝的郡縣制，同時又分封了幾個趙家人和甌越部族首領(lǐng)為王侯。他尊重嶺南部族的生活習慣，拉攏各部族上層人士參與政權(quán)，鼓勵華夏族和各部族民眾通婚，推行越人自治。他還與周邊的閩越國、夜郎、滇國等搞好關(guān)系，鞏固了南越國在嶺南地區(qū)的統(tǒng)治。

閩越國，是戰(zhàn)國時期被楚國擊敗的越國殘部逃到今福建地區(qū)，同當?shù)氐脑∶衿唛}混居和建立的國家。秦始皇在南征百越的過程中，也派軍拿下了閩越國，在當?shù)卦O(shè)置了閔中郡，仍由閩越王無諸以“君長”的身份管理該地。秦朝滅亡后，閩越國趁機復國，成為漢高祖劉邦分封下的異族諸侯國之一。

上圖_ 百越地圖

東甌國，又叫東越國，是春秋時期越國宗室在今浙江的臺州、麗水、溫州及閩江以北一帶建立的國家。秦始皇在南征百越的過程中，廢除東甌王歐候安朱的王位，將其地盤并入到閩中郡。秦末農(nóng)民起義時，歐候搖光與無諸一起率軍跟隨吳苪反秦。前200年，劉邦封歐候搖光為海陽齊信侯，時稱閩君或閩越君。前192年，他受封為東海王，也稱東甌王。

西南夷，是秦漢時期西南地區(qū)的夜郎、且蘭、滇國等少數(shù)民族建立的部落或政權(quán)的統(tǒng)稱，分布在今四川西南部、云南、貴州、廣西西部和緬甸北部地區(qū)。秦始皇派常頞通西南夷，常頞調(diào)動工人開鑿了一條從今四川宜賓通往云南滇池一帶的棧道，名叫“五尺道”，將這些部族納入到秦朝的郡縣管轄范圍內(nèi)。秦末大亂后，西南夷脫離了和中原王朝的聯(lián)系。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劉邦分封的南海國，在今江西、廣東、福建交匯處。以上就是秦朝在南方留下的故地。

上圖_ 垓下之戰(zhàn)

國力不足，諸侯不穩(wěn)，無力大規(guī)模南征

公元前202年，劉邦的漢軍在垓下之戰(zhàn)擊敗項羽，項羽逃至烏江（安徽省馬鞍山市和縣東的長江段）邊自刎。灌嬰在消滅項羽部隊后，度過烏江，拿下吳郡、豫章郡、會稽郡，兵峰直抵江西、湖南南部和浙江北部地區(qū)。無諸因為跟隨劉邦擊敗項羽有功，被分封為閩越王，仍舊治理閩中郡地區(qū)。這是劉邦分封的第一個非華夏族的諸侯王，閩越國名義上是漢朝的封國，實際上卻有著獨立王國的權(quán)力。

劉邦發(fā)現(xiàn)趙佗沒有得到自己的分封，自立為南越武王，不愿意承認他的王位，想要發(fā)兵征討?？墒乔閳蟾嬖V他南越國已經(jīng)封鎖了內(nèi)地通往嶺南的幾條要道，趙佗兵強馬壯，嚴陣以待。再檢視一下自己的國庫，多年戰(zhàn)爭把國家的經(jīng)濟實力消耗地差不多了，全國幾乎都找不到四匹顏色不同的馬。想要向秦始皇那樣發(fā)起轟轟烈烈的南征行動，錢袋子是不太允許了。

上圖_ 韓信（？－前196），西漢初年異姓諸侯王，為避免與同名的名將韓信相混，史書多稱其為韓王信。

劉邦分封的諸侯王們很多也不老實。北方的韓王信聯(lián)合匈奴人南下進攻漢朝邊境，劉邦親率大軍征討，結(jié)果自己率領(lǐng)的前鋒部隊在白登山遭遇冒頓單于的大軍圍困，最后用計才得以突圍。代王陳豨叛漢自立，劉邦率軍討平，順便收拾了和陳豨有聯(lián)絡(luò)的燕王盧綰?；茨贤跤⒉寂褋y，劉邦不顧六旬高齡再度親征，雖然成功消滅英布，但是自己也中了一箭，不久去世。

可以說劉邦在登上帝位后，就沒過過一天的舒坦日子，晚年的全部精力都用來到處親征，給子孫留下一個穩(wěn)定的大漢王朝去了。那句著名的“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擊之”就是他燃燒自己生命的信條。

上圖_ 漢高祖 劉邦（公元前256年—前195年）

由此可見，劉邦建立漢朝時，國內(nèi)外情況很不樂觀。國內(nèi)久經(jīng)戰(zhàn)亂，國庫空虛，人口損失嚴重，眾多異姓王侯威脅漢廷統(tǒng)治。國外就是北方新興的匈奴勢力，南下攻打漢朝邊關(guān)，送給劉邦一個白登之圍，迫使他采取和親政策。在這樣的情況下，劉邦只能選擇休養(yǎng)生息，把武力平定南方的計劃先放一放。

既然不能武力拿下，又不能放任趙佗在那與自己分庭抗禮，那么該對南越國采取什么政策呢？劉邦為了表彰衡山王吳苪的功勞，下詔將長沙、豫章、桂林、象郡、南海全都封給吳苪，改立他為長沙王。劉邦此舉的目的在于不動用朝廷的人力財力，讓長沙王吳苪代替自己收拾南越國，同時也在名義上宣布南越國是漢朝的一部分，這樣可以在面子上過得去。

上圖_ 趙佗，即南越武帝

南方各國實力尚強，且大多數(shù)時候服從朝廷

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長沙王吳苪和南越王趙佗發(fā)生多次軍事沖突，每次都是打到南越國家門口就過不去了。“象郡、桂林、南海屬尉佗，遙虛奪以封芮耳?！眳瞧u始終只能在夢里行使對這三個郡的權(quán)力。南越國在趙佗的經(jīng)營下，不說是固若金湯吧，至少也是穩(wěn)如老狗了。沒有進攻中原的能力，打防御戰(zhàn)是綽綽有余的。

認識到南越國的實力后，劉邦決定采取和平手段解決問題。他派陸賈出使南越國，準備冊封趙佗為南越王。趙佗桀驁不馴，在陸賈面前擺出一副囂張的模樣?？墒顷戀Z不吃他這一套，鎮(zhèn)定自若地說道：“你也是中國之人，親族和祖墳都在真定。今天您放棄中原衣冠，想要以區(qū)區(qū)南越之地和天子抗衡，這無疑是在給自己招來禍患。漢王劉邦從蜀中起兵，花了五年時間就消滅項羽，一統(tǒng)天下。這不是人力所能為之的，實在是天意??！”

上圖_ 陸賈（約公元前240年—公元前170年），漢族，漢初楚國人

趙佗仔細一想，好像確實是這么回事。陸賈繼續(xù)說道:“天子聽說您在南越稱王，而不愿意一起為天下誅除暴虐的逆臣賊子，也準備要派遣大軍來消滅大王你。只是天子可憐百姓命苦，所以不愿動兵，派我授予您君王印信，剖符通使。您應(yīng)該在郊外迎接天子使者，向北稱臣，而不是以一個剛建立的南越國負隅頑抗。如果大漢知道了您的行為，將您家的祖墳揚了，然后夷滅宗族，派一個偏將軍率領(lǐng)十萬大軍南下，那么南越人把您殺了之后投降漢朝，易如反掌?！?/p>

這樣一番禮貌又富有威脅的話語，讓趙佗不得不考慮南越國的未來。如果繼續(xù)和漢朝對抗，那么漢朝即便不出兵打他，只要斷絕和南越國的商路，這樣一番經(jīng)濟制裁下來，南越就頂不住了。畢竟南越國剛剛建立不久，開發(fā)度遠遠不夠，做不到自給自足，需要依賴中原提供的物產(chǎn)。最終，他決定臣服漢朝，接受南越王的封號，剖符通使，在名義上成為漢朝的諸侯王。

上圖_ 趙佗受封圖

漢朝成功冊封趙佗為南越王，對雙方來說都是權(quán)宜之計。漢朝冊封了趙佗，使得南越國成為漢朝藩屬，面子上得到了滿足，還能減少南越國對漢朝南部的威脅。趙佗接受了冊封，使得漢朝沒有理由再進攻自己，還可以繼續(xù)保持中原的物資供給，自己可以好好經(jīng)營這一個事實上的獨立王國。而且雙方都是千年的狐貍，劉邦在漢越邊界的越城嶺至騎田嶺一線布置了重兵，分封了一個南海國在南越東北部，還在長沙國安排了兩個將軍，監(jiān)視南越國的一舉一動。而趙佗也是時刻提防著漢朝突然發(fā)動進攻，不敢放松對邊境的守備。

前192年，繼位的漢惠帝劉盈繼續(xù)保持了和南越的友好關(guān)系，而趙佗也向漢朝貢獻方物。結(jié)果到了呂后時期，長沙王想要吞并南越國的地盤，但是靠自己又做不到，就向呂后說趙佗的壞話，想要依靠漢廷的力量進攻南越國。呂后也看不慣有個能夠威脅漢朝領(lǐng)土的南越國存在，于是實行“別異蠻夷”的政策，禁止鐵器等物品輸入南越國。

趙佗以為自己哪里惹到了漢廷，于是反復派官員上書請求放棄經(jīng)濟制裁，我們頂不住了呀！沒想到呂后殺人殺習慣了，不但扣留了南越國使者，還派人到各地屠殺趙佗的宗族，挖了趙佗的祖墳?？梢哉f除了派偏將軍帶十萬人南征外，陸賈說的事情都發(fā)生了。趙佗心想我這樣老實地尊奉漢廷，結(jié)果付出了這么大的代價，那么我就反了吧！

上圖_ 呂雉（公元前241年－公元前180年8月18日）

前183年，趙佗自立為“南越武帝”，開始乘坐和中原皇帝一樣的車輦，命令也改稱制。隨后他對老冤家長沙國發(fā)動進攻，拿下了多個縣后撤退。呂后聽說后，下令撤銷對趙佗的封號，派遣隆慮侯周灶等率兵前往討伐南越。如果是正面野戰(zhàn)，南越軍還是打不過漢軍的。但是在暑熱的南方，北方士卒非常難受，軍中瘟疫流行，使得漢軍士氣和戰(zhàn)斗力大幅下降，難以翻越南嶺進攻南越本土。雙方在邊境對峙了一年多，漢軍耗不起了，只能撤兵。

不戰(zhàn)而擊退漢軍的進攻，這大大提升了趙佗的威望。他一手拿錢財，一手拿刀槍，拉攏周邊的閩越國、甌越族、西南夷等，讓他們成為南越國的小弟。而漢朝加大了對南越的經(jīng)濟制裁力度，持續(xù)了整整四年，使得趙佗日子非常難過。

漢文帝劉恒即位后，有將軍請求討伐南越國和衛(wèi)氏朝鮮。漢文帝權(quán)衡利弊，還是決定繼續(xù)維持高祖時期的友好政策。趙佗在此時也向漢廷提出，如果漢朝將在長沙國設(shè)置的兩個將軍撤回，把真定的兄弟送還南越國，就愿意繼續(xù)和漢朝保持和平，并且請求漢朝交給它之前長沙王占領(lǐng)的嶺南土地。

上圖_ 劉恒

劉恒對趙佗的請求，首先承認是漢朝這邊先找的茬，表示會將趙佗的祖墳修復，歲歲祭祀，并重賞他的兄弟，將駐守長沙的博陽侯撤回。隨后，他再次派遣年已七旬的陸賈前往南越國，傳達漢廷希望他摒棄前嫌，消除帝號，重新友好通使。同時表示嶺南的土地是祖宗拿下來的，自己沒有資格放棄它。趙佗被陸賈說的滿面羞慚，申辯道：“老臣稱帝是鬧著玩的，怎么敢妄稱天數(shù)呢？只是因為呂后聽信長沙王的謠言，把我的宗族都誅滅，祖墳都挖掉，才興兵入侵的。”并表示馬上去除帝號，長期做漢朝的藩屬，按時上貢。

其實他享受了當皇帝的感覺后，不愿意放棄這種美妙的感受，在南越國內(nèi)仍舊是以皇帝自居。但是在面對漢朝使臣的時候，則是以臣子的身份接待，聲稱自己只是諸侯王。就這樣，漢越兩國繼續(xù)保持了多年的友好關(guān)系，知道漢武帝時期被漢軍消滅。

上圖_ 漢朝疆域

漢朝初年，沒有趁勢南下秦朝在南方的故地，一方面是漢朝剛建立不久，國力不濟，且內(nèi)部問題很多，需要休養(yǎng)生息，處理諸侯王等隱患。

另一方面是閩越國、西南夷等勢力對漢朝一直都很友好或老實，沒有侵犯漢朝內(nèi)地。而南越王趙佗總體上也是恭順的，只是中途因呂后的關(guān)系而進攻了一次長沙國，之后又繼續(xù)稱臣，表面工作做的很到位。在這樣的情況下，漢朝前期沒必要也沒能力將它們?nèi)寄孟?，直到漢武帝時期才把他們一勺燴了。

作者：鐵騎如風 校正/編輯：莉莉絲

參考資料：

［1］《史記》《漢書》《嶺南叢述》

［2］張榮芳、黃淼章 《南越國史》

［3］何海龍 《邊緣之拓治——秦漢時期嶺南地區(qū)的開發(fā)》

文字由歷史大學堂團隊創(chuàng)作，配圖源于網(wǎng)絡(luò)版權(quán)歸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