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24章 勇氣與信念（上）

　　跟在露易莎身后，在夜幕中穿越昏黃的路燈下的小公園的時候，盈若缺覺得似乎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露易莎在硬撐，是的，在黑條幫的老大親手干掉了自己的侄子并再次向露易莎道歉后，露易莎就讓對面滾了。嚴格來說，從盈若缺事后復(fù)盤的角度來看，露易莎在處理這件事情上的策略是非常正確的，對付這些街頭混混，就必須蹬鼻子上臉，這些街頭幫派可不是什么優(yōu)雅的黑手黨大佬會講規(guī)矩談道義，他們就是游蕩在街頭巷尾的饑腸轆轆的獵犬，聞到一丁點血腥味都會一擁而上分而食之，所以一定要把事情做絕，不留后路，才能震懾住對方。

　　你越是做得過分，對方就越心生忌憚，認為你有底氣這么做，見好就收這種策略在這里只會被認為是軟弱。

　　想明白了這一點的盈若缺原本打算向露易莎建議是不是要再踩一腳搞點事情，但她敏銳地察覺到了露易莎的奇怪情緒。

　　送走黑條幫后，露易莎一言不發(fā)地回到了展演廳，簡單而冷酷地沖著帕夏打了個招呼，就背起自己的貝斯，離開了展演廳。

　　盈若缺一路跟在后面，她清晰地看到露易莎的身體輕微搖晃著，左手死死地攥著貝斯包的肩帶，另一只手不斷微微地顫抖著。

　　“盈若缺?！?/p>

　　終于，在走到這個回家必經(jīng)的街心花園的時候，露易莎停住了腳步，沒有回頭，聲音微微顫抖地說，“我想……坐一下……”

　　“好啊好?。　闭胫趺创蚱七@令人窒息的沉默的盈若缺立馬點點頭，跟著露易莎走向了街心花園的中央。

　　露易莎沒有停留，直接走到一個吊籃長椅邊，幾乎是跌坐了進去，少女的腰板挺得筆直，雙手死死的握住貝斯包肩帶，目光顫抖著，臉色慘白。

　　然后，當盈若缺急匆匆地走到吊籃長椅邊的時候，露易莎就突然哭了。

　　“抱歉……我……我……”

　　粉色頭發(fā)的少女伸手捂住臉，說不出話，只能小聲地哭泣著。

　　“沒事的……沒事的……”盈若缺緩步走到露易莎的邊上，小心而緩慢地坐到長椅上，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露易莎的肩膀。

　　金發(fā)的少女大概也能猜到，露易莎只是憑借著一口氣強撐著，她的本性并不能支持她用那樣的態(tài)度和行為來驅(qū)離那群鬣狗，但為了保護那個地方她又不得不那么做。

　　“對不起……盈若缺，我差點，我差點就撐不住?！?/p>

　　“我知道，這很不對是吧，這是違反規(guī)定的，保護偽裝者什么的……”

　　“而且如果不是你在的話……我也不知道……我——”

　　露易莎抽泣著，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盈若缺沒有插話，只是單手撫著她的肩膀，讓她把內(nèi)心深處的恐懼和糾結(jié)都徹底地釋放出來。

　　終于，在大約十多分鐘后，露易莎停止了抽泣，她用手背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低下了頭。

　　“我果然不是一個合格的石墨烯，對吧？”

　　“一年前也是，當時我們?nèi)M都接到了命令，但我很害怕，我不敢去，我不想白白送命。”

　　“伊莎貝拉她們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吧，明明上面的命令是全部出動，但她們說讓我好好看家，等她們回來……”

　　“等她們回來……”

　　露易莎木然地坐著，哭紅的雙眼甚至已經(jīng)沒辦法展現(xiàn)出清晰的悲傷。

　　“我是個膽小鬼，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我媽媽被洪水卷走前給我說的最后一句話，就是要好好吃飯，要好好地活下去，所以我想活下去，為了活下去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但是……為什么……”

　　“為什么我明明活下來了，但卻這么難過，這么痛苦，我——”

　　“聽我說，露易莎。”

　　盈若缺打斷了露易莎，不讓她在自責和悲傷的漩渦里繼續(xù)沉落，金發(fā)的少女沒有馬上開口，而是伸手環(huán)住露易莎的脖頸，將自己的額頭抵在了對方的額頭上。

　　過了幾秒，讓兩人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體溫后，盈若缺微微后仰，分開額頭，看著露易莎的瞳孔，認真地說。

　　“活下來是沒有錯的，或者說，活下來本就是我們戰(zhàn)斗的最終理由，不是嗎？”

　　“我——”

　　露易莎愣住了，似乎盈若缺的話語有能夠讓她靜滯的魔力，粉色頭發(fā)的少女沉默了幾秒，眼中似乎恢復(fù)了一些神采，但馬上又黯淡了下去。

　　“我明白，盈若缺，但我是個逃兵……這是事實?！?/p>

　　“給我說說繁星樂隊吧?！?/p>

　　沒有接上露易莎的話題，盈若缺笑著歪頭，她金色的側(cè)馬尾因為這個動作搭在肩上，整個人散發(fā)出如同朝陽一樣的溫暖光芒，“伊莎貝拉為什么會突然想要搞樂隊的？”

　　“這個……我也不知道?！鞭D(zhuǎn)移話題似乎讓露易莎從悲傷和自責的漩渦中微微走出了一點，盡管還是帶著悲傷的表情，但粉發(fā)的少女的情緒還是平靜了一些，她思考了一下，繼續(xù)開口，“伊莎貝拉她……其實有點像你?！?/p>

　　“哦？”盈若缺一臉興致勃勃的表情。

　　“就是……總是很有活力，很開心的樣子……也很體貼，仿佛總能知道我們在想什么一樣。”露易莎閉上眼睛，嘴角微微地向上提起了些許，仿佛單純提到那個已經(jīng)逝去的名字，就能緩解這個絕望世界帶來的些許痛苦一樣。

　　“她會帶我們?nèi)ビ螛穲@，會租游艇出海釣魚，也很會做飯，會把喜歡賴床的林蕓姐扛著去晨跑，會拖著總是心事重重的艾麗莎去鬼屋……好像所有的活動都是她突然發(fā)起的，然后會用各種理由拖著大家一起去……她好像不會累一樣，喜歡把日程排得滿滿的，有一次林蕓實在受不了了，她就舉辦了一個睡覺大賽，跑去酒店開了間房，大家什么都沒干就睡了一天……哈哈……哈……”

　　“所以，我猜她想要組樂隊，也是突然心血來潮？”盈若缺看著因為陷入回憶，眼淚再次盈滿眼眶的露易莎，馬上轉(zhuǎn)移了話題，“如果是我的話，應(yīng)該就是這種展開了。”

　　“有點，但不完全是?！甭兑咨植亮艘幌卵劭衾锏臏I水，吸了一口氣，“在那之前，其實伊莎貝拉就經(jīng)常說，希望能和偽裝者做朋友，更深度的接觸?！?/p>

　　“按照她的說法，就算是敵人，我們也有必要更了解敵人才對。而且就這件事，她還給石墨烯的指揮官加里波第上校寫過信?！甭兑咨痤^，用白皙的指尖點著下巴，回憶了一下，“準確地說是，寫了好幾封信?！?/p>

　　“加里波第上校？”陌生的名字讓盈若缺愣了一下，但馬上反應(yīng)過來，“是石墨烯的前指揮官？”

　　“是的，傳說中的‘第零期石墨烯’，據(jù)說是前意大利圣馬可海軍陸戰(zhàn)營最年輕的女性分隊長?！甭兑咨c點頭。

　　盈若缺也想起來了，自己在訓(xùn)練營的情報手冊上看到過，加里波第上校，作為大海嘯后為數(shù)不多幸存的特戰(zhàn)人員，在UNRC旗下的聯(lián)合突擊與控制中隊服役了半年，然后作為第一批偵查人員登上了光幕市，然后一直在光幕市作為石墨烯的總指揮服役，直到一年前被認定陣亡。

　　某種意義上，說加里波第是石墨烯的創(chuàng)始人也不為過，現(xiàn)在大家的交戰(zhàn)規(guī)則和行動手冊，大部分都是加里波第參與編寫制定的。

　　“然后有一天，她突然就接到命令要去和加里波第上校商談，整夜未歸，第二天早上我起床就看見她捧著一把吉他坐在花店的柜臺上，笑著對我說，‘我們來組樂隊吧’?！?/p>

　　“也就是說，繁星樂隊本身，和加里波第上校有關(guān)？”盈若缺眉毛一挑，露易莎沒有注意到，金發(fā)的少女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帶著興奮的光芒，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另外的隱藏的關(guān)聯(lián)一般。

　　“這……我就不知道了?！甭兑咨L長地舒了一口氣，“再然后……我們就開始組樂隊了，然后是在夜襲者首演，然后遇到幫派來搞事，我們狠狠地教訓(xùn)了他們——”

　　“不瞞你說，那是我第一次殺人，雖然我知道我殺的是毒販，是十惡不赦的混球，但多少還是有點心情復(fù)雜。”

　　“然后那天晚上，伊莎貝拉到我的房間里，帶著我聽以前我很少聽的搖滾樂，然后一直到我睡著才離開。”

　　“真是個好隊長，好朋友啊?！庇羧秉c點頭，雙手撐著下巴，臉上微微流露出歆羨的表情。

　　“所以，”

　　露易莎停頓了一下，她的眼中已經(jīng)沒有了淚水，甚至連臉上的悲傷和痛苦都消散了大半，盡管很微弱，但盈若缺在她說下面這句話的時候，看到了一絲不多見的堅毅。

　　“所以，唯有這個地方，是我一定要保護的?！?/p>

　　“雖然我也猜到過，伊莎貝拉她們離開后，總有一天我要站出來，但我覺得我還是沒有做好，如果不是你……盈若缺，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

　　說著，露易莎突然站起身，沖著盈若缺深深地鞠了一躬。

　　“謝謝你，盈若缺，真的，非常，謝謝你！”

　　“哎哎哎怎么突然這樣，不要不要不要！”盈若缺嚇得跳了起來，急忙扶著露易莎坐回椅子上，一邊手忙腳亂地解釋著，“我也沒做什么啊，就只是——”

　　“說到底，虛張聲勢的人是我，我是不可能真的和那些幫派開戰(zhàn)的，因為我的軟肋是在明面上的，他們猜得沒錯，用夜襲者……用這個滿是伊莎貝拉她們回憶的地方，是能威脅到我的……”

　　露易莎閉上眼睛，無奈地長嘆了一口氣，然后突然轉(zhuǎn)移了話題。

　　“所以說，盈若缺，我果然……不是一個合格的石墨烯吧?！?/p>

　　“我果然……沒辦法幫你一直戰(zhàn)斗到最后……”

　　“是吧？”

?

? ? ? 書友群：645019201? ? 刺猬貓同步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