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勇者最后會擊敗魔王，為世界帶來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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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這會是最后的結局，整個世界將會迎來圓滿的好結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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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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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無與倫比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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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只是用言語無法描述其華麗，那黃金澆筑的墻壁與毫不掩飾的奢侈大門用一切有可能的形式展示著妖精們的窮奢極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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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許，那只是在漫長的歲月之中積累的一點微不足道的財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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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啊?！?/p>

御座之下，少女單膝跪地。她不敢抬頭，王座上那身披黃金之妖精是如此的耀眼而華美，就如同是真正的太陽一般照耀著世間。

【今天的妖精之森，也是陽光明媚。】

【是嗎……正應當如此?！?/p>

沒錯，正如那位王所說。

妖精。唯一能接觸光的生命，它們的誕生伴隨著最溫暖的光和熱。它們的城市永遠和平，永遠地——毫無變化地，在世間延續(xù)下去。

【只是，王啊——有關于那狂徒之言……】

王座上的妖精終于半睜開那雙垂落的眸子，他只是安靜地凝視著面前的騎士，沒有言語，只是用那雙仿佛審判天平之上高傲俯視大地的神明一般毫無感情的冰冷視線注視著她。

【原來如此，汝等在擔心嗎？】

是經過了多久？

可能只是幾個呼吸吧。然而，在那少女的感覺中就像是經過了一整個世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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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等在擔心，吾那龐大而華麗，永不陷落的黃金城（Unbreakable Utopia），會成為毀滅世界的開關，在一片絢爛的光中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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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頭放得更低，她就像是想要將自己整個人埋入地面一般。面對那般——完美無缺，近乎于神圣的 妖精王 ，在一瞬間生出的質疑與自慚形穢如同蠕蟲一般啃食妖精騎士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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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雖說騎士團的大家對王有無限敬仰與絕對的信心，但您腳下吮吸花露的民眾卻無法意識到王的偉大，王的威儀，王的力量，王的能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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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騎士無法對王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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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很恐慌……因為末日預言一天天迫近，而王卻沒有任何動作。王啊，盡管我相信您，但——您應當安撫民心。臣下是如此認為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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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那個必要。】

王再一次，閉上了那雙銀白如曜日的雙眸。

【……沒有那個必要?！?/p>

如同夢囈一般，妖精王在王座上仿佛 【睡著】 了一般，單手支撐著頭顱，露出了一瞬的疲態(tài)。

——

“這就是妖精之森……真是一片和平的景色，與外面的大地簡直是兩個世界。”

摩托車被廢棄了，那本來就是臨時的移動工具。

勇者漫步在森林中，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盔甲還是那般被烈火灼燒后的姿態(tài)，丑陋而張揚。

“……誰知道呢？”魔女跟在他的身后，雙手交疊，如同貓一樣的腳步踩在草地與腐朽的樹枝上，發(fā)出吱呀的聲音，“——只是那位妖精王，沒錯，雖然從未露出過真實的力量，然而那魔力確實是貨真價實的，壓倒性的強大。倒不如說是完全不講道理的規(guī)格呢。”

“那又如何？”

勇者頭也不回，“也不過只是區(qū)區(qū)一死而已?！?/p>

“……所以說，勇者果然都是些不要命的家伙?！?/p>

——哎呀。

不知道從何處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 勇者回過頭，望向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

“哎呀……哎呀呀！是……是巨人呀——！”

草叢中盛開的花蕊里有一個小小的東西掉了下來，她手忙腳亂地收拾起自己因為墜落而凌亂的衣服，拍打那身看起來就繁復而華麗的長裙，

“唔呀！”似乎發(fā)現了勇者的視線，她慌亂地飛了起來，發(fā)出尖銳又細小的奇怪聲音“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呀！”

“妖精？”

勇者停下腳步，看著這個精巧而脆弱的細小生命。

“嗯……真奇異，我還以為妖精是和人類一般大小的生命。然而——沒想到這么小巧?！?/p>

“妖精是魔法生命，”魔女接過話題，“它們會隨著法力濃度的長大而變大……這一點倒是和元素們一模一樣。”

“嗚……嗚哎……”

就像是飛蛾一般的妖精昏頭轉向，她趴在近處的一片葉子上，翅膀無力地垂下，“巨人——有巨人呀！”

眼看著妖精又要飛走，勇者伸出了手，“等一下，我們不是【巨人】。你看清楚一點，我們只是人類而已……她另算?！?/p>

妖精停下了扇動著的翅膀。

“嗚哎……？是人類嗎？哎——哎呀！是活著的人類？你有名字嗎？據說人類和妖精不一樣，人類都有名字。”

勇者安靜地思考了一陣。

“名字嗎……不，抱歉。我原本應該有的，但我想不起來了?！?/p>

“不過確實應當有一個代指自己的稱呼——不然被叫做‘這家伙’或者‘那家伙’就傷腦筋了。你可以叫我——”

“ 勇 者 ?！?/p>

……

“所以，你們是來找 【王】 治病的，是嗎？”

環(huán)繞在勇者的面甲周圍，妖精好奇地問。

“從某種意義上，是的?！?/p>

“……那你們可能要失望了哦?！?/p>

妖精的話語引起的勇者的注意。“失望？為什么這么說？”

“你看呀……因為最近都有流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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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王國會成為世界毀滅的開關，隨后璀璨的黃金之城會湮滅在明亮的光中……嗚呀，想一想都覺得渾身雞皮疙瘩要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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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打了個寒戰(zhàn)，它翅膀上鱗粉抖落，灑出一片絢爛的光暈，“雖然大家都不相信……但，哎呀，最近火災啦——還有野獸暴動也變多了。如果不是騎士團的各位大人介入的話恐怕事件會更多呢?！?/p>

“所以啦——我想那位最偉大最偉大的王呀！他雖然沒露面，但肯定是在擔心我們吧。每天都批閱文件，嗚……這樣說的話，我也好擔心王呢。”

它轉了一圈落在勇者的頭上，飛蛾一樣的翅膀耷拉下來，小臉露出了難過的表情，“明明他都那么努力了，大家卻還是因謠言擔驚受怕……王好可憐哦?！?/p>

魔女鐵面具下的眉頭揚了揚，“既然他都沒露面，你怎么能斷定他在為你們擔心？”

“這還用說嗎？”妖精懶散地躺在勇者的頭盔上，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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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可是世界上最完美無缺，最偉大的千年妖精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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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因為是那位王，所以就這樣信任嗎？”勇者沉吟著，“該贊賞那位妖精王的魅力嗎，還是說應當贊揚這個國家民眾的團結呢？”

“比起這個，還是擔心自己吧?！?/p>

“？”

“有一個強大的魔力源正在接近哦，勇者。”

——塵土，飛揚！

伴隨著落地的聲音，輝煌而神圣的光讓勇者忍不住用手遮住眼睛，側過身體。那道從天而降的光柱純潔無暇，熾烈如一輪威嚴的太陽一般。

那是一個女騎士。

一頭飛揚的金發(fā)宛若金色的流火，白銀鎧甲上流動著遮掩不住的輝光。她單手持劍，身后一雙飛蛾般華貴的絲絨雙翼緩緩張開，尖而長的耳朵微微顫抖著。

“嗚呀——首席騎士大人！”

勇者頭上的妖精歡呼一聲，飛到了降落的騎士的耳畔。

“你是……”

騎士睜開了那雙如同世間最華貴的藍寶石一般的眼睛，只是看見那只妖精的瞬間——她眼里的嚴厲與高傲都融化成水，“是你啊。你怎么和這群外來者在一起？”

“騎士大人，他們是人類哦，活生生的人類哦！”妖精繞著騎士四處翻飛，“自從第四魔王被打敗后，我就再也沒見過人類了呢。”

“……人類？”

妖精騎士皺著眉，她看向了勇者和魔女。勇者此刻剛剛放下遮住眼睛的手，而魔女則如同無事發(fā)生一般安靜地站立著。

“首席騎士……這樣的話，你就是妖精騎士團的領袖，是嗎？”

“是又怎樣，人類?！?/p>

騎士將劍一橫，站立在原地，“說出你的來意，否則我將驅逐你?！?/p>

勇者看著騎士，又看了看自己扭曲而丑陋的手臂——那是被烈火灼燒融化的臂甲與血肉相融鑄就的最丑陋的盔甲。

“我是……勇者?！?/p>

“勇者？”

“沒錯。我是勇者?！?/p>

仿佛是在對自己說一般，勇者呢喃著。他知曉自己是勇者，這已經足夠了。

這破碎的大地需要一個勇者，哪怕勇者已經拋棄了這個世界，哪怕魔王不可戰(zhàn)勝。

“——我想要請妖精王修補這具破碎的身體?！?/p>

……

“你應當知道吧，妖精王國的困境。妖精的孩子從不說謊，它們應當對你訴說了?！?/p>

“是的。毀滅的流言，至少我們聽到的版本是這樣。”

騎士正與勇者對峙。

那威風凜凜的女騎士嘆了一口氣，她放下了劍。

“……沒錯，盡管如此，我們也不能對你們被魔王蹂躪視而不見。已經出現的危機是高于掩藏于濁流下的危機的?！?/p>

“哪怕你們并非妖精，然而光是公正無私的。既然你們沐浴在陽光下，理應被視為光的孩子——我會盡光之長子的職責，向王進言。在這期間你們可以和它一起留在黃金城中。”

看著肩上的妖精，騎士這么說，“然而，王會不會接見你們就不是我說了算了?！?/p>

“您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出乎我們的意料了。”

勇者點了點頭。

“那么就跟上來吧，”騎士轉過身，“去黃金城?！?/p>

她深深地看了魔女一眼，“……人類?！?/p>

——

【汝以為……吾應當接見那兩個人類嗎？騎士長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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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坐于王座上的妖精王不再閉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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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白色的瞳孔凝視著單膝跪地的騎士，他的眼中無喜無悲，只是一種淡漠到極點的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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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下知道這請求很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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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著王的視線，騎士不敢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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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光曾囑咐過我們。我們是光芒的長子，我們應當愛所有生于光的孩子。人類生于大地，沐浴陽光，毫無疑問——我們作為長子，應當幫助我們的弟妹。王啊，臣斗膽進言，還請用您至高無上的力量幫助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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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首席騎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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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王從王座上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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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什么時候開始，汝連進言都如此膽戰(zhàn)心驚？是朕令你恐懼了嗎？是朕的光芒太過耀眼了嗎？是朕的魔力太過濃烈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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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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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首席騎士，朕不需要汝在朕面前低頭，朕希望汝直視朕的威嚴?，F在，朕命令汝抬起驕傲的頭顱，聆聽朕的話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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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抬起了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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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她才發(fā)現——那位王，是如此驚人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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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是啊，這位妖精王，身披黃金的騎士王，真正的完美之王。她有多久未曾直視其身姿了呢？然而——王會肯定，王會承認，王會接受她的視線。騎士不禁有些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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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毫無瑕疵的完美之人過于耀眼，所以流下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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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好了，朕最忠誠的騎士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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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王只是安靜地站在窗邊，任由這黃金鑄造的妖精王國的正午陽光在他的臉上凝固成一片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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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會接見‘勇者’——然而，汝等不得在場。妖精不得在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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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朕知曉了……那時候，命運與光就會給予朕答案，同樣，也會給予這千年永恒的妖精王國最后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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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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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啦！”

在頗有妖精的風格——奢華卻高雅的房間中，小妖精繞著一盞被精心雕刻鏤空的臺燈飛舞，“王肯定會幫你們的。他善良又強大，不會對你們的苦難視而不見的?！?/p>

“……話是這么說，”

魔女癱在了絲絨大床上舒展四肢，“那位王啊——我也不了解他的為人哦？雖然可能確實如同傳說中一般，是個完美的王?！?/p>

“肯定是啦！”

仿佛被魔女的話語激怒了一樣，妖精氣鼓鼓地揪著魔女橙紅色的頭發(fā)，“他可是妖精王噢？最完美的千年妖精王！”

“是是是……那誰，勇者。”

“——我在。”

原本坐在床頭看著妖精書籍的勇者應了一聲，“什么事？”

“……算了?！背聊艘幌?，魔女保持躺平的姿態(tài)，“總之，隨時做好使用【萊瓦汀】的準備。我總有種直覺，那個王沒那么容易幫助你。我的意思是，幫助我們?！?/p>

“其實我一直有個疑問，魔女?！?/p>

“什么？”

“你為什么幫我？”

魔女沉默了一下，隨手將準備把自己的頭發(fā)擰成一個蝴蝶結的妖精撥開。

“當然是因為樂趣了。你這樣的人是我為數不多的樂子了……這個世界既沒有結果，又沒有戲劇，如果連樂子都沒了，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p>

勇者剛想回話，敲門的聲音傳來。

打開了門，一個陌生的騎士站在二人門前。

“兩位，妖精王允許覲見，還請隨我來。”

——

在恒星的光輝之下，一切星辰都將黯然失色。只有當親眼看見那位【偉大之王】，才能體會到其完美無缺。

那并非是指的單一的完美，而是從形體，靈魂，再到力量。龐大而安靜的魔力在大廳中散播著，在輝煌的殿堂里沉浮。

單單只是看一眼，便可以理解了——那是沒有缺陷的生命，是偉大的 千年妖精王。

【人類的勇者。】

只是站在他的面前就能夠感受到如同海潮一般的壓力，然而勇者不會怯懦，勇者不會退縮——所以，理所應當的，勇者直視著那位妖精王。

與騎士如出一轍的金色長發(fā)垂落地面，那張臉就像是最天才的石匠用盡一生心血雕刻出的大理石般，棱角分明而不失生氣。而此刻，妖精王銀白如日輪的雙瞳安靜地凝視著勇者，直視著那一副丑陋扭曲的黑色盔甲。

【汝之愿望，是得到本王的光。汝所期望的是擊敗魔王，讓世界回歸和平?！?/p>

“是的，尊貴的妖精王?！?/p>

用相當肯定的語氣回應妖精王的問話，勇者保持著立正的姿勢，努力維持著自己的氣勢不被妖精王的魔力壓垮，“因為各種原因，我的身體破碎而不安定。我懇求您將其修復，至少……讓我能夠戰(zhàn)勝 魔王 ?！?/p>

妖精王并沒有回應。

他只是緩步走向窗邊，于這黃金城最頂點，九層白金塔處遙遙凝視著腳下綿延向天邊的妖精之森。

【勇者啊，吾問汝。吾的黃金城（Utopia），美嗎？】

“……”

原本想要回答——美不勝收的勇者稍微沉默了一下。

【但說無妨。哪怕是反對，至少讓吾聽見汝的聲音。】

“——美?！庇抡吆敛华q豫地說，“但是卻有一種違和感?！?/p>

“這座城市仿佛 停滯 了。一切都停滯不前，妖精也是，這座城市也是?！?/p>

【……沒錯。】

妖精王垂下雙眸，眼中飽含著愛憐與倦怠，【吾的黃金城便是如此的地方。它停滯不前，獨立于時間的長河。這里的金屬永不斑駁，這里的牛奶永不變質，美酒與面包永遠甘甜。然而……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停止的基礎上。所以，勇者啊?！?/p>

他回過頭，身后那輕薄而炫目的雙翼輕輕打開，

【汝的愿望，朕無法做到?！?/p>

“——為何？”

【因為，若是吾分心，便會打破妖精之森的停滯?！?/p>

他慢慢坐回了王座上，

【若是平常，或許吾會出手吧。然而汝等或許也有所耳聞，看不見的陰影籠罩了黃金城?！?/p>

妖精王沉默了一瞬間。

在這靜默的瞬間，他的眼中出現了極為復雜的情感。勇者讀不出這位妖精王眼中的情緒，而魔女卻若有所思。

【……勇者啊，若你是真正的勇者，】

妖精王抬起了頭。

他的話語變得沉重，周圍的魔力激蕩著，盤繞在妖精王的身側，

【吾，不。朕請求你，解決這個城市的陰影吧，阻止暗潮中的命運，或許在這其中，汝等能覓得一線生機?！?/p>

……

“到頭來還是什么東西都沒得到啊?！?/p>

魔女仰著頭走在前面，而勇者則跟著她，低頭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不過是我讓你來這里的嘛，”魔女回過頭看向勇者，“從剛才開始你就在自己想些什么呢？”

“??？嗯，欸……不，沒什么，”

勇者回應著，“只是在感慨妖精的書籍真好看?！?/p>

“騙人?！?/p>

“——還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匆娒\的雙眼真好用啊?！?/p>

勇者聳了一下肩膀，“只是在感慨那個妖精王也有自己無法解決的煩惱罷了。”

“無法解決，大概吧。所以聲稱是完美之人的妖精王或許也不過如此?！?/p>

不置可否地回答了一句，魔女突然停下腳步。勇者也跟著停下，望向走廊的一側。

“快，第三騎士團呢？……算了，我親自出馬！”

“發(fā)生什么事了？”拐過墻腳，映入勇者眼簾的是正忙得焦頭爛額的騎士?！鞍⊙?，人類的勇者，”騎士有些驚訝地回頭，然后使勁晃了晃腦袋，“不對，現在不是談這些的時候……失禮了。”

“發(fā)生什么事了？”

“又一場火災。”騎士嘆了口氣，“……明明是不應該發(fā)生在妖精之森里的事情?；馂模矮F暴動，偶爾還有元素災害?，F在幾乎所有騎士團都忙得團團轉?！?/p>

“我們可以幫忙嗎？”

“……你們？”

訝異地看了一眼勇者，騎士思考了一小會兒，又點點頭。

“如果你們愿意的話——人手自然是越多越好。但我可不會等你們，能跟上來的話就來吧?！?/p>

說完，她便扇動著身后飛蛾一般的純白羽翼飛了起來。

“我們也走吧?！庇抡呖聪蚰?/p>

魔女很無奈地耷拉下腦袋：“……算了，也是種調查的辦法吧。不過先說好，我不擅長滅火?！?/p>

“沒關系?！?/p>

……

火焰。

滿天的火連成一片，混合著濃煙與哭喊噼噼啪啪地燃燒。

妖精特有的尖而細的聲音混合在一起，顯得吵鬧嘈雜。

“……不要慌張！”

混雜著魔力的聲音穿透火場，騎士高舉圣劍，“妖精之森的子民，看著這束光！我是指引你們前進的燈塔，盡管向我尋求庇護吧！”

——那是一點微光。

然而在下一刻，劍尖上的光芒便綻放開來。就連火光也被這穿透力極強的光芒壓制，在茫茫的濃煙之中亮起了一座指引明路的燈塔。

“——有序撤離！成年妖精灑下鱗粉庇護你們的孩子與老人，不必害怕，我的圣劍會庇護你們！”

而在火場中，勇者正和魔女一同前行。

“來吧，雖然不太舒服，但這副盔甲還是能夠隔絕普通的火焰的?！?/p>

“嗚呀……嗚呀！是巨人……？欸……”

勇者的胸甲里已經裝了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妖精了，最大的只有拇指大小，而最小的或許能站在小指指甲蓋上。

魔女則是旁觀著，她望著這片火場，緊皺眉頭。

“不對勁……嘖，怎么會這樣？”

“你說什么？”

又將一只妖精裝進了胸甲里，勇者回頭看向魔女。

“——差點忘了，你這家伙看不見魔力。”

魔女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嫌棄地揮了揮手，“按道理來說魔力是隨環(huán)境變化的，比如火場里自然是火元素更多，而大海里則是水，高空充滿了風，然而——”

“這里的光元素濃郁到不正常，喂喂，這根本就超過了界限吧！就連這些火焰也是純粹的光組成的啊！”

“——！”

勇者原本前進的步伐呆滯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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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王國會成為世界毀滅的開關，隨后璀璨的黃金之城會湮滅在明亮的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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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的話語仿佛在耳邊回響起來，勇者顫抖了一下，“……難道這些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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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對啊。怎么看都是……那個所謂預言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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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的雙眼看向了火焰，“——看不見。我看不見這火焰指向的命運的軌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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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說明 有比我更強大的命運觀測者 在干擾我的判斷……勇者啊，妖精之森這趟渾水，看起來比你想象中的還要深啊?！?/p>

……

“這就是最后一個了?！?/p>

將懷中的妖精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任由它們四散飛走，勇者沉默了一會兒，“……雖然確實有聽聞過，然而實際的慘狀比聽聞的更加具有沖擊力?！?/p>

事實也是如此。

雖然不少妖精順利逃離，還是有不少妖精因火焰而凋零。

地面上隨處可見妖精死亡時雙翼消失飄散的灰燼，那些微閃耀的反光就像是在控訴一般，訴說著這群小小生命在瀕死時內心的恐懼和不安。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們沒有辦法拯救每一個妖精。”帶著悲哀和憐憫，騎士搖了搖頭，將心中的感傷拋開，“不說這個了，逝者也不希望生者為其哀嘆吧。妖精信奉的是背負亡者的愿景——然后笑著走下去?！?/p>

“真是豁達的信仰?！?/p>

魔女稍微點評了一句。

“不過真沒想到呢，你們居然能跟上我們飛行的速度。該說不愧是人類的勇者嗎？這腳力也是普通人所不能及的。”

騎士對勇者點了點頭，“我代表妖精騎士團感謝你們，你們拯救了數十條鮮活的生命——無論王對你們下了如何結論，我也會在個人力量允許范圍內盡全力幫助你們?！?/p>

“那真是感謝了?！?/p>

勇者回應了一句，而魔女則接過了話頭：“那你們有對最近幾處火災地點記錄嗎？至少有卷宗之類的吧?！?/p>

騎士揚了一下眉毛：“嗯。是有的——就存放在白金塔中的圖書館里。不過你們要那個干什么？”

“沒什么……只是有些在意的事情罷了?！?/p>

……

當勇者和魔女回到旅館時，一個小小的影子砰一聲撞到了勇者的頭盔上。

“嗚呀！是勇者和他的伙伴！”

妖精還是精力過剩的樣子，它開心地扯住了勇者的面甲，“我聽騎士大人說了哦，勇者救了很多陷入火災的妖精呢。難道勇者是救世主嗎？”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勇者確實和救世主的區(qū)別不大，”魔女揶揄了一句，“倒不如說，勇者更像是爛好人。”

“你這個和‘勇者’一同旅行的‘魔女’沒資格說我?！?/p>

回嗆了一句，勇者看著房間里四處飛舞的妖精，“你說騎士——”

“啊，是這樣！人類聽不到吧？”妖精開心地說，“妖精想說悄悄話的時候哦，會把鱗粉灑出來。鱗粉里就帶著我們的聲音哦?！?/p>

“哦哦……還真是神奇的能力?！?/p>

勇者點了點頭，“對了，妖精。你知道圖書館在白金塔的第幾層嗎？”

“嗚呀？是那個——又大，又有很多書的地方嗎？”落在臺燈上的妖精咬著手指頭思考著，“對哦，妖精們都知道哦。圖書館在白金塔的第三層，有很多學者呢。普通妖精也可以進去哦！”

“是嗎，多謝了，妖精?！庇抡唿c了點頭，看向了魔女，“走吧，去圖書館找一下。那里說不定就有妖精王交代的事情的線索?！?/p>

“欸？王跟你們說了什么？嗚呀，你們等等我——回答一下我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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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塔。

第九層，立于云端的不落之塔，奪天之造化，光芒墜落之地。

妖精王安靜地站立在陽臺上，雙手背負在身后。那雙與其他妖精都不同——薄而輕，近乎于透明的翅膀在陽光折射下閃耀著七色的光芒。

【……吾看見了?！?/p>

仿佛在對某人訴說。

然而——此刻，妖精王的寢宮中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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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看見了。終于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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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命運的終途，隱藏何等的風景?！?/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