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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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們從貓島回來已經(jīng)有幾天了,小爺不哭也不鬧,沒有悲傷,也沒有大笑,就像往常一樣。
但是經(jīng)歷過貓島事情的我們都清楚,一切都不一樣了。
老龐是個好人,我們把他從醫(yī)院帶出來向著夕陽逃亡的時候,他的眼中也是一直泛著光。但是夕陽會落下,老龐也一樣。
一個充滿陽光的人,有誰會不喜歡呢?
但是好人不長命。
我只能當個壞人了。
蜃樓、小野小町、深草將軍,仿佛一切都是昨日的露水泡影,但是確確實實發(fā)生了。
我知道那不是幻覺,而是過去發(fā)生的事。
就像昨天那樣。
2015年7月23日。
小爺把自己關在家里好幾天了,雖然表面上一切如常,但是細心地父母們總會不經(jīng)意間發(fā)現(xiàn)兒女們的小心思,就像這天董爸爸讓我把小爺領出來散心一樣。
散心?我看更像是兩個人一起交流病情。
于是本來是一個人的沉默,成了兩個人,好好的散步,到最后我們不經(jīng)意間停在了一個院子前。
一個很老的院子,青磚青瓦石獅子,到處都是蜘蛛網(wǎng)和灰塵,只有門楣上的牌匾有個依稀的“白”字,一副破落之相,這個院子給了我很不好的感覺,但是小爺卻說:“我們進去看看吧?!?/p>
我不知道小爺作何打算,既然她想看看,那就進去看看。
果然和我猜想的不錯,破落的院子雜草叢生,就像是恐怖片的布景。
“我自己去看看?!毙斦f,然后自己隨意走向了一個方向。
等著?還是和小爺一樣,隨意看看?
說真的,這個宅子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我順著直覺走向了一個柱子,半人高的地方,有一道幾乎看不清的印記,依稀能聽到一個孩子在這里哈哈笑著把象征著自己身高的印記刻在柱子上。
我霎時間有些恍惚,好像這里不是這樣。
……
“跪下!”
年輕男人瞬間就跪下了,好像排練了很多次,但是年輕人知道這只是他自己的本能反應罷了。
“白寒起!是不是我不叫你你真就不回來??!???要不是托人說我身體抱恙不久于人世,你這逆子是不是還搞什么運動呢?”
“不是,老爹”名叫白寒起的年輕人還想辯解,但是被打斷了。
“滾!勞資不撈你,你還在大獄里蹲著呢!向祖宗懺悔!”
……
大廳或者祠堂已經(jīng)沒有長明的香火了,甚至牌位都沒有了,我突然有點哀傷,卻不知道為什么哀傷。
……
“今天,你說什么也要把這個婚結了!”
“不是,現(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都自由戀愛了,報紙上人家都說了,要反對包辦婚姻,您還抱著以前的老一套干什么?”
“干什么?就憑我是你爹!”
“那您為什么不讓老二老四去啊?”
“因為你是老大!你以后就是白家的家主!他們想干什么,我不管,但是你,你得把這個家撐起來。”
“得,合著我這個老大當錯了?!?/p>
“那本來就是你的責任?!?/p>
……
結婚?好像是有這么一出來著。
那我倒是結婚了沒有?
我怎么好像沒什么印象?
一陣風吹來,院里的杏樹葉子嘩啦啦的響著……
……
“哥,今年的杏干?!币粋€樣貌和白寒起相似的年輕人給他遞了個杏干。
“寒博啊,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嗎?”白寒起躺在杏樹下的搖椅上嘎吱吱嘎吱吱像極了消食的老大爺。
“我不管你想什么,我就知道我要多個嫂子了。”
“哎你……算了,不和你置氣。”白寒起又開始搖著搖椅,“你說,人這一輩子,是要做點什么好呢,還是不做什么?”
“哥,咱家就你在北平的大學堂學過東西,還喝過洋墨水,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懂,但是對我來說,平平安安的就挺好的?!?/p>
“還是要做點什么吧?!卑缀鹫f,“這樣,我拜托你個事,你把這封信親自交給大學堂的蔡校長?!?/p>
“你為什么不自己去?”
“你覺得你很幽默?你覺得我去得了嗎?”
“哈哈哈哈!”
……
杏子,白寒博,還有那個穿著白色百褶裙的女孩子。
眼睛很漂亮,好像能看到蝴蝶在飛,微微拂動,有水波粼粼。
……
“送貨的?”白寒起看著眼前的女孩子。
女孩搖頭。
“長工?”
女孩依舊搖頭。
“你是不是叫小搖頭?”
“我不叫小搖頭!”女孩反駁,聲音很脆:“我叫黃玉蘇?!?/p>
白寒起愣了一下,“你好,我叫白寒博?!?/p>
……
我笑了一下,不知道為什么要笑,好像看見她就是最好的風景。
……
“慢點慢點,來來來,坐好,哎~這就對了,你看那邊,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白家的宅子是整個鎮(zhèn)上最高最大的宅子,兩個人坐在房頂上,下方的一切都盡攬雙眼。
“有點高。”黃玉蘇神情還是有些害怕。
“那到底好不好看?”
“嗯……嗯!”
白寒起笑了一下,隨后卻有點悲哀。
一個女孩,從出生開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能聽到從別人的口中知道的世界,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樹葉黃了會落下,絮雪紛紛見白頭,她以為這就是世界,但只是看到了一個井口。
“你不后悔嗎?嫁給……”
“不后悔,我嫁給你不后悔?!?/p>
“你”
“我知道剛才你只是在騙我你是你弟弟,我見識少,但不蠢?!?/p>
這么好的女孩,白寒起內心更悲哀了。
……
我推開了一扇門,房子并不大,梳妝臺,床,還有一個衣架,這就是房子里僅有的東西了。
不,衣架上還有一件褪色的嫁衣。
……
“爹,真要結婚嗎?”
“必須結婚!”
“我見過那個女孩子了,很漂亮??上乙懒??!?/p>
“啪!”
“說什么蠢話!你不會死!”
白寒起摸了摸臉上的手印,繼續(xù)說:“黃老爺被兩千大洋就騙走了一個女兒,不知道會不會心疼。”
白家老爺嘆了一口氣:“這是大師給的方法,找一個和你命格相合的女子……”
“但是大師也說了,命不能強求?!卑缀鹂粗矍暗母赣H:“我大婚之日,就是他們接我之時?!?/p>
……
大婚之日,白家盡皆縞素,不像是迎親,更像是送葬。
終于,一行人影影綽綽由虛轉實,為首的人穿著白衣白帽,手里拿著哭喪棒,另一只手是一根黑鐵鏈,不像是赴宴,而是搗亂的惡客。
“一見發(fā)財!天下太平!”
“白爺?shù)剑缙?!?/p>
……
我的手碰到了嫁衣,就像撫摸一個多年不見的女孩子。
“終于……等到你了。”
……
嫁衣我?guī)ё吡?,小爺和我離開了,不知道為什么,好像小爺也好了不少。
“我知道我是誰了?!蔽艺f,“一個鬼差,一個天生的鬼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