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已經到達極限的北風在踏上陸地的那一秒倒了下去。雖然意識很清醒，但全身已經毫無力氣。

“北風你還好嗎？”張昊辰俯下身去。

“人家都成這樣了怎么會沒事?！彼_拉托加上前幫北風解掉了艦裝。

“總是給大家添麻煩，真對不起...”北風的聲音極其虛弱。甚至張昊辰身旁的企業(yè)都聽不清她說了什么。

“這個傷勢，要去醫(yī)院才可以，浴堂的溫泉無法治愈這種傷勢?！逼髽I(yè)說。

“她的艦裝又需要修理了啊。”張昊辰苦笑一聲，“前一陣子才剛剛做好呢。”

“對不起....”

“道什么歉啊，艦裝的修理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彼_拉托加俯身背起北風，“現(xiàn)在你需要好好休息。去醫(yī)院住一天就好了?！?/span>

“我們一起去吧?！睆堦怀睫D過身，“企業(yè)你去用餐吧，之后還麻煩你去指揮所工作了。我和薩拉托加把北風送去醫(yī)院?！?/span>

“明白?！逼髽I(yè)點了點頭，轉過身去朝餐廳走去。

“北風真的很努力了啊?！?/span>

去往醫(yī)院的路上，薩拉托加和張昊辰閑聊起來。

“是啊。”薩拉托加點了點頭，“其實一開始，薩拉托加還是有點排外的，這個指揮官也看得出來，大家也看得出來。拉菲常和我說“薩拉姐姐有點死板”呢。”

“是嗎？”張昊辰第一次聽說拉菲會這樣和薩拉托加說話，“我覺得加加你蠻開朗活潑的呀?！?/span>

“當初北風被克利夫蘭帶回來的時候，我還有些不相信她們。”薩拉托加自嘲道，“現(xiàn)在看來是我錯了。真該找個機會給北風道歉?！?/span>

“我覺得你說的這些話北風都聽到了?！睆堦怀酵敌Φ?。

“北風醒著嗎？！”薩拉托加仿佛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語氣中透露著驚訝，“她不是...”

“我好著呢...”

弱弱的聲音從薩拉托加身體上方傳來。

“啊啊，北風，你醒著呀，啊...”薩拉托加的臉變得通紅。她有些懊惱的瞪了一眼捂著嘴笑不停的張昊辰。

“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了?！睆堦怀捷p咳一聲，“前面就是醫(yī)院了。早點過去讓北風休息?！?/span>

“指揮官說得輕巧，怎么就讓薩拉托加背北風啊。”

“你這樣說等于在嫌棄北風咯？北風可是聽著呢哦?！?/span>

“你這家伙....”被張昊辰氣得說不出話來，薩拉托加嘟起嘴巴，把頭扭到一邊去，“哼，不理你了?！?/span>

北風閉著眼睛，聽著兩個人的對話。薩拉托加和指揮官的感情真的很好啊。北風從未見過其他艦娘和指揮官關系如此之好，玩笑可以隨便開。能這么做的也就薩拉托加一個人了吧。

來到醫(yī)院，張昊辰幫北風辦好了住院手續(xù)——其實只是登記一下。艦娘來進行戰(zhàn)后修復，醫(yī)院一般是不收費的?？粗憋L被推入治療病房，張昊辰松了口氣。

“其實我蠻佩服北風的?！彼_拉托加忽然開口，“英語說的真的很流利?！?/span>

“關于這一點我也很佩服她。”張昊辰點了點頭，“作為一個重櫻人，想要做到說出流利的英語，真的很困難啊。”

“嘿嘿，指揮官是會說英語的東煌人呢?！?/span>

“東煌那邊學英語也不難。有的時候我遇到不會說的詞，還得你們幫忙呢?！?/span>

“那指揮官也很厲害了啊?！彼_拉托加轉過身，“其實..指揮官不知道，薩拉可是有自己學過漢語呢?！?/span>

“真的嗎？完全看不出來呢?！睆堦怀經]想到薩拉托加學過中文。

“但是漢語好難，學起來令人頭疼?！彼_拉托加露出傷腦筋的表情，“以后指揮官教我學漢語哦?！?/span>

“哈哈，一言為定?！?/span>

醫(yī)院的治療效率還是比較高的。沒過多久，北風躺在擔架床上被醫(yī)生推了出來。

“傷口都做了處理，現(xiàn)在已經沒問題了。休息一天就可以痊愈了?！?/span>

“好的，謝謝?！?/span>

張昊辰和薩拉托加一起將北風推入了走廊盡頭的病房。

“勞煩大家費心了，北風感到十分羞愧?！碧傻讲〈采系谋憋L仍然十分虛弱，連說話都有顫音。

“不用和我們客氣了?！睆堦怀秸f，“你好好休息。今天的事情也不要再想了。”

“今天大家都很努力了。尤其是北風你呢?！彼_拉托加保持著笑容，“是大家的救星。沒有你也沒有今天的勝利?！?/span>

“我也沒有做什么..”被薩拉托加這樣稱贊，北風有些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事情傳呼就好?！睆堦怀交瘟嘶问种械耐ㄓ崣C，“我們要先走了。指揮所那邊你也不用擔心了，我都會處理好的。你放心養(yǎng)病吧?！?/span>

“謝謝指揮官?！北憋L感激的望著張昊辰。盡管指揮官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但私下里對自己真的照顧有加呢。似乎中途島的那句“大哥哥”很適合張昊辰。

待兩人離開，北風撥通了與埃爾德里奇的通訊線路。

“希望這家伙能自己睡一晚上.....”

離開北風的病房，薩拉托加和張昊辰不謀而合的來到了拉菲的病房前。

“拉菲會在里面嗎？”張昊辰說。

“笨蛋指揮官，她能去哪里?！?/span>

“可能會去吃飯，也可能在樓下的電影放映廳..”

“看看就知道了嘛?！?/span>

“等等，你還沒敲門...”

“沒關系啦...”

張昊辰來不及制止薩拉托加轉動門把手的動作。當門被打開的時候，薩拉托加看到了兩個人——除了拉菲，還有一個陌生的身影。

“薩拉姐...”昏昏欲睡的拉菲忽然張大了原本微睜的眼睛，“指揮官...”

“啊，指揮官...”

拉菲身旁的漢克連忙放下手中的碗，站起身來立正朝著張昊辰和薩拉托加敬禮。

“你是.....”隨后走進房間的張昊辰也沒有見過這個孩子。

“他是..”

“我是威廉·漢克，醫(yī)護助理?！睗h克緊繃著臉，“不知道指揮官會來，沒有迎接實是抱歉...”

“可別這么說，沒有那么嚴重，隨意一些就行。你這么做搞得我像一個皇帝?！睆堦怀奖贿@個孩子逗樂了，“你怎么在這里？”

“我...”

“他是拉菲的好朋友?！?/span>

原本半躺著的拉菲已經坐了起來。她試圖移動自己打著石膏的腿，想要下床。

“你行動不方便，就不用下來了。”張昊辰連忙制止拉菲的動作，“好好休息?！?/span>

“我給大家添麻煩了嗎？要不..”漢克左右看了看，“我現(xiàn)在離開這里...”

“又不是外人，干嘛這么見外?！睆堦怀脚牧伺臐h克的肩膀，“你沒有給我們添麻煩哦。我們只是....”

張昊辰原本想說“只是順便來看一下”。但話沒說出口便意識到了這句話的問題所在。

“嗯？”漢克歪著頭看著張昊辰。

“我們只是比較好奇啦，因為以前從來沒見過拉菲和別的男生在一起。”張昊辰笑了笑，“看樣子是你在一直在照顧拉菲呢，似乎很令人放心呀。”

“嗯..我只是做好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啦。”這是漢克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近港區(qū)指揮官，也是第一次被指揮官夸贊。

一旁的薩拉托加一直沒有說話。其實，面對現(xiàn)在的拉菲，薩拉托加有一些不知所措。

“嗯？”拉菲察覺到薩拉托加異樣的狀態(tài)，看了看薩拉托加。這讓張昊辰和漢克兩人的目光也聚集到了薩拉托加身上。

“誒？怎么都看我呀..”薩拉托加嚇了一跳。

“啊，薩拉托加姐姐！我是威廉·漢克。剛才沒有向您自我介紹，多有失禮請多多包涵?！睗h克朝著薩拉托加鞠了一躬。

“沒關系的...”薩拉托加左右擺著雙手。她看向張昊辰，張昊辰也看著她。不同于以往的，張昊辰眼中的目光有種令人說不出的感覺。憤怒？還是不耐煩？雖然看不出來，但薩拉托加感覺到有些害怕。她呆呆的站在那里。

“咳?！毖劭粗鋱觯瑥堦怀角辶饲迳ぷ?。他轉眼望向拉菲，“最近怎么樣？”

“還不錯。”拉菲點了點頭。

“實在抱歉啊，最近實在是太忙了，沒有時間來醫(yī)院....”張昊辰苦笑了一下，隨即從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張小紙條遞給拉菲。

“這是.....”拉菲接過紙條。原本倦意十足的眼神忽然變得精神抖擻，仿佛放出了光芒，“哇.....”

“新型冷卻水口味氧氣可樂免費體驗券？”漢克湊到拉菲身旁，讀出了紙條上的文字。

“這個是前幾天廣場中心的可樂商店推出的促銷活動。我當時正好路過，就去看了一下。”張昊辰說，“店主很熱情呢，不僅招呼我吃了兩支味道超棒的可樂雞翅，還送了我這個。”

“指揮官，好厲害..拉菲，想吃雞翅，想喝可樂....”拉菲的小嘴張成了“o”型。

薩拉托加看著拉菲，忽然感覺有哪里不對勁。一轉頭，張昊辰正看著她。這次薩拉托加終于明白了張昊辰眼神的含義。

“你來都來了，一句話都不說，像什么話！”

看著眼前盯著優(yōu)惠券的拉菲，薩拉托加深吸了一口氣。

“拉菲恢復的怎么樣了??？”

“哦？”拉菲抬起頭，看到薩拉托加。她又低下頭來看了看自己的腿，“再過一陣子，就好了?！?/span>

“真希望拉菲醬能快點好起來呢。這幾天薩拉托加都很擔心拉菲的身體狀況呢?！碑吘故亲约旱暮门笥眩呐卢F(xiàn)在感覺不太一樣，但說起話來還是比較自然的。

“大家都這么...”

“真的嗎？”

拉菲一句語氣不輕不重的反問打斷了張昊辰想要說的話。三個人都看著拉菲，拉菲則是直勾勾的看著薩拉托加。

“拉菲...”薩拉托加愣住了。她沒有想到拉菲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

氣氛變得越來越尷尬，時間仿佛靜止在了這里。所有人都看著拉菲，拉菲則死死的盯著薩拉托加。薩拉托加忽然感到一陣心悸。這..到底是什么樣的眼神......

“開玩笑的?！?/span>

原本犀利的眼神消失了。說出這句話的拉菲同時對著薩拉托加張開了雙臂——這是想要擁抱的標志。

雖然剛才的話有些可怕，但畢竟是很好的朋友。薩拉托加稍稍猶豫，便俯下身子與拉菲相擁。

“拉菲，很想大家。想要，快點恢復好?！崩频穆曇糨p輕的。

“薩拉托加也很想念拉菲醬，也想早點看到拉菲醬的痊愈?！彼_拉托加說。

“等到月底，拉菲重新站起來，就會去找大家?！?/span>

“等你哦?！?/span>

漢克在一旁看著相互擁抱的兩個人。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生死之交吧。不管怎么說，兩人都是戰(zhàn)場上的好朋友，怎么可能說翻臉就翻臉呢。

待張昊辰和薩拉托加走出病房，拉菲“咣當”一聲倒在了床上。

“好累....”

“有什么累的啊，你明明什么都沒做?！睗h克坐下來，端起桌子上的碗，“白米粥就剩一點了，全都喝掉吧。來張嘴...”

“阿———”

喝掉最后一點米粥，拉菲閉上了眼睛。漢克看著床上躺著的女孩，猶豫再三還是開口了。

“拉菲。”

“嗯？”

“有點難受吧?！?/span>

拉菲偏過頭去，“我想睡覺?！?/span>

“把你的感受說出來吧?？偸且粋€人承受會傷身體的?！?/span>

“說出來又如何。你能解決嗎?！?/span>

“我雖然不能解決，但是對我發(fā)牢騷，我不會介意的?！?/span>

“只是發(fā)牢騷有什么用，事實改變不了?！?/span>

“你一個人藏著也會難受啊。說出來你就能好受一點?！?/span>

沉默。無盡的沉默。漢克有些焦急的看著背對自己的拉菲。

“你已經承受太多痛苦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如果我是你，我現(xiàn)在就會跑去和指揮官說，我喜歡你！這么做了就能知道結果。不論好與壞，至少自己沒有遺憾?！?/span>

“薛定諤的貓?！?/span>

僅僅是拉菲的一句話，漢克就像是被卡住喉嚨一般。是啊，這的確是薛定諤的貓。如果真的把事情做得毫無懸念，恐怕拉菲的內心會更加痛苦。

“那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睗h克嘆了口氣，“找個機會和薩拉托加姐聊一聊吧。”

“沒有用的。事實還是不會變?！?/span>

拉菲轉過身子來。漢克清楚的看到了拉菲噙著淚水的雙眼。拉菲坐起身來，朝著漢克張開了雙臂。

“我嗎..？！”雖然十分驚訝，但漢克知道現(xiàn)在不是猶豫的時候。雖然種事情，自己從未嘗試過。但現(xiàn)在這個樣子，恐怕自己沒有選擇。是自己的本心也好，是為了安慰拉菲也罷，他也張開雙臂擁了上去。女孩身上的溫度令他感到十分溫暖。哪怕是在生病期間，拉菲依然非常注意自己的衛(wèi)生。陣陣清香鉆入漢克的鼻子。

然而，沒等漢克仔細的感受這人生第一次與女生擁抱的“美妙時刻”，肩膀上傳來的顫動感與傳入耳中的哭泣聲便打斷了漢克的思路。

“拉菲........”

“為什么..”

拉菲抱緊了漢克。漢克感覺貼著自己的身子在不斷地顫抖。抽泣聲隱隱傳來。漢克莫名的感到一陣難過。他也抱緊了拉菲。

“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指揮官一定是喜歡你的。他還專門來看你了?！?/span>

“拉菲..拉菲也希望是這樣..可..可是事實...”

哭泣聲越來越大。漢克還沒有見到過情緒會如此失控的拉菲。一時間他甚至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拉菲不想..不想接受..這樣的..這樣的..這樣的現(xiàn)實....”

表面毫無感情，不會笑也不會哭的拉菲，其實也有脆弱的一面。漢克稍稍猶豫了一下，隨即用右手撫摸拉菲的頭。

“沒事的。要相信自己?！?/span>

“漢克....”

拉菲稍稍松開漢克。兩人四目相對。

“沒事，想哭就哭吧?！睗h克露出笑容，“你承受了你不該承受的痛苦。”

“漢克....”拉菲看著眼前的男生。她忽然感覺，這個男生的笑容，竟然如此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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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你在猶豫什么。”

“誒？”

吃過晚飯，走在去往指揮官辦公室的路上，張昊辰冷不丁的問了薩拉托加一個問題。

“不要裝傻，就那個時候?！?/span>

“那個時候...”

薩拉托加沒有正視張昊辰的眼睛。她呆呆的望著地面，“我沒什么啊...”

“拉菲和你，是戰(zhàn)場上的生死戰(zhàn)友。你們兩個人的關系一定是很好的。”張昊辰頓了頓，“否則，那個時候，你也不可能去救她?！?/span>

救她..嗎？

幾年前的艦娘招募會上，拉菲一眼看到了自己，讓自己來到這個港區(qū)。之后自己一直走到了今天，有了那么輝煌的戰(zhàn)績?？梢哉f若不是拉菲，自己絕對不會有現(xiàn)在這樣的成就；而幾個月前自己又不要命的暴露在戰(zhàn)列艦和巡洋艦的主炮炮口下，差一點以生命的代價換回拉菲的生命——若不是救援來的及時，自己恐怕早就葬身魚腹。這中間還發(fā)生過許多戰(zhàn)斗，拉菲始終都在薩拉托加身旁進行護航，薩拉托加也一直幫助拉菲解決著敵人的巡洋艦，甚至不惜多失去自己一些孩子們的生命，為的就是讓拉菲毫無顧忌的發(fā)揮自己的能力。為了解決敵人的巡洋艦，薩拉托加不知失去了多少架飛機。她原本可以去欺負戰(zhàn)列艦，但她選擇了最難纏的巡洋艦做對手。而拉菲也不負期望的對敵人的戰(zhàn)列艦進行了毀滅打擊。甚至有一段時間，塞壬和重櫻流傳著“薩拉托加和拉菲組成的編隊是無敵的”這樣的消息。

然而，現(xiàn)在的薩拉托加和拉菲，到底算是什么？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fā)生過什么。”

張昊辰的話語驚醒了正在發(fā)呆的薩拉托加。

“但我覺得，戰(zhàn)友的生死情是最真正的感情。不會有其他的感情打斷戰(zhàn)友間的友情。因為戰(zhàn)友情是用生命換回來的?！?/span>

薩拉托加抬起頭，張昊辰遠遠的望著大海。

“如果有，那只可能是親情——不要說愛情?？赡苁俏也惶?，但我認為，愛情是不足以打斷戰(zhàn)友情的?！?/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