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懸
明月高懸,照徹古今。
——題記
從前的從前,也說不清是多久前,有一個說書人,每個月的十五十六都會來邀月樓說書。他究竟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沒有人說得清。
似乎從邀月樓建立起,他就在了。
最初,說書人總是獨來獨往,獨自一人,孑然一身。
他獨自行走在江湖中,行蹤不定,說得更明白些,除了十五十六這兩天外,似乎在哪里都可以見到他的身影,不論是京城還是鄉(xiāng)野,不論是鬧市還是山林。
那時候,沒有人知道他姓什么,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世,也沒有人會去詢問。
那時候,他看起來沒什么朋友,少到不能再少了。
每月十五邀月樓開門,總能見到說書人靜靜地坐在那個并不顯眼的角落里喝著茶,他總是垂著眼睛很安靜的樣子,然而等到了說書時又是另一幅模樣。
那時的他就是整座茶樓的中心,靈巧的嘴講出一個個不知從哪兒聽來的故事,滔滔不絕,仿佛沒有他不知道的。
等到了十六夜說完書,他便刷一聲合上折扇,向掌柜討一杯酒,一飲而盡后便乘著夜出了門。
就這樣過了很久,也說不清是多久,所有茶客都與他熟絡(luò)起來,也常常與他開著玩笑。
漸漸地他的身邊聚起了一群人,這群人與他一同闖蕩江湖。其中有位姓陳的俠客同他極為要好,兩人常常一同出入茶樓,形影不離,情同手足。
人總是要向前的,不可能總被困在同一個地方,不可能總圍著一個人轉(zhuǎn),盡管那個人對你或許很重要。
例如陳俠士接受了周王府的招安。
人們都認為這是一種進步,是一種好的表現(xiàn)。
于是在掌柜舉行的餞別宴上,茶客們歡聲笑語,不斷地有人向他敬酒,說著些未來多多提攜的話語。
后來陳俠士喝得爛醉如泥,被周王府的下人扶著跌跌撞撞進了馬車,隨后馬夫揚起馬鞭,馬車后塵土飛揚,漸漸隱入夜色。
沒人注意的是,在茶樓的屋檐上倚著個人影,他沉默地注視著馬車遠去,將手中瓦罐內(nèi)的濁酒一飲而盡,抬手將嘴角抹了個干凈,隨即足尖點地,在房梁上奔走跳躍,面向著明月遠去了。
他離開的方向與周王府的方向相反。 ?
后來茶客們再也沒聽說書人提起過陳俠士,也沒再見他們同行過,對于說書人而言,陳俠士就像是從沒存在過似的,只有從別人詢問時他露出的苦笑中能察覺到一絲他們曾經(jīng)是兄弟的蛛絲馬跡。
而陳俠士在周王府飛黃騰達,只是在某年中秋節(jié)后突然去投奔了楊王府。由于那前后曾有人看到說書人在從周王府走出,于是便有了閑言碎語。這些閑話最終都傳到了說書人的耳朵里,他對此也只是一笑了之。
日子不會一直這么太平下去,國與國之間發(fā)生了戰(zhàn)亂,茶樓也因此停業(yè)了好一段時日。重新開業(yè)后,說書人的身邊多了個伶人,戲唱的不錯,據(jù)說書人說是因為戰(zhàn)亂與戲班子走失了,所以只好暫時住在他家。
說書人和伶人的關(guān)系同樣很好,只是不再像與陳俠士那樣毫不顧忌了。
他還是和往常一樣,除了十五十六這兩天外,在哪兒都可以見得到他,不論是京城還是鄉(xiāng)野,不論是鬧市還是山林。
漸漸地過去了很多年,陳俠士同周王重歸于好,伶人回到了戲班子,說書人出入于王公貴族的宴會,常常憑著即興賦的詩博得贊賞,卻謝絕了加官進爵,依舊混跡于江湖中,出入于塵世間,講述著平凡的故事,悲傷的故事,愉悅的故事,頹唐的故事,歡快的故事,講述著一個個不知從哪兒聽來的故事。
他還是伴著明月到來又隨著明月離去,孤身一人,孑然一身。
幾乎沒人記得他曾經(jīng)有過朋友。
某月十六夜,說書人多逗留了一會兒,便有茶客上前攀談。
“都這么久了,先生好歹說說自己姓什么,日后也好有個稱呼?!?/span>
“在下姓何,臨安人?!?/span>
他倚在方桌邊,笑意盈盈地回答。
“先生總是獨來獨往,就不會感到孤單么?”不知何時掌柜站在了說書人的身后,將他嚇了一跳。
“不會?!闭f書人轉(zhuǎn)身,“雖江湖路遠,卻始終有明月與在下做伴,怎會感到孤單?”
“何況……”他背上包袱,“自在下步入這江湖以來,從來都是一個人面對一切,早習(xí)慣了?!?/span>
“走了?!闭f書人踏出門檻兒,背對著掌柜揮揮手。
而他的頭頂,高懸著一輪明月。
“謝謝你們愿意來聽我說書?!?/span>
經(jīng)歷了點事情,突然想寫點東西,于是就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