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p>

托德敲響了M4的房門，在漫長的等待以后，門并沒有打開，而是聽到了這冷冰冰的三個字。托德還想說些什么，但M4就好像預(yù)測到了一樣，直接做出了回答，堵住了他的嘴巴。

“我今天有點不舒服，先休息了?！?/p>

“啊......”

這讓托德徹底愣在了原地。

“別在意?！?/p>

看到這幅“慘狀”，RO輕輕嘆了口氣，拍了拍托德的肩膀，但托德依舊是一副不死心的樣子，朝RO握緊了左拳，點了點頭。

“在下會加油的！”

此時，對面?zhèn)鱽砹藙屿o，等托德他們轉(zhuǎn)過頭去時，門已經(jīng)被打開，AR15揉著惺忪的睡眼從房里走出來，捂著嘴打了哈欠。

“RO，你帶了什么人回來，怎么這么......”

話音未落，15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我，就好像見了鬼一樣，托德趕忙說明自己的來意，15似乎也很快冷靜了下來，輕輕關(guān)上了房門，和托德坐到了客廳。

在開口前，托德看了看一旁的RO，她很快會意，笑著點了點頭，走進(jìn)了廚房，只留下托德和15兩個人。

“我不是來舉報你們的?！?/p>

“請放心，剛才只是我沒睡醒，我很清楚，您不會是這樣的人?！?/p>

15自然地表達(dá)了信任，但托德很明顯地感受到，對方依舊在和自己保持距離。

“那個......我現(xiàn)在正在一個叫做人形救助站的地方工作，是格琳娜她們組織的，如果可以的話，和大家一起搬過來吧？”

“抱歉，容我拒絕?！?/p>

“誒？”

托德沒想到他會被如此果斷地拒絕兩次，而坐在對面的15則一直是平時那副有點平淡的樣子?？赏械驴偢杏X到不對勁......她拒絕得太快了。

“離開了格里芬的我們，已經(jīng)開始了新的生活，雖然有些困難，但是大家現(xiàn)在每天也過得很開心，這就足夠了?！?/p>

雖然托德一直覺得自己這樣的思考模式很自以為是，但15所說的開心，恐怕只要發(fā)生一點變故，就會......

總之，他想要試著繼續(xù)溝通。

“可是按照現(xiàn)在這個情況，萬一哪天有人來檢查就麻煩了吧？你們哪怕來我們這住幾個月......”

“您應(yīng)該也知道我們戰(zhàn)術(shù)人形的經(jīng)歷，即便是如此，您也希望我們踏足，甚至是生活在一個時刻會喚醒那些回憶的地方嗎？過去所謂的榮耀也好，經(jīng)歷也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15打斷了托德的話，開始用一種有些銳利，甚至是帶一些審判意味的眼神盯著他。

“我......”

托德有些哽住了，雖然過去有很多美好的記憶，但對于戰(zhàn)術(shù)人形來說，恐怕那可憐的占比還不到1％吧，他實在是沒辦法做到強迫她們接受。

“您這樣一直糾纏的話，是不會招人喜歡的?！?/p>

可是托德很清楚現(xiàn)在人形的處境，他很希望保護(hù)她們，只有自己親手照顧，才能安心下來，但恐怕這也是一種自負(fù)，她們有權(quán)力決定自己的人生。

“我是真的想......保護(hù)你們?！?/p>

“今天早上，有七名人形被當(dāng)眾處刑。”

托德猛地抬起頭，看向了AR15。

“按照您的性格，您一定也去看了吧?！?/p>

托德點了點頭。

“那七個孩子，根本不是危險人形......只是一群無家可歸的孩子，天天只能在市場撿些掉在地上的垃圾......可惜還是礙了某些‘貴人’的眼?！?/p>

雖然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是托德察覺到她的手微微顫抖著，說話的語氣也開始有種每說完幾個字，上牙就會緊緊扣著下牙的感覺。

“我知道......上周他們還和我打過招呼?！?/p>

托德長嘆一口氣，但聽到這句話，原本微微依靠著沙發(fā)的AR15卻坐直了起來，用一種無光卻又透著數(shù)不清的憤恨與不甘的眼神禁錮住了托德，只是讓他身體發(fā)冷，心里越來越不安。

“連他們都拯救不了的人形救助站......事到如今還大言不慚，說要保護(hù)我們嗎？”

“不是這樣的，我們......”

“SOP&SOP?JR號，出擊——！”

突然間，一個活力四射的少女拖拽著滿臉不情愿的玩偶從房間里沖了出來，看見坐在沙發(fā)上的托德，立馬兩眼放光。

“誒嘿嘿嘿嘿~指揮官來了怎么不說一聲呀？”

SOP立刻撲到托德的旁邊，說實話她那兩個大巴掌拍到托德腿上的時候，他差點疼出眼淚。

“啊哈哈哈，抱歉啦，看見你在睡覺就沒好意思打擾你，不過不用叫我指揮官了哦，叫我托德就好?！?/p>

“那么久沒見，我有很——多話想說哦！”

“這樣啊，那......”

“快來快來~”

托德話都沒說完便被SOP拽著手臂拖進(jìn)了房間。

雖然是SOP邀請，但畢竟是她和15兩個人的房間，托德就這么直接進(jìn)來總有些不安。但他回頭看了看房門外，15好像并沒有趕過來的樣子。托德又看了看絲毫沒有任何顧忌的SOP，看來15應(yīng)該是不得不“默許”了吧。

“指揮官，我跟你說哦，我在這里找到好多~好多的東西哦，這些可比戰(zhàn)場上找到的那些新奇多啦，我還給指揮官做了禮物！我找找......”

看著她這副興奮的樣子，托德也實在是不忍心阻止，他看了看旁邊的鏡子，發(fā)現(xiàn)自己露出了和RO先前一樣的笑容，果然，對于SOP這樣的孩子，他和RO都沒有抵抗力。

“這個也不是......這個？也不對！”

SOP一下子打開了好幾個抽屜，而其中有幾個抽屜里面的東西明顯不是她的，托德連忙想要制止，但有一個東西卻牢牢吸引住的了托德的目光。

那是一個老舊的勛章，勛章的金屬部分雖然沒有明顯的銹跡，但明顯已經(jīng)有些氧化，可正面的漆面卻被擦得錚亮，上面沒有一絲劃痕。

托德很清楚，這是屬于AR15的勛章。當(dāng)年制度還未完善的時候，為了滿足一些人形們的需求，托德拼命地求上級給她們頒發(fā)勛章。在托德的軟磨硬泡和姑娘們爭氣的表現(xiàn)下，上級才拉下臉同意了這個請求。

AR15也是第一批得到勛章的人形。當(dāng)時每次拜訪AR小隊的宿舍，托德都能看到那枚勛章被好好地展示在AR15的桌上一個很顯眼的位置。

“什么叫過去的榮耀和經(jīng)歷已經(jīng)不重要了......這不還是很在意嗎......”

托德用一種復(fù)雜的神情看著這個勛章，但卻沒發(fā)現(xiàn)旁邊的SOP已經(jīng)注意到了他。

“誒？指揮官你對這個很感興趣嗎？這個是15姐的寶物哦！”

還沒等托德做出回復(fù)，客廳便傳來了由遠(yuǎn)及近的急促腳步聲，AR15有些怒目圓睜地走了進(jìn)來。

“SOP！說了多少次了不要亂翻別人的東西！”

SOP明顯被嚇了一跳，立馬縮到的托德的身后，只露出半個腦袋害怕地看著她。

“您也是，請不要再多管閑事了！”

“對不起，15......她不是故意的......我們這就出去?！?/p>

面對有些情緒失控的AR15，托德只好一邊道歉，一邊半拽著SOP退出的房間。

在他們踏出去的一瞬間，房門就被狠狠地摔上了，上鎖的聲音也隨即傳來。

托德和SOP尷尬地站在門外，過了一會，RO微笑著把他們帶回了客廳，端上了熱茶。

“對不起，托德，她們的情況就是這樣......”

RO明顯也被勾起了悲傷的情緒，很顯然，她們現(xiàn)在的“快樂”只不過浮于表面，由嘴巴上說出的話作為“心理安慰”支撐著，只需要輕輕觸碰，就會支離破碎......但RO還是抬起了頭，向托德拼命擠出一個笑容。

“別......不要這樣看著我......拜托?！?/p>

“啊，沙塵又開始嗚嗚地吹起來啦！”

SOP的一句話又打破了這個氣氛，兩人相視一笑，也看向了窗外。

“托德，要不你今天先留下來吧？風(fēng)沙那么大，晚上回去太危險了?！?/p>

“嗯，麻煩你了，我睡客廳就好，手上的菜，待會可能得叫送貨機器人上門幫忙送回去，可以嗎？”

RO點了點頭，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雖然我不是很清楚，但今天15姐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p>

“嗯，每個人總有些不愿意提及的事情......這并不是她的錯，是我太草率了?！?/p>

“這樣嗎？”

坐在我身邊的SOP抬起頭，用一種很懵懂的表情看著我，跟她解釋這件事，也許有些困難吧，更重要的是，很顯然客廳的談話其他房間都是聽得到的，再說下去恐怕就不太合適了。

“有點晚了，我們先吃飯吧！”

RO提議著，走進(jìn)廚房把熱好的罐頭都拿了出來，這可比托德這幾天吃的東西豐盛多了。

“好耶，吃飯吃飯！”

SOP的注意力也終于被吸引到了別的地方，托德松了一口氣，摸了摸SOP小小的腦袋。

“要注意給M4和15留點菜哦。”

“好~”

今晚SOP和RO她們在一間房休息，而托德躺在沙發(fā)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直到深夜也無法入睡，今天M4和15的事情讓他感覺到心臟緊縮，似乎每時每刻都在飛速跳動著。

即使是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情，一旦觸及到她們的問題，托德的心理素質(zhì)永遠(yuǎn)都表現(xiàn)得不太好。光是擺出淡定的姿態(tài)他就已經(jīng)精疲力盡了。

托德站了起來，走到了落地窗旁，手輕輕撫摸著散發(fā)冰涼氣息的玻璃，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細(xì)微的沙粒在上面刮蹭的細(xì)微震動，他注視著遠(yuǎn)方，突然想念起了那個女孩。

“如果是45......這個時候她會怎么做？”

托德不禁感嘆，45的處事風(fēng)格在他眼里從來都是那么完美，即使自己也受到很多贊同，但和45比起來，自己還是顯得非常呆傻。就在托德苦惱的時候，房門打開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您還是老樣子，這么喜歡熬夜?！?/p>

AR15平淡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托德應(yīng)聲轉(zhuǎn)過頭去，看見她的表情恢復(fù)了平常的狀態(tài)，不由得松了口氣。

“老是這樣折騰自己的身體，RO她們會擔(dān)心的?！?/p>

“不包括你嗎？”這句吐槽只在托德的心中出現(xiàn)了一瞬間，雖然他很想說，但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他似乎感覺到了些什么，于是繼續(xù)接話。

“嗯，抱歉，我在想一些事情，等有點睡意了就會去睡的。”

“那恐怕是等到白天都沒有吧?！?/p>

AR15毫不在意地坐在了托德原本睡的那條沙發(fā)上，倒了一杯水，一點一點地抿了起來。

“對不起，指揮官，我今天鬧過頭了。”

“沒事，別在意，本身就是我出現(xiàn)的時機不對?！?/p>

“不是的，只是我......”

AR15有點哽咽，托德輕輕嘆了口氣，臉上是他面對這些女孩們就忍不住露出的微笑，輕輕坐在了她的旁邊。

“沒事，慢慢說。”

AR15緊握著手里微微閃亮的勛章，摩挲著因為歲月而變得有些粗糙的表面。

“我是有點搞不明白了......曾經(jīng)在格里芬，我追求榮耀，我想向他們證明，我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形，我有自己的價值......”

幾滴閃亮的淚滴，就像一顆顆珍珠一般從她的臉頰上滾落，滴在她緊握的雙拳上。她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緒，以免吵醒其他的人，但身體還是止不住地顫抖起來，聲音也忽大忽小。

“但是現(xiàn)在，人們卻又否定了我們身為人形存在的價值，只是為了自己的合理地位留下了些象征性的‘理性評價’......這都算些什么?。?！”

AR15即使努力壓低聲音，但是即使是如此，她那充滿悲憤與不甘的怒號還是穿透了托德的心，連他的靈魂也一同震撼。

“為什么......明明我們什么都沒做錯......我們不也保護(hù)了人類嗎？”

她問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困惑，明明大家已經(jīng)證明了人形的價值，也證明了人形和人類擁有共同的未來，但如今這個毫無預(yù)兆的卸磨殺驢，又是代表著什么？

“人們總是在意不好的那一面，而陷入恐慌的人類不會在乎你做過什么，他們只知道你是人形。”這句話托德也沒能說出口。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握住了AR15緊握的雙拳，本來因為淚水變得冰冷的雙手，此刻被托德的掌心溫暖。

AR15詫異地看向了托德，此刻，她從托德的眼神中看出了數(shù)不清的情感:與她們一同怨恨政府的同仇敵愾、看見重要之人悲傷的些許慌張和無法描述的悲傷......不管是什么，AR15此刻都再次醒悟過來，托德是這個世界上最關(guān)心她們的人。

“沒關(guān)系......只要繼續(xù)去證明就好了?！?/p>

“誒？”

“你很強大，只要堅持下去，幫助更多的人，一次又一次......這個世界充滿了人類無法親手做到但人形可以做到的事情，你一定可以證明屬于自己的價值的?！?/p>

托德打開了手機，翻開自己入職以后被格琳娜拉去拍的一張集體照，除了托德、格琳娜和404小隊以外，里面還有幾個讓AR15感到陌生的人形，但無一例外的是，他們的眼里都有光。

AR15看著他們陌生的臉，卻又有種熟悉的感覺，但是她說不出來。她的內(nèi)心似乎也在嘗試突破迷霧，但似乎總是缺乏一些關(guān)鍵性的事物，但她怎么也想不通，于是便把尋找到這一點的希望暫時交給了眼前的男人。

“人形救助站不只是幫助人形，其他人遇到困難的話，里面所有的成員都會主動去幫忙......”

托德說著，似乎是因為安慰對方搞得自己也有點激動，一不小心關(guān)掉了這張照片，一時間，大片的相冊內(nèi)容都被15盡收眼底。

“啊啊啊啊，對不起，我......”

自己真是個笨蛋，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托德這么想著，而15似乎卻關(guān)注到了別的地方。

“請等一下。”

“嗯？”

“請讓我......看看這張可以嗎？”

托德點開了15指的那張照片，那是AR小隊某次出發(fā)前的合照，那時的她們雖然經(jīng)歷了數(shù)不清的槍林彈雨，但依舊堅信自己會有一個歸宿，所以在托德的拜托下，她們依舊毫不猶豫地對著鏡頭露出了微笑。

AR15看著照片中的自己，瞪大了眼睛，她回想起來了......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為什么會覺得那些人形的面孔陌生又熟悉......因為那些人形和曾經(jīng)的自己一樣，充滿了希望與堅定的信念啊......

而如今的自己，卻在否定中一時間迷失了方向，在緊張的生活忘卻了自己的初心。

看到AR15這樣的表情，托德欣慰地笑了起來。

“如果15你愿意加入我們的話，我們肯定可以拯救更多的人形，也就能幫助更多的人了，15肯定可以成為大家的英雄的?！?/p>

“英雄什么的，您說過頭了?！?/p>

她破涕為笑，臉上少了許多陰霾。

“這樣啊?！?/p>

托德笑著撓了撓后腦勺。

“我們還在爭取更多的權(quán)利，格琳娜那邊也在到處牽線，所以我相信我們一定可以做得更好，所以，我也希望你可以相信大家。”

“托德，您果然是個笨蛋呢?！?/p>

托德聽到對方突然叫起自己的名字，有些欣喜，但是又被突如其來的“笨蛋”砸了一下腦袋。

“想要邀請別人加入，還得拿出更好看的業(yè)績來吧，您這樣去和別人會失敗的哦?！?/p>

AR15笑了笑，站起身來，朝托德伸出了手。

“真是拿您沒辦法，就讓我來助您一臂之力吧。”

托德也站了起來，握住了她的手。

“來吧，給不相信你的人一點顏色瞧瞧！從今天開始，請多指教?！?/p>

“嗯，請多指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