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錘40K小說翻譯] 紅怒 第二章

第二章
當那座粗短的勤務(wù)塔最終倒下時,空氣中蕩起一圈漣漪,攪動著始終存在的灰塵和碎玻璃。骨色粉末如波浪般翻滾,又緩緩飄落,重新在十字路口的殘骸沉積。灰塵落在戰(zhàn)士們的盔甲上,他們站在旋風導彈車周圍。他們的戰(zhàn)甲大體是厚重的酒紅色,并飾以些許黑色,已經(jīng)被長達數(shù)周的戰(zhàn)斗弄臟了。他們身上的涂裝現(xiàn)在暗淡無比,就好像被太陽給曬褪色了。只有肩甲上的標志依然清晰可見:一輪圓鋸,其上點著深紅血滴。
余煙從戰(zhàn)車的導彈發(fā)射口裊裊升起,小隊指揮官抬頭看了一眼?!澳銢]有給足警告,”他的一個隊員說。
“我說的夠多了,”隊長說?!耙苍S這樣的經(jīng)歷會提醒他們別亂干涉別人的地盤?!?/p>
“如果他們中的任何一人死了的話……后果可能會很嚴重。”
“他們會活下來的,只要他們配得上阿斯塔特之名?!标犻L指了指。瓦礫在散落,然后出現(xiàn)了人影?!翱吹搅藛幔繘]有造成任何傷害?!彼穆曇衾飵е唤z殘忍的揶揄。
“但他們的驕傲可要受傷了,”另一人補充道。
他的指揮官淺淺一笑?!八麄兪艿米∵@點小傷?!?/p>
拉芬從鋼筋和殘骸中掙脫出來,回頭瞥了一眼,以確定他的隊友都沒有受傷。他沒有等他們跟上來。他強忍住怒火,穿過微風吹拂的十字路口,朝戰(zhàn)車走去。拉芬憤怒地扭了扭雙手,然后摘下頭盔。
“表親,”通訊器傳來聲音?!靶視??!眱蓚€穿著Mark VII“天鷹型”戰(zhàn)甲的人走過來迎接他。他們肩上是戰(zhàn)術(shù)小隊和老兵士官的標記,對方在看到他之后也摘下了頭盔。
在拉芬眼前的是一張嶙峋的臉,一頭黑發(fā)剪裁整齊,眼睛冷漠而毫無生氣:在這一刻,拉芬最想做的就是一拳回敬他的魯莽。
但他們就是完成任務(wù)的關(guān)鍵。拉芬只能忍住沖動,不過他沒有進行禮節(jié)性的問候。“我常聽人說,撕肉者的兄弟們都是些沖動野蠻之輩,"他生硬地說?!艾F(xiàn)在想來,我得對你們改觀了。”
拉芬得到的回報是另一個戰(zhàn)士眼中閃爍的惱怒?!拔覀円惨S護自己的聲譽,”星際戰(zhàn)士說?!霸w以他的智慧認為不該讓我們與母團享有同樣的天賦?!彼倚厍暗膸б硌位照曼c了點頭?!暗覀円呀?jīng)學會了發(fā)揮自己的長處?!彼喝庹呶⑽⒕瞎??!拔沂侵Z克斯士官。這位是戰(zhàn)斗兄弟羅昂,我的副官?!?/p>
“拉芬,”他回答,情緒影響了他的措辭。“我期待你的道歉,表親?!彼匾鈴娬{(diào)了這個詞。
諾克斯瞪了他一眼?!盀槭裁??為了感謝你在我們奉命要打贏的戰(zhàn)爭中進行了一次突擊行動嗎?如果你有任何問題的話,圣血天使,我建議你去找我的指揮官。我們只是按照他的命令摧毀目標。”他指了指倒塌的建筑?!耙皇撬?,我們都不知道你們在這里?!?/p>
“軌道觀測器發(fā)現(xiàn)你們進了勤務(wù)塔?!绷_昂補充道。
“你們?yōu)槭裁匆M去?”諾克斯說?!拔铱蓻]聽說協(xié)議發(fā)生了變動。難道圣血天使要在厄立特恩和我們一起對抗叛軍?據(jù)我所知,你只是個信使。”
拉芬的下巴僵住了。他沒有讓撕肉者引他上鉤?!拔覀冏寯橙吮┞读宋恢?。我想你們會感激這點?!?/p>
諾克斯點了點頭。“確實。不過,正如你所見,我們已經(jīng)掌控了事態(tài)。”他指了指旋風導彈車,拉芬這才注意到有一群平民正蜷縮在戰(zhàn)車旁邊的陰影里。
“那些是投敵者。”羅昂解答了拉芬的疑惑。“其中一個在給同胞會提供水源。在適當?shù)谋破认拢┏隽诉@個藏身處?!?/p>
“就一個?”拉芬問?!澳銈兡沁吙捎幸淮蛉?。其他人犯了什么罪?”
“他們住在同一個避難所里。他們包庇了叛徒?!?/p>
“你能確定嗎?”他問。
諾克斯轉(zhuǎn)過身去,向他的另一名隊員打了個手勢?!拔覀兠暗闷疬@個險嗎?”
兩名撕肉者轉(zhuǎn)身向平民開火。隨著一陣干凈利落的爆彈聲,那群人被擊斃了。
諾克斯回頭看向拉芬,似乎在等他做出評判。“原諒我,表親,我們的作風可不像你所習慣的那樣高尚。我敢肯定他們?nèi)狈κパ焓沟膬?yōu)雅純潔?!?/p>
拉芬迎上對方挑釁的目光,不愿讓步?!澳銓﹃爢T的訓練應該更嚴點,諾克斯。一個圣血天使可不會浪費這么多彈藥?!?/p>
“也許吧,”諾克斯說。“那下次我會讓羅昂為你示范如何使用剝皮刀?!彼p敲腰間那把鋸齒長刀。

“我想那會相當有教育意義,”拉芬回答。還不到一分鐘,士官就已經(jīng)失去了耐心:那些漫無目的地四處尋找撕肉者前線指揮所的日子,以及這種公然表現(xiàn)出的過界行為,令他無比惱火。他朝隊員的方向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他們正以戰(zhàn)斗姿態(tài)從側(cè)翼靠攏,盡管在場的人都本該是盟友才對。
但撕肉者早就不是任何人的盟友了,不僅與其他阿斯塔特戰(zhàn)團,甚至與那些繼承了賦予他們生命與目標的原體——大天使圣吉列斯——血脈的子嗣都不再是盟友。
“有動靜!”圖西奧的喊聲打斷了拉芬的沉思,某種聲響傳到了他的耳朵里,他轉(zhuǎn)過身去:那是碎石移動的轟隆與哀嚎的結(jié)合,一秒比一秒響。
冒煙的塔樓突然在一團灰塵和煙霧中斷開。一個巨大的無頭人形探出廢墟。哀嚎變成了尖叫,尖叫又變成了他們在停車場里聽過的瘋狂笑聲。
拉芬眨了眨眼睛,看清了那個怪物的模樣。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大群人。它是同胞會成員的混合體,幾百具尸體被某種神秘的力量聚合在一起:所有人都瘋狂地叫嚷著。
“開火!”他喊道,他的隊員舉槍射擊。諾克斯也下了命令,四射的爆彈攪亂了周圍的空氣。
那一大團尸體被撕裂開來,卷成螺旋狀的血塊,但怪物絲毫沒有放慢速度。巨大的血肉巨拳如重錘般砸落,把一名撕肉者砸成一攤陶鋼和爛肉。當它收回拳頭時,星際戰(zhàn)士的殘尸也被納入其中。
“這就是同胞會的真面目!”羅昂咆哮道?!斑@就是他們許諾的團結(jié)一體!被亞空間詛咒的混沌玩意!”
諾克斯大吼著命令車組重新裝彈:但那怪物的速度太快了。他們在還擊之前就會被干掉。
“圣血天使。”拉芬高聲喊道。“設(shè)置手雷!”他抓起夾在腰間的穿甲手雷,按下觸發(fā)器,將其從安全狀態(tài)切換到啟動狀態(tài),這會讓手雷在擊中目標時自動引爆。他看到圖西奧、普洛和其他人都在做同樣的事?!皽蕚洌?strong>扔!”
一連串手雷在空中化成弧形,命中了怪物的中心,隨之而來的爆炸在其中蕩漾。融合軀體尖叫得更加響亮。它潰散了,被炸碎的尸體紛紛落地。
“噴火兵!”諾克斯吼道?!扒斑M,掃射!不留活口!”
一隊撕肉者大步上前,向扭動的尸體噴射燃燒的钷束。十字路口在剎那間變成了火海,灰色濃煙在雙塔之間滾滾而起。
拉芬瞪了另一位士官一眼。
諾克斯沒理他?!拔覀儾恍枰渌⑺顾氐膸椭!彼浜咭宦暎坪鯄焊辉诤鮿偛虐l(fā)生的事。“我的戰(zhàn)團受命將帝皇的血腥復仇帶到厄立特恩。這個使命不需要任何部隊來增援?!?/p>
拉芬慢慢明白過來。諾克斯誤會了。士官的怨恨在很大程度上源于圣血天使與其同胞之間由來已久的紛爭,源于直率而殘酷的撕肉者和拉芬的戰(zhàn)團那更慎重的作風之間的沖突:但他的憤怒也來自于人員緊缺的威脅。撕肉者是阿斯塔特修會中規(guī)模最小的戰(zhàn)團之一,他們會記下任何輕蔑他們的行為——無論是實際上還是設(shè)想中的。他們的殘暴足以彌補人數(shù)上的不足。
“我們又不是來爭奪交戰(zhàn)權(quán)的。”拉芬說,“圣血天使對懲戒厄立特恩人毫無興趣?!?/p>
自從見到諾克斯以來,拉芬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了近似懷疑的表情。“那以王座之名,你們來這里到底要干點什么?”所有冷冰禮節(jié)的偽裝都消失了,諾克斯露出了怨惡的本色。“是來提醒我們這些可憐蟲誰更優(yōu)秀嗎?”
“我不會回答你。”拉芬說,“我負責傳信給賽斯,也就是你的戰(zhàn)團長。而你要帶我去見他?!崩沂疽鈩P耶靠近一些,年輕的戰(zhàn)士取出一個密封的金屬卷軸匣,上面印著指揮官但丁的紋章?!耙缘〈笕说臋?quán)威,你現(xiàn)在就得照辦。”
諾克斯怒視著拉芬。但戰(zhàn)團長的命令對阿斯塔特來說是不可違抗的,即便是這個傲慢異常的撕肉者也不敢違命。
過了一會兒,老兵士官慍怒地緩緩頷首。他沒有再看圣血天使,而是朝旋風導彈車走去?!斑@邊走。跟緊點。”
他們穿過飛揚的塵土,默默跟在旋風導彈車后面走了一個小時,才到達撕肉者的戰(zhàn)地指揮所。凱恩在淚滴隊形的前端研究起了撕肉者作為臨時基地的那座被毀建筑。
它由鋼鋼扶壁和石墻圍成,玻璃屋頂估計在叛亂初期就被毀掉了。這座老建筑的一端有條第矮的柱廊,盡頭是一座高聳入云的細長天線塔:它耷拉著,仿佛是被什么駭人狂風給扭曲了。這座建筑坐落于一座淺山上,從高速公路上看非常顯眼。當他們走進庭院里時,凱耶看了眼一塊倒下的牌子,上面有一個名字,一個標識。榮歸亞歷珊德烏斯女王——星語庭。那座奇怪的帶刺天線塔的用途立刻變得清晰起來:它曾經(jīng)是一座通訊圣殿,是通過通訊機器和星語傳輸來發(fā)送行星信號的紐帶。
他在風中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陳舊氣息。在大樓的墻壁上,他發(fā)現(xiàn)了深棕色的飛濺痕跡,以及被釘在碎裂磚墻上的金屬鉚釘。曾有人被釘在那里過。他們是這棟樓里的工作人員嗎,他想,他們的尸體又到哪里去了。
旋風導彈車在一名撕肉者技術(shù)軍士的監(jiān)督下,咆哮著停在一群戰(zhàn)團奴工附近。這里只停了幾輛載具,它們的狀況讓凱耶不禁皺起眉頭。一輛犀牛運兵車,一輛巴爾掠食者坦克,兩輛蘭德速攻艇,看上去都臟兮兮的,保養(yǎng)得很差,就好像它們只是由鋼殼補丁和對機魂的祈禱維系在一起的。但隨后凱耶又想起:那輛旋風導彈車也有著同樣傷痕累累的粗糙外表,但它移動起來迅速而有目的。也許并不是撕肉者不愛護戰(zhàn)爭機器,只是他們不太在意它們的外表。
年輕的戰(zhàn)士將這個想法在腦海里翻來覆去,他的目光掃過其他撕肉者,那些人停下了祈禱或手頭的任務(wù),看著圣血天使到來。他們的審視并非善意,也不冷漠,而是警惕,懷疑。他猜測著他們會怎么看待拉芬士官和他的小隊。就像他們的載具一樣,撕肉者身上也沒有太多裝飾:他們酒紅色的盔甲,過于濃厚以至于偏向了紫色。而頭盔、背包和肩甲則是堅實的啞光黑。凱耶只在他們的盔甲上看到了軍銜標記、連隊標記之類的東西,除了這些必需的戰(zhàn)斗標記外,不再有任何多余的裝飾。而圣血天使的血紅戰(zhàn)甲卻飾有鑲著金絲的羽翼和锃亮的紅寶石,以及精致的誓言鏈和其他飾物。相比之下,凱耶覺得自己身上實在太過華麗了。有些撕肉者皺起眉頭,移開了目光?;蛟S他們覺得圣血天使只是群花孔雀:即便是他們隊里最不出眾的普洛,放在這群傷痕累累,長著狠戾面孔的戰(zhàn)士當中也會顯得英俊。
凱耶難以相信這些阿斯塔特發(fā)源于圣血天使的高貴基因種子,然而撕肉者與凱耶和他的戰(zhàn)斗兄弟一樣,都繼承了原體圣吉列斯的遺產(chǎn)。在一萬年前荷魯斯大叛亂的余波中,當人類帝皇登上黃金王座,銀河陷入與混沌的全新戰(zhàn)爭時,阿斯塔特軍團拆分出了規(guī)模更小的子團,圣血天使也不例外。其中,撕肉者就是在偉大的第二次建軍中誕生的,他們被派遣到人類疆土的邊境,去懲戒那些效忠于逆首荷魯斯的世界:但據(jù)說他們還帶走了某種黑暗之物,某種黑暗而邪惡、曾經(jīng)深埋于圣吉列斯靈魂之中的東西。在巴爾要塞修道院的大廳里,當人們談及撕肉者在戰(zhàn)斗中的行徑時,總是帶著譴責和譏諷。
凱耶不知道關(guān)于他們表親的謠言有多少是真的,有哪些是傳說和杜撰。他很清楚地知道,其他一些戰(zhàn)團,比如保守的極限戰(zhàn)士或鋼鐵之手,對圣血天使也有類似的看法:但在面對那些撕肉者的嚴厲目光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很難開誠布公地表達出理解。
每一個圣吉列斯之子,無論他的戰(zhàn)團是源自第一次還是最后一次建軍,都有著同樣的基因缺陷,即黑怒和血渴兩大病癥。原體之死帶來的靈能回響給他們埋下的黑暗潛能,讓人喪失理智的噬血狂暴。這是圣血天使一生都在與之抗爭的詛咒:但據(jù)說撕肉者就信奉黑怒與血渴帶來的毀滅。這種想法讓凱耶泛起惡心。在混戰(zhàn)中激發(fā)狂暴是一回事,但向它屈服呢?那就是心甘情愿地讓自己變成怪物。
“凱耶?!卑⒓獱栞p聲說,這樣他的聲音就不會傳到撕肉者那邊。“我建議你別盯他們看那么久。他們可能會將其視為決斗挑戰(zhàn)?!?/p>
他有些不悅。“隨他們怎么想。我對自己的武藝很有信心?!?/p>
他從隊友的語氣中聽出了冷淡的揶揄?!澳鞘强隙ā5涀×?,這不是戰(zhàn)斗任務(wù)。管好自己。沒必要無故生事。”
“我向你的明智建議致敬,兄弟?!眲P耶不情愿地點點頭?!暗野l(fā)現(xiàn)最好把每個任務(wù)都當成戰(zhàn)斗任務(wù)來對待。這樣可以減少意外的發(fā)生率。”
“少說點吧,”普洛厲聲說,這時小隊在大樓前停了下來。
“你的人得留在這里?!崩媳抗賹艺f。
拉芬點點頭,瞥了圖西奧一眼。“留在這。我一個人去?!?/p>
“明白,大人”
沒等他開口,凱耶就從腰袋里取出密封的卷軸匣交給他的指揮官。凱耶壓低了聲音,他終于問出了自離開巴爾的那天起就一直壓在他心頭的問題。“這真的行得通嗎,士官兄弟?”
拉芬接過盒子,年輕的戰(zhàn)士看到隊長臉上掠過一絲深重的痛楚?!鞍蜖栐谏?,我希望如此。”他的手指繃得很緊?!安蝗晃覀兙蜁ノ覀兊膽?zhàn)團?!?/p>
諾克斯一如既往地直接走開。他沒有等待圣血天使,只是向前走著。
建筑物的墻壁內(nèi)部沒有隔板,只有劃定間隔的柱子和破損的屋頂支架。這個蕩著回聲的寬闊房間就像一個飛機庫,只不過四周散落的都是倒塌墻壁和臨時帳篷。戰(zhàn)團奴工,侍從,偶爾也有星際戰(zhàn)士,在他們之間走動,專注于各自的職責。拉芬抬頭看了一眼,周圍到處都是自適應偽裝網(wǎng)。水藍色的陽光被遮住了,只投下了朦朧的影子?;覊m也同影子一樣,灑滿了大理石地板。
“進去,”諾克斯指著一個圓形帳篷說。
拉芬謹慎地盯著帳門的縫,然后擠了進去,堅硬的布料擦過他的盔甲。帳篷里點著一盞燈,在周圍散發(fā)溫暖的黃光。一面卷起來的破舊戰(zhàn)旗被放在角落,固定在移動神龕旁的架子上。拉芬本能地朝神龕里的帝皇銅像微微鞠躬,并在胸前做了個天鷹手勢。在他身后,諾克斯也做了同樣的事。
帳篷里還有一位阿斯塔特,他的臉被地圖投影桌照得一團模糊。拉芬瞥見了這座城市的戰(zhàn)術(shù)圖,上面還漂浮著移動的箭頭。那是諾克斯的副官之前提到過的軌道觀測器的實時信號。
那名星際戰(zhàn)士——從盔甲上的軍銜標記來看,他是一位連長——發(fā)出一個命令,地圖上的戰(zhàn)斗數(shù)據(jù)消失了,只剩下了建筑和街道的圖像。
“帝皇萬歲,”圣血天使說?!拔沂鞘抗傩值芾摇X撠焸餍沤o塞斯閣下?!?/p>
“我知道你是誰。還有你為什么在這。”撕肉者軍官繞過桌子走來?!拔沂沁B長兄弟戈恩,戰(zhàn)團長的副官。”他朝卷軸匣點了點頭。“你可以把信件交給我,我將在適當?shù)臅r候?qū)⑺式o我的領(lǐng)主。”
拉芬僵住了?!八∥抑毖?,連長兄弟,恐怕我不能照做。這不是一個等到‘適當?shù)臅r候’才處理的問題。這是我的戰(zhàn)團長的直接命令?!?/p>
戈恩似乎并不在意拉芬的反駁。連長走到燈光里,圣血天使現(xiàn)在看清了他的臉。就像諾克斯一樣,他有著一張冷酷面容和剛硬的下巴,這表明他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上百場戰(zhàn)爭。
“他說了什么?”他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走到角落里的一個柜子前。“這封信寫了點什么?”
“我……我不知道?!崩遗e起圓匣。“大人,這是我們領(lǐng)主之間的私信。你我都沒有資格閱讀?!?/p>
“那是自然?!备甓骰卮鸬溃麖纳厦嫒∠乱粋€密封酒瓶和一只高腳杯。“但我想就算你不知道確切內(nèi)容,也已經(jīng)知道個大致了?;蛟S你能提點我一下?”他打開酒瓶,給自己倒上半杯。
拉芬聞到了酒水的香氣,他的鼻孔抽動了一下。銅味里混著某種病態(tài)的甜膩。他咽下口水,將香氣驅(qū)散。
戈恩接著說。"我很難相信但丁會——"
“但丁大人?!崩覉远ǖ丶m正道。
“抱歉,請原諒我的口誤。我很難相信但丁大人會派一名戰(zhàn)士從巴爾跑來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卻只讓他當個一無所知的差役。”他抿了一口酒,細細品味?!澳闶悄菢拥娜藛?,士官兄弟?”
拉芬思想深處的聲音再一次念出了在過去幾周里約束他的咒語。
任務(wù)。任務(wù)才是重中之重,拉芬。墨菲斯頓對他說過這些話,死亡之主那冷酷無情的目光在他的腦海中打下烙印。對于我們的兄弟會而言,沒有比現(xiàn)在更危難的時刻了。
“我只會告知撕肉者的戰(zhàn)團長賽斯,其他人無權(quán)知曉,”他告訴他們,語氣如鐵般堅定。“帶我去見你們的領(lǐng)主,否則我就親自去找他。”
戈恩放下酒杯。“你可真迂腐,圣血天使。你的主子也是,不打招呼就登門造訪,還指望我們對你畢恭畢敬嗎?!?/p>
拉芬覺得自己的怒氣又上來了?!拔覀冎灰笠粋€阿斯塔特戰(zhàn)團應得的尊重,以帝皇為證——”他指向神龕,“——你們才是傲慢待人的一方,連長兄弟!”
戈恩臉上露出兇惡的笑容?!鞍 D氵€有些血性。原來你不只會拿那個金屬罐當擋箭牌?!避姽傧蛑Z克斯投去得逞的眼神。
拉芬這才意識到對方是在故意激怒他。他咬緊牙關(guān)擠出了下一句話?!百愃勾笕嗽谀??”
“我在這。”一個謹慎的聲音從戈恩身后傳來,這時一個新的身影從帳篷另一邊的隱蔽狹縫里鉆了出來。拉芬看到了光潔頭顱的生冷反光。來者臉上有一處巨大的爪痕,那深陷而嚴厲的雙眼毫不動搖地盯著他,拉芬從眼角看到諾克斯和戈恩的態(tài)度立馬變了,他們低下頭,所有冷淡的笑意都消失了。“我就是賽斯,”戰(zhàn)團長伸出手?!澳阌袞|西要給我?!?/p>
拉芬也低下了頭?!笆堑模笕恕!?/p>
賽斯拿起匣子一扭手腕,啪地一聲把它掰成兩截,然后抽出羊皮紙,把金屬殼扔到地上。“讓我們來瞧瞧我的表親但丁都說了些什么?!?/p>
圖西奧彎下腰,捏起一層無處不在的怪異塵埃。他來回揉搓著顆粒:它們碎成了薄糊。一股干燥的氣味從他的指間散發(fā)出來,就像是古老博物館或是封閉墓地的氣味。“這里到處都是沙子。都是從哪來的?方圓數(shù)百公里都沒有沙漠。”
一個影子落在他身上,他抬起頭。“這些是骨灰,”撕肉者說?!八麄兙椭皇O逻@點東西了?!?/p>
“這些是……人類遺骸?”
對方點點頭。“同胞會把違抗他們的平民磨成了渣。后來歸順他們的人也是這個下場。他們把骨灰裝進空爆彈頭,然后在城市上空引爆?;覊m就是這么來的?!蹦莻€自稱叫羅昂的人靠得更近了一些,指著圖西奧臉上的烙?。阂恢坏痛闺p翼的天鷹?!澳隳樕显趺磿羞@個?”撕肉者故意站在圣血天使的面前公然冒犯了他。
圖西奧坐在一塊倒下的石壁上,對這個粗魯?shù)膯栴}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惱怒?!斑@是懺悔印記,表親,”他解釋說。
“懺悔?”羅安重復?!澳惴噶耸裁村e,要這樣贖罪?你是戰(zhàn)場上的懦夫嗎?”
這句話剛從羅昂嘴里說出來,科沃斯和普洛立刻站了起來,這種侮辱讓他們眼里燃燒起怒火。凱耶和阿吉爾小心翼翼地跟上他們,但圖西奧只是揮手讓他們坐回去。他似乎并不生氣:只有疲憊?!拔曳噶恕袛嗌系腻e誤。我相信的東西后來被證明為謊言?!?/p>
"在我的兄弟會里,誤判就是死罪。”
圖西奧點點頭?!拔业囊惨粯印!彼沉丝莆炙挂谎?,另一個星際戰(zhàn)士不知不覺地點了點頭。“但是,在帝皇的恩典下,我們得到了寬恕?,F(xiàn)在我活著只是為了向別人證明我仍有價值?!?/p>
圖西奧謙和的態(tài)度緩和了撕肉者的臉色:剛才他還在急著刺激他們呢。圖西奧的實誠讓他的目的落空了。“那……你相信了什么?”羅昂問。
“這很重要嗎?”他的回答充滿了一生的厭煩。
過了一會兒,羅昂勉強地笑了笑?!肮?。盡管你們?nèi)A麗又氣派,但誰能想到圣血天使居然沒那么完美?!?/p>
“人無完人?!眻D西奧說?!拔覀兌贾皇窃谂ψ穼さ刍手?。”
“那在這一點上,我們并沒有什么不同,表親。”羅昂取下右護手。在他前臂的皮膚上,有一個和圖西奧的差不多大小的烙印。
撕肉者朝他點了點頭,走開了。
“你應該把那個大放厥詞的家伙放倒?!卑⒓獱枒嵖卣f,他那黝黑的皮膚變得更加陰沉了。
“那又能證明什么,兄弟?”圖西奧轉(zhuǎn)身面對著另一個血天使?!拔覀兊淖灾屏B太空野狼都不如?”
“總比在我們的繼任者面前吹噓失敗要好?!卑⒓獱柨戳丝莆炙挂谎?。“你至少要學會體面地隱藏恥辱?!?/p>
科沃斯摘下了頭盔:他的額頭上有和圖西奧一樣的印記?!拔覀儧]有恥辱,”他反駁道??莆炙鼓菑埅M長的臉繃得很緊?!拔覀兺ㄟ^了懺悔儀式,并且兩次證明了自己的忠誠?!?/p>
“也許吧。”阿吉爾說。“但不足以說服我?!?/p>
“阿吉爾?!逼章逭f,所有人都轉(zhuǎn)過身來面對他?!澳愕南敕ú⒉恢匾J抗龠x擇了他們。到此為止了?!?/p>
“行吧。”但阿吉爾的語氣與他的話不相符。
賽斯讀了信的前幾段,然后輕嘆了口氣,把羊皮紙攥在手里?!翱磥砦易鹁吹谋碛H還是那么喜歡長篇累牘?!彼喝庹叩膽?zhàn)團長走上前來,拉芬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移開目光。賽斯臉上傷疤縱橫,他還能說話似乎都是個奇跡。拉芬之前觀察到的爪痕從右至左劃過賽斯的臉龐,毫無疑問,這是某種原始生物造成的傷疤。圣血天使見過撕肉者母星的景象,那是一個叫做科瑞塔西亞的蠻荒世界,到處都是兇惡的巨獸:據(jù)說撕肉者就將無甲徒手獵殺兇獸作為一種活動。賽斯額頭上有某種神秘的盤狀植入物,與裸露的頭骨融合在一起。這是一個表里如一的人,不可能在心里暗藏詭計。賽斯的存在就像拉芬的領(lǐng)主但丁一樣具有威懾力,但其后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氣勢。
“拉芬,”他說,“我們還是切入正題吧。告訴我但丁要求的是什么,用直接且簡練的語言。省得我還要在這整頁華麗文字里慢慢找?!?/p>
“如您所愿,賽斯大人,”士官說。他深吸了一口氣?!爸笓]官但丁,圣血天使之主,阿斯塔特第九軍團的繼承者,傳喚您去參加一場緊急密會?!?/p>
“會議?”戈恩皺起了眉頭。“他傳喚了撕肉者?出于什么目的?”他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懷疑?!拔覀兛刹宦犆凇?/p>
賽斯瞥了他一眼,讓他安靜下來。拉芬接著說。“我得說清楚,連長兄弟,這不是一次會議,而是圣吉列斯之子的集會,長官?!?/p>
撕肉者之主揚起眉毛?!八欣^任者都要參與?”
“盡可能,大人。就在這個時候,我的戰(zhàn)斗兄弟們已經(jīng)到達了以太星圖的各個角落,把同樣的信件帶給赤紅天使、飲血者,帶給每一個擁有大天使血統(tǒng)的戰(zhàn)團?!崩翌D了一下,喉嚨有些發(fā)干。但丁的宏大意圖在他第一次得知其有多冒險時,就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賽斯又看了眼羊皮紙?!斑@是一支代表團,”他大聲朗讀,“被授予決策自由權(quán),他們的兄弟戰(zhàn)團必須嚴格遵守?!彼⑽⒁恍Α!皳Q句話說,就是戰(zhàn)團長也得他媽的聽話?!?/p>
“是的?!崩翼樦脑捳f?!叭缒?,我們在高軌道上有一艘戰(zhàn)艦,第谷號,您和您的追隨者可以乘坐它回到巴爾?!?/p>
“恐怕你只能獨自遠航了,士官兄弟?!辟愃拐f著,把羊皮紙遞給他。“我不會回應傳喚。但丁應該很清楚?!彼戳丝赐队暗貓D和散落在桌子上的圖表?!拔艺谶@里打仗。厄立特恩或許在帝皇視野的盡頭,但它仍是一個帝國世界,仍受制于帝國的法律!”戰(zhàn)團長的聲音變成了咆哮?!拔也粫H僅因為我的表親希望舉行一場……家族團聚就退出戰(zhàn)爭。”
“密會的意義遠不止于此,”拉芬回答說?!罢堅徫遥笕?,但恐怕您還不了解事態(tài)的嚴重性。自第三十七個千年《庫爾薩條約》簽訂以來,圣吉列斯之子就沒有再舉行過這種性質(zhì)的集會?!?/p>
“我熟知那段歷史,”賽斯沒有理睬他,“就像但丁熟知他的戰(zhàn)斗信條一樣。你可以離開了。我或許會派一些人過去,象征性地當個代表。”
“必須是您親自出席,”圣血天使堅持說?!斑@是我收到的命令,在得到承諾之前我絕不會回到巴爾。”
“是嗎?”戈恩向他發(fā)出警告。
賽斯揮手讓戈恩離開?!澳蔷透嬖V我吧。拉芬兄弟。到底是什么事情如此重要,能讓但丁派你來攪亂我的地盤,讓我放下手頭大事?”
拉芬在說出下一句話的時候,他的喉嚨縮緊了?!懊軙Q定圣血天使的未來。其結(jié)果將決定我的戰(zhàn)團還能否看到下一個千年的黎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