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銀色的豎琴立在她膝間。白發(fā)紅衣的姑娘倚著琴身，白發(fā)如銀，紅衣似火。她不想換掉這身“流浪歌手”的衣服，某個旖旎的夜里，她曾在你懷中如此對你說。

? ? 緩緩地，她勾動琴弦。

? ? 空靈的琴聲流水一樣淌出，滴在空氣里，漾起層層水波。白發(fā)飄揚，紅衣燦爛，白發(fā)壓著紅衣，像烈火里的白銀，顫動的發(fā)絲是白銀熔化的汁液。

? ? 姑娘偷眼看著你，白皙的雙頰上悄然漾起抹紅暈。你一步步向她走去，與她對視。

? ? 你在她的瞳孔中看到了你自己。

? ? “砰！”

? ? 你失手打落床頭水杯的聲音猛然把你拉回現(xiàn)實。

? ? 你從床上坐起，出了一身冷汗。這只是個夢。?

? ? 門“吱呀”一聲開了。斯卡蒂的聲音一如往常地平淡，“博士？”

? ? “斯卡蒂……不，沒什么?！蹦悴寥ヮ~上的汗水，聲音低沉。

? ? 啪嗒，啪嗒。你聽到斯卡蒂走近。

? ? 你打開床頭的臺燈，抬起頭。

? ? 斯卡蒂提著盞燈，有些擔憂地望著你蒼白的面龐。她的確穿著那身紅色，像火一樣的紅色。

? ? “你沒換掉這件？”你長出口氣，“舊了吧?！?/p>

? ? “沒關(guān)系，我很喜歡?！彼箍ǖ贀u頭，“您怎么……睡不著？”

? ? “……沒什么?！蹦悛q豫半晌，“是有些睡不著?！?/p>

? ? “我知道是為什么……”斯卡蒂卻搖頭，垂著目光，不敢看你。

? ? 你看著她，不發(fā)一言。

? ? “您介意聽聽我在鹽風城遇到的事嗎？”斯卡蒂輕輕將手里提著的燈放在你床頭，暖黃色的光照在她眸中，一點也不像深海。

? ? 你心底一軟，“給我講講吧。”

? ? 斯卡蒂反而沉默了。

? ? 許久，當你準備說話時，她在床邊坐下，開口。

? ? “不知道您能不能想象……”斯卡蒂語氣平靜，“站在一只似人非人的怪物面前，它告訴你，它是你的同類——或者，你是它的同類?！彼龘卧谀愦策叺碾p手輕輕顫抖，“我當時……很害怕。我覺得我的血液在沸騰，好像我真的是它的同類?！?/p>

? ? 你無言地握住她顫抖的手。

? ? “我知道我不是，我是人，它……它不一定是怪物，但它一定不是我，不是我的同類?！彼箍ǖ俚拖骂^，雙肩顫抖，“我不怕它。但我怕，怕……”

? ? “如果不想說，就不說了。沒關(guān)系的?！蹦闾职醋∷澏兜募绨?。

? ? 她的肩膀很柔滑，很涼，像海水。

? ? “不……沒關(guān)系。”她搖頭。“我怕的，是‘我不是我’?！?/p>

? ? 你輕嘆，“那，你覺得，怎么樣才算‘你就是你’呢？”

? ? 斯卡蒂抬頭，愕然地看你。

? ? 你笑了，“親愛的虎鯨小姐，記住，有人記得你，你就是你?！?/p>

? ? 燈下的姑娘染了層橙黃。你沒有開頂燈，不大的房間里，夜色綢子一樣裹住你與她，厚重的黑色主色調(diào)里，只有橙黃色的燈光為她打上抹畫龍點睛的亮色。

? ? 斯卡蒂正看著你。白皙的面頰上悄然漾起抹紅暈，映著燈光，溫柔，也溫暖。夜色濃重如醇厚的咖啡，醉人也醒神。你抬起手指，輕觸她面頰，與肩膀一樣柔滑，但不涼。

? ? 你笑了，你知道，她還是她，不是某種變異的海嗣。

? ? “記得，只要還有人記得你，你就是你。不是海嗣，不是異類。就是你?！蹦汶p臂用力，讓她靠在自己懷里，“不要自我質(zhì)疑，親愛的虎鯨小姐。”

? ? “我記住啦。”

? ? 海浪歌唱，魚兒低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