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猛地愣住了，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在這座島上，女孩可以如禮物般被饋贈甚至分享，他狠狠的打了個哆嗦。周圍這些美麗的面孔溫暖的酒漿還有這個慈和的老仆婦好似一瞬間全都變了，都令他不寒而栗。他一步步往后退去，全身上下猶如遭遇寒風(fēng)那樣冒出無數(shù)雞皮疙瘩。老仆婦好象是沒有看出他眼里的驚恐，含笑的臉像是新開的老菊花似的，瞳孔里滿是慈祥，等待著阿大的回答。

　　“飛光不可挽啊，在最好的時候，為什么不及時行樂呢？”老仆婦輕聲勸慰。

　　“為什么要放任自己獨自過這漫漫長夜呢？”老仆婦又說，“你看別的客人都很開心啊?！?/p>

　　“人終究是個壽命有限的東西，能有多少晝夜可活？”老仆婦幽幽的嘆了一口氣，“為什么要忍受孤寂呢？”

　　“可你孤寂的時候，別人都在溫香軟玉中睡著了啊……”

　　阿大再也不敢聽那溫和卻詭秘的聲音，篝火的影子在他的眼中忽然料軟起來，四面八方好像無數(shù)的老仆婦圍繞著他，跟他重復(fù)那些毛骨悚然的話。他心底的蛇無聲的咆哮著，他收緊身體，尖利的鱗片摩擦著他的心。那些他不讓自己去想的畫面在他的眼前閃動，在溫暖的屋子里，阿二和阿蓮并肩坐在掛滿紅帳的床上，燭光照亮阿蓮的羞紅的臉，阿二黝黑的臉上興奮的顫抖，他們在溫暖的燭光中親吻，緩緩的倒在如云的錦被中。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卻像刀劍加身，留下慘痛的傷口。

　　阿大捂住耳朵，使勁的搖頭，發(fā)出嘶啞的幾乎聽不見的怪叫，轉(zhuǎn)身扎進(jìn)篝火找不到的黑暗中。

　　“貴客，夜深鬼神出巡，不要犯著忌諱啊。”老仆婦在他身后呼喚，可沒有追上去阻攔。她殘疾的雙腿跑不動了。

　　紅燭高燒，牟中流坐在椅子上，雙腳泡在水盆中。女人彎著腰把一勺勺的熱水澆在他的腳上，用柔軟的雙手為他搓洗。牟中流低頭看著他，含著笑意，女人偶爾抬頭看一眼牟中流，不勝羞怯地又低下去。她蹲在那里，后背的曲線格外美好，牟中流伸手輕輕撫摸著她的后背。

　　“水溫還好么？”女人低聲問。

　　“正好，正好，很久沒有洗那么舒服的腳了。”牟中流心滿意足的說。

　　女人擰干一張手巾，把牟中流的腳抱在懷里一只只擦干凈，為他穿上柔軟的青緞面便鞋，然后把水盆端到了門邊放著。門外伺候的白衣少女立刻就收走了腳盆，悄悄的掩上了門。這間奢麗的臥室里只剩下牟中流和女人了，牟中流端坐在屋子中間的靠椅上，就像是多年之后他在衙門里辦完了公事，深夜趕回家，也會有一個女人頂著睡衣等他，為他洗腳按摩肩背，甚至屋子里的陣陣熏香味道都那么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外面的陣陣海潮聲。

　　“若是沒有海潮聲，真以為是回到了十年前。”牟中流輕聲說。

　　女人走到牟中流身后，用柔軟的雙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在他而背后吹氣，“那就不要聽咯，只聽我說話，像不像是十年前。”

　　她從背后抱住了牟中流，微微豐腴的身體緊貼著他，像是要用自己的體溫把他融化。隔著薄薄的羅衣牟中流仍能感覺到她的肌膚細(xì)滑，就像他新婚之夜的妻子。女人的心突突的跳著，似乎也在期待著什么。牟中流緊閉著眼睛，感受著洗完的腳上暖氣流動，他的臉因為放松顯得蒼老了許多，神色卻是滿足的。

　　“像啊……”他幽幽的說。

　　女人低頭下去親吻他，卻聞到了一股濃郁之極的香味，直入神竅。瞬間腦海里一片蒼白，女人無力地倒在牟中流的懷中。

　?。ㄟ^不了審）

　　“像雖然像，終究不是啊，”牟中流淡淡的說，“她雖然洗腳沒有你洗得好，如果還活著的話也不如你年輕美貌……可是她是我的妻子啊，跟一個人一起生活了七年，你也許記不清她的樣貌了，卻還能記得她的味道他的聲音……縱然你們能把天下之美分為多少門類，卻難以把原先那個人還給我?！?/p>

　　此刻他臉上已經(jīng)不再是那種陶然欲醉的表情了，臉上的每一根皺紋都鋒利起來，就像是剛剛淬過火。

　　他解去身上的輕袍，一身矯健的肌肉緩慢的收緊。他的衣箱已經(jīng)從船上拿到了房中，打開衣箱底的夾層，是一套極薄的黑衣。黑衣不是疊好的，而是卷成一小團(tuán)。它皺縮起來，就像是什么動物褪下的一層皮。牟中流深深的吸氣，鉆進(jìn)了這件奇怪的黑衣，而后放開繃緊的身體，黑衣和他的身體完全貼合在一起，好似就是他的新一層皮膚。黑衣的表面有鱗片一樣的反光，要害處有薄薄的一層鐵鱗。

　　這是一件鎧甲。

　　牟中流在這身怪異的鎧甲外又披了一件黑袍。把長鐵劍藏在黑袍中，悄無聲息地躍入了外面的黑暗。

　　更鼓又響了起來，已經(jīng)是二更了，四周一個人影也沒有。這座島上的人似乎真的相信深夜世界是屬于鬼神的，因此閉門不出，牟中流在黑暗中疾行，他是領(lǐng)軍之將，素來氣度沉凝，就算對著劍雨也是山岳般不動，可此刻他在林木間飛閃，幾乎化作了朦朧的影子。眼前忽然又光明出現(xiàn)，仿佛點著篝火，牟中流發(fā)現(xiàn)自己逼近了長廊。

　　長廊上點著長明燈，每隔幾級臺階便有一盞，青瓷缸子里一缸清澈的魚油，魚油上漂浮著一根燈芯，光幾乎能照亮青瓷的缸壁，隱約可見缸壁夾層中舞蹈的女子圖案，每一盞燈都不相同。這些燈組成一線光明，直通山頂?shù)腻焐駥m。

　　牟中流在這條燈光滿的好像要溢出來的長廊前站住了，沉默了片刻，隨手提起一盞燈照亮，不再潛行，沿著長廊緩步登山。

　　十二重樓每一層都大門洞開，地面上不沾染半點塵埃，也沒有半個人影。海風(fēng)撩起紗幕，露出一排排書案，翻開的書卷用鎮(zhèn)紙壓著，畫到一半的畫攤開著，硯池中的墨還未凝，這是一件巨大的書舍；而再上一層則陳列著笙簫鼓瑟，整間大殿的墻壁上都以泥金書寫樂譜，這顯然是教習(xí)樂器的教坊；再上一層掛滿明艷的紅裙，隨風(fēng)起舞，月下的影子們也起舞，女孩把裙衣留在了這里，自己仿佛乘風(fēng)而去了。這十二重樓就是十二層的宮殿，空氣中漂浮著女孩們美好的體香，每一件器物都精美，每一根線條都婉約，讓人想到就是在這里主人教習(xí)那些女孩歌舞讀書，為她們裁制華美的舞袖，她們高歌起舞的時候妙音婉轉(zhuǎn)，飛鳥也懸停在空中聆聽。

　　而牟中流目不斜視，如同闖關(guān)之將。最后他站在了瀛天神宮的門前，廣場上靜悄悄的，連龍魚都潛在水底沉睡，可大殿四角金鈴串成的長幡在風(fēng)中發(fā)出成千上萬女孩一起輕笑似的聲音，又好像這里滿滿的都是人。牟中流以劍柄扣動虛掩著的大門，重達(dá)數(shù)百斤的大門敞開，大殿里也是空蕩蕩的，一根根蒼紅色的大柱子間垂著輕紗，一段木梯憑空出現(xiàn)在大殿中央，螺旋上升，木梯旁留著一盞孤燈，好象是什么人上樓之后留下的，又像是等待重要的客人。

　　牟中流拔出長鐵劍，以劍尖從燈油里挑起燈芯和一些油，燈便亮在他的劍鋒上了，而后他隨手把缸子扔了出去。

　　缸中足足有數(shù)斤清油，在空中便濺了起來，牟中流長鐵劍橫揮，劍尖帶起一道光弧點燃了那些魚油，一團(tuán)火焰飛如大殿，忽然間青瓷缸在空中四分五裂，不是崩碎而是被切開了！那是極其詭異的一幕，沒有任何人接近飛在空中的瓷缸，但它瞬間就裂為七八片，切口平齊，好象是冥冥中一柄看不見的刀縱橫疾揮！但是怎樣鋒利的刀可以把瓷器切開？清油和瓷片一起落地，熊熊燃燒，卻有絲線那樣微細(xì)的油和火焰留在了空中，懸浮著燃燒。被火焰燒紅后，細(xì)的人眼很難覺察的絲網(wǎng)浮現(xiàn)在黑暗里，就是這些看起來細(xì)軟的絲把瓷缸切碎了，如果不知情的人走過去，大概會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指或者胳膊掉了下來，還沒有來得及剎住腳步就四分五裂了。

　　絲線細(xì)到極致，就如刀刃般利，但是什么金屬可以拉出如此細(xì)微卻又如此堅韌的絲線？

　　“果然是蜘蛛啊?！蹦仓辛鬏p聲說著，緩步走到燒紅的絲網(wǎng)前，這張絲網(wǎng)其實只是一根絲拉出來的，和蜘蛛織網(wǎng)沒有區(qū)別，絲網(wǎng)在蒼紅色的柱子上，柱子上釘著暗金色的環(huán)扣，絲線就是從那些環(huán)扣中穿過的。牟中流伸出長鐵劍，在絲線中央輕疾的一點，劍尖恰好點中絲線，這種精深的劍術(shù)好比以劍刺飛蠓，牟中流做來輕描淡寫。黑暗中仿佛有蛇在飛速的穿行，那根絲線原本繃得極緊，驟然松開后他急速的收縮，割裂了空氣，發(fā)出蛇行般的刺響。

　　一根泛著暗淡金色的絲落在地板上，妙曼如美人的一根長發(fā)。

　　牟中流緩步上前，走到清油落地燃燒的地方，四下掃視。隱隱約約在他頭頂不遠(yuǎn)處，有一絲暗淡的金色一閃而滅，膝蓋前幾寸的地方，又有一絲金色閃滅，左側(cè)前方，右手后方……那些繚亂的金色絲線縱橫織出了死亡的巢穴，牟中流如果沒有那么謹(jǐn)慎地多前進(jìn)幾步，仍是身首分離的下場。

　　“蜘蛛的……巢啊?！蹦仓辛鞯恼f。

　　火光漸漸微弱，這些細(xì)絲只是從側(cè)面就著反光一閃而沒，牟中流能夠看清的不過是幾十幾百分之一，更多的危險還藏在黑暗里。他距離樓梯只有十幾步之遙，但是進(jìn)一步都難。他提劍四顧，微微皺眉。一波隱約的潮聲撲進(jìn)，是一波極大的海潮打在大殿背后的山崖下，發(fā)出雷鳴般的巨響。同時到來的是狂風(fēng)，紗幕飛揚起來，如同柔軟的少女們癲狂的舞蹈，但是他們紛紛碎裂了，隱藏在黑暗中的絲線把紗幕也割裂了！

　　牟中流眸子一亮！他緩步上前，旋轉(zhuǎn)，起劍，就像是世家大族的少年們晨起舞劍的動作，但他手腕一抖，一根絲線被點斷，再一抖，又是一根絲線被點斷，就在狂風(fēng)吹氣紗幕，紗幕被絲線切裂的瞬間，他已經(jīng)記住了所有絲線的方位和橫縱。他讀出了這張蛛網(wǎng)，就像是一只狡猾的飛蟲在蛛網(wǎng)的縫隙間穿行。那些被點斷的絲線狂蛇般扭動著收縮，在空氣中發(fā)出嘎嘎聲，好像一氣斬斷了整張大瑟的弦。耗盡張力之后，這些危險的絲線輕盈落地，牟中流已經(jīng)站在了樓梯邊。

　　他整衣登樓，背后火堆熄滅。

　　“我設(shè)置了半夜的陷阱，貴客只用了片刻就完全揭開了，是我設(shè)置陷阱的手法已經(jīng)生疏了，還是貴客太了解我們了？”主人的聲音從幽隱的走道盡頭傳來。

　　二樓所有的窗都開著，滿地都是月光，主人端坐在遠(yuǎn)處，白跑皓月般亮，正拿著什么輪形的工具磨制著一柄翠色的短刃。他的聲音清雅好聽，磨制的聲音卻像野獸在骨頭上磨牙似的刺的人耳朵難受。

　　牟中流在樓梯口站住了，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那柄短刃，翠色的金屬非常罕見，那柄短刃翠綠的跟春水似的，咋看倒像是玉石的，刀形有如一片柳葉。

　　“金剛輪？”牟中流說，“這是琢玉的工具吧？真的是翠玉的刀么？”

　　“是用整塊水蒼玉磨制的，不是凡種的水蒼玉，這種玉藏在深海的巖層里，古書上說它天生帶著”兵氣“，用來制作首飾的話會影響人的壽命，只該做武器。它不僅比尋常的金屬結(jié)構(gòu)更加致密，而且傳說它用來切割人體，速度極快的時候不會有一滴血出現(xiàn)，甚至看不見傷口。比如切開人的心臟，胸口卻完好無損?！敝魅苏f，“只不過因為太過堅硬，所以撞擊之下會裂開，而且打磨不易。”

　　“海中的珍藏真叫人心馳神往。”牟中流淡淡的說著，緩步潛行，此處月光如水，如果再有絲線一類的陷阱一眼就可以看出來，所以他走的很從容。

　　比月光更能照亮這里的是珍珠，一斛一斛的大珍珠，每一粒都大而圓潤，光色皎潔；還有深碧色的水晶，和主人手中的鎮(zhèn)紙是同樣的質(zhì)地，還未雕刻。一根根粗大的棱柱就這么碼在一起，好似蓋屋的工地上堆著石料；一人高的紅珊瑚樹也是隨隨便便的用柔軟的樹條纏好放在地下，即便在帝都天啟，一尺高的紅色珊瑚樹也算是稀世之珍，要用金鑲玉的盆種著，用散碎玉石當(dāng)作土壤，有個名目叫七寶樹；大塊的金絲（缺兩字）、黃玉、瑪瑙都裝在木箱里，分隔這些珍寶的是金鋌堆出來的矮墻。

　　牟中流饒有興味的一排看過去，最后在兩只玉白色的利劍旁站住了。這對劍的材質(zhì)像是極白的象牙，但牟中流試著以黑袍的衣袖在刃上一掃，衣袖就裂開了一道口子，只有極其堅硬的東西才能磨出這么鋒利的刃來，象牙不可能這么堅硬。

　　“是龍（缺一字）的兩支鎖骨，在頭骨下面，龍（缺一字）的骨骼極其堅硬，可以磨制武器。雖說未必比得上珊瑚金的武器，不過顏色很美，古書上把這種劍叫做昆玉刀，是價值不菲的東西。”主人解釋說。

　　“不過這島上不就棲息著龍（缺一字）么？按說在你這里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東西?！蹦仓辛鞑]有流露出驚訝的神色。

　　“龍（缺一字）是多，可是殺死一條龍？就未必那么容易了。而且一百條龍（缺一字）中也只有一兩條的鎖骨適合用來制劍。這種劍的劍形是天生的，不過為它磨制一下刃口而已。有的龍（缺一字）身軀太大，鎖骨太長，有的鎖骨彎曲，只能制出彎刀那樣的東西來?？上矚g這東西的多半是世家貴族，用作裝飾，他們所配的都是長劍，長刀是武士用的東西。”主人說。

　　“有點意思?！蹦仓辛鼽c了點頭，在距離主人幾十步的地方站住了，“你好像是要搬家？”

　　“差不多該離開這里了，你們來了，我們也該走了?！敝魅酥搁g翻轉(zhuǎn)著那柄翠色的刀。

　　“去哪里？”

　　“帝都天啟?！?/p>

　　“哦？”牟中流眉梢一揚，忽然他消失了，那是因為極其可怕的速度，他化作朦朧的黑影直射主人，長鐵劍隱藏在寬大的黑袍下。

　　盡管兩個人一直在拉扯些閑話，但牟中流的心里始終是繃緊的，殺伐之氣如箭在弦，控而不發(fā)。他知道主人雖在慢悠悠的磨制刀刃，內(nèi)心里和他一樣藏著殺氣和利刃。深更半夜，原本應(yīng)該各自休息的賓主雙方同時出現(xiàn)在這里，各自包藏的殺心也就不言而喻。主人在這里埋伏下了蜘蛛巢般的殺人絲線，總不會是為了和牟中流玩?zhèn)€游戲。他是這里真正的蜘蛛，所有絲線最總都是控制在這只危險的蜘蛛手中。

　　在他說出帝都天啟四個字的時候，雙方心理隱藏的殺氣之箭都射了出去。一個不明身份的男人，帶著一群美的虛幻的少女住在遠(yuǎn)離大陸的島上，便如藏在天地邊緣的鬼神，他們要進(jìn)帝都做什么？牟中流只覺得好似虛空中一閃大門洞開，把鬼神和災(zāi)禍一起放入了人間，想象這支神秘的隊伍進(jìn)入天啟，就叫人心膽為之戰(zhàn)栗。

　　主人背后是一面翠色的玉屏，遍生荷葉般的花紋。他不能后退，又看不見牟中流的劍藏在何處，無論左閃或者右閃都可能和劍鋒正面交擊。而他手中只有柳葉一樣的玉石刀。牟中流選擇的距離和時機(jī)極其準(zhǔn)確，一發(fā)動就把主人推入了絕境。這已經(jīng)不是武技而是兵法，他原本就是領(lǐng)軍之將。

　　左邊？還是右邊？以長鐵劍的點刺，一旦選錯就沒有選擇第二次的機(jī)會。

　　主人還是閃避了，但不是左邊也不是右邊，他選擇了最不可能的方向——往上。他輕盈的浮起，好像沒有重量，而且極快。

　　牟中流的劍還是橫斬出去，他這一劍蓄積了全身之勢，氣息灌注劍尖，和商博良動用氣凝的一斬類似。這一劍的動作是他在發(fā)動那一刻就無法改變的，左劍斬竹，右劍逆斬竹，學(xué)這種劍的人必須兩種都學(xué)會，但是真正用的時候卻只能選擇其一。他只是把劍和握劍的手勢藏了起來，逼迫對手去猜，這就好比兩個杯子中扣了一個石子，猜出來則活，猜不出則死。

　　所謂生死劍，是決斗的方法。發(fā)動這種劍技是為了壓迫對方，如果對方在生死一搏前驚慌失措無從判斷，牟中流就必勝。但這一劍把翠玉屏風(fēng)切開的時候，主人已經(jīng)輕飄飄的站在了牟中流的頭頂上方。這是一幕難以想象的奇景。主人白袍飛動，如同傳說中的神人那樣凌空蹈虛，如此的不真實。他默默的眺望著大殿前的海面，仿佛出神似的，白玉般的手松開，翠玉的短刃脫手下墜，筆直的落向牟中流的頂心。

　　這一擊輕靈的不似要殺人，而是他沒有握住讓刀墜下來。

　　牟中流卻驚得急退，玉刀墜落的速度根本趕不上他退后的速度。牟中流仍沒有放松，他死死的盯著那柄漂亮的翠色武器，好像那是條致命的毒蛇。即使他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的拖出了玉刀能及的范圍，還是橫劍封擋在面前，同時抓起旁邊一柄用龍（缺一字）鎖骨磨制的骨劍。玉刀即將落地的瞬間，忽然凌虛跳躍起來，刀手猛的昂起，射向牟中流。這一幕十足就是一條撲空的蛇在轉(zhuǎn)向。那柄美得完全不似殺氣兵器的玉刀好像忽然活了過來，讓人覺得那就是真的一條蛇，磨牙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