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脫口秀舞臺捧紅了一位別致的選手——58歲的黃大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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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愛、豁達(dá)、有梗的黃大媽讓看了節(jié)目的年輕人，紛紛“拜倒”在她的綠花裙下。新周刊記者也對其做了專訪《58歲大媽講脫口秀，一開口就贏了》，讓黃大媽以自述形式講出自己更多的精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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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文章評論區(qū)，有個(gè)問句十分扎眼——“別叫人家大媽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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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媽”是黃大媽送給自己的稱呼，她都能毫無芥蒂地這樣介紹自己，為什么旁人看到反而有所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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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xì)想想，這位網(wǎng)友其實(shí)是好心，因?yàn)?strong>在大多數(shù)語境下，“大媽”這一稱呼都帶有貶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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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我們在吐槽衣服難看時(shí)會說“穿上跟大媽似的”；嫌棄人八卦時(shí)會說“怎么跟大媽一樣”；就連一個(gè)人說話聲音大一點(diǎn)也會被吐槽像“聒噪的大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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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媽”所代表的人群實(shí)在不夠美好，因此，當(dāng)黃大媽這樣的優(yōu)質(zhì)大齡女性出現(xiàn)時(shí)，就有人認(rèn)為不該以“大媽”來稱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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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什么時(shí)候起，“大媽”被污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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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嫌棄的“大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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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媽”一詞原本沒有褒貶之意，只是人們對大齡（中老年）女性的一個(gè)稱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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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現(xiàn)在提起“大媽”，許多人腦海中自然而然就浮現(xiàn)了一個(gè)體態(tài)臃腫、喋喋不休、土味老氣的女性形象。更有甚者，還會把自私、斤斤計(jì)較、臉皮厚、素質(zhì)差等可以上升到人身攻擊的缺點(diǎn)，直接扣在“大媽”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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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大叔”“大爺”等代表大齡的男性群體的稱謂，則沒什么負(fù)面含義，甚至還帶有褒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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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在許多影視作品和網(wǎng)絡(luò)文學(xué)中，都曾引導(dǎo)過大家對“叔系男友”的崇拜；“你大爺還是你大爺”等網(wǎng)絡(luò)用語，也在肯定著這些中老年男性有閱歷、能從容應(yīng)對情況等優(yōu)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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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聞資訊中分別以“大爺”和“大媽”為關(guān)鍵詞搜索，可以發(fā)現(xiàn)，有關(guān)“大爺”的新聞大多比較中性，而“大媽”的出現(xiàn)卻較多地伴隨著負(fù)面新聞。但如果把“大媽”換成“阿姨”或“阿婆”，情況又會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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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gè)人身邊都有“大媽”。放在親屬關(guān)系網(wǎng)絡(luò)中，大媽就是我們常說的“七大姑八大姨”。當(dāng)然，這群人也同樣常作為我們年輕人的吐槽對象而出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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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B站“如何回懟煩人的親戚”的搜索詞條下，網(wǎng)頁排名前30的視頻里，被調(diào)侃對象明顯為女性親戚長輩的視頻數(shù)量高達(dá)24個(g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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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男性UP主甚至還會戴上卷毛假發(fā)、圍著絲巾、涂著紅嘴唇，男扮女裝地吐槽大媽。而且這些被扮演的“大媽”比一般大媽更加忸怩作態(tài)，簡直是對大媽形象的一種丑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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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大家對大媽的吐槽點(diǎn)，則總是集中在她們喜歡八卦、嫉妒、炫耀、攀比、嘲笑……

大媽如此“招罵”有個(gè)非常關(guān)鍵的原因，就是毫不在意他人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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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紅書博主@愛讀書的圓圓 表示自己觀察到，相比于年輕女性，大媽更有可能在公共場合大大咧咧、完全以自己舒服的姿態(tài)坐著；她們更喜歡留方便打理的短發(fā)；她們不喜歡穿過于修身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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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外在形象不符合大多數(shù)人對女性的期待，大媽待人接物的準(zhǔn)則也很少履行《論語》中倡導(dǎo)的“溫良恭儉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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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廣場舞剛流行起來的那幾年，很多人對廣場舞大媽深惡痛絕，因?yàn)樗齻儠S時(shí)隨地把公園、廣場甚至球場等任何一片空地占領(lǐng)，就地打開音響，跟著音樂扭動起來，絲毫不顧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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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比如最近一位網(wǎng)友爆料，在超市買菜時(shí)發(fā)現(xiàn)一大媽自帶小刀切香菇頭、剝洋蔥皮……就是為了稱菜時(shí)減輕點(diǎn)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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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外形管理到行為舉止，大媽似乎與人們印象里的糟糕毫無二致。但對于大媽來說，這樣的活法卻不乏瀟灑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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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媽”為何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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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所說的“大媽”，到底是哪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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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大媽”（Dama）作為一個(gè)新詞被收錄進(jìn)《牛津英語詞典》。那年，“中國大媽”在美國華爾街搶購黃金，導(dǎo)致國際金價(jià)創(chuàng)下2013年內(nèi)最大單日漲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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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湖北省荊州市的一支廣場舞團(tuán)隊(duì)，打破了史上最大規(guī)模的集體健身舞吉尼斯紀(jì)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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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只是“大媽”創(chuàng)造出的國際性新聞中的兩項(xiàng)，也是國內(nèi)外諸多年輕人對“大媽”這一特別群體，形成印象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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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媽”是指50歲—70歲的女性，那從2010年之后火起來的“大媽”，其實(shí)就是40后、50后和60后這三代女性。她們經(jīng)歷的時(shí)代，理所當(dāng)然地造就了她們現(xiàn)在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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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人都親身經(jīng)歷過大媽的嘮叨，或是看到影視作品、短視頻里對大媽“機(jī)關(guān)槍”一樣說話的演繹，現(xiàn)實(shí)也的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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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年輕人人均社恐、緘默的環(huán)境下，大媽的口語表達(dá)能力顯得異常強(qiáng)，不僅張口就來，還聲音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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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因?yàn)樵谒齻兂砷L的年代，溝通基本都是靠最原始的“工具”——嘴巴。正如費(fèi)孝通在《鄉(xiāng)土中國》里講的，面對面的語言永遠(yuǎn)比文縐縐的字更直接、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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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大媽為什么碎嘴、愛八卦，毛姆在《月亮與六便士》中寫過這么一句話：八卦是人類刻在基因里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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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八卦是獲取信息的方式?，F(xiàn)代年輕人在互聯(lián)網(wǎng)世界里如魚得水，每天都能獲取海量資訊。對于大媽來說，她們或許還延續(xù)著過去的習(xí)慣，以面對面交流獲取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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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面對面交流，屬于熟人社交領(lǐng)域的范疇，因此她們的話題就總離不開家長里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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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shí)代的人，為什么那些中老年男性就不會被年輕人拎出來嫌棄？的確，印象里的大爺似乎不會事無巨細(xì)地關(guān)心孩子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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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或許是因?yàn)樽怨乓詠?strong>“男主外、女主內(nèi)”的傳統(tǒng)思想，男性做家務(wù)的比例較低、對子女關(guān)心也較少。當(dāng)然，他們也需要獲知子女的情況，只不過他們會“偷偷”問已經(jīng)收獲“情報(bào)”的大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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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較耐人尋味的是，形象管理失調(diào)，也會成為大媽“N宗罪”中的一項(xià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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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紅書上曾看到過這樣一條評論：“這些女人年齡一大就變懶了，以現(xiàn)在的物質(zhì)生活水平，稍微打理一下怎么會變成大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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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前文提到，“大媽”已經(jīng)成為老氣、不自律、不修邊幅的代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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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這是我們站在男性審美視角下得出的結(jié)論。對于大媽而言，能夠擺脫這種傳統(tǒng)審美的凝視，不必再去迎合刻板印象中的女性氣質(zhì)，無疑是種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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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可以為了取悅自己而梳妝，成為精致的“上海阿已”，也可以怎么舒服怎么來，隨時(shí)隱入菜市場的市井風(fēng)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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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大媽是放棄形象管理，不如說大媽是跳出了為大眾審美服務(wù)的角色，擁有了更加真切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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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不想成為“大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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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除代溝因素外，不否認(rèn)有許多“大媽”的確素質(zhì)堪憂，形成了不好的影響。但以偏概全終究是不對的，無論哪個(gè)群體都包含著個(gè)體的優(yōu)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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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較有趣的是，如今一部分年輕人已經(jīng)從“吐槽”大媽轉(zhuǎn)向了“崇拜”大媽，因?yàn)椤按髬尅钡娜粘Ｉ?，的確精彩得讓人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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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了解的是，我們口中的“大媽”大部分為獨(dú)生子女的母親。她們經(jīng)歷了家庭結(jié)構(gòu)的變遷——從原來的幾代同堂、十余人的大家庭，變成了三口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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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這三口之家里，“大媽”們也可能因?yàn)檎煞蛲獬鰟?wù)工、孩子外出上學(xué)而成為被留下的那個(gè)人。她們突然就有了最大的自由和最小的責(zé)任，這也是她們能“放飛自我”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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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活到老學(xué)到老。如今，越來越多的中老年人在退休后并沒有放棄學(xué)習(xí)，而是積極參加社會活動，或去到老年大學(xué)進(jìn)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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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周刊記者正好住在廣州老年大學(xué)附近的小區(qū)，每天早上上班時(shí)，就能看到許多“大媽”結(jié)伴騎著車子來上學(xué)，她們一路說說笑笑，精神飽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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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心態(tài)，是現(xiàn)今很多起床困難、不想上班的年輕人難以擁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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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網(wǎng)絡(luò)上，雖然我們會嘲笑著“大媽旅游團(tuán)”拍照不是扶著花、揚(yáng)絲巾，就是擺成一個(gè)五角星，但這種從集體中獲得的快樂，也正是我們整天喊著“社恐”的年輕人，最缺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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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親，是55后，她和她的姐妹們，就是典型的“大媽”群體——嘮叨、強(qiáng)勢，有時(shí)還有點(diǎn)不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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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看到許多被占了便宜還唯唯諾諾、受到傷害只會獨(dú)自emo、整天跟自己情緒過不去的年輕人后，我發(fā)現(xiàn)，“大媽”才是最強(qiáng)大的女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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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我排隊(duì)買奶茶被插隊(duì)時(shí)，媽媽會用“自帶麥克風(fēng)”的聲音讓插隊(duì)者“后面排隊(duì)去”；當(dāng)我想著如何跟合租室友“破冰”時(shí)，媽媽已經(jīng)帶著一堆好吃的送給室友，并且把人家的個(gè)人信息和社會關(guān)系都了解了個(gè)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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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紅書博主@800個(gè)心眼子 講述了自己眼中的“大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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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時(shí)的她們，跟男人干同樣的活，上山下鄉(xiāng)，扛泥挑糞；改革開放后，又前往生意場‘廝殺’，有勇有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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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中年的她們，只要遇到涉及自身利益的事情，就當(dāng)仁不讓。就算只是商場優(yōu)惠、飲茶排號、柴米油鹽……她們可以嬉皮笑臉，可以打破規(guī)矩，可以無視任何人的眼光，也可以盲目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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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專訪中，黃大媽說“希望我的出現(xiàn)可以打破老年人在年輕人心中的刻板印象吧，讓年輕人也知道，我們不光會跳舞、帶娃，也會講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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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我還希望越來越多精彩的、強(qiáng)悍的大媽出現(xiàn)，打破“大媽”在人們心中的刻板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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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為“大媽”一詞賦予新含義，我希望是有閱歷、不在乎外人目光的、活得自在瀟灑的女性形象。

作者：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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