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秘書 ?? 方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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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地自萌

葉秘書是說話算數(shù)的。不僅幫方少爺辦好了轉(zhuǎn)學(xué)手續(xù)，還把方少爺留在北平的書和唱片都帶了回來，送到方家前，還細(xì)細(xì)地翻了一遍，查出了三個(gè)手抄話本子和兩本美人圖，隨即沒收。

送箱子的下屬來到方宅，當(dāng)著方老爺?shù)拿婀ЧЬ淳吹卣f道：“葉先生說了，方少爺愛看書是好事，只是也要注意身體，切莫點(diǎn)燈熬油傷身體?！?說完，又雙手奉上一個(gè)信封。

小少爺在父親疑惑的目光下打開信封，里頭沒有紙張，卻放著兩張電影票，還有一顆話梅糖。

“這……” 方老爺更疑惑了，看向兩個(gè)彎腰低頭的下屬。

“葉先生說，方少爺聰慧，一看就能明白什么意思。”

于是方老爺又看向自己的兒子，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兒子苦著臉捏著電影票：“知道了，讓他明天兩點(diǎn)派車來接我?！?

“是，方少爺。那，我們先告辭?！?/span>

“謝謝你們，孟叔，幫我送送?！?這便是要孟叔給賞錢的意思了，就算小少爺不說，孟叔忖度著老爺心意，也會(huì)給賞，不過既然少爺開了口，自然要多一點(diǎn)，讓這兩個(gè)人記得少爺?shù)暮谩?/span>

客廳里，小少爺拿著信封正要上樓，卻被方老爺叫?。骸拔┣冢襾頃??！?/span>

小少爺于是乖乖地跟著去了書房。

“惟勤，你覺得葉秘書這人如何？”

“兇得很?！?小少爺一撅嘴巴，蠻是委屈。

這倒讓方老爺接不下去了，葉秘書做的是清道夫的活，背靠著市政廳和陳處長(zhǎng)，雖不至于目中無人，但少見他廣結(jié)善緣，而且，他只和主事兒的打交道，應(yīng)酬也只去工作的應(yīng)酬，從不結(jié)交家眷，更不和這些二世祖年輕人混在一起，據(jù)說去百樂門都只和公門里的人去。

可如今卻對(duì)自家寶貝兒子這樣好。學(xué)校什么的不提了，上海灘還沒有哪一家收到過葉秘書送來的蛋糕和水果呢，方宅可到好，一個(gè)禮拜收三回，至于為什么不是天天送，因?yàn)榧t房子隔天做的是水果塔，小少爺不喜歡。

兩個(gè)星期的功夫，小少爺被接出去好幾回，回回都是車子到了，和方老爺打了照面，才把人接走，還會(huì)說好幾點(diǎn)送回來，而且都是白天里，晚也不過八九點(diǎn)鐘，不要太禮貌太規(guī)矩，害得方老爺都不能借口天色太晚不方便不讓他出門。

“他兇你還要和他出去？這又是要去做什么？看電影？”

“嗯，新的電影?！毙∩贍斪詣?dòng)忽略了第一個(gè)問題，就是因?yàn)閮?，他才得去呢?/span>

“那話梅糖又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時(shí)候愛吃這種東西了？”

“在北平時(shí)候有時(shí)候拿它墊嘴，可能他覺得我喜歡吧。”

“就這樣？”

“嗯?！毙∩贍旤c(diǎn)點(diǎn)頭，然后臉上顯露出幾分焦急，“爸我得上樓了，那些書封了這樣久，得趁這太陽好曬一曬，不然要壞掉了?！?/span>

方老爺無語至極，自己的傻兒子怎么還惦記著那些書呢？就不擔(dān)心自己?jiǎn)幔?/span>

都說葉秘書不近女色，去百樂門都只喝酒不跳舞，因此不少人都懷疑葉秘書是養(yǎng)小相公的，他方堂清雖然汲汲營營，但也不會(huì)賣兒子去求榮華富貴。怕只怕，這葉秘書只是玩玩，自己這傻兒子卻動(dòng)了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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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方少爺上了樓，把自己關(guān)在了自己的房間，瞅了瞅箱子，就知道自己的話本子和美人圖被收了。再看著手里的話梅糖，心里氣不打一處來，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diǎn)燈！” 小少爺氣惱地把自己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居然還嘲笑我……”

大概是因?yàn)橹雷约旱男艜?huì)惹惱小少爺，第二天下午兩點(diǎn)，葉秘書親自來接的。西裝筆挺地下了車，方老爺迎到了客廳。

“伯父不必多禮，我來接惟勤去看電影?！?方老爺好險(xiǎn)沒氣個(gè)倒仰，誰要做你伯父…再看自家的寶貝，黑色的束腿褲還夾了背帶，上面穿了一件白襯衫，扣子扣的好好的，有點(diǎn)矜貴，又有點(diǎn)瀟灑，手上搭了一件薄薄的線衫，大概是知道晚上回來的晚？反正就那么笑盈盈地下了樓。

方老爺覺得頭痛。

“爸，那我走了啊，不回來吃晚飯了?！?/span>

“這，方便嗎？” 方老爺看向葉秘書。

“方便的，新開了一家川菜館子，我?guī)┣谌L嘗鮮，” 葉秘書一邊說，一邊接過了小少爺手里的線衫，“那我們先走了，伯父留步?！?/span>

“哎哎，注意安全啊，馬路上看著車?！?方老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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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車，小少爺?shù)囊粡埿δ樉涂逑聛砹恕?/span>

“怎么這么不高興啊，嘴都能掛油瓶了，電影票帶了沒有？”

“帶什么呀？春到人間多少年前的電影了，葉先生是從哪兒把膠片翻出來的？”

“知道沒有電影，還和我出來？”

“出來和你算賬！” 小少爺一副兇巴巴的樣子，惹得前面開車的司機(jī)都沒忍住瞄了瞄他，上海灘，恐怕除了陳處長(zhǎng)，這是第一個(gè)敢對(duì)著葉秘書大呼小叫的人了。

“算什么帳？” 葉秘書不生氣，依舊問的輕聲細(xì)語，把小少爺緊握的拳頭拉在手里婆娑，大大的手掌能把整個(gè)拳頭都包進(jìn)去，葉秘書就用自己的拇指去蹭小少爺每根手指在手背上凸起的關(guān)節(jié)，食指的，中指的，無名指的，小指的，然后從頭來過。

小少爺一下子就忘了自己的指控是什么，還是葉秘書好脾氣的又問了一遍：“要和我算什么帳呀？”

“你憑什么翻我箱子？” 小少爺氣勢(shì)大的很。

“這些書本從北平來，又經(jīng)過好幾道手，我怕被有心人夾帶東西，讓你惹禍上身?！?葉秘書說的真誠，小少爺無法反駁。

“那……那你憑什么拿我東西？” 小少爺梗著脖子又問。

“還好意思問我？小小年紀(jì)不學(xué)好，看的都是些什么？看也就算了，還都不是什么精致的東西，” 葉秘書湊到小少爺耳邊，“你要是想看，我找印刷精美的給你看，好不好？”

“不好！” 小少爺臉通紅，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狠推了葉秘書一把，“你！那你憑什么嘲笑我？”

“我哪里嘲笑你了？”葉秘書被推了也不惱，反正車?yán)锞瓦@么大點(diǎn)地方，能推倒哪里去呢？他一臉無辜地看著他，方少爺有些氣短，從口袋里掏出那顆話梅糖，放在葉秘書眼前。

“你這還不是嘲笑我？一邊囑咐我不要點(diǎn)燈熬油，一邊送給我這個(gè)，你沒了，你才沒了！” 小少爺很生氣，又顧忌著前面的司機(jī)不敢大聲罵，咬牙切齒的樣子讓葉秘書愛不釋手。

“喲，我的小少爺居然看懂了，真不愧是看話本子的文化人，” 葉秘書拿起那顆話梅糖，剝開糖紙喂到了小少爺嘴里，入口乍酸，小少爺皺起了眉毛，“酸嗎？”

“嗯?！?/span>

“我也酸，酸死了，一想到你看著那種東西，不知道心里想著誰，我酸死了?！?葉秘書貼著小少爺?shù)亩涿苊艿卣f著，一字一句像鼓點(diǎn)似的打在小少爺心里，讓他心里慌得厲害。

“沒……沒想著誰……”

“真的沒想？”

“沒想?！?/span>

“那以后會(huì)想著我嗎？”

“會(huì)……會(hu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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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車子開到了葉公館，小少爺說什么不肯下車，還是葉秘書把人抱下來的，小少爺把臉埋在葉秘書懷里，就這么直接上了樓，葉公館的傭人們面面相覷：那個(gè)，先生說方少爺來了給他上奶油冰淇淋，現(xiàn)在，還上不上啊？

司機(jī)覺得，應(yīng)當(dāng)是顧不上冰淇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