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者：斯派爾

完勝

舊地重游時

目視

?

泰拉軌道，復(fù)仇之魂

? ? ? ?它已經(jīng)不再是一艘船了。曾經(jīng)，它是戰(zhàn)爭與鋼鐵最偉大、最壯麗的女兒之一，用烈焰點亮了虛空。弗里克斯曾在舊日的時光中熟識它，在戰(zhàn)斗中目睹過它用武器的沖擊梳妝打扮，用自身的狂怒光彩照人。他曾見過它讓異形的艦隊灰飛煙滅，也曾在凱旋的儀式上抬頭望見它高懸在空中，仿佛一面旗幟。如今，它只是過去的陰影，只是失落的光輝映射出的影像。有東西從他們走過的通道陰影邊緣張望，墻壁上雕鑿的雄鷹流下銀色的淚水，人皮制成，煙熏火燎的黑色柔軟旗幟懸掛在過去曾是勝利旌旗的位置。弗里克斯覺得自己隱約聽見了過去的交談聲。復(fù)仇之魂……如果他的天性能感受到幽默的話，弗里克斯也許會對這個名字捧腹大笑。

? ? ? ?佩圖拉博在四名鐵環(huán)自動機兵的簇?fù)硐滦凶?，前面是弗里克斯和三名第一大連的終結(jié)者。阿格尼斯走在弗里克斯的身旁，一只胳膊下夾著頭盔，另一只胳膊下夾著軍官的手杖。佩圖拉博的黑色雙眸緊盯前方的去路，但他身上搭載的其中一門武器在低語尾隨而至?xí)r發(fā)出上膛的咔噠聲。阿格尼斯同樣一言不發(fā)，面色凝重。當(dāng)他們從雄獅之門太空港升空后，戰(zhàn)帥的侍從一直是這樣。這種沉默中有某種東西比盤桓在這艘船上的低語和陰影更讓弗里克斯揪心。阿格尼斯是個徹頭徹尾的科索尼亞人，但他的本性中自有一股殺手的氣魄，一種對這個世界的犀利嘲諷。而現(xiàn)在，某些別的東西已經(jīng)取代了這種自信。如果阿格尼斯是凡人，弗里克斯會認(rèn)為這是恐懼。抑或悔恨。

? ? ? ?通向王座室的大門在前方赫然出現(xiàn)，如此突然，以至于弗里克斯驚訝地停下腳步。他對這艘船記憶猶新，也曾走過這條路，但沒有認(rèn)出任何通向指揮室的通道或特征。王座室，他提醒自己，這里已經(jīng)不再用于指揮或接待，而是一個力量之地。當(dāng)他望向大門時，一股嗡鳴聲在他的腦中升騰，震得他頭痛欲裂。過去，門扉以塑鋼制成，用赤鐵和精金層層包裹。如今，它們看起來仿佛打磨光滑的黑曜石，反光在表面下如同煙霧般竄動。

? ? ? ?他突然意識到，身穿黑色終結(jié)者盔甲的身影就站在大門兩側(cè)。他怎么會沒看到？鐵環(huán)向四面轉(zhuǎn)身，武器上膛，舉起盾牌。佩圖拉博的頭微微抽動，自動機兵僵在原地。弗里克斯麾下的三名終結(jié)者變?yōu)槿顷犘?，槍口朝外?/p>

? ?????“退下?！迸鍒D拉博說道，“這是我兄弟的房間。難道我們在這里還會受到什么傷害嗎？”他的目光轉(zhuǎn)向阿格尼斯。侍從沉默以對，只是走上前，舉起手杖。大門雙分，向后洞開。白色的寒氣從房間里嘶聲涌出，如同凜冬的呼吸。

? ? ? ?阿格尼斯轉(zhuǎn)過身。

? ? ? ?“進去?！彼f道。一時間，佩圖拉博沒有動，他的雙眼透出深邃的漆黑。隨后，他走上前，身上盔甲的甲板如同刀鋒一般光芒四射。鐵環(huán)和終結(jié)者留在原地。弗里克斯跟了上去。

? ? ? ?霎時，周圍盡是黑暗，完全、徹底的黑暗。他有一種感覺，似乎自己正在踏出懸崖邊緣。隨即他的腳踩上了甲板。光線涌入弗里克斯的雙眼，明亮得讓他的視野在瞬間褪色。陽光從遠(yuǎn)處墻面上的圓形舷窗灑下。鎏金的廊柱和鏡面般光亮的地板上閃耀著金色的余暉。此處陰影不存。它們無地自容。只有光明，純粹、輝煌、耀眼。

? ? ???荷魯斯就坐在舷窗前。他的盔甲是黑色的，但同樣光芒四射，如同一座棱鏡，捕捉光亮再投射出來，仿佛一切光明的源頭。一道晶瑩耀眼的光暈籠罩在王座上。費魯斯·馬努斯燒焦的頭骨裝點在他左手爪刃的下方。他的臉龐坦誠、寧靜、熱情。

? ? ???“兄弟。”佩圖拉博上前時，荷魯斯起身說道。弗里克斯站在他的主上身后一步之遙。阿格尼斯走上前，站到王座側(cè)面。侍從在熠熠生輝的人類戰(zhàn)帥身旁顯得格格不入。

? ? ? ?佩圖拉博微微低下頭。

? ? ???“戰(zhàn)帥?！?/p>

? ?????荷魯斯走下王座高臺的階梯。弗里克斯覺得自己的眼角瞥見某些東西在光芒中變幻，如同燃燒的地平線上升起的一團油膩煙塵，仿佛一場海市蜃樓。

? ?????“你做到了?！焙婶斔乖谂鍒D拉博面前停下，伸出一只手搭在鋼鐵之主的肩上，“在我們父親的最后一道城墻外，已經(jīng)沒有土地不是我們的囊中之物。我們的大軍驚天動地。一道搖搖欲墜的失敗之環(huán)是羅格僅存的東西。完勝。正合我的要求，也只有你能創(chuàng)造?！?/p>

? ?????弗里克斯感覺自己的心變得寬慰，感覺他從未意識到的疲勞正在紓解。他感到喜出望外，心滿意足，仿佛此前曾經(jīng)發(fā)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而此后即將發(fā)生的一切都會是極樂的期許。

? ?????佩圖拉博長久地凝視著他的兄弟，雙眼似乎沒有反射出房間中的璀璨金光。

? ? ???“尚未完成。”他說道，“將會完成。城墻將會粉碎。當(dāng)它完成，當(dāng)我們兄弟的驕傲沉眠在他一手締造的廢墟中……那時我們才會稱之為完勝。”

? ?????荷魯斯的笑容更加燦爛。他握住佩圖拉博的肩膀。他的身上散發(fā)出溫暖、理解與完全的自控。

? ?????“一如既往，唯有你的才華能與你的勤勉相提并論?！焙婶斔棺屖謴募缟下湎?，半轉(zhuǎn)過身，手指作了個手勢，點亮顯示。圖像懸浮在空中，精準(zhǔn)的單位戰(zhàn)力標(biāo)識和戰(zhàn)術(shù)數(shù)據(jù)呈現(xiàn)在五彩斑斕的光暈中。細(xì)節(jié)劃過圖像，微小的移動反映出遠(yuǎn)在下方地表的某些巨大的變動。圖像超越了真實，仿佛它不是數(shù)據(jù)或投影，而是一雙巨大的全視之眼正在一覽無余。

? ? ???“正如你所承諾的，太空港已經(jīng)是我的了?！焙婶斔拐f道，“我全部的力量正席卷地球表面。”

? ? ???“幾乎是你全部的力量。只剩下最后的軍團和泰坦軍團成員。一旦他們就位，最終階段就會開始?！?/p>

? ? ? ?荷魯斯用左手的爪子掠過皇宮的圖景。弗里克斯感覺自己看見利刃尖端觸及之處涌現(xiàn)出爆炸的閃光。戰(zhàn)帥沒有看向佩圖拉博。

? ? ???“我其余的孩子和死顱軍團的機器……”他的聲音低沉、隨意，充滿掠食者威脅的顫音。

? ? ???“第三軍團逃離戰(zhàn)斗區(qū)域。”佩圖拉博說道，“他們的數(shù)量和戰(zhàn)力必須得到替換?！?/p>

? ? ? ?“戰(zhàn)力……”荷魯斯說出的詞懸在空中。他的利爪鉗住戰(zhàn)區(qū)的圖像。單位價值和威脅標(biāo)識在鋒刃邊緣閃爍?！爱?dāng)我把我的孩子們?nèi)客度霑r，你會像在土星之墻一樣消耗他們嗎？”

? ? ? ?他的語氣依然是之前的柔順、溫暖，但弗里克斯感覺一股寒意沿著脊柱蔓延。這就是荷魯斯召見鋼鐵之主的原因，十六軍團的三個連和影月議會葬身于土星之墻下的縫隙與空間，一個幻想帶來速勝的計策變?yōu)橐粓鲅鹊氖Ю屯缆?。阿巴頓在攻擊部隊中幸免，但其他人或是被埋葬，或是被擊殺。這是個慘重的損失，而荷魯斯之子的精銳沒有得到戰(zhàn)帥的直接批準(zhǔn)就擅自行動這一事實讓它更加惡劣。這次行動沒有經(jīng)過他，通過不作為來隱瞞。如果成功，勝利將確保獲得寬恕。而現(xiàn)在，佩圖拉博將不得不直面后果。

? ? ? ?“損失是一切勝利中的必備因素?！迸鍒D拉博語氣冰冷，黑色的雙眸一眨不眨。

? ? ? ?“你想要教訓(xùn)我嗎，兄弟？”荷魯斯讓爪子從投影中落下。他向佩圖拉博展露微笑?！皼]關(guān)系，只是一次值得承擔(dān)風(fēng)險和損失的行動。否則，我不會允許它實施?！备ダ锟怂垢杏X自己在驚訝中眨了眨眼睛，隨即沿著脊柱蔓延的寒意愈加銳利。戰(zhàn)帥依然在微笑?！澳惝?dāng)真相信我毫不知情？我一目了然。我得到啟迪了?！彼蚺鍒D拉博走近一步。空氣驟然變得沉重、犀利、厚實。弗里克斯感覺頭頂傳來一陣壓力，嘴里涌起一股糖果、鮮血和灰燼的味道。視線邊緣有東西在移動，有東西藏在金光里，有東西就在他身后，就在視野外。黑色的血管在佩圖拉博臉上蔓延，隨著肌肉緊繃而暴起。弗里克斯看到他的盔甲上發(fā)出紅熱的光芒。隨即，一瞬間，戰(zhàn)帥看起來不再像一個人，而是煉獄中心的一道陰影……

? ? ? ?然后，他就像之前那樣，容光煥發(fā)，笑容可掬，伸手輕拍佩圖拉博的肩膀。壓力消失了。光線重新定格。“我的好兄弟?！焙婶斔拐f道，“心如鋼鐵，身似鋼鐵，永遠(yuǎn)是鋼鐵。你已經(jīng)達成了所有承諾的事。我還能奢求什么呢？”

? ? ? ?“將會完成。真正的完勝。然后我才會稱之為達成?！?/p>

? ? ? ?“你才會稱之為達成？”荷魯斯的話語中浮現(xiàn)出一種輕柔的幽默感，仿佛遙遠(yuǎn)的雷鳴。“那么你的戰(zhàn)帥又如何呢？達成他的命令又如何呢？”

? ? ? ?“我正在給你想要的?！?/p>

? ? ? ?“是嗎？”

? ? ? ?“這是唯一的路徑。”

? ? ? ?“細(xì)嚼慢咽的公式。城墻在齒輪轉(zhuǎn)動的滴答聲中倒塌。唯一的路徑？沒有路的地方，我就走出一條路。”荷魯斯慢慢轉(zhuǎn)過身，舉起手。顯示全部消失，只剩下一個。它開始放大，直到內(nèi)廷的一片區(qū)域和它的城墻填滿原體間的空隙。荷魯斯伸出銀色的利爪刺入光球，鋒利的尖端抵住一段用紅光勾勒出的城墻。“這里?！彼f道。

? ? ? ?佩圖拉博沉默不語，看到指尖停留之處時，他的臉色變得凝重。一時間弗里克斯覺得他的雙眼和頭腦在戲弄自己。水星之墻，兩百公里長的防線幾乎完好無損，從護墻到基座約有一千二百米高，這是一座由混凝巖、金屬和塑型石塊筑成的連綿山脈。兩座本身就堪稱要塞的堡壘，各自俯瞰一片從城墻向地平線延展一百二十公里的殺傷區(qū)。連同東側(cè)的歡欣之墻，這里是環(huán)繞內(nèi)廷的極限之墻中最堅不可摧的部分之一。

? ? ? ?“對那里的進攻不會成功。”佩圖拉博說道。

? ? ? ?“它會的?！焙婶斔拐f道。他的目光緊鎖在圖像上?！澳銜鼑菈?，兄弟，正如我的力量將包圍我們的父親。從日出之地到日落之地，不留絲毫喘息。而死顱軍團將一同行走。它們將開辟我們進入的道路?！?/p>

? ? ? ?死顱軍團，死亡之首，最大的泰坦軍團，第一個向荷魯斯與新時代投誠的軍團，這個名號為在戰(zhàn)場上面對它們的人帶來既定的命數(shù)。到目前為止，它們還沒有在泰拉上行走，而是沉眠在世界上方虛空黑暗中的石棺艦船里。沉眠，等待。

? ? ? ?“它們無法到達城墻。”佩圖拉博說道，“預(yù)測很明確。等待，直到環(huán)形攻勢生效，每一座城墻都會倒塌?！?/p>

? ? ? ?荷魯斯的指爪垂下，在投影消失前劃破光芒。他轉(zhuǎn)身背向佩圖拉博和弗里克斯，走回王座上。

? ? ? ?“如果死顱軍團現(xiàn)在向水星之墻行走，它們會失敗?！迸鍒D拉博喊道，弗里克斯感受到他話語中滿溢的憤怒與決心。

? ? ? ?“它們將會到達城墻，而城墻將會倒塌?！焙婶斔罐D(zhuǎn)身，坐下，當(dāng)他居高臨下望向他們時，弗里克斯不得不移開目光。

? ? ? ?“這怎么可能？”

? ? ? ?“因為我想?！焙婶斔拐f道。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雄獅之門太空港，星矛

? ? ? ?死顱軍團的方舟艦抵達雄獅之門太空港的尖塔。其他一直在向港口傾倒貨物的艦船退回高軌道，如同一群弄臣向一名高階劊子手讓路。方舟艦緩慢接近，保持完美的陣型，每一艘都大得匪夷所思。黑色的船身沉入上層大氣層時，空氣在側(cè)面凝結(jié)成霜。新機械教的仆從在碼頭平臺上等待。一些人哭喊出腐敗的二進制代碼，一些人凝視著方舟艦下降，如同祈禱者看到愿望成真一般陷入徹底的沉靜。所有上層碼頭的機仆和奴隸都經(jīng)過評估和清洗，所以留下來的人有資格抬頭仰望至為神圣的神之機械行走。

? ? ? ?第一艘方舟艦降下。它的龐大體積遮蔽了群星閃耀的穹頂和云層上方的陽光。數(shù)公里長的船身密布噴吐火焰的推進器。稀薄的空氣被攪動，將碼頭上的機器侍僧和奴隸席卷上天。最后數(shù)百米的下降花費了數(shù)分鐘的時間。停泊懸架從尖塔頂端伸出，泊位鉗探出數(shù)百米長的手指，比推進器引擎大不了多少的停泊拖船開始牽引艦船進入泊位。第一臺懸架觸碰、抓住船身，開始將它拉近。艦船開始顫抖，推進器的火光更加明亮，在平臺上吹起劇烈的旋風(fēng)。懸架接觸和抓住船身時，拖船繼續(xù)牽引，將它一寸寸拉向尖塔頂端。停泊懸臂用磁力吸附在艙門處，仿佛吸口魚吸附在海中巨獸身上。等待的神甫抬頭望向金屬船身上數(shù)百米高的大門。許多細(xì)小碎片的撞擊在大門表面留下凹痕，冷凝的空氣劃過，形成一道道銀色軌跡，如同虛假的雨點般落在神甫身上。保持艦船懸?？罩械耐七M器發(fā)出的震顫開始沿著塔尖蔓延。當(dāng)更多龐大的姊妹艦?？繒r，結(jié)構(gòu)中的補償引擎將不得不開始工作以避免它們將尖塔震得分崩離析。

? ? ? ?閉鎖松開，發(fā)出綿延不絕的鏗鏘聲響。隨即，大門緩緩滑動開啟。黑暗中紅光熠熠。內(nèi)中的空氣在遭遇大氣時凝成一團薄暮。一些機械神甫跪倒在地。一些人開始渾身顫抖。其他人緊盯船身中的黑暗。二進制和廢代碼組成的禱言從通話格柵中響起。一群蜘蛛形狀的機仆在機件過載引發(fā)的火花噴薄中死亡。寂靜代碼的脈動嗡鳴回蕩在數(shù)據(jù)連接中，數(shù)字循環(huán)墜入空值計算的陷坑，波形崩潰，計時在沙塵吹襲的呼嘯聲中衰減。

?????? 一個身形在船艙內(nèi)移動，發(fā)出金鐵交擊的沉重聲響?；钊呐鲎豺?qū)動數(shù)以千噸的金屬，動力鏈發(fā)出頭痛欲裂的嗡鳴。一道巨大的身影浮現(xiàn)。數(shù)字的嗡嗡聲變得震耳欲聾，從數(shù)據(jù)涌入思維，如同朽敗鐵皮上的蒼蠅一般抓撓。陰影填滿洞開的大門。

? ? ? ?神甫們無法思考，無法計算，無法動作。他們的腦海中只剩下應(yīng)許的完美毀滅。零。熱寂。熵的極限。數(shù)據(jù)深淵。空值。

????? ?機器踏出大門。當(dāng)死顱軍團的第一架泰坦步入光芒中時，就連最桀驁不馴的神甫也彎下腰，匍匐在轟鳴的甲板上。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舊泰拉-未知之地

? ? ? ?聲音在墜落后首先出現(xiàn)。一瞬間，歐爾不確定它們來自當(dāng)下，還是來自另一個時間。切開裂隙后的墜落很糟糕，仿佛飛流直下。它一直在繼續(xù)，然后停下，接著就傳來聲音。

? ? ? ?“我們到了嗎？”雷恩問道，“我是說……這里是某個地方，對嗎？它是……”

? ? ? ?“我不知道?！笨ㄌ鼗卮鸬?。

? ? ? ?“你干了什么，女孩？”宰比斯厲聲說道，僵硬的聲音中充滿恐懼。

? ? ? ?“我切開了裂隙。”她說道。

? ? ? ?“你怎么知道怎么切？”宰比斯被嚇壞了，歐爾能聽出來，非常驚恐、非常憤怒。這個壯碩的工人曾花了不少時間才做到這一步。這些年來，宰比斯變成一名堅強的幸存者，或者至少可以繼續(xù)走下去。其中一個方法就是讓自己的恐懼化為憤怒，而通過這種方法，他在內(nèi)心深處種下了一顆粗暴的種子。

?????? 是我的錯，歐爾想到。罪孽的賬單又添上一筆，帶著他們一同啟程的代價又多加一分。

? ? ? ?“你怎么知道怎樣切開？”宰比斯吼道。響起舉槍的聲音。

? ? ? ?“放松，赫比。”克蘭克對宰比斯說道，“放松，沒事的?！?/p>

? ? ? ?“不！”宰比斯咆哮道，“她怎么知道怎樣切開？歐爾說過這不是普通人能知道的事。所以她怎么知道的？有東西鉆進她腦子里了。”

? ? ? ?“赫比，這只是……”

? ? ? ?“你把我們弄到哪兒了？”宰比斯對卡特說道，“為什么？”

? ? ? ?哪里……歐爾意識到，他們沒有計時。而且，他還聞到了某些東西。某些非常熟悉，卻無法認(rèn)清的東西。

? ? ? ?“放下槍，赫比。”克蘭克的聲音變得強硬，老兵的風(fēng)采依舊，“我們會弄清楚的，沒什么大不了的。”

? ? ? ?“你想要干什么？殺了我？我告訴你，這里不對勁，她也不對勁。在裂界里有東西找上她了，這東西可能潛伏下來，把我們又一次帶進死胡同。我們知道她是個——”

? ? ? ?“女巫?！笨ㄌ卣f道。四下陷入寂靜。這個詞在他們來自的時代幾乎沒人使用。但他們重新?lián)炝似饋?，連同這段旅程中的其他小玩意和教訓(xùn)。不過，他們從來沒用這個詞來形容過卡特。她是靈能者。到底有多強，歐爾不知道。不過，她正在成長。

? ? ? ?歐爾感覺自己的眼皮在動，隨后血肉和筋骨的感覺開始恢復(fù)。有東西不對勁，但不是卡特。是他。他不是一個容易被驚嚇的人，但行走在只有聲音的黑暗中確實嚇壞他了，絕大部分是因為他不知道為什么。

? ? ? ?“不是她的錯。”他說道。睜開雙眼時，他能看到天空。日落在視野的邊緣劃出一道細(xì)長的藍色。他直起身，四肢在片刻麻木后重新獲得掌控。他們置身于一座修長的洞窟中，看上去已經(jīng)被切割拓寬成為一條寬闊的隧道。墻面和地板的石頭十分光滑，仿佛被河流沖刷過。墻壁在頭頂高處逐漸收窄為一道狹長的開口。一切都似曾相識，卻無法認(rèn)清。

? ? ? ?其他人全都在看著他。宰比斯仍舊舉著槍，但他大張著嘴。克蘭克舉起手以示安撫。雷恩站在他們身后五步之外。格拉福特呆立在卡特身邊。她迎上他的目光，點了點頭。

? ? ? ?“不是她的錯?！睔W爾重復(fù)道，環(huán)顧所有人，“我們都應(yīng)該為她的專注感謝我們的幸運星和她?！?/p>

? ? ? ?他向她伸出手。她把匕首和羅盤遞回來。他注意到指針沒有在水晶后面旋轉(zhuǎn)。

? ? ? ?“那我們現(xiàn)在在哪里？”宰比斯問道。

? ? ? ?“不確定。”歐爾轉(zhuǎn)身面向宰比斯，語氣仿佛在討論向哪個籬笆洞里打樁。日結(jié)工人仍然舉著槍管，看起來依舊惴惴不安。歐爾曾見過這副面孔。有些旅程會在回到家之前就讓人垮掉。在地平線下滯留太久，在風(fēng)浪中漂泊太久，不知道自己所向何處。他只希望能在成為問題之前把他們帶到某處。宰比斯迎上他的目光，點點頭，放下槍。

? ? ? ?“謝了，赫比?！睔W爾的語氣平靜溫和，幾乎漫不經(jīng)心，“我知道你總是會支持我們的?！?/p>

? ? ? ?宰比斯又點了點頭。

? ? ? ?“你……”他開口道，“你還好嗎，歐爾？”

? ? ? ?“還行。”歐爾說道，“也就還行。不應(yīng)該在錯誤的時間抬起頭。是我自己的錯。老了，你懂的?！?/p>

? ? ? ?這句話引發(fā)一陣緊張的笑聲。宰比斯眨了眨眼，又點了點頭。

? ? ? ?“好吧?！彼f道。

? ? ? ?“謝了?！睔W爾說完，撿起自己的槍和包裹。其他人已經(jīng)散開，開始觀察通道兩邊以及上方的開口，武器上膛，手指搭上扳機，這個習(xí)慣讓他們得以活到現(xiàn)在。

? ? ? ?歐爾檢查完自己的槍，開始四處張望。隧道的一端向上傾斜，視野消失在暮色中。向下的斜坡則轉(zhuǎn)過一道彎。一陣微風(fēng)沿著隧道吹拂，帶來冰冷巖石和咸澀的氣味。歐爾眨了眨眼，幾乎笑了起來。他知道他在哪里。

? ? ? ?“看上去像一條舊水道。”克蘭克說道。

? ? ? ?“是的。”歐爾說道，“為了輸送一條河的水流?；藘纱刍式y(tǒng)治的時間才修好。”

? ? ? ?“兩代帝皇？”雷恩說道。

? ? ? ?“很久以前的事了?！睔W爾說道，“那時候帝皇只是個比較小的概念。河水通過這里奔騰而下。如果我們是在我上次看到它的時候站在這里，大家就要被沖走了?！?/p>

? ? ? ?“但它到底在哪里？”克蘭克問道。

? ? ? ?“泰拉。”卡特回答道。歐爾轉(zhuǎn)身望向她，其他人也同樣。除了宰比斯還在看著下沉的隧道?！拔沂钦f，過去的泰拉。”她繼續(xù)說著，望向歐爾?！爱?dāng)它還叫做地球的時候?！?/p>

? ? ? ?“對，沒錯?！睔W爾說道，“大概是我們離開考斯的三萬年前，大約。”

? ? ? ?“三萬……”克蘭克說道，“所以我們偏航了。我們本來應(yīng)該越來越近，時間越來越準(zhǔn)，現(xiàn)在……”

? ? ? ?“不?！睔W爾說道，“我不確定大家到底為什么在這里，但如果羅盤沒有出錯……”他瞥了一眼卡特，后者點了點頭，“那就是有什么東西把我們帶到這里?！币凰查g，他想起忒修斯，在迷宮的黑暗中仰頭望著他，鮮血染滿嘴唇。

? ? ? ?“有沒有可能只是另一個你以前待過的地方？就像我們之前經(jīng)歷的那樣?！崩锥鲉柕馈?/p>

? ? ? ?歐爾聳了聳肩。

? ? ? ?“我們在舊地球上經(jīng)歷過的所有地方都處于我曾經(jīng)待在那里的時間點，但這里不是。這就是為什么我一開始沒有認(rèn)出來，我從來沒從底下看過它，從來沒看過它枯竭的樣子?！?/p>

? ? ? ?“那為什么在這里呢？”克蘭克問道。

? ? ? ?“它很近?！笨ㄌ卣f道。歐爾皺起眉頭。又一股微風(fēng)從隧道中拂過。頭頂?shù)囊痪€天空正在黯淡下去。

? ? ? ?“離什么很近？”雷恩又問道。

? ? ? ?“離道路的盡頭很近。”卡特說道，“不同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彼驓W爾尋求確認(rèn)。

? ? ? ?“不。”他環(huán)顧四周，然后開始大步走下隧道斜坡?！安?，不可能是這樣?！?/p>

? ? ? ?他聽見他們跟上來，轉(zhuǎn)過彎，看見隧道出口外的景象。他在邊緣停下。地面位于隧道下方，激流干涸后代之以溪流，在地面切出一道蒼白的疤痕。海浪拍打在遠(yuǎn)處的漫長沙灘上。微風(fēng)漸起。他嗅到咸腥的霧氣，那是充滿怪獸與島嶼的古老海洋的氣息，也是他曾在消逝的時光中反復(fù)穿越過的海洋的味道。他在觀視，他在眨眼，回想起那個來自伊薩卡【1】的討厭混蛋的故事：旅程的終點映入眼簾時卻被吹離航道。

? ? ? ?“怎么了，歐爾？”卡特走到他身邊，問道。

? ? ? ?“你是對的?！睔W爾說道，“如果我們在這里，一定是因為這里很近，如果不是時間很近，就是距離很近。但如果是這樣，我們就不應(yīng)該在這里，最后一次切割應(yīng)該要到達匯合點……如果我們從這里切開，而下一次切開是最后一次，那我們就會離要去的地方非常遠(yuǎn)。這就是這些工具運作的方式，它們會響應(yīng)我們的欲求。而我們不想在這里。所以我們要么是犯了個錯誤，要么……”

? ? ? ?歐爾掏出羅盤，打開蓋子，把它舉向稀疏的光線。銀色指針在玻璃圈后瘋狂旋轉(zhuǎn)，模糊不清。

? ? ? ?風(fēng)從它們周圍呼嘯而過，一股寒意驟然涌上他的脊背。

? ? ? ?“那是什么？”卡特問道。

? ? ? ?敲擊聲，拖動的腳步聲，回蕩在石頭上。

? ? ? ?啪嗒……啪嗒……

? ? ? ?“計時……”宰比斯半是呻吟，半是咆哮，“我們沒有計時！我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離開了。它抓住我們了！”

? ? ? ?雷恩大口喘息，瞪大雙眼。黑暗愈發(fā)濃稠。海浪的聲音逐漸遠(yuǎn)去。

? ? ? ?“它來了。”雷恩喘著粗氣說道，“它在這里?！?/p>

? ? ? ?而它確實來了。那個一直在尾隨他們的東西。突然間，它就在那里，只有一步之遙。

? ? ? ?歐爾能從脖頸上感覺到它，熾熱的壓力波，皮膚上燒灼的刺痛。他轉(zhuǎn)身望向隧道中的黑暗。

? ? ? ?腳步聲正在加速，沿著他們來時的通道步步進逼。

? ? ? ?啪嗒，啪嗒，啪嗒——

? ? ? ?他低頭看了看羅盤，指針在兩個方向之間抽動。

? ? ? ?“歐爾……”雷恩呻吟道，“歐爾，我能感覺到它……它在我后面。它就在我后面?！?/p>

? ? ? ?指針從北方瞬間折向東方。

? ? ? ?啪嗒，啪嗒，啪嗒——

? ? ? ?腳步加快的聲音幾乎就在他身邊。

? ? ? ?啪嗒，啪嗒，啪嗒——

? ? ? ?“歐爾！”卡特喊道，“隧道里有東西！”

? ? ? ?他揚起頭。隧道就在他面前，仿佛一張黑暗的血盆大口。腳步聲幾乎就在他們頭頂。他感覺到溫暖潮濕的呼氣噴薄在背上。在他身后。

? ? ? ?啪嗒，啪嗒。

? ? ? ?腳步聲在他面前。面前。一道陰影，在他面前，有人把自己隱藏在視野邊緣。

? ? ? ?“它抓住我們了！”克蘭克喊道。

? ? ? ?背上的觸碰。遲緩的獵手終于和他在一起了。死路一條。死在這里，現(xiàn)在。

? ? ? ?一個身影從隧道里跌跌撞撞地跑出，在出口摔倒在地。

? ? ? ?歐爾走上前一步。

? ? ? ?一張臉仰起，鮮血淋漓，氣喘吁吁，發(fā)出無聲的尖叫。

? ? ? ?＋歐爾?。s翰·格拉瑪提卡斯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大喊，＋歐爾，你在哪里？＋

? ? ? ?隨即，面孔消失了。血淋淋的手印在他面前的石頭上按出漆黑的形狀。他看向羅盤。指針靜止不動，直直指向約翰臉的位置，直直指向隧道入口。他能感覺到僵死的手指搭上他的脊背，笑聲中夾雜著垂死的呼吸聲。他的手里還握著匕首。

? ? ? ?“跟我來！”

? ? ? ?他揮刀切開。?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北部城墻環(huán)線，水星之墻盲區(qū)

? ? ? ?“北方七十度發(fā)現(xiàn)敵情。”多洛蘭說道。他放緩庫拉洛斯的腳步。阿卡斯蒂婭和普路同跟上他的步伐變化。厄拉托斯傳感器的聚焦跟隨阿卡斯蒂婭的注意力擺動。返回讀數(shù)在鳥卜儀屏幕的邊緣嘶嘶作響。

? ? ? ?“金屬和熱量?！彼f道，“可能是單個單位，也可能是多個?！?/p>

? ? ? ?“或者是一臺死掉的機器正在從等離子單元里流出熱量?！?/p>

? ? ? ?阿卡斯蒂婭看了一會兒屏幕，眨了眨眼。它已經(jīng)安靜了幾個小時了。

? ? ? ?“讓我們看看。”她說著，踢了踢腳下的動力馬刺。厄拉托斯縱身跳躍，加大步伐?！苞椆囆汀！彼暗溃硗鈨扇艘呀?jīng)猜到了陣型，正在就位：庫拉洛斯跟上厄拉托斯的步伐，拉開寬闊的弧線，陶瑪斯保持緩步前進，放下武器，跟在后方，最大化掃描儀和瞄準(zhǔn)系統(tǒng)。他們沒有啟動熱能加農(nóng)炮和離子盾。如果只是一輛坦克或低級自動機，即便被對方發(fā)現(xiàn)，在他們進入擊殺位置前也無法清晰識別他們到底是什么。

? ? ? ?“硬質(zhì)傳感器讀數(shù)。”多洛蘭喊道，“對方靜止。威脅狀態(tài)琥珀。”

? ? ? ?步伐的震動傳遍厄拉托斯。阿卡斯蒂婭感受，微笑。自由。這就是自由，手指扣上扳機，蓄勢待發(fā)。

? ? ? ?“它在移動！”多洛蘭喊道。

? ? ? ?“不是死亡的殘骸?！卑⒖ㄋ沟賸I回應(yīng)道。傳感器回波在移動。能量讀數(shù)呈螺旋式上升。紅色，倍增。

? ? ? ?“能量激增！先祖的榮耀在上，那是個激活的虛空盾?！?/p>

? ? ? ?“它看到我們了?！卑⒖ㄋ沟賸I說道，“升起離子盾。武器就緒。”厄拉托斯顫抖著點亮盾牌遮罩，背部的重型伐木槍子彈上膛，能量涌向長槍。接著，突然之間，它在她的左側(cè)出現(xiàn)，沉重的履帶上搭載著一枚裝甲板組成的卵形車身，正用自身力量驅(qū)動逼近。紅色傳感目鏡在它的軀體中央迸發(fā)出光芒，光線在它周身閃爍，化為油膩的彩虹。它是敵對目標(biāo)。它散發(fā)出敵意的氣息。射程和目標(biāo)鎖定響起。武器符文綻放綠光。

? ? ? ?“交戰(zhàn)！”阿卡斯蒂婭高聲吶喊，策馬向前。對方的軀干升起、旋轉(zhuǎn)?！翱粗摇彼剜?。武器倉在金屬觸手上展開。“就是這樣?！敝匦头ツ緲岄_火，子彈在機器身上彈跳。光束從遠(yuǎn)處襲來，但阿卡斯蒂婭已經(jīng)縱身躍向側(cè)邊，伐木槍火力不停。子彈向?qū)κ值淖o盾潑灑，黑色閃電撕裂了它周圍的空氣。機器的光束灼燒空氣，擊中厄拉托斯之前所站的位置，將塵土和沙礫飛濺在玻璃上。光束劃過時，靜電在鳥卜儀上沸騰，顯示屏一閃之后變?yōu)楹谏７答佨S入頭盔的神經(jīng)連接，痛楚刺入她的頭顱。一瞬間，她感覺厄拉托斯失去平衡，伐木槍的火力開始停歇。

? ? ? ?“操！操！”對方機器開始加速，護盾和防護罩扭曲了周遭的空氣?！斑@是個憎惡引擎?！?/p>

? ? ? ?“來了?！倍嗦逄m在通訊中說道，“讓它繼續(xù)追你?！?/p>

? ? ? ?她又罵了一句，懶得切斷通訊，驅(qū)策坐騎全速前進。厄拉托斯的上部身軀旋轉(zhuǎn)，雙腿擺成一片朦朧，金屬蹄子幾乎腳不沾地。另一道光束向他們襲來。她的離子盾及時校準(zhǔn)，擋下這一擊。白光驟然閃爍。駕駛艙內(nèi)的阿卡斯蒂婭咬牙切齒，反饋在她的顱骨中轟然作響。

? ? ? ?這個獵物是憎惡引擎，敵對硅基【2】，異端構(gòu)造體，痛苦機器。曾經(jīng)由火星上悖逆的技術(shù)神甫締造的不可言說的噩夢，如今已經(jīng)成倍增加，并自黑暗機械教包圍皇宮的營地中派出。由禁忌的虛偽智能驅(qū)動，搭載了用非物質(zhì)填充的武器，褻瀆了孕育它們的現(xiàn)實。它們是敵人釋放的武器中最惡劣的。它們的形態(tài)花樣繁多，千變?nèi)f化，但全都足以致命。單獨一臺侍從騎士不是它們的對手。就連阿卡斯蒂婭也要承認(rèn)，她不應(yīng)該單獨與這樣一臺機器交戰(zhàn)。但她不是單獨一人。

? ? ? ?庫拉洛斯快速逼近，在夯實的土堆上左右跳躍。伐木槍火力在憎惡引擎的虛空盾上引發(fā)連串爆炸。它半轉(zhuǎn)過身，武器倉如同毒蛇一般盤旋。多洛蘭沒有坐等它開火，他已經(jīng)足夠靠近了。庫拉洛斯的熱能長槍發(fā)出尖嘯，一道藍色熱能劃開空氣。敵方引擎的護盾迸發(fā)光芒，黑色閃電噼啪作響。三分之一公里外，阿卡斯蒂婭在她的駕駛艙中感覺有東西在腦海中尖叫。

? ? ? ?“擊破護盾?！倍嗦逄m喊道。

? ? ? ?阿卡斯蒂婭視野中的瞄準(zhǔn)符文變?yōu)榫G色。她扣動扳機，敵方引擎聳起后部，它的形狀忽隱忽現(xiàn)，朦朧不清，仿佛雨中暈染開的染料。厄拉托斯的熱能長槍發(fā)射的光束刺出，穿透了原本金屬所在位置的空氣。

? ? ? ?“操！”阿卡斯蒂婭咒罵道。目標(biāo)顯示成了一團紅色碎片的迷霧。

? ? ? ?“它在哪里？”多洛蘭的聲音傳來，“見鬼，它在哪里？”

? ? ? ?阿卡斯蒂婭正要回答。引擎的軀體從模糊的霧氣中現(xiàn)形，加速逼近，武器倉綻放光芒。她猛然揮動厄拉托斯的離子盾。敵方引擎開火，光芒在厄拉托斯周圍爆炸。離子盾在一聲沖擊的巨響中粉碎。駕駛艙中紅光大作，阿卡斯蒂婭嘗到鮮血的味道。她的坐騎腳步虛浮，搖搖欲墜。駕駛艙屏幕只剩一團靜電云。警報聲響起。阿卡斯蒂婭感覺自己頭暈?zāi)垦＃路饎偘ち艘蝗?。紅色和靜電，以及預(yù)示死亡即將來臨的喧囂。就這樣了。在這里結(jié)束。她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后悔。

? ? ? ?加農(nóng)炮的轟鳴響徹她的耳邊。

? ? ? ?沉重的轟擊近在咫尺，一發(fā)接著一發(fā)，聲聲重疊。厄拉托斯穩(wěn)住身形，阿卡斯蒂婭驅(qū)策坐騎，發(fā)現(xiàn)自己仍然活著，耳朵和頭顱仍然在嗡嗡作響。憎惡在晃動，裝甲板在炮彈轟擊下扭曲變形。

? ? ? ?“干掉它?！逼章吠穆曇粼谕ㄓ嵵姓f道，陶瑪斯大步向前，臂上的加農(nóng)炮向敵方引擎傾瀉炮彈。它還在移動，液體從彈孔中涌出，武器開始積蓄熱能。阿卡斯蒂婭驅(qū)策厄拉托斯向前疾馳，左臂上的鏈鋸劍瞬間啟動，鋸齒飛旋，隨即深深刺入敵方引擎的中央。座椅中的阿卡斯蒂婭與她的坐騎一同顫抖。鋸齒撕咬，引擎扭動，她用力將旋轉(zhuǎn)的鋸齒捅進核心。

? ? ? ?“讓開！”多洛蘭喊道。阿卡斯蒂婭將劍刃從引擎頂部拔出，拉動厄拉托斯后撤步。眨眼之間，引擎心臟處的等離子核心四分五裂，陽炎般的熾熱噴薄而出，金屬熔融、汽化、灰飛煙滅。

? ? ? ?阿卡斯蒂婭大口喘息，頭顱劇震。

? ? ? ?“我的擊殺?！彼Ьo牙關(guān)擠出一句話。

? ? ? ?“你的?！逼章吠潇o的聲音傳來，“而且?guī)缀踝屇愫投蚶兴箒G了性命?！碧宅斔瓜蚯白邅恚淦魅匀环€(wěn)穩(wěn)鎖定在引擎的殘軀上。“你應(yīng)該穩(wěn)住，等我們一起上。”

? ? ? ?“你給我閉嘴?！彼齾柭曊f道，感覺厄拉托斯在通感中甩動鏈鋸劍。

? ? ? ?“我看到什么說什么?！?/p>

? ? ? ?“它為什么獨自出沒？”多洛蘭在通訊中插嘴。庫拉洛斯已經(jīng)邁開步伐向北方馳騁，抬頭舉槍掃描遠(yuǎn)方。日光正在快速褪去，陰影為大地披上一層厚重的面紗。

? ? ? ?“什么？”阿卡斯蒂婭的腦袋仍然在神經(jīng)反饋中頭暈?zāi)垦?。一刻間，美妙的一刻間，她以為一切都會停下。

? ? ? ?“像這樣的引擎不會單獨行動，太容易被壓制，太容易被消滅了，不值得單獨派出來?！?/p>

? ? ? ?阿卡斯蒂婭渾身顫抖，遍體生寒。她驅(qū)動厄拉托斯四處巡弋，眺望逐漸黑沉的大地，傳感器開到最大。普路同也一樣，駕馭陶瑪斯來到它的騎槍親眷身旁。

? ? ? ?“我什么都沒看到?！逼章吠f道。

? ? ? ?阿卡斯蒂婭正要附和，隨即看到了鳥卜儀上的紅色與光亮。

? ? ? ?“敵人?！彼暗?，“一千一百米，六十度角，解析中?！?/p>

? ? ? ?“我看到了?！倍嗦逄m回應(yīng)道，“我讀取到啟動的武器，金屬軀殼，熱能輸出。很大。一個裝甲單位？”

? ? ? ?“我們?nèi)ナ帐八??！卑⒖ㄋ沟賸I開始驅(qū)動厄拉托斯前行。

? ? ? ?“等等?！逼章吠f道。

? ? ? ?“是我指揮?！卑⒖ㄋ沟賸I咆哮道，“我們?nèi)ピ琢怂鼈?。?/p>

? ? ? ?“看。”普路同的聲音中充滿克制，“用你的眼睛去看，就像你在黎明時一樣?！?/p>

? ? ? ?老人話語中的某種東西扼住了她喉嚨里的言辭。她眨了眨眼，讓厄拉托斯駐足，將屏幕切換到未經(jīng)過濾的外部視野。

? ? ? ?黑暗的大地一片寂靜，被摧毀的建筑殘骸形成低矮的丘陵，向視野的盡頭綿延伸展。什么都沒有。沒有。只有逃離這個世界的最后一道光，為天空涂上傷痕累累的黑色。接著她看到了。一束光。黃色的，在遙遠(yuǎn)的距離上縮成針尖大小。接著又是一束光點亮。而后，黑紫色的天際線上稀稀落落地升起點點光亮，仿佛燃燒的森林飛濺出火花。鳥卜儀開始乒乓作響。雪花般的紅色符文開始密集閃爍，模糊了傳感器屏幕。

? ? ? ?那不是一支隊伍。那是一片由東向西席卷大地的洪流。裝甲單位，運輸車，步行自動機兵，泰坦，成群螢火蟲般盤旋的空中掩護，全都在皇宮城墻的視線之外成群結(jié)隊地移動。連綿不絕的震顫開始撼動大地和阿卡斯蒂婭周圍的駕駛艙框架。她干澀地吞咽了一口。

??????敵軍距離城墻：預(yù)計一百五十公里。

【1】Ithaca：伊薩卡，古希臘的一個島國，也是英雄奧德修斯的故鄉(xiāng)。傳說中奧德修斯參加特洛伊戰(zhàn)爭，戰(zhàn)事結(jié)束后違背波塞冬的詛咒強行歸鄉(xiāng)，在即將抵達時卻被吹走，隨后在海上漂泊了十年，歷經(jīng)艱險才回返故鄉(xiāng)。? ? ?

【2】Silica Animus：敵對硅基，即憎惡智能（Abominable Intelligence，縮寫為A.I.）的高歌特語稱呼。人類帝國嚴(yán)禁使用人工智能，將此類造物統(tǒng)稱為敵對硅基或憎惡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