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迎來了康盡歡的長篇小說《腦內小說俱樂部》大結局，撒花！

歡迎讀者朋友們在留言里向康盡歡老師提問！或許你的問題和作者的回答會出現(xiàn)在下周四的作者訪談里哦~

【前情提要】

在夢境可以出售的時代，少女小綠被一塊特別的燒腦誕生的夢境芯片啟發(fā)為夢境支配者，并連同芯片一起被復制，誕生了至少兩個新的夢境支配者。

幾個夢境行業(yè)工作者在救援和對抗的立場之間搖擺，對于芯片、身體和商機的爭奪還沒有結束。

其中一個小綠得到了更強的力量，啟動了白日夢系統(tǒng)反噬現(xiàn)實世界。方大卷和謝薊笙等人遇到了完成體小綠，在幾乎束手無策的時候，謝薊笙腦內的本體小綠登場了！

| 康盡歡 | 未來局簽約科幻作家。代表作品《親愛的，冰燈再也不會融化了》等。資深媒體人，歷年來為《時尚芭莎》《新周刊》《GQ》等刊物撰文超百萬字，有多部出版著作。

腦內小說俱樂部

第四十八話 故事的序言寫好了

（全文約4800字，預計閱讀時間9分鐘。）

方大卷終于在王列儂的機房里找到了一塊有夢境存檔的動態(tài)芯片。他猜測，小綠即使需要一塊夢境芯片暫時棲身，也不會想要一塊空白芯片，那太無聊了，就像一個空房間，就算有一千平米，如果空無一物，也只是對居住者的折磨。

二樓的機器此時都空著，但是也都在運行著，夢境體驗儀的工作狀態(tài)和待機狀態(tài)還是有明顯的差別的，運行狀態(tài)的機器會更安靜。

把芯片上機，調至啟動模式，方大卷做完了這一切，看了一下時間，用了三分鐘。

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樣通知小綠，他只是猜測，小綠會這么簡單地進入到動態(tài)芯片里嗎？

……

此時，小綠和浮在空中的完全體小綠的分枝正在對峙。完全體小綠的分枝其實是想躲避到小綠無法觀察到她的區(qū)域，但是她完全被小綠咬住了，無論是開空間門，還是構建迷宮環(huán)境，她知道，只要還是在小綠視線之內去行動，就都會被追上。

作為一個“分枝體”，她是群體意識的一部分。她可以接受自己回歸群體意識之中，卻不想被憑空犧牲掉，如果此刻這個區(qū)域的白日夢環(huán)境突然停止，那些夢游的人最多就是嘔吐和肌肉痛，而她自己是會成為丟失數(shù)據(jù)而消失的……

這時，忽然響起了音樂聲，天光也突然亮了，分枝體頭頂?shù)男强障Я?。小綠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環(huán)境的變遷，看到腦內小說俱樂部的整棟樓孤立在一個南瓜之上。

周圍的地面也在不斷坍陷與重組，這個世界的構建模式在改變。

小綠和窗口里的眾人看到世界忽然變換了構成形式，都明白，應該是方大卷運行了動態(tài)芯片，他們也幾乎同時意識到，這個巨大的白日夢系統(tǒng)，如果有成型的夢境芯片提供世界架構程式，可以輕松造就群體認知感更趨同的世界。

而且，這也說明，完全體的小綠只是有能力啟動這個白日夢系統(tǒng)，和簡單進行一些引導。一旦有邏輯更完整的世界模式啟動，有與夢境體驗儀的對話系統(tǒng)更順暢的夢境芯片啟動，她甚至可能會失去對這個白日夢系統(tǒng)的主導權。

空中的分枝也親身體會到了這個問題，她開始崩潰了，先是整個形體失去了形狀，開始膨脹，分解，潰散……她的體積膨脹成無數(shù)個不同質感的數(shù)據(jù)塊混合的雜物堆疊，數(shù)據(jù)塊又分散開來，因為彼此的支撐結構的失去而各自分解。

小綠漂浮起來，讓自己置身在數(shù)據(jù)顆粒中，那些數(shù)據(jù)顆粒的潰散暫時停止了，并以小綠為核心開始重構，重構的過程是一種溶解和生長交織的情況，幾個小綠的不同姿態(tài)產生了重影，嬉笑怒，悲恐驚，諸法諸相，慢慢歸一。

等到一切姿態(tài)穩(wěn)定，小綠慢慢落回到了地上，她的雙腳接觸地面的一刻，就開始飄散，幾乎是一瞬之間，整個人變成了無數(shù)的花瓣，花瓣從人形結構開始消散，飄飛。

小綠，就這樣消失了。

“這是怎么回事？是系統(tǒng)崩潰了，還是她進化了？”小金問謝薊笙。

謝薊笙皺眉想了想，“我覺得，我們被小綠騙了?！?/p>

成不然順著謝薊笙的話頭想了想，補充道，“小綠根本不是想要動態(tài)芯片做寄宿，她是真的想要那個分身包含的數(shù)據(jù)，尤其是通信通道數(shù)據(jù)……”

“沒錯，完整體的小綠因為和芯片同化了，是不能通過信息通道轉移完整的本體的，而小綠的意識體本身，如果拋棄掉可有可無的知識數(shù)據(jù)，以及她本身并不需要巨大的算力，她可以隨時借用環(huán)境構成的算力，就是說，小綠現(xiàn)在的三種形態(tài)里面，最自由的反倒是放棄了肉體的這個本體小綠?！敝x薊笙想通了，也輕松了。

想要拯救世界，或作說對抗歷史的車輪，是需要勇氣和代價的。

現(xiàn)在的局面是，小綠的復制體輕禾，取代了小綠的人類社會身份。那個成了完全體的小綠，在物理層面上消失了，找不到她的定位。本體的小綠再經過人體轉移后，在白日夢系統(tǒng)里取得了完全體小綠的部分通信通道能力，從網絡通道系統(tǒng)轉移消失了。

現(xiàn)在，謝薊笙自己已經沒有和小綠的三重形態(tài)對抗的必要和可能了。

成不然透過窗口開始打量這個世界，心里想著，自己空有《舊神》芯片的母盤，但是，如果沒有小綠，《舊神》芯片能發(fā)揮的奇效也不過如此啊……如果能讓那個復制體小綠再次進入《舊神》，也許，會有新的故事發(fā)生吧？

小金看著小綠消散了，才又想起小錦。小金猜測，也許，小錦想要找的不是輕禾，而是完整體的小綠吧……如果還想追逐小綠，也許需要小錦的幫忙。

三個人正在想著，忽然覺得眼前一花，視野所見忽然一片黑暗，胃部翻涌，身體似乎摔倒了，撞在了什么東西上，然后，眼前的畫面閃爍，其實，是眼皮在努力睜開，又睡眼蒙眬地合上……

他們也從白日夢系統(tǒng)脫離出來了。

小金適應了眼前的視界，看到謝薊笙和成不然都摔倒在地上，而方大卷扶著她，沒有讓她摔倒。

他們果然還是在腦內小說俱樂部里面，不遠處，蘇纖姐坐在一組卡座中，對他們幾個招手，“你們快過來，咱們交換情報?！?/p>

她身邊的燕如雪站了起來，“我先去把總電閘都關了，列儂兄，你去把所有機器關機，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會有人偷偷啟動系統(tǒng)。”

“不用那么麻煩，我去把總網關了，夢境黑客再黑，也不能隔空無線電遙控設備啊……當然，這次還得和公會通報，否則，隨意脫離主網絡監(jiān)控獨自運行，還是會被調查的?！蓖趿袃z以一個技術工作者的自信安撫燕如雪。

蘇纖姐說，“剛才我們經歷的那個系統(tǒng)能夠運行，就說明那個夢境黑客，能讓公會的主系統(tǒng)核心的監(jiān)控失效……甚至已經控制了總核心，這次事情嚴重了。”

謝薊笙從地上爬起來，向著卡座走去，并回應蘇纖姐，“當一個主系統(tǒng)失控的時候，我們這些小人物其實無能為力的。那個完全體小綠已經轉移了，她現(xiàn)在是在完全的暗處，就算我們通過寫信等不經過技術網絡的手段向上面通報她的情報，都可能沒有效果。我猜測，小綠這個人的資料是絕對不會出現(xiàn)在夢境公會的待調查事項中了?！?/p>

大家都湊在一起，在彼此相鄰的三組卡座里落座，開始交換情報。

燕如雪聽到謝薊笙對白日夢系統(tǒng)的講解，有點后悔自己剛才只是坐在風陵渡里傻等，而沒有去探索這個白日夢系統(tǒng)的極限邊界。

蘇纖姐倒是對小綠的本體得到了信息通道權限這件事比較擔心，“那么理論上來說，小綠可以通過整個工作網絡，在不同的夢境體驗儀和夢境芯片中移動，甚至可以直接去不同的人的腦海中！”

小金點點頭，決定把小錦的情報拿出來分享，她說出了小錦的預見夢能力。眾人更是瞪大了眼睛。

成不然說，“我覺得，這個404醫(yī)院里面，簡直深不可測啊……”

王列儂推著餐車回來了，“我把整個俱樂部斷網了，還開了干擾器。如果這回還有人能黑進來，用夢境體驗儀做事，從今以后，我的姓倒過來寫！來來來，咱們先吃東西，廚房里能直接吃的東西，還挺多……”

蘇纖姐搖搖頭，“我還是覺得燕如雪老師的建議對，如果她們不是從外面入侵，而是原本就在每臺夢境體驗儀里都放了自己的分枝呢？”

“那她們也需要啟動夢境的通信指示吧？還是需要網絡傳輸?shù)?。”成不然反駁。

“誰說所有信號都需要網絡傳輸，也許，她們監(jiān)聽我們的對話，只要聽到某個詞語，就啟動白日夢系統(tǒng)或作外向催眠系統(tǒng)……”蘇纖姐用她的商用可能邏輯來推衍一切可能發(fā)生的狀況。

“如果有那個關鍵詞，也許，就是她自己的名字吧?！狈酱缶聿聹y著，“話說，文七似乎不在這里啊……”

方大卷說起了文七，小金和謝薊笙就想起了成不然在白日夢里的猜測——原本在腦內俱樂部里，但是白日夢系統(tǒng)啟動之后，已經不在腦內俱樂部里的人都有誰？

“文七好像一直沒有再返回到這里吧……我和蘇纖姐回來的時候，我們應該原本是真的在外面的，而且是清醒的狀態(tài)回到這里，然后不知不覺就融入進了白日夢的邏輯環(huán)境……不過，幸好，我后來發(fā)的消息，是讓輕禾和文七直接去風陵渡……”

“你們叫那個復制小綠為輕禾啊？”燕如雪確認了一下稱呼，“以她的聰明伶俐，看到我們都不在風陵渡，應該能猜到這里出事了。”

“哼，這小子的青春期愿望達成了……”謝薊笙聽燕如雪說到這里，就猜出了輕禾和文七下一步的動向——肯定是在附近酒店開個房間，然后伺機而動。

“我再給文七打個電話？是我們去找他？我還是覺得俱樂部不夠安全……”小金建議。

謝薊笙說，“不用那么復雜。文七那個笨蛋，肯定是用自己身份證登記的酒店，我有門路能馬上查出來，他人在哪里?！敝x薊笙一邊說著，一邊掏出手機，開始輸入。

“你這個家伙，就不能有點正經的門路嗎？”蘇纖姐抓起一片香腸，扔向隔桌的謝薊笙。

燕如雪偷偷掃了一眼王列儂的表情，王列儂果然有點慌。

“查到了，格林268的702，看方位圖，應該是能看到腦內小說俱樂部的角度，我懷疑，他們現(xiàn)在訂購的天文望遠鏡正在送貨的路上，如果我們現(xiàn)在有個人出去，從二樓東北方向的窗口探身出去，和他們招招手，他們也許就知道我們安全了?！?/p>

“那就是說，可以確定他們是安全的，沒有被卷入白日夢，那個輕禾可能還不知道小綠和完全體小綠的情報。我們下一步該怎么辦？是裝作無事發(fā)生，就此翻篇，還是試試拉攏輕禾，和另外兩個小綠進行對抗？”成不然躍躍欲試。

眾人互相看了看，心底都有自己的主意。

“匿名投票吧……”蘇纖姐建議。

“沒有必要匿名，我們又不是什么固定組織，大家只是有商業(yè)連帶責任。如果歷史的前進方向已經出現(xiàn)了分岔路，小綠這種特殊的個體，有可能通過數(shù)字復制的方式衍生成一個新的種族，或作一個新的超級存在……要不要對抗她，只是個人選擇，不用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敝x薊笙強調自己的觀點，“我是不會去對抗她的，如果，在進化樹上，我成了分枝和末節(jié)，我就喝著可樂，安度余生就夠了……我退出，我也不想聽你們如何對抗她的計劃。”

謝薊笙最先站了起來，和大家擺擺手，“我要回家看看了，據(jù)說我家被電磁風暴洗禮了，反正我的電子藏品都完蛋了，也不著急，但是終究還是要回去看看……我八千個T的動畫片和漫畫啊……”

謝薊笙第一個離開了腦內小說俱樂部，走得果斷。

“是啊，我們不是個群體……謝先生還真是明白人，既然如此，我也撤了，我不會承諾我不去對抗這三個小綠，我甚至可能會偷襲她們。不過，我可以保證，我不會對付輕禾，畢竟，輕禾現(xiàn)在算是個活生生的人類，襲擊女人這種事，我是不會干的，我要去準備我的行動了。”成不然也起身告辭，因為他想到了一個線索，既然這件調查事件中，腦內小說俱樂部陣營的人，沒有拿走完全體小綠芯片的可能，那么，調查小組里的王貍貓，這個在夢境中被小綠馴服過的家伙，很可能會被完全體小綠馴服……也許，找到了王貍貓，就能找到完全體小綠，至于，找到了她之后該怎么辦？

“我也是有朋友和隊伍的?！背刹蝗唤o自己打氣，走出腦內小說俱樂部，成不然忽然覺得有點孤獨。

“說實話，我喜歡做夢這個行業(yè)，我也喜歡在夢里探險，不過，我只是個跑龍?zhí)椎?，如果燕先生有選擇，我會跟隨燕先生的選擇?！狈酱缶砀響B(tài)。

“我也跟著燕如雪大哥，他怎么選，我就怎么選?！毙〗鸶響B(tài)。

“我不會選擇對抗小綠，我還會安靜經營這間俱樂部，如果我還能保住我的這個工作的話。而且，為了不再讓這個俱樂部里發(fā)生系統(tǒng)超運行的狀態(tài)，如果你們選擇對抗那兩個小綠，以后，腦內小說俱樂部的門就不能為你們打開了?！碧K纖姐一邊說著，一邊給自己的杯子倒?jié)M了酒，然后舉起酒杯，“我先敬你們一杯?！?/p>

燕如雪等人也滿上酒，眾人一飲而盡。

燕如雪說，“我會選擇去追蹤兩個小綠，說不上是對抗，我只是不想在世界發(fā)生變革的一刻，成為雪崩中的一片雪花而已。我也知道我的能力不足以和她們對抗，所以，我會先去找輕禾，并希望得到輕禾的幫助，也許，這將會變成一個自己如何打敗自己的故事?！?/p>

眾人都心知自己還有自己的疑問想要問燕如雪，比如，他怎么肯定輕禾就不是敵人？

然而，大家不再討論明天了，只是開始吃早餐，閑聊。這將近40個小時的合作關系，就要結束了。之后，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選擇，戰(zhàn)斗還是逃跑，追隨還是自保，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與苦衷。

而且，大家心照不宣的是想給文七多點時間，忙了兩夜一天，在真假虛實之間不斷切換，喜歡的女孩的身體里裝著女孩自己的意識的復制品。

此時此刻，你帶著你一直喜歡但是沒有成為戀人的女孩在逃亡中，那個你喜歡的女孩在滿是浴鹽泡沫的浴缸里泡澡哼歌。

如果你是文七，你會想要做什么？

文七，什么也來不及想了，他累了，他癱坐在小沙發(fā)上，腿放在座墩上，他睡著了，他做夢了，他又夢到了眾神吃爆米花的電影院，看到了蛋糕在吞吃食客，在圖書館里迷路，在油畫的畫框之間穿梭，他在夢里苦苦尋找小綠。

他沒有找到。

（《腦內小說俱樂部》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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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 康盡歡

題圖 | 動漫《怪化貓》（2008）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