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河頭海尾小旅途

“上神，他什么時候能醒？”

“快了?！?/p>

“那再等等吧，我們不宜在這里待太久?！?/p>

獠陰的耳邊隱約聽見兩人的對話，還有木柴燃燒噼里啪啦的聲音。他現(xiàn)在有強(qiáng)烈的欲望想睜開眼睛看看，卻怎么也撐不開眼皮，身體就像被死死捆住一樣，連根手指都動彈不得，很快就又聽不到一點(diǎn)聲音，陷入一片空白。

他在云里霧里飄來飄去，只瞧冒出一口棺材里面爬出一紅色喪服的老頭，直勾勾地向他飄來。獠陰只睜眼愣著，誰家死人穿紅色，哪的習(xí)俗？

他這是死后升天了？老天看他生前過的太苦，發(fā)了慈悲沒讓他下地獄？他能留在天上做大羅神仙了？這老頭是接他來的？

一連串的疑問蹦在他的腦海里，眨眼一瞬，他就身處烈陽高照的荒漠，瞬間熱的他臉通紅，極度疲憊的邁著沉重的腿，試圖走出這片沙漠。

他咽了咽干的冒煙的嗓子，這天便又陰了，走了好久，他終于走出了沙漠來到了一間木質(zhì)房屋，便直奔床榻而去，一屁股躺了下去睡了一覺。

再醒來他發(fā)現(xiàn)帷幔外的窗戶上似乎有個人影，于是便下了床一看，那窗戶下角外果然有張女人的臉，而窗內(nèi)有一張小桌和木椅，那里坐著另一個女人，在和窗外的女人閑聊。

“你們在說什么？”獠陰一臉茫然的問道。

話音剛落，窗外和窗內(nèi)兩個女人凌厲的目光同時射向他，就在那一瞬間，他忽然看不見了。

“怎么回事，我怎么瞎了？”他慌張的開口，卻又很快鎮(zhèn)定下來，伸手想去摸燈盞。

“你自從沙漠出來后，眼睛就瞎了，我?guī)闳タ床?。”獠陰又出現(xiàn)在瞎了的自己旁邊對著他說話。

“不，我不去?！毕沽说拟碴幝髦叱隽碎T，另一個能看見的獠陰默默在身后跟了出去。

白光一閃而過，獠陰驚醒在溶洞冰床上，白凈月正守在他旁邊，翹著二郎腿晃悠。

“我昏睡了多久，什么時辰了？”獠陰問道。

“寅時三刻了，沒睡多久，四個時辰吧?！卑變粼禄氐?。

獠陰疑惑，又聽白凈月繼續(xù)道：“哥哥聽說了嗎，不對，我都沒說，哥哥怎么聽說呢。剛才仙界來報，獨(dú)孤其琛仙逝了。”

“??？什么？”獠陰一剎那頭皮發(fā)麻，不可置信，“誰，怎么可能？”

“獨(dú)孤其琛，哥哥節(jié)哀?！卑變粼掠行╇y開口的重復(fù)了一遍，看起來情緒很低落，他多少也是有些難過的。

“不是，他怎么可能，怎么沒的，還有凈月，你怎么敢直呼他的大名，不合禮法。”獠陰竄下床，一時不知該做什么。

“人都死了還講究那些作甚，我怕我不說老祖宗的大名，哥哥更不敢相信了。聽說是大限到了，沒有辦法?！卑變粼驴囍∧槪雌饋順O其壓抑。

“大限到了？”獠陰皺著眉道，“不可能啊，這才哪到哪，他才多大啊，十個他加起來歲數(shù)都沒善淵大吧，還是是我不會算了？”

獠陰想想，他連善淵具體多少歲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知道獨(dú)孤其琛的歲數(shù)。

“他都七十萬歲了，從妖飛升成仙，能活的歲數(shù)本就不及別的仙長久?！卑變粼禄氐?。

獠陰心里震驚，仍是不敢相信，尤其他說的七十萬歲，他上次見他，看起來還是四五十萬歲的樣子，怎么可能一下七十萬歲了？

“白凈月，如今是何年，妖界是誰當(dāng)家，人界是誰在做主？”獠陰心里打鼓，已經(jīng)猜到了什么。

“妖界自然還是哥哥的狼族稱王，只是您的父王已經(jīng)沒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年了。人界如今是一家姓趙的被龍族看中，做了天子?！卑變粼碌穆曇粼诙厙@，但他說的事情卻讓獠陰非常陌生。

獠陰苦苦皺著眉頭，思來想去，真如他所說，那白凈月的年齡不搭啊，便質(zhì)疑道：“那你我怎么還活著，你怎么還是這副少年模樣？”

“哥哥你是不是睡糊涂了，我們有善淵哥哥啊，我們借著龍氣的光都能長生好久?！卑變粼潞鋈缓芘d奮，眉飛色舞的說完便突然變成白煙憑空消失。

獠陰迷茫的張望，腦子一片混濁，跑出了溶洞，又飄在了云霧里。

那紅色喪服的奇怪老頭還在，卻自己躺回了棺材里。獠陰忽然生出一種天然的恐懼感，渾身發(fā)毛，他害怕這老頭就是他自己！

“獨(dú)孤其琛沒死?！辈恢钦l，他只聽到了這句話，卻因為這一句話，仿佛又把他拉回了四五十萬年前，他真正所處的時間。

這里的時間重啟了？

獠陰又回到了小木屋，重新躺回床上，身體一激靈，猶如懸空墜入云端，猛然睜開了眼睛。

他微微呼吸著新鮮空氣，眼里的天空湛藍(lán)，一二三四五......十個金烏高高掛著，他卻感受不到一點(diǎn)熱意，甚至身體還有些發(fā)寒。若是往常他這么躺著怕是會被十個毒日烤死，那么他還能為山中野獸做些奉獻(xiàn)，它們吃了狼妖的肉，說不定還能沾沾靈氣修煉成精。

獠陰剛想動一下，卻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一動不能動，明明什么東西都沒有，自己卻像被定住了一樣。

是善淵或是殷商給他封穴了？獠陰光轉(zhuǎn)個眼珠子，試圖看看兩旁有沒有人，嘴里虛弱的喊著：“善淵?！?/p>

聞聲，兩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向他而來，初映入眼簾的便是兩個熱的頭發(fā)都滴汗的人。

善淵和殷商看起來又憔悴又疲憊，他是第一次瞧見善淵如此狼狽，滿頭大汗臉頰通紅眼下烏青眼里充血，看起來像被人吸走了精氣，殷商亦是如此。

不過他想，有那么熱嗎，這十個金烏不當(dāng)事啊，他明明冷的要死。

“你終于醒了?！币笊涕_心道。

他第一次在這倆人的臉上找到驚喜和松了口氣的樣子，即使表現(xiàn)的不是很明顯，但他明顯能感覺到兩人很開心。

獠陰不自覺地扯出一個笑容，說道：“水，想喝水?！?/p>

還不等獠陰說完，殷商就急忙跑走了。他又看著在他身邊單膝蹲下來的善淵說道：“我怎么動不了了，還很冷，說話也有氣無力的？”

獠陰見他倆一直沒有給他解穴的意思，那就是這問題不在人倆身上，而是他自己。獠陰眼里閃過詫異，我操，我癱了？

他心里有很多個不確定，善淵看出了他的慌亂，說道：“你被沖到了河岸，身體多處破裂，暫時不能動?！?/p>

河岸不是海岸？多處破裂？全身散架子了？骨折了？真癱瘓了？善淵這么一說，他更加不安了，打算再問問殷商，他說的明白。

獠陰這邊暗自較勁，不死心的試圖讓自己哪怕能動一動腳趾，那邊殷商就拿著水壺跑了過來，喂了他幾口水喝。

與其說是喝水，不如說是躺著張嘴等著水壺慢慢滴一些水進(jìn)嘴潤喉。他已經(jīng)廢到這種程度了嗎，獠陰深深呼吸，卻因為胸口劇烈的浮動，產(chǎn)生強(qiáng)烈的疼痛，不由得皺眉表示痛苦。

“我怎么了？”獠陰的眼睛轉(zhuǎn)向殷商問道。

簡單明了，通過殷商的敘述他知道他們現(xiàn)在身處桃源外的那條河邊，是被那片早該消失的古海沖過來的，這條河深處連接著那片古海。

而他因為被沖的過程中，灌入了大量海水，且身上有多處撞擊傷，多處破裂骨折，相當(dāng)于散架子，還有那股海浪的內(nèi)傷，但因為鬼畫符和自己靈魂求生的強(qiáng)烈欲望保住了一口氣。

善淵和殷商撿到他就開始輪番給他療傷，導(dǎo)致自己耗損元?dú)?，所以倆人看起來都很憔悴。

獠陰這就覺得不公平了，怎么他倆沒受那么重的傷，結(jié)果人家告訴他，他倆是刺龍眼后，找到了出口自己游過來的，根本沒發(fā)生這么大的意外，但善淵因為跟那東西纏斗時受了傷，再加上給獠陰療傷才看起來如此狼狽的。殷商也是這一路下來，落下了傷病?？傊?，現(xiàn)在三個人里，就沒個好人，獠陰最慘，殷商其次，善淵還好。

獠陰因為這一番橫禍，體質(zhì)陰寒，與狼族外冷內(nèi)熱的術(shù)法相撞，導(dǎo)致陰陽不平衡，相生相克。所以這一個月以來，他明明內(nèi)里燒的發(fā)燙，卻感覺寒冷刺骨，十個金烏都暖不了他，身體發(fā)出瑟瑟發(fā)抖的反應(yīng)，臉色煞白，甚至?xí)Y(jié)出冰霜。善淵和殷商只能又生些柴火，搞得兩人待在這里都快烤熟了，沒事就跳進(jìn)河里沖澡。

他們仨在這河邊整整待了一個月，因為他昏了一個月，身體也不能移動，他們倆就守了他一個月。

“那地里冒出來的東西到底是什么？”厲害到竟能讓善淵受傷，獠陰不免更加好奇。

殷商看了善淵一眼，似乎在等他說話，看樣子善淵沒有告訴他。

“龍脈?！鄙茰Y淡道。

“跟那條螭有關(guān)？”獠陰問道。

“不是，錯了?！逼v的善淵看起來很陰沉，說話也更加冷硬，“海底的龍脈，很久以前的?！?/p>

獠陰心里不禁嘆氣，他都這樣了，還要費(fèi)心力組織他的話?？磥砩茰Y之前感應(yīng)到螭，是人家設(shè)的陷阱，導(dǎo)致善淵判斷有誤，其實真正的后手是這條海底龍脈。

“海底那條龍脈是上神殺的，就死在原地，化成了黏糊的爛泥，看起來像燒化了的灰燼?！币笊萄a(bǔ)充道，“記得之前的密林嗎，在它真正存在的時間里，那片地便是海，至于多少億年的不清楚，密林怎么被放到海里的也不知道。咱們突然跑進(jìn)那片古海，還有那座古城，就像穿梭了時空，按理說那海早應(yīng)該消失不見才對。而且特別奇怪，你沒發(fā)現(xiàn)那海里連條魚都沒有嗎，我懷疑，不，我肯定這地下世界冒出的怪像跟桃源息息相關(guān)，連老李家門口的河都能連到那海里。”

海，那可是地下古海。獠陰仔細(xì)回想這些天的經(jīng)歷，一開始他從桃源李倫倫家后院的天坑中下去，就在那地下繞了一大圈，碰到一片大海然后回到了地上桃源外的小河邊。

地上地下繞一圈，一趟刺激又驚險的觀光小游玩旅途結(jié)束。

這一切就像做夢一樣，又是什么都沒解開，還又出現(xiàn)一堆新問題。

獠陰板著臉，心里憋了許多火無處發(fā)泄，媽了個巴的，是真他媽生氣，獠陰心里暗罵，望著天白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