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胡先煦：隨時準備好“推翻”上一秒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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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一年，再次見到胡先煦，與之前相比，他確實有了一些變化。外表的變化此前在工作室發(fā)布的宣傳照上早已見過，他肉眼可見地瘦了，成為了網友口中的“撕漫男”。也許是年紀又長了一歲，也許是剛從上一部戲里殺青，許久扎在劇組無暇在媒體面前表達自我的緣故，胡先煦依舊活躍，但多了一點沉穩(wěn)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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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到興頭上，他依舊會手舞足蹈，甚至用播音腔搞怪，但同時，他又是敞開的，不加遮掩，不做任何含混不清的表達。很大程度上，他是自洽的，不糾結、不擰巴，他承認自己有困惑，但狀態(tài)松弛，應對從容，“我既不躺平，也不內卷，更不內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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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采訪持續(xù)的一個多小時里，胡先煦不斷提及“變化”。當被問到“用一個詞來形容自己，你覺得是什么？”，胡先煦想了一下，說“善變”。就像前些年接受媒體采訪時，胡先煦自述有點“隨波逐流”，而這兩年，他覺得盡自己最大努力去爭取的感覺也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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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胡先煦正在積極建構自己，變化在他體內涌動。他似乎隨時準備好“推翻”上一秒的自己，拒絕任何形式的總結與定義。這是因為，作為演員，他需要在鏡頭面前成為任何人，他不會也不能呈現出某種固定的樣貌。胡先煦說，他喜歡自己身上發(fā)生的變化，并坦誠接受任何階段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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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很有必要在今后接受的每次采訪中強調一句，我現在給出的答案僅代表當下，跟之前的答案不太一樣，甚至南轅北轍，完全不沾邊。但請你不要懷疑，那時的我狀態(tài)就是那樣，與當下不一樣，跟未來肯定也不一樣，但這些全都是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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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春日的一個午后，胡先煦在攝影棚拍攝宣傳照。看胡先煦拍攝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他沒心沒肺地大笑時，會漾起兩個印第安酒窩，露出一排白牙；他隨著節(jié)奏感強的說唱音樂扭動身體時，會擺出霸氣凌厲的動作。他上一秒還是乖巧可愛的鄰家男孩，下一秒就成了酷帥的棒球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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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年齡在“二字頭”里向前滑動，胡先煦仿佛正坐在一艘小船上，搖搖晃晃，不疾不徐，由青澀少年朝著成年人的世界擺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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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一夜之間，那個有點頑皮、有些嬰兒肥、嘴皮子溜的男孩，成長為另外一副模樣。為了塑造新角色，胡先煦需要把自己的身材鍛煉得更精干、更有力量感。在他看來，演員為了角色進行外形上的改變與背好臺詞一樣，都是最基本的職業(yè)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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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下來的胡先煦，被網友開玩笑說——胡先煦帥了，卻被工作室“毒啞”?！鞍パ?，我不幽默了”，明顯是句玩笑話，胡先煦恰恰用幽默化解了“毒啞”梗，他專門拍了個搞笑視頻作為回應。視頻中，他一臉真誠地解釋，“被毒啞”這件事純屬子虛烏有，隨后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水，喝下之后，假裝無法發(fā)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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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自從2021年8月，胡先煦結束了與惠英紅合作的電影《瞧一橋》之后，便馬不停蹄地投入到下一部戲的拍攝工作中。他“一個猛子”扎進新戲里，從封閉訓練到殺青，才恍然，竟然已經過去了8個月之久。劇組，猶如一座象牙塔，胡先煦在其中不間斷進進出出，在表演里輸出著作為演員全部的能量，而無暇顧及與外面世界的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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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浸于角色的結果是，上一個角色毫無意外地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記。就像他此前接受采訪時說的，每個角色都會陪著他走一段路，之后，“他們”可能消失不見，但“他們”存在過的痕跡卻留在了他的身上?！斑@不是個多么稀奇的事，但絕對是件浪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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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照內心，胡先煦越來越不希望人們了解自己，不想讓別人過多探討他的內心世界，他想藏起來，隱匿在角色背后?！拔也幌胝故具^多的內心世界，更想借由角色來表達。當然了，我依然享受鮮花、享受掌聲，但我希望大家能通過角色來了解我。這種想法越來越強烈了，我有時候會想，是不是叛逆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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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先煦口中的叛逆期，有著如下模樣——腦袋里充斥著太多念頭、想做的事情越來越多、想要活出自我、愈加覺得時不我待——“時間太寶貴了，以前一個念頭冒出來，我會跟自己說，先想想，回頭再說。而現在，一有想法冒出來，我就會告誡自己，不要等，現在、馬上、立刻給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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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這是因為胡先煦特別怕自己變得麻木，“只是在重復干活，麻木通常就誕生在這種心態(tài)之中。麻木太可怕了”。但胡先煦并不愛較勁，他一邊接受著自己懶惰的那一面，一邊時刻關注著熱血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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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胡先煦，想要一種充滿更多挑戰(zhàn)與不確定的生活體驗。對他而言，確定的人生無法給他安全感，畢竟生命太短暫了，不確定的人生或許更精彩?！叭艘坏榱俗约合胱龅氖虑槎斑M，并且一直為這件事付出努力，待回首一生，無論成敗都不會后悔?！焙褥銚牡姆炊牵灰?guī)定好的路才不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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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于表演而言，這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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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胡先煦拍了三部戲，進了三個劇組，出演了三個迥異的角色?；赝^去的一年，他很開心：“這一年我身上發(fā)生了特別多變化，我一直在做選擇，完全突破了原來的自己?！?strong>他在表演上積極追求一種表演的獨特性——“無法復制，僅此一份兒”。他希望用自己的方式去詮釋故事，在故事中生存，并成為故事的一部分。他不斷揣摩角色的處境和心思，試圖與角色合二為一，并將這種角色塑造的豐富程度演變成為一種穩(wěn)定的輸出。在他看來，這一年是影響他未來十年走向的關鍵節(jié)點，他在為自己未來的走向做著各種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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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臨近結束時，胡先煦時不時放聲歌唱。歌曲曲目大都是過往的一些流行歌，比如周杰倫的歌，胡先煦說，他的音樂清單里都是周杰倫的歌?！拔椰F在幾乎只聽周杰倫（的歌），以前我愛聽的是民謠啊！為什么發(fā)生這種變化，我也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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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先煦說：“小時候在劇組，我沒多少壓力，只要呈現出一個孩子該有的狀態(tài)就好，長大之后，我需要在劇中承擔更多責任，用表演推動情節(jié)的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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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兒時的表演是一種無知者無畏的狀態(tài)，這些年，隨著眼界的打開、閱歷的增長，胡先煦開始對表演有了更多的敬畏。他開始像海綿一樣不斷吸收新知識，用一種誠懇且富有想象力的方式進行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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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希望自己如容器一般，能盛裝下任何角色的靈魂。他絕對不是那種被動的演員，等待被好導演塑造、等待好角色加成，他希望所有經他出演的角色，都散發(fā)著胡先煦的專屬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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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先煦曾在吳天明導演的遺作《百鳥朝鳳》中出演小藍玉。拍攝前，小小年紀的他跟著劇組在農村體驗生活，每天早晨5點起床，之后和大人一起下地割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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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部被胡先煦稱為表演開竅的電影中，他開始被要求：真聽、真看、真感受。在此之前，很少有人對他提要求，大都是稱贊聲一片，但吳天明導演不一樣，他指出很多表演問題，這讓胡先煦受益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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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胡先煦看來，批評十分重要，“如果身邊聽到的全都是夸贊的話，很有可能已經原地駐足很久了”，他迫切地需要這些能幫助自己進步的真知灼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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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一位知乎網友點評了胡先煦的演技，指出他的一些不足。胡先煦覺得這位網友指出的問題十分準確，那些全都是自己的短板，在回復中，他誠懇地說道：“如果像您所說不加以訓練，用更專注的態(tài)度對待戲，那么我的結局就會是當代‘傷仲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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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之前，胡先煦就清楚自己要成為一個什么樣的演員，他的目標從未改變過：“我知道要走這條路，但總會因為遇到各種困難而走到其他路上?！睂χ暗暮褥銇碚f，可能當時并沒有意識到某些事情的重要性，但做演員，是一門雜學，需要了解和掌握的東西實在太多，以至于胡先煦現在常常生出一種“這苦真應該早點吃！”“我為什么沒有早點去學？”的感慨，甚至他覺得自己應該早一點行動，而不是等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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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上大學的胡先煦，每逢專業(yè)課，看到那些從小苦練舞蹈、下腰毫無壓力或先天嗓音條件非常好的同學，常會陷入自我懷疑：“我比他們優(yōu)秀在哪？”接受《新京報》采訪時，他曾說：“跟別人聊天時，我會承認我四肢不協(xié)調，舞蹈不行。但心里還是不服——非得給你弄好了，我怎么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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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某部戲的機緣，胡先煦開始積極為角色做準備。這一次，他直面自己的軟肋，克服了很多困難，而扭轉心態(tài)的契機，發(fā)生在一次抻筋時刻?！奥犉饋砜赡軙X得有些離譜，是不是？但在那一瞬間，我真有一種開悟的感覺?！焙褥阏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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抻筋時，胡先煦疼得快要受不了，他感覺呼吸困難，眼淚隨時都要掉下來，他咬著牙，用頭磕訓練場地的墊子，“梆梆梆”幾下之后，他憋著眼淚，逼自己再往下壓。最終，他做到了。下豎叉的那一刻，胡先煦讓老師幫忙拍了視頻，如今談起，激動之情仍舊溢于言表——“曾經我以為這個動作，這輩子都完成不了，但逼自己一下，這不就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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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發(fā)生的一切，讓胡先煦感到欣喜：“我擁有了更為協(xié)調的四肢，對于表演細節(jié)可以更為精確地處理，看待一部戲的時候，我的視角可以拉得更寬、更遠，站在更高的維度去看待角色，這些都是全新的、不曾有過的體會，對我的未來很有幫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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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卻外在的、可以通過學習實現的改變，眼下的胡先煦，還有一個在短期內難以逾越的問題，那便是生活閱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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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確實年紀小，不曾經歷滄桑?！币虼?，胡先煦需要在劇組留出更多體驗生活的時間，在研讀劇本、鉆研角色時做更多功課，“我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經歷過，只能憑借表演的信念感和對角色的理解程度，去體驗生活，融入角色。多看書，多學習，把前人的表演經驗內化成自己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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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胡先煦會有意識地調整節(jié)奏，以免自己只顧著奔跑而忽略了生活體驗與自我沉淀。他計劃在兩部戲的間隙，有更充裕的時間完成出戲與入戲的轉圜，但他的計劃落空了，一部戲剛殺青，就進棚拍攝宣傳照，其間還見縫插針地接受了本次專訪，之后又進入了無縫進組的節(jié)奏里了。說到此處，胡先煦聲稱有點遺憾：“拍完的片子，我一部都沒看見呢，也不知道怎么去判斷，我得看看它們長啥樣啊，我才知道我（的表演）是好是壞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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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胡先煦即將從中央戲劇學院畢業(yè)，前段時間，他除了工作就是忙著寫畢業(yè)論文。在胡先煦看來，這遠遠稱不上理論化輸出，但似乎是個很適當的契機，讓自己與自己對話，他終于可以把自我表演的心得進行一個梳理，用來觀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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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正努力往生活中去，往表演深處去。他不覺得自己多有表演天賦，也不覺得自己足夠努力。他說，“大家一起變好，行業(yè)才會更繁榮”，言及眼下所做的一切，他覺得不過是作為演員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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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表演方面的野心，胡先煦擺了擺手，覺得“野心”這個詞不太適合自己。但顯然，他也在自加壓力，要求自己不斷優(yōu)于過去，正如他所說——“我害怕重復，害怕自己沒有變化，害怕自己變得麻木卻不自知，還在那里自鳴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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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傅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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