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地方就是十四過大年的?！????早上查房的空檔，老師們零碎的閑聊里提到了晚上要回家吃飯，我也才想起來今天二月十四—— 情人節(jié)，剛好在元宵節(jié)的前一天。 ????下午揣著提早下班的慶幸遛出電梯，抬眼就看到了對面等電梯的某個跑腿的師兄手中抱著的包裝精致的紅色玫瑰 ， 也不知是拿去送給誰的，平日里總覺得紅玫瑰和醫(yī)院扯不上什么關(guān)系，在待久了就只剩煎熬的醫(yī)院，能收到這明顯來自醫(yī)院體系之外的浪漫主義產(chǎn)物，還挺能慰藉人心。 ????匆匆越過人群、離開醫(yī)院，同樣的路，回家的時候就總比上班的時候擁有更多明亮輕盈的空氣。天氣并不晴朗，街上的節(jié)日氛圍和行人一樣少得可憐，不見通勤路上早已相互眼熟的陌生人們，只見花店外的那幾簇玫瑰孤零零放在二月還帶有些許寒意的風里。耳機里放著英語聽力，腦袋卻在放空，身體憑著肌肉記憶，按部就班的穿過一條條街道，不時在風吹來時裹緊衣服的領(lǐng)口，我討厭這個城市冬天的風，從四面八方吹來，讓我盯了一整天電腦的眼睛愈發(fā)干澀酸痛。 ???說來奇怪，已經(jīng)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卻一個眼熟的人都沒見到，就連天橋不遠處窩在電箱前的水泥臺子上每天乞討的老頭，今天也不見人影。他總是裹著大衣坐在那兒，路人經(jīng)過，就用一只手端著帽子朝他們揚揚，表示乞討。往常我為了避開他，總會從他身后的電箱后繞過去，我討厭不自食其力的人，我沒有現(xiàn)金，我很清楚我的一次給予解決不了他的問題。 ????拐過街角，和一個身穿校服手拿一支紅玫瑰的高馬尾女孩擦肩后，我終于好像看到了熟悉的人。傍晚的光線有些晃眼，殯葬店門口，出現(xiàn)了熟悉的軍綠色大衣和帽子，他手里提著一小袋黃錢紙。我有些意外。 ????他右手拄拐，右腿蜷曲著懸在空中，把找回的零錢塞進兜里后，轉(zhuǎn)過身慢慢用拐面朝我走來，或者說，移動過來。我與他擦肩，他面無表情，雙眼渾濁、眼瞼充血。我很意外，他竟然不能正常行走，而我從未發(fā)現(xiàn)。我確實向來只見過坐著的他，從來沒有見過他走路，也從來沒有聽過他說話。 ????那之后的幾天里，我沒有再遇見他，不知道是巧合的錯開，還是他原本就是沒有出現(xiàn)。 ???在一個帶教老師大發(fā)善心放我回家看書的下午，我終于又看見了他，還是坐在那里。他望著帽子發(fā)呆，帽子里放著幾塊別人給予的零錢。我把揣在兜里的錢放進了他的帽子里，連帶著那條在兜里放了很久的紅霉素眼膏。 ???他抬起臉看著我，依舊眼神呆滯，眼睛比上次還要更紅一些，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卻依舊沒有說一句話。我也沒有說話，眼神對視的一瞬間沉默著離開了。 ???我討厭不自食其力的人，我很清楚我的一次給予解決不了他的問題?？伤皇莻€行動不便的老人，我又能要求他什么呢。 ???我只是在宣泄自己不值錢的憐憫罷了。 ???在那之后，一切又恢復原樣，他仍每天坐在那里乞討，我仍每天從他面前路過，但是，他好像再也沒有沖我揚起過手里的帽子了。 ??????????????????????? ?——2022.02.26 白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