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GL》(2)
片刻之后,木舟猛地穿出了云層,天地間重又一片清明,天高地迥,晴空一碧如洗。在皚皚白雪的包圍圈中,卻并沒有他們之前預(yù)想的仙境,目力所及是一片灰黑的山口,淡淡的煙靄浮起又消散,火紅的熔巖在山口中不時咕嘟地冒上個泡來,焦灼的熱氣鋪面而來。
洞府只是由峰頂?shù)囊粔K巨巖開鑿而成,雖大卻簡陋得很,全然不像一位已入化境的高人的居所。然而空氣中隱隱浮動著的靈壓,又讓他們真切地感受到,這里的確住著一位比他們的師父都高了不知多少個境界的祖師婆婆。
“師父,我把人帶來了。”風(fēng)飛廉跳下飛劍,斜背在肩,又收起了木舟。
原本四下張望的幾人,連忙屏息斂氣,小心翼翼地垂手等候。
沒過多久,一個窈窕的身影從洞府中不緊不慢地緩步而出。這女子也是一襲白衫,身姿柔韌高挑,舉止飄逸,看起來二十歲上下,年紀(jì)只比岑一清略長。漆黑的長發(fā)僅用一根簡陋的木簪挽了個道髻,面目似乎很年輕,卻又似蒙著一層薄紗,讓人看不真切,只一雙勾魂攝魄的眼眸,如鏡湖般光華隱動,洞明一切又深不可測。
少年蹦跳著跑到女子身側(cè),回身配合著她的步伐慢步走到眾人面前。
周道成早已匍匐在地,邊行稽首禮邊說道:“不肖弟子周道成,叩見太上祖師。”
余下四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眼前這名年輕女子竟然就是自己此行要拜見的造化境上師——靈玄仙子。事出突然,眾人忙不迭地跪下參拜,又復(fù)參差不齊地各報家門。
“虛禮就免了罷。”仙子的聲音低柔委婉,十分慈愛親和卻又莫名地令人感到疏離。
她稍一擺手,眾人就被一股和煦的勁力扶起身來。
周道成正要盡自己的職責(zé),將師弟師妹們一一引薦給她,哪知劉啟迫不及待地?fù)屜瘸隽校p手奉上儲物用的乾坤袋,大聲說道:“這是家?guī)焽谖規(guī)淼姆罾涂诩Z,請師祖……”眼前的女子似乎比自己還要年輕些,這婆婆二字是無論如何都叫不出口了,劉啟用力吞咽口水,“請?zhí)献鎺熜{。”
靈玄仙子點頭,奉例是綴星閣每年敬貢給長老們的靈石和奇珍異寶,而口糧只是順便捎帶給風(fēng)飛廉的。
這是慣例,她也無需多言。身側(cè)的少年迫不及待地伸手接過乾坤袋,又輕快地返回洞府收拾整理去了。
一直沉默寡言的袁志敬也從袖中取出一個白玉盒,恭敬地獻上,“聽聞師祖在尋占卜用的上品法器,這是晚輩家傳的一塊龍骨,甘愿奉于膝下。”
馬屁精。結(jié)伴而來的其他人不約而同地想著,表面上卻不敢露出半點異樣的神情來。
“有心了。”仙子淡淡地說罷,伸手接過白玉盒打開掃了一眼,“這于我確是有些用處,但畢竟是你家傳之物,就這樣收下似有不妥。”
“能對太上祖師有所裨益,正是晚輩心愿。晚輩族中皆是凡人,只晚輩一人有志于尋仙問道,這龍骨正是族中長輩要我獻于祖師。若蒙不棄能收歸門下,晚輩全族上下都自當(dāng)盡心竭力的侍奉。”
不要臉。眾人再次不約而同地想到。這個袁志敬看似沉默寡言老實木訥,其實心里卻在下著好大一盤棋。既想攀附祖師,為自己找個好的出路,又想替家族尋得一個強大的后盾——僅憑區(qū)區(qū)一塊龍骨,世上哪來這么便宜的事。
仙子沉吟片刻,似乎是認(rèn)真在考慮。
不要答應(yīng)他!眾人的心都揪緊了。
“我已有飛廉兒,無意再收其他弟子。況且,你已然拜了名師,再改投師門于你名聲也不好。”靈玄仙子娓娓而訴,“這樣吧,我這里有新煉制的聚靈環(huán)一枚,你隨身佩戴吐納靈氣便可事半功倍。”
太好了!眾人松了口氣,私下里交換了眼神。
袁志敬倒也不急不惱,邊遜謝邊恭敬地接下飄到眼前的五彩靈環(huán)。
岑一清和嚴(yán)繼宗什么禮物都沒帶,面上便有些局促,心中對劉啟和袁志敬又是嫉妒又是惱恨。
尷尬地糾結(jié)了一會兒,岑、嚴(yán)二人挖空心思地盤算著要說些什么。
靈玄仙子先一步說道:“我這里還有四件法器一瓶靈藥,就贈與你們當(dāng)作見面禮吧。”說罷隨手一招,幾件精光閃閃的法器和散發(fā)著濃郁靈氣的玉瓶便飄到幾人面前。
年輕的都選擇了法器,年邁的周道成則選了那瓶靈藥。
弟子們道謝之后,靈玄仙子又道:“我這邊尚有些俗務(wù),爾等且自去吧。”顯然不想被打擾,便委婉逐客了。
眾弟子別過,正要結(jié)伴下山,身子猛地一輕,眼前景物瞬間模糊,短暫的失神之后,已經(jīng)身在山腳。不需法陣便可將縮地成寸運用到如此地步,這群剛剛筑基心氣頗高的年輕人驚羨之余,心中更生敬畏。
眾人離去之后,靈玄仙子卻獨自站在原地未動,直到風(fēng)飛廉拿著乾坤袋回到她身邊。
少年乖巧地在她身邊站了好一會兒,才打破空氣中的沉默,“師父,您又發(fā)呆了。”他用力地強調(diào)了“又”字。
靈玄仍有些心不在焉,含糊其辭地回應(yīng)道:“為師是在悟道。”
飛廉暗暗扮了個鬼臉,“師父最近時常悟道,可有什么進展?”沒大沒小地追問。
“多事,頑皮!”師父薄怒輕斥,姑且維護了一下師道尊嚴(yán)。
少年聽出師父話語中蘊含寵愛,被訓(xùn)斥了也并不害怕,“您覺得今日來的這些新弟子如何?”
“例行公事罷了,沒太在意。”
“不在意又為何要考驗他們?”
“考驗?”
“飛舟護罩的靈石不是您取走的嗎?”
“哦。為師昨晚占星,星盤上有塊靈石耗盡了,我一時找不到替換的靈石,就用了飛舟護罩上的那塊。這是為師疏忽了。”
“……”飛廉驚呆了,一路上他都認(rèn)為是師父故意取走靈石,不讓甲板護罩啟動的。
對自己的仙師實在無語,他只能換一個話題,“那……龍骨要來何用?”
“哦,對,龍骨。”靈玄如夢初醒般想起自己還收了塊龍骨,連忙拿出來打開,里面卻是一塊帶著古樸裂紋的龜甲。
“咦,怎么是塊龜甲?”看著平平無奇的龜甲,少年有點失望。
“赑屃殼也可算是真正的龍骨了。只是這一塊年代久遠(yuǎn),靈氣大減,只是勉強可堪一用的程度罷了。”
“師父打算用它來做什么?”
“占卜。”
“占卜什么?”
“尋人。”
“什么人?”
“飛廉,你的問題真是越來越多了。”靈玄嘆了口氣,沒有正面回答。
“從師而問,這是您的教誨,弟子不敢忘。”少年狡黠地詭辯,帶著點撒嬌的意味。
靈玄無奈地?fù)u搖頭,用緘默切斷話題。
師父不開口,徒弟便耐心安靜地陪著。
“飛廉。”仙子突然喚了一聲。
“是,弟子在。”
“你上月筑基成功之后,境界鞏固得如何?”
怎么突然問起功課的事來。
風(fēng)飛廉有些心虛,“弟子境界已然穩(wěn)固,只不過吐納天地元氣時,不知為何腑臟間總覺有些滯澀之感。”說罷,臉不由自主地紅了。所謂腑臟滯澀是委婉的說法,其實就是會鬧肚子。
靈玄點了點頭,顯然對徒弟的狀況了若指掌,“你還未辟谷,腑臟滯澀也屬正常。”話說的很篤定,卻還是不放心的握住他的手腕,細(xì)心地探脈。
“那弟子何時可以開始辟谷?我聽道成說,辟谷太晚不好。”
確定他的身體沒有問題,師父才放開手,反問道:“飛廉啊,人世間美食萬千,你不想嘗一下嗎?”
從八歲開始追隨師父修行,風(fēng)飛廉就沒接觸過所謂“美食”,對于口腹之欲也比較看淡。不過,少年人倒是對人世間充滿了好奇。
“師父的意思是,我可以去紅塵中試煉心智了嗎?”
“你已筑基成功,也是時候了。而且為師恰巧有事要處理,正好與你一同下山。”
飛廉掩飾不住地露出欣喜雀躍的表情。
靈玄對此無動于衷,她的目光越過了眼前的一切,不知望向何方,神思邈遠(yuǎn),仿佛不在這天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