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福特推文《掀開紅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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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笄那天,我身穿繁華嫁衣,乘著王轎入了離國皇帝蕭野的后宮。
而我的未婚夫君沈華年則身披枷鎖,受盡凌辱成了階下囚。
1
我端坐在床邊,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抹刺眼奪目的大紅色,耳邊是老嬤嬤尖酸刻薄的說教。
「按照我們離國的婚俗傳統(tǒng),大婚之日,不論帝王或是百姓家,都唯有正妻原配才有資格穿正紅色嫁衣,走正門入夫家,娘娘剛來便破了老祖宗定下的規(guī)矩,往后可要謹言慎行?!?/p>
我想著出嫁時父皇和母后的囑托,離國皇帝蕭野性情暴虐,不好相與,為了岌岌可危的云國和身在牢獄的沈華年,我必須要學(xué)會忍耐。
我的沉默換來的卻是老嬤嬤囂張更甚,她毫不避諱道:「皇上賢明,不計較娘娘是被送來請罪的敗國公主,讓您穿著紅色鳳裝嫁入宮中,這可是莫大的榮耀和福分,但娘娘也莫要仗著這份恩寵,便覺得自己與旁人不一樣,這后宮終歸是我們離國的后宮,三千佳麗百花齊放,不似你云國后宮一帝一后,六宮空缺寂寥?!?/p>
我聽著只覺得諷刺,沈華年說過,離國人素來多情,家中三妻四妾,而云國人最是專情,一妻一夫伴終生便足矣。
我終是沒忍住,淡漠開口反駁:「云國天子和百萬王軍尚在,何來戰(zhàn)敗一說?本宮是堂堂正正被送來聯(lián)姻的嫡公主,豈容你詆毀?」
我話音剛落,老嬤嬤還沒來得及搭話,房門就突然被人打開了。
一陣涼風(fēng)席卷而來,吹動紅蓋頭的邊角,讓我不寒而栗,清醒了許多。
察覺到男人邁著沉重的步伐朝這邊走來,我頓時緊張不已,握緊了提前在藏在手中的金簪。
出乎意料的,蓋頭并未被粗暴掀開,反倒是旁邊的老嬤嬤傳來一聲痛苦的哀嚎。
蕭野猛然踹了她一腳,冷聲吩咐道:「來人,把這個亂嚼舌根的賤奴給朕拉下去杖責!」
殺伐不眨眼,這便是為了帝位弒父殺兄,年少登基的離國皇帝,蕭野。
人人都說,蕭野是殘酷狠厲的暴君人屠,視人命如草芥,可短短三年,他就以獨具一格,雷厲風(fēng)行的治國方式,讓地處貧瘠之地的離國位列強國,手段和能力毋庸置疑。
是非功過,史官眾說紛紜。
「葉錦瑟,不枉朕大軍壓境,伏尸百萬,終究是得到了你?!?/p>
蕭野掀開蓋頭那一刻,我毫不猶豫把手里的簪子刺向了他的心口。
年輕帝王用陰沉如鷹的眸色看著我,他自始至終波瀾不驚,仿佛不知疼痛。
血,很快就和蕭野身上的紅色婚服融為一體。
手上第一次沾血,我驚慌失措,丟了所有的勇氣與仇恨,只有恐懼和無助占據(jù)上風(fēng)。
我原以為可以趁著蕭野喝得爛醉如泥的時候下手,卻不想今夜酒席,他竟是滴酒未沾。
這一簪子,被蕭野及時用手擋住,刺穿了他的右手,卻只在他胸前留下了一道不足以致命的淺傷。
蕭野反客為主,控制住我的雙手,用極其危險的語氣貼在我耳邊,笑著說:「第一次殺人吧,朕來教你?!?/p>
感受到他手上流出的血,粘膩而又熾熱,我的心底涌起一陣惡寒,渾身忍不住的顫抖。
一位蒙著臉的暗衛(wèi),把早已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老嬤嬤生生拖了上來,所過之處,留下了一道紅色血痕,駭人至極。
蕭野全然不顧疼痛,指引著我緩緩拔出他手上的金簪,轉(zhuǎn)而對準了嬤嬤的心口。
「以后殺人,別找錯位置了?!?/p>
我還未反應(yīng)過來,便忽然被蕭夜拖到床下,緊接著,那簪子直直刺入了嬤嬤的心臟,然后又被迅速拔出。
噴涌而出的鮮血模糊了我的雙眼,嘴里的液體滾燙而又腥甜,我仿佛如斷了線的木偶一般癱坐在地。
殺人不過幾秒之間,卻化作午夜夢魘,困擾了我的一生,這就是和蕭野作對的下場。
身后的蕭野雙目猩紅地將我禁錮在懷中,低聲呢喃:「錦瑟別怕,朕會永遠陪著你?!?/p>
他的語氣何其溫柔可怕,我強忍著咽下了喉嚨里滿是鐵銹味的惡心,才不至于失聲落淚。
這一刻我才明白,蕭野是個瘋子。
2
猶記得我及笄那天,京城漫天大雪,沈華年跪在殿門外說要和我退婚。
我穿著白狐裘從他身側(cè)路過,沒有片刻駐足。
身后的沈華年穿著被鮮血浸透的戰(zhàn)甲跪在冰天雪地中,垂眸低頭說:「錦瑟,是我沒能護好你和云國?!?/p>
我凄然一笑,并未搭話,抬手接過了內(nèi)官手中明晃晃的和親圣旨,在沈華年眼前跪下,叩謝圣恩,起身踏雪離去,冷靜得出奇。
大雪紛飛,沈華年在雪地跪了整整一夜,直至凍僵倒下,才被沈老將顫顫巍巍扛回家,而我也握著圣旨在長廊上站了許久,全身麻木。
年少時的喜歡,哪有這么容易割舍。
次日一早宮門前,我搶在父皇和沈老將軍之前,親手為少年將軍戴上了枷鎖鐐銬,惹得圍觀百姓眾怒謾罵。
我不過是一個即將被送去和親的公主,即便受盡千夫所指也無關(guān)緊要,但父皇是一國之主,絕不能做出苛待忠臣之舉,沈老將軍更是戎馬一生,歷經(jīng)兩朝的老將,兩鬢早已花白,再不能承受辱子的錐心之痛。
沈華年原本是鮮衣怒馬的云鷹將軍,而我則是眾星捧月的云國嫡公主葉錦瑟。
我們是自幼被指腹為婚的青梅竹馬。
一場蓄謀已久的戰(zhàn)爭,不僅毀了我和他期盼已久的婚約,也讓云國百姓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
一個月之前,京城不過初冬時節(jié),天氣剛轉(zhuǎn)涼,沈華年出征前,還送了我一件他親手獵到的白狐裘衣御寒。
沈華年說,等他率領(lǐng)云國諸位將士凱旋歸來,我們便在父皇母后和文武百官的見證下辦一場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婚禮。
沈華年走后,我日夜都在心中為他們禱告,等來的卻是云國接連兵敗城破,百姓和將士死傷無數(shù)的噩耗。
一夜之間,在我眼中無所不能的父皇病倒了,素來溫柔寡言的母后也整日不眠不休地跪在佛堂里誦經(jīng)祈福。
朝前官員人人自危,辭官斂財,稱病罷朝,宮中的娘娘也各懷鬼胎,跑的跑,散的散。
他們都說,云國要亡了。
整個云國山窮水盡之時,兵部終于收到了一封用血肉換來的捷報。
離軍被沈老將軍和云鷹將軍沈華年堵截在了距京城八十里外的銅關(guān),雙方僵持不下,離國皇帝蕭野要求和談。
聽聞,是沈華年看準了離國軍隊長途跋涉,糧草未能先行的破綻,率部突襲了他們的糧倉。
蕭野震怒,寫了國書給父皇,他要與云國嫡公主和親,還要云鷹將軍沈華年赴離國請罪。
這般荒誕霸道的請求,父皇坐在書房思慮一天一夜后,最終還是答應(yīng)了。
我深知,先前接連戰(zhàn)敗,如今來之不易的一場勝仗,也改變不了國庫被搬空的事實。
離國大軍只是原地休整,并不會棄城而逃,沒有軍糧,他們便會搶奪平民的口糧。
百姓再也經(jīng)不起戰(zhàn)亂,云國沒了談判的資本,能保住部分城池和百姓已是萬幸。
若是犧牲我和沈華年,可以換黎民百姓的安定,那我們義無反顧。
3
大婚之夜,蕭野受傷沒有碰我,但行刺失敗,他隨時都能殺了我,又或借此發(fā)難云國。
可翌日一早,蕭野并未問責,反倒是將歷代離國皇后所居住的鳳儀宮賜給了我,并封我為貴妃,封號「鳳儀」。
此舉無疑是打了皇后的臉面,惹得朝堂內(nèi)外議論紛紛,說蕭野對我一介弱國來的和親公主過于恩重,更有甚者,罵我是蠱惑君王的妖姬。
我猜不到蕭野的心思,也不敢去猜,心中對他又懼又恨。
我身邊多了兩位來自云國的婢女,一位叫芳草,一位叫碧玉。
他們說,這兩位是蕭野體恤我孤身離開故土遠嫁他國,特意讓人擄來陪我的。
闔宮上下,我是第一位有這般榮寵之人。
聽聞此話,我發(fā)了瘋似的趕走了頒旨的公公。
那芳草分明是個聾子,碧玉分明是個啞巴,這哪是榮寵,這是蕭野對我的懲罰和警告。
我發(fā)絲凌亂地抱著她們又哭又笑,恨自己的軟弱與無能,不能為死去的將士百姓復(fù)仇,更怨命運弄人,讓我和沈華年落得如此結(jié)局。
4
不久后,我便聽說蕭野大婚受傷那夜,匆忙去的方向根本就不是太醫(yī)院,而是皇城天牢。
他把沈華年從牢里提出來狠狠折磨了一番,又送到別處關(guān)押,具體地址無人可知。
聽到這個消息,我既喜又悲,沈華年還活著,但按照蕭野的風(fēng)格,必會讓他生不如死。
我心亂如麻,剛結(jié)束早朝的蕭野便趕來鳳儀宮陪我用早膳了。
他和殺人時的瘋魔判若兩人,此刻正溫柔體貼地為我布菜。
他右手纏著新的白色紗布,用左手夾菜。
「這是離國特有的栗子糕,甜而不膩,氣味酥香,你嘗嘗,看合不合胃口?」
聽云國宮里的編撰講,離國皇帝蕭野上天縱奇才,非但有過目不忘之能,五歲成詩,更有名家武師指點,八歲成武,聰慧異于常人。
左手夾菜,他依然能穩(wěn)穩(wěn)當當把糕點送到我嘴邊,蕭野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我,眸色清澄而又真摯,全然沒了恐怖的殺意。
有了之前的教訓(xùn),我只能隱忍懼意和思緒,和他虛與委蛇,張嘴淺嘗了一口:「好吃。」實則甜得讓人發(fā)膩,我根本就不愛吃甜食。
蕭野又驚喜地夾了一塊色澤晶瑩,做工精致的水晶糕點給我:「那這塊呢?」
我一眼便看出,那是云國街頭巷尾特有的民間美食藕粉糕,從前我在宮內(nèi),沈華年常從宮外偷買回來給我吃。
是試探嗎?
我眸底閃過一絲慌亂,硬著頭皮嘗了一口,微微點頭:「還行?!刮锸侨朔撬釢灰?,也不知沈華年現(xiàn)下處境如何。
蕭野沉默未語,一雙犀利深邃的眼眸似乎就快要將我看破一般。
我原以為他又要發(fā)瘋,不由得暗自攥緊了衣袖下的拳頭,卻不想男人忽而像是不諳世事的稚童一般笑了起來,爽朗道:「你喜歡便好?!?/p>
他轉(zhuǎn)頭吩咐:「把做糕點的廚子留在鳳儀宮,日后就專程伺候貴妃的飲食。」
我前后吃了十幾種糕點,胃里撐得難受不已,這次煎熬的早膳方才結(jié)束,蕭野似乎把我當做寵物一般,生出了一種以喂食為樂的惡趣味。
好在,最后在公公的催促下,他回宮批閱奏折去了,我方才僥幸逃過一劫。
這位帝王雖陰鷙狠戾,但從不耽于政事,離國百姓對他又愛又恨。
蕭野走后,我捂著帕子險些失態(tài),芳草和碧玉瞧見我臉色不好,便趕緊迎了上來。
碧玉神色焦急,用手比劃了半天,我看不懂,芳草開口解釋道:「貴妃不妨讓小廚房榨一些山楂汁來喝,可以消食?!?/p>
我捂著肚子苦澀地笑了笑:「多謝。」
滿桌珍饈讓我味同嚼蠟,可沈華年在那昏暗潮濕的牢里是否能吃飽都是個問題。
按照兩國所約定,他要在這離國被監(jiān)禁五年,而我此生注定逃不過深宮高墻。
憂愁間,離國皇后衛(wèi)氏領(lǐng)了幾位嬤嬤和宮女,大張旗鼓來鳳儀宮問責。
5
對于衛(wèi)氏,我倒是略有耳聞。
她原是將門嫡女,出生于手握兵權(quán)的定南侯府,卻偏看上了最不無權(quán)無勢的七皇子蕭野,傾盡一族之力扶持自己的夫君坐上皇位,由此成為一國皇后。
衛(wèi)長寧善妒,母族又早已沒落,并不受皇帝和百官的待見。
蕭野登基后,為了穩(wěn)固朝局廣納宮妃,久而久之,色衰而愛馳,衛(wèi)氏便因年長而被冷落了。
我抬眸看去,眼前的衛(wèi)皇后不過二十多歲,容貌清麗絕俗,并非如外界傳言那般年老色衰。
她穿著繁復(fù)華麗的正紅色宮鍛,氣質(zhì)卻是端莊利落,眉宇之間生得很是英氣,不愧為將門嫡女。
「葉錦瑟,你得了貴妃的位分,為何不來拜見我們的正宮娘娘?方才獲了榮寵,便如此目中無人,往后豈不是要爬到皇后頭上?」
率先說話的是一位年歲稍長的宮女,穿著繡了寥寥幾筆花草的青綠宮裝,站姿周正有序,言辭不疾不徐。
竟不像尋常宮女,倒像是從前我在沈華年的軍營中所看到那些訓(xùn)練有素的士兵一般。
芳草趕緊在我耳邊提點道:「這是皇后從定遠候府帶來的侍女,也是留在身邊掌事的一等宮女,冬蟲。」
我發(fā)覺衛(wèi)氏不簡單,但作為云國公主,我絕不會丟了骨氣和尊嚴,朝敵國皇后彎腰屈膝。
出嫁那日,我穿著紅裝,跪在金鑾殿上和父皇和母后告別,那是此生最后一次盡忠盡孝。
「我初來乍到,并不清楚離國后宮的規(guī)矩,還請皇后見諒?!刮也辉缸苑Q為「臣妾」,卻也不想惹上麻煩,便對著衛(wèi)氏做了深揖禮。
衛(wèi)氏沒說話,只站在原地打量我,喜怒不定。
冬蟲疾言厲色道:「貴妃為何不以宮妃之禮行跪拜?莫不是不把我們的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我低著頭,淡淡答:「皇后若要問罪問罰,我都一并認下。」
冬蟲正要叫了嬤嬤動手,卻被衛(wèi)氏抬手打斷。
她忽而上前,十分大膽地伸手抬起了我的下巴,我不免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了一跳,但更多的則是疑惑和好奇。
在這規(guī)矩森嚴的深宮,每個人都要循規(guī)蹈矩,但衛(wèi)皇后似乎與旁人不大相同。
衛(wèi)長寧對著我容貌細細端詳過后,才開口道:「如此年輕貌美,玉面驚鴻的絕色佳人,怪不得皇上排眾議發(fā)兵云國,也執(zhí)意要將你迎入宮中?!?/p>
芳草和碧玉見狀,不由得大驚失色,慌亂跪在一旁求情。
芳草磕頭道:「皇后娘娘手下留情,是奴婢們的疏忽,未曾來得及教授宮廷禮儀,貴妃并非是有意冒犯鳳顏?!?/p>
衛(wèi)氏沒有搭理她們,只是緊緊盯著我的雙眸,問:「你叫葉錦瑟,對嗎?」
我的語氣依舊不卑不亢:「是?!?/p>
衛(wèi)氏自顧自地笑了笑,松開我道:「錦瑟無端五十弦,一絲一柱思華年,真是好名字!」
我垂眸接話:「娘娘繆贊了?!?/p>
說來,父皇年輕時生得俊美,性情風(fēng)流不羈,尤愛音律棋藝,而我母后是云國第一世家貴女,琴棋書畫無一不通。
他們二人最初定情于錦瑟,我的名字便是出自于此,而沈華年則是父皇為我定下的駙馬。
見我神色略顯哀傷,衛(wèi)氏原本波瀾不驚的眼底泛起一抹異樣的漣漪。
「你這名字,倒是和牢里的少年很相配?!?/p>
我頓感不寧,可衛(wèi)氏又道:「既然來了離國后宮,便與從前做個了斷吧,對你和他都好?!?/p>
話里有話,但我還沒聽透她的話中之意,蕭野便氣勢洶洶趕來了。
皇帝目光犀利地看著自己的帝后,語氣何其冷漠:「衛(wèi)長寧,誰允許你私來鳳儀宮?朕說過,這地方,你此生都沒有資格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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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續(xù)版權(quán)原因,所以需要去老福特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