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鬧劇終于收場，梁醫(yī)生要帶司瑤回值班室，司瑤丟下一句“我要回家”，低著頭跑遠(yuǎn)了。

裴景瀾的工作表上排了四臺手術(shù)，根本抽不出身。他被司瑤拉黑了，只能打電話給許汀，聽筒里傳來的卻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jī)”。

許汀答應(yīng)沈馳言煮魚湯給他吃，大清早跑到菜場買了新鮮的鯽魚和豆腐，處理干凈的活魚下油鍋煎至兩面金黃，然后小火慢燉，直到浮起奶白色。出鍋前撒些香蔥，清香撲鼻。

只有魚湯太單調(diào)，許汀又做了一份肉末蒸蛋和素炒青菜，足足忙了一上午，連手機(jī)自動關(guān)機(jī)了都沒發(fā)現(xiàn)。

臨近十一點，有人敲門，許汀打開門一眼掃過去沒瞅見人，只有大狗胖花蹲在門前的腳墊上，嘴里叼著個字板夾，倒三角形的耳朵垂在腦袋兩側(cè)，憨憨傻傻的樣子格外可愛。

板子上夾著張a4紙，上面是一幅手繪的四格漫畫。

第一格里畫著一個仰望夜空的小男孩；第二格，流星落下來；第三格，小男孩伸手抓住一顆星星；第四格，小男孩把系著蝴蝶結(jié)的星星送給了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女孩。

末尾還有一個手寫的句子，沈馳言的字跡一貫漂亮——

送你一顆星星，希望你的夜空，星河長明。

許汀摸了摸那顆系著蝴蝶結(jié)的小星星，輕笑起來。

廚房里的小燉鍋發(fā)出聲音，許汀立即折回去，走到半路，腦袋里忽然閃過一道靈光——

她好像忘記了一件事。

挺重要的事。

沈馳言幾乎一夜沒睡，天色大亮?xí)r，他給自己沖了杯熱可可。

熬夜做的瓷刻擺在工作臺上，剛上了色，還沒封蠟，青釉的瓷板上刻著行草寫的“岸芷汀蘭”，是他準(zhǔn)備送給許汀的禮物。

洗漱完畢，沈馳言擦著頭發(fā)打開衣柜，手指撥過里面的一排衣服。

不能穿大牌限定，會有距離感，也不能穿得太學(xué)生氣，襯不出身材。

他挑來挑去，選了件古巴領(lǐng)的黑色襯衫，領(lǐng)口翻成v字形，露出些許鎖骨和隱約的胸肌曲線，顯得脖頸很長，喉結(jié)線條格外精致。

換衣服時，沈馳言有些好笑地想，隨便吃個午飯而已，怎么弄得像是要和心上人約會。

心上人啊。

沈馳言對著鏡子抓了抓頭發(fā)，忽然又笑了。

他想，這真是個美好的詞。

胖花拱開臥室門鉆進(jìn)來，挨在沈馳言腿邊愉快地吐舌頭。沈馳言在它頭上揉了揉，說：“等小姐姐來了，不許拽人家裙子！男女授受不親，你個‘男狗’也要注意分寸！”

胖花“嗚”了一聲，黑眼睛圓得像葡萄，濕潤且無辜。

（71）

許汀來得比沈馳言預(yù)料的要早，他剛把封過蠟的“岸芷汀蘭”瓷刻裝進(jìn)盒子里，敲門聲就響了，一聲一聲的，聽起來很急。

沈馳言幾步邁過客廳，繞到玄關(guān)去開門。

門一拉開，不等他開口，許汀直接塞了兩個保溫桶過來，語速很快地說：“吃的喝的都在這兒，你慢用，我還有事兒，就不陪少爺用膳了?！?/span>

說完，她一溜煙地進(jìn)了電梯，沒影了。

沈馳言醞釀了好半天的那句“我做了個瓷刻，想送給你”愣是沒找到機(jī)會說出口。

不止瓷刻，我還專門配了衣服，選了手表，換了香水，收拾得英俊瀟灑人見人愛，你都不想仔細(xì)看一眼嗎？

跑這么快，打算去見誰啊“面包同學(xué)”！

含著金湯匙的小少爺，多少有些驕縱，煩躁感涌上來時，更是不管不顧。

去他的風(fēng)度翩翩、溫文儒雅，你拿我當(dāng)星期天消遣呢！

沈馳言憋了一肚子火，抬手就要把保溫桶往垃圾箱里砸，手伸出去又猶豫了，停頓兩秒，到底沒舍得，踹了垃圾桶一腳，轉(zhuǎn)身回臥室了。

關(guān)門的力道很大，“嘭”的一聲，胖花縮著腦袋趴在沙發(fā)上，大氣都不敢喘。

收到沈馳言，不，胖花送來的漫畫時，許汀隱約覺得自己忘了一件什么事，直到魚湯煮好，蒸蛋出鍋，她伸手去拿放在高處的櫻桃盤子時，驀地想起來，她把阮清峋忘了。

今天是她跟阮清峋約好面試家教的日子。

看一眼腕表，剩下的時間只夠她給自己洗個澡，再吹干頭發(fā)，化妝什么的完全來不及了。

時間緊迫，許汀急匆匆地敲開沈馳言的家門，丟下兩個保溫桶后轉(zhuǎn)身就跑。電梯門合攏的瞬間，沈馳言似乎叫了她一聲，她也沒理，估計那家伙也沒什么要緊事，回頭再說吧。

緊趕慢趕，還是遲到了五分鐘。房門打開的瞬間，許汀連門口站的是誰都沒看清，直接一個九十度鞠躬：“我來晚了，非常抱歉！”

動作幅度太大，直接把頭上的發(fā)夾甩了出去，落在地板上，“啪”的一聲。

許?。骸啊?/span>

不丟人，不丟人，一點兒都不丟人，今天我是“不丟人”。

?

?

?

?

一聲輕笑。

阮清峋穿著淺色t恤和牛仔褲，輪廓柔和，不像在學(xué)校時那么清冷。他退后一步，讓許汀進(jìn)來，邊搖頭邊說：“毛毛糙糙……”

許汀的臉一直紅到了耳根。

阮清峋的父母都在家。阮爸爸有點嚴(yán)肅，話不多，阮媽媽看上去很溫柔，給許汀倒了杯檸檬水，又端來洗好的水果。

阮清峋站在中間互相介紹：“媽，這是我學(xué)妹，歷史系的，叫許汀，‘岸芷汀蘭’的汀。”

許汀原本想說“阿姨好”，結(jié)果被阮清峋帶跑了調(diào)，脫口而出：“媽，你好！”

話音落地的瞬間所有人都愣了，緊接著，連表情嚴(yán)肅的阮爸爸都笑了起來。阮媽媽更是笑得不行，拉著許汀讓她隨便坐，說棠棠在房間看書呢，她去叫棠棠出來。

阮棠剛滿十五歲，念高一，正是叛逆的年紀(jì)，許汀原以為她會看到一個鼻孔朝天的熊孩子，沒想到卻是一個穿白色吊帶裙的小公主。

大眼睛，輕薄的齊劉海，看起來挺乖的。

小公主坐在沙發(fā)上，拿起一個蘋果，拋玩著說：“你和阮清峋比，誰的成績更好？”

懶洋洋的聲音，帶著點被寵壞了的傲嬌。

嗯，小公主只是看起來挺乖，骨子里依然是個熊孩子。

“學(xué)長是保送，我雖然沒有他那么厲害，”許汀笑了笑，“但是也差得不遠(yuǎn)?！?/span>

阮清峋倒茶的動作一頓，似乎想說什么，看了許汀一眼，卻沒作聲。

“保個送嘛，也不是多了不起！”小公主哼了一聲，下巴朝阮清峋所在的方向挑了挑，“聽說你們兩個是一所學(xué)校的，丑話擱前頭，我最討厭悶葫蘆，如果你也和他一樣悶，現(xiàn)在可以走了！”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還有點不禮貌。

阮媽媽沉下臉色，不贊同地看了小公主一眼：“棠棠，好好說話！”

小公主話音里全是挑釁，阮清峋倒是淡定，余光都沒往阮棠身上飄一下。

許汀沒興趣摻和別人的家務(wù)事，只不過，這孩子總想給她一種下馬威的囂張感，實在讓人受不了。她索性懟了她一句：“有時候未必是性格沉悶，也可能是話不投機(jī)半句多。畢竟有些人就喜歡踩在你的容忍底線上蹦迪，拿沒禮貌當(dāng)有性格。”

阮棠愣了愣，大概是沒想到這個看起來脾氣很軟的小家教敢直接拿話敲打她。接著，她又笑了，咬一口手上的蘋果，邊嚼邊說：“來都來了，就先試試吧，先給我講兩道數(shù)學(xué)題。”說完，起身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

（72）

阮棠的房間收拾得很漂亮，純色系的墻紙和窗簾，靠近書桌的地方是一整面書架墻。

桌邊有一套數(shù)學(xué)卷子，許汀翻了翻，準(zhǔn)備挑兩道不是特別難的錯題給她講講。阮棠伸手去拿零食籃里的魚片，許汀用筆尾壓住，看著她說：“補習(xí)期間不許吃零食、玩手機(jī)。我會盡量滿足你的要求，相對的，你也要尊重我的工作?！?/span>

“你還挺像那么回事。”小公主笑了笑，靠在椅子上歪頭瞅著許汀，“聽說是阮清峋介紹你來的，你們很熟嗎？”

“不熟，只是校友?！痹S汀在卷子上敲了敲，“這里會用到一個重要公式，仔細(xì)看，要背下來?！?/span>

“那你知不知道，他不是我的親哥哥，”阮棠把玩著一個小書簽，笑吟吟地說，“他是收養(yǎng)的，家里人不要他，扔在垃圾桶里，我媽看他可憐……”

“我是來當(dāng)家教的?！痹S汀寫下一串公式，抬起眼睛看著她，語氣很柔，慢慢地說，“對你們的家務(wù)事不感興趣。再者，棄養(yǎng)也好，收養(yǎng)也好，錯不在孩子身上，在于不負(fù)責(zé)任的家長和那些亂嚼舌根的無聊之輩。你年紀(jì)還小，又這么漂亮，別跟村頭大娘學(xué)，最大的愛好就是嗑著瓜子聊家常?！?/span>

小公主“嘖”了一聲：“干什么這么袒護(hù)他！”

“不是袒護(hù)，”許汀將寫好步驟的草稿紙推到阮棠面前，“是沒興趣。看題，這里需要用到……”

兩張卷子講了一個半小時，期間阮媽媽進(jìn)來送了一次水果和飲料。小公主趴在桌子上，明顯有點心不在焉。許汀琢磨著，她這兼職估計要黃。

意識到這一點，許汀并沒有失落，反而松了口氣。

同時，她也意識到，她對阮清峋似乎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執(zhí)著。

不等許汀開口，小公主忽然說：“先補一個月吧，每周兩次，時間暫時定在周末。我盡量不吃零食不玩手機(jī)，你也不要總是挑我毛病，更不許說我笨，怎么樣？”

許汀一愣：“啊？”

阮媽媽倒是很開心，連聲答應(yīng)：“行、行、行，只要你愿意，怎么樣都行！”

阮清峋聽見動靜，扭頭看了一眼。許汀迎面撞上他的視線，腦袋里莫名閃過一個念頭——沈馳言有沒有把她做的魚湯全部喝掉??？

煮了將近一個鐘頭呢，也不知道那家伙識不識貨！

家長預(yù)付了一個月的薪水。這也是許汀第一次正式拿到兼職工資，挺開心，連說了好幾聲謝謝。

小公主咬著棒棒糖丟下一句“真虛偽”，轉(zhuǎn)身回臥室去了。

阮媽媽讓許汀留下吃個晚飯，許汀連連擺手，說不了，家里人還等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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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阮清峋自沙發(fā)上站起來，說：“這里離地鐵站有點遠(yuǎn)，我送你吧?！?/span>

他迎面走過來，肩膀被光影剪出金色的輪廓，瞳仁的顏色偏淺，像新裁的琉璃片。許汀一時忘了拒絕，由著阮清峋跟在她身后，一道出了家門。

（73）

黃昏，天邊浮著沉沉的紅光。

一聲清脆的電子鎖。

阮清峋拉開捷豹的副駕駛車門：“上車，我送你去地鐵站?！?/span>

許汀這時才回過神：“不麻煩了，離得也不遠(yuǎn)，我……”

阮清峋不說話，只是看著她，眼睛里像是藏著一片深寂的雪原。

許汀莫名感受到一股壓迫般的氣場，她收了話頭，乖乖上車。

車子出了小區(qū)，直奔地鐵站，車廂里一陣安靜，許汀正搜腸刮肚地想話題，忽然聽見阮清峋叫了聲她的名字。

阮清峋在方向盤上敲了兩下，說：“你怎么知道我是保送？”

這個問題……

許汀摸摸鼻子：“我們是同一所高中的，我比你低一屆?！?/span>

有一段時間我天天跟在你身后，你去圖書館，我也去；你跑步，我也跑；你吃川菜，我也吃！結(jié)果看書睡著了，跑步崴了腳，吃川菜辣出盲腸炎，住了一個星期的醫(yī)院。

多么壯烈！

阮清峋轉(zhuǎn)過頭看了她一眼。

就在許汀被他看得渾身發(fā)緊時，他又轉(zhuǎn)了回去，什么都沒說。

許?。骸啊?/span>

這都什么毛??？

車?yán)镌俣劝察o下來。

許汀試探著開口：“這次能順利找到兼職，還提前拿到薪水，多虧了學(xué)長幫忙，要不，我請你吃飯吧？”

吃飯什么的，許汀也就隨口一說，以阮清峋“冰山來客”的人設(shè)，肯定不會答應(yīng)。

帥哥都是靠喝露水活著的，哪用得著吃飯！

沒想到阮清峋居然“嗯”了一聲，說：“行啊，正好還沒吃晚飯。”

許?。?？？？

冰山，你怎么了冰山？你不該是這個反應(yīng)啊！

許汀請客，地方自然要阮清峋來挑。

車子停在一家很有年代感的面館前，許汀盯著招牌看了好一會兒，又拉開車門坐回了副駕駛座，一臉鄭重地對阮清峋說：“學(xué)長，我出來做兼職不是因為缺錢，而是為了鍛煉能力！所以，你想吃什么盡管提，不要有顧慮！”

阮清峋挑眉：“你以為我是怕你結(jié)不起賬，才帶你來這兒的？”

許汀攤手：“不然呢？”

阮清峋“呵”了一聲，轉(zhuǎn)身下車，許汀只能跟上去。

小面館面積不大，價目表直接貼在墻上，阮清峋要了兩碗牛肉面和一盤紅油肚絲，老板在后廚，遙遙應(yīng)了一聲。

阮清峋從筷筒里抽出兩雙筷子，一雙遞給許汀，說：“十幾年的老店，我常來。”

許汀看了看沁著油漬的桌面，猶豫半晌，還是把袖子擱了上去。

衣服可以再洗，讓別人覺得尷尬就不好了。

服務(wù)員把面和肚絲端了上來，老湯上漂著蔥花、香菜、牛肉片，還有焯過水的小青菜，撲面一陣香味。許汀低頭吃了一口，燙得吐舌

，邊呵氣邊沖阮清峋比了比拇指：“好吃！”

阮清峋“嗯”了一聲，專心吃面。

許汀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嘆著氣想，阮清峋大概就是那種表達(dá)欲很低的人吧。

（74）

兩個人都不說話，省去不少時間，一頓飯不到半個小時就吃完了。許汀摸著肚子想，這大概是她請過的最省事的一次客！

思緒一偏，她又想到沈馳言，也不知道他晚飯都吃了什么。

一邊想著，許汀一邊翻出手機(jī)看了看，沒有未讀消息，也沒有未接來電。

沒禮貌的家伙，喝了她做的魚湯也不知道說聲謝謝！

面館隔壁有個小賣部，臨街的貨架上擺著些哄小孩的小玩具，許汀買了兩個竹蜻蜓，想著回去貼在沈馳言車?yán)?，就?dāng)是送他的小禮物。

阮清峋看到她手里拿的小玩意兒，嘆了一句：“多大的人了?！?/span>

許汀拉過安全帶：“今天發(fā)工資嘛，給朋友買個小禮物！”

阮清峋終于露出一點兒笑：“好昂貴的禮物！”

阮清峋直接將許汀送到家門口。下車時，阮清峋叫了她一聲，指著她手上的竹蜻蜓，說：“小禮物不打算送我一個嗎？”

許汀立即隔著車窗遞過去一個藍(lán)色的，笑著說：“都送都送，見者有份！”

阮清峋撕下固定貼的封膜，將竹蜻蜓粘在香水座旁邊。他碰了碰竹蜻蜓的翅膀，扭頭看著許汀，說：“我記得你，高中時去圖書館，你經(jīng)常坐在我后面，還盯著我看，我以為你會主動過來跟我打招呼。”

許汀一直以為她的暗戀很隱秘，無人察覺，沒想到早就驚動了正主，頓時緊張得腦袋都有點轉(zhuǎn)不動了。她磕磕絆絆地說：“學(xué)長那么風(fēng)云，大家……大家都在看你啊，不止我一個！”

阮清峋想了想：“可我總覺得，你看我的眼神和別人不一樣，所以我才會察覺。”

這個話題太危險，稍不注意就會把心剖出來，許汀沒再說話。阮清峋嘆了口氣，又恢復(fù)成淡漠清冷的樣子，說了句“早點休息”，開車離開了。

許汀站在原處，一直看著那輛車，直到它消失不見。

她抬手撫上自己的胸口，心臟安靜蟄伏，沒有悸動，沒有凌亂，沒有不可抑制，也沒有火焰燃燒般的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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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就像老友重逢，一切都限定在可控的范圍內(nèi)，禮貌、妥帖、規(guī)矩，又疏離。

喜歡一個人不應(yīng)該是像養(yǎng)了只小鹿那樣嗎？跳來跳去，咚咚亂撞。

為什么面對阮清峋，她會變得這樣冷靜？

想不通。

許汀帶著一腦袋困惑走進(jìn)電梯。

樓道燈壽命將盡，光線昏暗，臨近家門，許汀低頭找鑰匙，手指剛碰到背包拉鏈，身后突然響起一道懶洋洋的聲音：“把我一個人拋在家里，跑去跟別人約會？”

那聲音響得忽然，許汀嚇了一跳。緊接著，她聞到熟悉的氣息。

不必轉(zhuǎn)身去看，只憑借那味道，許汀就認(rèn)出了說話的人，氣惱地瞪他：“沈馳言，你是專業(yè)盯梢的嗎？能不能別隨便嚇唬人？”

一眼瞪過去，別的沒看清，先看到沈馳言的手臂，裹著紗布的地方明顯有血跡滲出來。

許汀一把握住他的手：“傷口是不是裂開了？你怎么弄的？”

離得近了，許汀才發(fā)現(xiàn)沈馳言不僅穿著運動裝，手上纏著拳擊繃帶，肩膀上還掛著兩個半舊的拳套。

許汀氣得夠嗆：“你去打拳了？傷口還沒長好呢！”

沈馳言練完拳在俱樂部沖了個澡，頭發(fā)還是濕的，背心短褲腱子肉，襯著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一身桀驁和野性的味道。

他背倚著墻，目光垂下來，冷冰冰地看向許汀，問：“誰送你回來的？”

那輛捷豹正停在沈馳言家的陽臺下，離得遠(yuǎn)，角度也不好，沈馳言只看到半個側(cè)影，是個男人，很年輕，衣品不錯，小女孩最喜歡的類型。

許汀顧不上什么男的女的，眼睛只看著沈馳言的傷口：“你那里有醫(yī)藥箱嗎？”

“沒事，也不是多大的口子?！鄙蝰Y言抽回手，插進(jìn)褲袋里，輕描淡寫地說，“玩你的去吧，不用管我，風(fēng)花雪月多重要??！”

這語氣酸得都能下餃子了！

“風(fēng)你頭的花雪月！”許汀氣得夠嗆，恨不得給他一腳，“我今天面試家教，雇主好心送我回來，你吃的哪門子醋??！”

“醋”字話音落地，許汀沒覺得哪里不對，沈馳言卻心頭一震，他這一整天的焦躁和煩悶都找到了源頭。

是啊，他在吃醋，他居然也學(xué)會吃醋了。

念中學(xué)時，沈馳言就是人群里的焦點，他從來都是瀟灑開始，從容結(jié)束，一貫的霸道又驕傲，挽留、揣度、試探，那些細(xì)膩的心路歷程統(tǒng)統(tǒng)跟他沒關(guān)系。

他自詡瀟灑，氣概豪邁，卻不曾想，之所以會這樣，只是不夠喜歡。

以前，他常聽朋友說，沈馳言，你不是沒有心，你只是不夠喜歡。

當(dāng)你真正遇到喜歡的人，你自然會明白，什么是忐忑，什么是敏感，什么是患得患失。

你愿意哄她，愿意逗她，愿意看她笑，也愿意不計條件和原則地去原諒她。

你終會遇到這樣一個人，她是神明贈你的糖。

他的心跳忽然沉下去，變得輕而柔軟。

許汀還在為傷口喋喋不休，沈馳言卻笑了。

他想，原來，我竟是這樣喜歡你。

（75）

沈馳言說謊不臉紅，他說他那里沒有醫(yī)藥箱，連紗布都沒有。

許汀無奈，只能打開家門讓他進(jìn)來。

小房子還像他第一次來時那樣，干凈整潔，沙發(fā)墻上刷了黑板漆，寫著：你是公主，也有騎士，只不過要收配送費。

沈馳言挑了挑眉，沒忍住，笑了。

許汀讓沈馳言在沙發(fā)上坐下，揭開紗布看了看，還好，只是有點滲血，不算嚴(yán)重。她從箱子里拿出酒精、碘伏還有藥棉，說：“可能有點疼，你忍忍。”

沈馳言笑起來：“你拿我當(dāng)三歲孩子嗎？”

還怕疼？

許汀哼了一聲，嘀咕：“你不像三歲，像三歲半，說翻臉就翻臉，還得要人哄！”

許汀的動作很輕，藥棉按在傷口上，幾乎感覺不到疼。消毒、上藥，然后是紗布和膠條，許汀垂著頭，一綹細(xì)發(fā)從額角飄下來，拂過沈馳言的手腕，軟軟的，帶著香味，很癢。

沈馳言用另一只手幫她挑開，她抬了抬頭，還他一個淺淺的笑。

沈馳言第一次這樣認(rèn)真地去看一個人，或者說，這樣認(rèn)真地打量一個女孩。

素顏，皮膚通透，唇形微翹，像含著笑意。

很干凈的相貌，微帶些甜，處處都與他的心意合襯。

似乎注定了她將會被他喜歡。

包扎好傷口，許汀滿意地在沈馳言的手背上拍了一下，她正要邀功，抬頭的一瞬，卻直接跌進(jìn)沈馳言的眼睛里。

四目相對，小說和電影中常見的橋段，以前她從不覺得有什么吸引力，直到——

直到身處其中。

許汀覺得那只在阮清峋面前走失的小鹿好像又回來了，蹦蹦跳跳，咚咚亂撞。

呼吸、心跳，同時加速，熱烈得如同燃燒。

耳畔悄無聲息，玻璃窗折射出流動的光影，落下來，投映在兩人中間，有種虛幻的美。

空靈且明亮。

沈馳言瞇了下眼睛。他偏著頭，慢慢貼近，視線柔且輕軟，凝在許汀的唇上，用目光勾勒著女孩的唇形。

許汀像中了定身術(shù)，動彈不得。

她靜靜地看著，看著他靠過來，眉眼間鍍著星輝似的光。

一面是停滯的呼吸，一面是凌亂的心跳，她夾在其中，無從抵擋，又偷偷期盼。

兩人間的距離拉近到極致，連視線都模糊了，呼吸里全是沈馳言身上那種好聞的味道。

許汀的睫毛顫了顫，正要合攏，恍惚間聽見一聲輕笑。

沈馳言停在距她極近的地方，嘴角慢慢勾起，露出一點兒笑，輕聲說：“晚安，小朋友?！?/span>

然后——

然后，他就起身走了。

還細(xì)心地幫許汀關(guān)了玄關(guān)處的燈。

許汀呆坐在沙發(fā)上，有點回不過神，心跳依然凌亂，小鹿躁動不已。

手機(jī)響了一聲，有人發(fā)來視頻通話的申請。

許汀找到手機(jī)，屏幕上映出司瑤略帶困惑的臉，兩個人對視半晌，同時開口：“你會在什么情況下想要親吻一個人？”

司瑤：？？？

許?。?？？？

沉默三秒，兩人再度異口同聲：“你什么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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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76）

司瑤險些當(dāng)眾挨老爹一巴掌，面子里子統(tǒng)統(tǒng)掛不住，她直接回了家，把自己反鎖在臥室，別說飯了，水都不肯出來喝一口。

女主人出差在外，家里只有一個上了年紀(jì)的保姆，隔著門板想盡辦法哄她。先前還能聽見點哭聲，后來，大概是哭累了，臥室里徹底安靜下去。

保姆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扭頭去找司正奇。司正奇一顆心也懸著呢，又放不下身段，繃著臉，說：“不管她，餓得狠了，她自然會出來！”

保姆嘆息著想，就您閨女那脾氣，只怕餓死了都不會出來！

正僵持著，裴景瀾提著禮品來敲門，見到司正奇直接認(rèn)錯，說今天的事責(zé)任全在他，是他沒處理好私事，弄得同事失和。他會去勸勸瑤瑤，讓她不再任性。

伸手不打笑臉人，也打不了誠摯認(rèn)錯的，裴景瀾一席話面子里子都顧全了，還給司正奇留好了臺階，可謂周全至極。

司正奇揮了揮手，淡淡地說：“上去看看吧，你的話她大概能聽進(jìn)去?！?/span>

保姆就等著這一句呢，立即帶著裴景瀾往樓上走，邊走邊囑咐：“你多問問瑤瑤想吃什么，我抓緊給她做，這都餓了一天了，身體肯定吃不消！”

裴景瀾笑著說好。

保姆把裴景瀾帶到司瑤的臥室門口，轉(zhuǎn)身回了廚房，一點兒不好奇裴醫(yī)生會用什么方式忽悠司瑤開門，反正他總有辦法。

裴景瀾抬手敲門，故意沉下聲音，說：“瑤瑤，關(guān)于那些流言，我想我需要解釋一下。”

話音還沒落地，臥室門就打開了，司瑤氣惱地瞅著他：“解釋什么！你沒做錯任何事，有什么好解釋的！”

“與對錯無關(guān)?！迸峋盀憳O自然地邁步進(jìn)去，邊走邊說，“我只是不想讓你通過別人來了解我?！?/span>

裴景瀾進(jìn)了臥室，順手把一個顏團(tuán)子的小擺件擱在司瑤的床頭柜上，溫聲說：“一切和我有關(guān)的事，我都會主動告訴你，不需要外人夾在中間添油加醋?！?/span>

裴景瀾是在下班之后趕過來的，時值傍晚，他站立的地方剛好有一片暖色的天光，似霓虹，映得眉眼溫潤。

司瑤忽然有些不敢看他，故意別開視線，落在顏團(tuán)子身上，有些賭氣地說：“我還以為早就弄丟了?！?/span>

“怎么會?！迸峋盀懶α诵?，“即便丟了，我也會想辦法把它找回來。”

挺普通的一句話，此刻聽來，卻有種說不清的曖昧。

裴景瀾湊近一步，指尖碰了碰司瑤的臉，輕聲問：“今天嚇壞了吧？”

離得近，司瑤的呼吸里全是裴景瀾身上的味道。她盯著他喉結(jié)處的領(lǐng)針，囁嚅：“沒嚇著，但是生氣！”

也說不清到底是在氣誰，反正就是生氣！

裴景瀾笑了笑，退開一步，手指在書桌上敲了兩下：“那有沒有興趣聽一個關(guān)于童年的故事？”

“不想說也沒關(guān)系，”司瑤立即道，“我永遠(yuǎn)相信你是好人！”

裴景瀾招招手，讓司瑤挨著他坐下，然后揉了揉她的腦袋，笑著說：“小時候我養(yǎng)過一只貓，通身雪白，皮毛很軟，摸起來手感跟摸你很像?！?/span>

司瑤正要兇他，他話鋒一轉(zhuǎn)：“不過，那只貓不到半歲就死了，餓死的。我媽媽生下我時，并沒有準(zhǔn)備好要做一個母親，所以，她經(jīng)常不記得自己還有個兒子。她有很多朋友，喜歡出去玩，又不想帶上我，就把我鎖在衛(wèi)生間里。最長的一次，我被鎖了三天，除了冷水，什么都沒有。我抱著那只小貓，用手捧水給它喝，最后它還是死了?！?/span>

司瑤驚訝地抬了抬眼睛。

相識以來，裴景瀾給了她太多的溫柔與包容，在她本就美好的生活里，又點綴了一顆星。她從來沒有想過，星星的背面居然是這樣冷酷的過往。

裴景瀾的手一直搭在司瑤的頭頂，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她的頭發(fā)：“我只在媽媽身邊生活了六年，她就去坐牢了。偷小超市里的面包，被抓住，失手打死了店主，之后我的撫養(yǎng)權(quán)就變更到了爸爸這邊。雖然老爸并不想要我，但是我想跟著他，因為他有錢，他能讓我吃飽飯，還能讓我上學(xué)。我想讀書，念大學(xué)，去更好的地方。我想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留在原生家庭的陰影里，沉下去，變成一攤無藥可救的爛泥?！?/span>

（77）

裴景瀾的故事不算長，算上標(biāo)點符號都不到八百字，擱在作文紙上，可能只夠?qū)憹M半篇。司瑤卻覺得很難受，眼眶發(fā)酸。

“醫(yī)院里的那些流言并不是造謠，大部分都是真的。”裴景瀾捏了捏司瑤的耳垂，他臉上帶著笑，眼神里卻浮起一絲哀傷，“我的確是在那種混亂得近乎骯臟的環(huán)境里長大，可我從來沒想過認(rèn)命，我渴望能變得更好，也相信我能變得更好。”

裴景瀾捏住司瑤耳垂的手指有點抖，細(xì)微的，幾乎不可察覺。

司瑤不太會安慰人，有點無措。她抬起手，搭在裴景瀾背上，半圈半抱地?fù)ё∷?，說：“誰說你不好？我的裴醫(yī)生最好了，比超人還要厲害，超人會治冠心病嗎？會做搭橋手術(shù)嗎？肯定不會啊，所以，還是我的裴醫(yī)生更厲害！”

裴景瀾原本的確有些傷感，被司瑤這么低段位地一安慰，險些笑出來。他靠在司瑤肩上，有些無奈地說：“小朋友，安慰人不是這樣安慰的?！?/span>

出力還不討好，司瑤有點犯小脾氣，瞪著他：“那你說怎么樣才算安慰？”

裴景瀾抬手在司瑤的鼻尖上彈了一下，說：“看著我?！?/span>

司瑤的視線隨著裴景瀾的手指移過去，與他四目相對。

裴景瀾的眼睛很漂亮，映著黃昏時的暮色，仿佛沉著鯨落的深海，明潤靜謐，光影斑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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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瑤下意識地屏住呼吸，連心跳都變得很輕。

她看見裴景瀾靠了過來，呼出的氣息吐在她臉上，灼熱的，近乎滾燙。

她看見裴景瀾微微泛紅的耳根，看見他鼻梁上有一個細(xì)小的痣……

她看見了一切，卻沒有動，也沒有阻止。

于是，那個吻便落在了她唇上。

極輕的吻，貼合研磨，纏綿得近乎漫長。

裴景瀾的手搭在司瑤頸后，不許她亂動。司瑤連換氣的機(jī)會都沒有，只能去推他，卻觸到了襯衫下堅硬的肌肉紋理。

長時間做手術(shù)鍛煉出的緊實體魄，帶著年輕男人獨有的流暢和消瘦。

像雕塑，精雕細(xì)琢，鬼斧神工，又比呆板的石像更富情調(diào)和生命的美感。

于是，滾燙的越發(fā)滾燙，熾熱的頃刻燃燒。

司瑤的腦袋徹底亂成了一鍋粥，整個世界都在她眼前分崩離析，只剩裴景瀾看向她的眼神，是唯一的火種。

（78）

你會在什么情況下想要親吻一個人？

手機(jī)屏幕的兩端，司瑤和許汀，一對小姐妹對立發(fā)呆。

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再度開口，幾乎是在同時——

許汀：“你說沈馳言……”

司瑤：“你說裴景瀾……”

話說到一半，兩人覺得不對勁，又同時改口——

許汀：“你和裴景瀾……”

司瑤：“你和沈馳言……”

算了，流年不利，今天不宜聊天。

掛斷視頻通話，各自關(guān)機(jī)睡覺，許汀平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她想起沈馳言的眼睛，搭在琴鍵上的手，還有他靠過來時，淡淡的溫暖氣息……

這……這還怎么睡?。?/span>

許汀翻了個身，抱著枕頭趴在床上，睡裙吊帶纖細(xì)，脖頸也是細(xì)細(xì)的。耳尖上浮起糖果似的紅，她抬手揉了揉，勸自己要冷靜。

冷靜冷靜再冷靜。

目光一偏，竹蜻蜓擱在窗邊的小桌上，翅膀上映著點月光。

許汀忽然坐起來，換上t恤短褲，拿著竹蜻蜓下樓去了。

第二天，沈馳言取車時，一眼看到有個小玩意兒立在他的風(fēng)擋玻璃上，紅艷艷的翅膀被風(fēng)吹得旋轉(zhuǎn)不休，帶著點耀武揚威的味道。

他愣了片刻，拍照發(fā)給許汀。

s：嗯？

許汀很快回復(fù)。

一只小面包：出入平安。

沈馳言緩慢敲出一個問號。

竹蜻蜓能保平安？你確定？

哪個半路出家的業(yè)余道士告訴你的！

沈馳言無奈搖頭，抬手將竹蜻蜓摘下來，按在了車內(nèi)的儀表臺上。

這么個輕飄飄的小東西，放在外面，走不了一公里，就會被吹跑了。

今天做文獻(xiàn)抄讀，沈馳言來得早，剛拐進(jìn)校門，就看見前面人行道上有個挺眼熟的影子。

離得近，不能鳴笛，沈馳言降下車窗喊了一聲：“阮清峋。”

阮清峋彎腰湊近車窗，很規(guī)矩地打著招呼：“小叔叔。”

“說過八百遍，在學(xué)校別這么叫?！鄙蝰Y言“嘖”了一聲，“讓人聽見，還以為我留過級呢，跟侄子一塊上學(xué)！”

阮、沈兩家是遠(yuǎn)親，沈馳言和阮清峋年紀(jì)差不多，輩分上卻高了一級。

沈馳言勾了勾鼻梁上的墨鏡，說：“上車，捎你一段?！?/span>

阮清峋搖頭說不用，抬眼看見那個杵在儀表臺上的竹蜻蜓，也沒細(xì)看，順嘴調(diào)侃了一句：“返老還童？”

“滾蛋！”沈馳言噴他，轉(zhuǎn)頭又嘚瑟起來，“定情信物，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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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曖昧的詞語讓阮清峋眉梢一挑，再度看了眼那個竹蜻蜓，看得很仔細(xì)，忽然想到沈馳言說過，他和許汀是鄰居，住在一個小區(qū)……

阮清峋也有私心和好奇心，只不過家教太好，從來不會多問。他笑了笑，說：“周六來家里吃飯吧，新鮮的太湖蟹，你愛吃這個?！?/span>

“行啊，”沈馳言應(yīng)了一聲，“我也好久沒見到棠棠了?！?/span>

停好車，沈馳言繞到食堂去買豆?jié){，旁邊的奶茶鋪在更換價目表，他瞄了一眼——女巫紅豆、邂逅芝士、芒果小鹿……名字取得還挺有特點。

他視線滑到最后一排，冰沙欄里，有一款飲品叫“春天的熊”。

沈馳言目光一頓。

（79）

許汀一大早也有課，古代史，她晚上沒睡好，有點犯困。任課老師突然猛敲黑板，聲嘶力竭：“主持修筑都江堰的人叫李冰，誰再寫李冰冰，我就親誰！”

司瑤坐在許汀身邊，嘴里咬著塊水果糖，搖頭嘆息：“好殘忍的刑罰?！?/span>

老師：？？？

教室里一陣哄笑。

司瑤默默立起書本擋住臉。

課間休息，司瑤趴在桌子上拉著許汀的衣袖小聲聊天，挨著教室門的同學(xué)突然回頭喊了一聲：“許汀，有人找！”

許汀從后門繞出去，看見一個年輕女孩，穿著工作服，圍裙上印著奶茶店的logo。她將提在手上的袋子遞到許汀面前，說：“同學(xué)，你要的飲料?！?/span>

許汀有點蒙：“我沒叫外賣呀？”

女孩核對了一下許汀的姓名和手機(jī)號碼，都對得上，她沒送錯。

店里生意忙，女孩將飲料交給許汀便急匆匆地走了。許汀翻出小票，商品欄里印著：春天的熊，數(shù)量1。

村上春樹在《挪威的森林》中寫，喜歡你到什么程度？像喜歡春天的熊那樣。

底下還有一句留言：公主，今天騎士的配送費，我?guī)湍愀丁?/span>

司瑤一臉好奇：“誰給你叫的外賣？”

沈馳言。

許汀腦袋里跳出的第一個名字。她拍了張照片，在微信上發(fā)過去。

一只小面包：咦？

學(xué)物理的掃把小星星：今天是國際飲料日，喝甜的，不長肉。

許?。骸?/span>

我信你個鬼！

可是那個“春天的熊”，到底什么意思??？你隨手一挑，還是故意……

有人自旁邊走過去，許汀連忙將小票收進(jìn)背包里，做賊心虛似的，耳尖上燒出一點點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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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分鐘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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