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清喝了水休息了下，人算是緩過來了，但明顯是受了累，精神已經(jīng)萎靡不振了。他似乎是聞到了一股另類的香味，隨口詢問澤玉，可她吞吞吐吐的樣子卻是在避諱什么。楊若清轉(zhuǎn)念一想，便猜到了那是什么。

雖然在婚禮上擺上一副棺材很不吉利，可萬一他真的扛不住倒了下去，以塞上雪的心性，是絕對不肯善罷甘休的。就算是跟尸體成親，她也在所不惜。何況這是他們尋來的喜木，說不定真有沖喜的作用呢，不能信其有可也不能信其無。

澤玉是個(gè)下人不敢在楊若清面前說什么，因?yàn)樗宄瑑菏窃趺此赖?，又是為了什么死的，她不想像冬兒那樣，為了所謂的希望而拋卻自己的性命。只要能茍活著，她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永遠(yuǎn)只能匍匐在塞上雪的腳下。

楊若清無奈地笑了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本來沒錯(cuò)，誰又能指責(zé)呢。不經(jīng)歷跌落泥潭的苦，又怎么明白活著有多么不容易呢？在塞上雪這些人眼中，取人性命跟碾死一只螞蟻一樣微不足道。

但轉(zhuǎn)念一想，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所謂的熱鬧，所謂的盛寵，其實(shí)不過是迷惑自己罷了。他現(xiàn)在看不見，只能靠聽覺和嗅覺分辨一二。她這樣一搞，楊若清想要維持自身的清醒都很困難了，更別說再有什么動作。看起來論心機(jī)，自己還是棋差一招，如今也只能打落牙齒往肚里咽。

“公子啊，咱們休息得夠久了，要不我去回稟小姐，繼續(xù)儀式吧。”

“嗯?！?/span>

楊若清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現(xiàn)在能保持清醒已經(jīng)不易了，不能拖太久。既然塞上雪心急如焚，那便如她所愿好了。重新蓋好蓋頭，由澤玉扶著來著禮堂中心，無數(shù)的花瓣隨著歡呼著落在了自己的衣服上，濃重的花香嗆得楊若清一時(shí)站不穩(wěn)腳。

難道這花香不尋常嗎？應(yīng)該不會的，塞上雪沒有傻到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地步，那些大夫也不會不跟她說起自己的禁忌，只能說是陰差陽錯(cuò)吧。他強(qiáng)忍著不適，繼續(xù)與塞上雪行禮。

高堂上擺著的是三副靈位，葛先生、燕榮澤和蘇小青的。塞上雪也真是一點(diǎn)都不虧心，其中兩人都是她害死的，她居然還能堂而皇之地將他們的靈位擺在那里，當(dāng)真是厚顏者無恥，無所畏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

一切順利地出乎塞上雪的意料，她原以為楊若清會各種鬧脾氣不肯行禮，她也做好了各種準(zhǔn)備，結(jié)果什么都沒用上。以她對楊若清的了解，他不是那種坐以待斃的人，明明知道自己壽命將近，怎么著也會放手一搏，跟自己拼一把？現(xiàn)在他卻乖乖認(rèn)命，完全不是自己認(rèn)識的楊若清會做的事。

他在謀算些什么嗎？可這個(gè)時(shí)候塞上雪卻什么也猜不出來，楊若清并沒有留下任何線索，什么都不做反而讓人無法揣測。這樣的情況讓塞上雪沒來由地心慌，她痛恨這種無法把控的局面，只有牢牢抓在手里她才能感覺到安心。所以她打斷了司儀接下來要說的吉祥話，而是急著要跟楊若清喝交杯酒。

如果酒里有毒的話，那么他們就一起死。就算是恨，也只能是恨她一人。她的偏執(zhí)已經(jīng)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所有人都不得不退避三舍。澤玉端來了貼著喜字的酒壺，顫抖著給他們斟滿了兩杯酒。

塞上雪之前就擔(dān)心楊若清會在酒中下毒，不但在開宴之前每壇酒都開封命人嘗過，而是所用的器具一律改為銀器，只要銀器有變黑的跡象，那么便可以應(yīng)證自己的猜測?？墒墙Y(jié)果卻出乎意料，所有的東西她都親自排查了，沒有一樣?xùn)|西是有問題的。

別人都勸她是不是多想了，畢竟一個(gè)連床都下不來的人，怎么可能會搞出幺蛾子來？他身邊那么多人監(jiān)視著，不可能每個(gè)人都被他收買了說假話，畢竟前車之鑒仍在，沒有人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扇涎┎恍虐?，還是提前做了許多的安排，別人看來多此一舉的準(zhǔn)備。

酒是倒了，但楊若清沒有接，塞上雪也沒有接，端著酒的澤玉就顯得極為尷尬。塞上雪原本喜慶的表情也消失得蕩然無存，看向楊若清的眼神中多了一絲怨毒。這在澤玉看來，則是在表達(dá)不滿。即便是拜堂成了親，楊若清仍舊是以局外人的身份面對自己的一片熱忱，那種透心涼的感覺確實(shí)不好受。

不過這也是塞上雪自找的，她自始至終不過是在強(qiáng)求罷了。楊若清愿意拉下臉陪她演這出戲已經(jīng)是給面子了，他若真的不肯答應(yīng)，那么今天恐怕不會有這么體面了。所以現(xiàn)在能不能下這個(gè)臺，就要看楊若清肯不肯全塞上雪的面子了。

“澤玉，你先試下這酒沖不沖！”

“這、這不太好吧，婢子身份低微，哪里、哪里是配喝這吉利的酒？”

“讓你喝就喝，少說廢話！”

“是~”

澤玉被塞上雪這么一沖，委屈巴巴地含著淚，端起了其中一杯酒。她怎么能不怕呢，塞上雪讓她試酒，就是擔(dān)心酒中被下了毒，抑或是杯子上摸了毒粉。可不管是哪一種，她喝下說不定就沒命了，如何能不畏懼。

酒杯已經(jīng)遞到了唇邊，可她始終狠不下心喝進(jìn)去，最后還是被楊若清一把奪去。他倒是大大方方地喝了下去，同時(shí)還把塞上雪那杯也一起喝了。不過他除了臉色有些紅外，并沒有任何中毒跡象。

“哼，怕酒里有毒是吧，那我替你代勞了?，F(xiàn)在你總可以放心了吧，要死的話也是我先死?！?/span>

“今天是你我大好日子，怎能總是把死掛在嘴邊呢，太不吉利了！澤玉你也真是的，就讓你試個(gè)酒，你就非得惹若清不快，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還不下去！”

“是是！”

澤玉就巴不得塞上雪趕她走呢，這種如坐針氈的感覺太糟糕了。塞上雪消了疑心，又跟楊若清喝了兩次。她也是懷著別樣的心思，自己的酒杯喝一次，楊若清的杯子喝一次，真要耍了什么花樣，楊若清自己也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