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0萬人在線看2000年張國榮「熱·情」演唱會——

十九年了，為何仍然無法忘記他？

《羊城晚報》 2022年4月3日 星期日

記者：胡廣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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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榮迷們來說，每年的4月1日都是一個特別的日子。今年4月1日是張國榮逝世十九周年，其2000年“熱·情”演唱會超清修復版在網(wǎng)絡免費播出。此次修復的是“熱·情”巡演的壓軸場，內容包含這場演唱會的24首大熱曲目，超過1700萬人在線觀看了這場演出。

“熱·情”演唱會是張國榮生前最后一輪大型巡回演唱會。其中，張國榮貢獻出了多個在當時稱得上驚世駭俗的造型，掀起一陣輿論漩渦，但從2022年回望，那些曾經(jīng)飽受爭議的部分，卻恰好印證了他超越時代的藝術前瞻性。

顛覆

造型備受爭議

他說“人要懂得欣賞自己”

?“熱·情”演唱會是張國榮在藝術表達上的巔峰。他親自擔任了這場演唱會的藝術總監(jiān)，從構思、曲目、舞蹈到燈光，全由他組織安排。而這場演唱會所呈現(xiàn)出的前衛(wèi)面貌，至今仍未過時。

在主題演唱會仍未流行的千禧年，“熱·情”演唱會就以“從天使到魔鬼”的概念作為引領，從曲目編排到國際時裝大師讓·保羅·高緹耶為張國榮打造的多套造型，都服務于這個概念。高緹耶的服裝設計風格其實與張國榮的藝術表達頗為契合，比如他曾多次通過作品對性別刻板印象進行解構和重組，比如麥當娜最著名的錐形胸衣造型就出自他之手。在“熱·情”演唱會中，也可以看見高緹耶最拿手的混搭：白色羽毛西裝、人稱“魚鱗裝”的羅馬戰(zhàn)士裝、黑色緊身衣配闊腿褲或長裙、金屬色西裝、紅絲絨拖地斗篷、白色背心加藍色牛仔褲，以及安可時所穿的白色浴袍。他明明一頭長發(fā)，卻留著胡須；明明穿著長裙，卻露出結實的肌肉；明明留著胡須，臉頰卻畫上了一滴凸顯脆弱感的淚滴......

在這場演唱會里，張國榮的這七套造型驚艷了全場。演唱會一開始，他站在被紗幕遮罩的高臺上，穿著象征“天使”的白色羽毛裝登場；而在演唱會后段，他則披上紅色斗篷變身“魔鬼”；到了最后，他又返璞歸真，換上白色背心和藍色牛仔褲，重新成為“人”，他在臺上的一句話，點出了這場演唱會的主旨：“除了懂得怎么愛人之外，人最重要的是懂得欣賞自己?！?打破種種外在標簽，欣賞最本質的自己——這就是張國榮在經(jīng)歷了高山低谷之后，通過“熱·情”所傳達給大眾的感悟。

可惜的是，他在演唱會上雄雌莫辨的造型，在當年引發(fā)了不少爭議，香港本地媒體的負面報道甚至讓高緹耶本人寫郵件抗議，認為香港媒體并不懂高緹耶服裝的內涵。張國榮本人也在一次采訪中吐槽：“人們認為流行歌手只可以唱唱跳跳，穿著他們最容易接受的衣服?！?/p>

成就

“熱·情”跨世紀開了43場

也來過廣州

“熱·情”演唱會無疑是張國榮音樂生涯中最重要的演唱會之一。在時間上，這場演出跨越了20世紀和21世紀：首站于2000年7月31日在香港紅磡體育館舉行，至8月12日在香港連開13場演出；此后，張國榮帶著“熱·情”在全世界進行巡演，最后在2001年4月回到香港，舉辦了6場“熱·情演唱會：壓軸篇”。

這場演唱會的場次和動員的人數(shù)也是驚人的?！盁帷で椤毖莩獣偣查_了43場，除在中國香港開了19場之外，演唱會的足跡還踏遍全球多個地方。在日本，“熱·情”開了10場大型演唱會，足跡踏遍東京、大阪、名古屋、福岡等城市，創(chuàng)下了華人歌手當時在日本演唱會的場次紀錄。

而在內地，張國榮也帶著“熱·情”演唱會，來到上海、南京、寧波、廣州和深圳等多個城市。其中，上海場在上海8萬人體育場舉行——在能容納10萬人的鳥巢體育場仍未出現(xiàn)的千禧年，這里是不少歌手都希望征服的大型場地，而張國榮是首位在這里連開兩場演唱會的中國歌手。由于“熱·情”的舞臺采用了三面臺設計，因此每一場的觀眾人數(shù)約為5萬人。在2000年9月16日和17日兩晚，總共有10萬觀眾走進上海體育場，欣賞“熱·情”演唱會。

“熱·情”演唱會的廣州場，則于2000年10月14日在天河體育場舉行。當年去了現(xiàn)場的歌迷胡麻回憶：“那是個雨天，所有人都撐著傘。演唱會非常唯美，我最記得的一個場景是他站在一個很高的鐵架上唱歌，然后扔了一條粉紅色的絲帶下來?！?/p>

在“熱·情”演唱會的內地場中，張國榮均未以長發(fā)造型出現(xiàn)，但觀眾仍能看到羽毛天使裝、魚鱗裝、黑色薄紗緊身衣等經(jīng)典造型。胡麻坦言，雖然沒有長發(fā)造型，但是演唱會的可看性并未受到影響：“這場演唱會的燈光、舞臺等等都是盡善盡美的，他唱得也非常動情，其實當時很多香港歌手經(jīng)常來廣州開演唱會，有些人就挺偷懶的，但張國榮不是，能感受到他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p>

隨著歲月的流逝，今天的人們似乎越來越能理解“熱·情”里張國榮想要傳達的信息。正如資深榮迷偶然所說：“哥哥是一個很創(chuàng)新、很有探索精神的人。他沒把自己當成普通的娛樂明星。但他走得太前了，當時很多人未必能接受。我們總是說他領先了二十年，但現(xiàn)在看起來可能還不止?！?/p>

修復

分辨率提高6倍

樂隊與和音不再淪為背景

過去這幾年，張國榮主演的電影如《霸王別姬》《胭脂扣》《春光乍泄》等進行過4K修復和放映，但其演唱會的修復版卻較為少見。這場2000年“熱·情”演唱會修復版的母帶由環(huán)球音樂旗下的寶麗金唱片公司提供，騰訊多媒體實驗室則負責視頻修復工作。

本次修復使用了算法修復技術。騰訊多媒體實驗室的負責人在接受媒體采訪時透露，實驗室在3月初拿到母帶，張國榮這場演唱會的時長為兩小時，傳統(tǒng)人工修復大概需要一兩個月時間，而采用純算法修復則只需兩天。不過，由于演唱會的畫面較為復雜，多媒體實驗室團隊花了不少時間來調整效果。比如，演唱會現(xiàn)場的燈光顏色多變，打到人的臉上，會出現(xiàn)很多算法難以處理的問題，需要對人臉模型和修復結果進行專門的優(yōu)化。

據(jù)了解，寶麗金提供的母帶的分辨率約為720x480，修復完成后的分辨率約提高了6倍。從最終效果來看，此次的修復版雖未能達到4K畫質，但色彩比原版更加鮮艷，特寫鏡頭更加清晰。此外，以往受限于畫質，演唱會的樂手與和音歌手大多淪為背景，這次的修復版卻可以較為清楚地看清他們的樣子。

值得一提的是，在修復版中還可以清楚看到資深音樂人唐奕聰Gary的身影——他是“熱·情”演唱會的音樂總監(jiān)兼樂隊成員。唐奕聰是太極樂隊的成員，也是知名的音樂制作人，與張國榮合作多年。2020年9月，唐奕聰還為張國榮的紀念專輯《REVISIT》擔任編曲，重制了《春夏秋冬》《路過蜻蜓》等多首張國榮的代表作?？上У氖牵妻嚷斣?021年3月初，因突發(fā)心臟病離世。

觀眾評論：

這么多年過去他仍走在時尚前沿

阿雨e：多年前，偶然間看到哥哥身著白色浴袍，深情忘我地演唱著《我》，第一次感嘆，原來這就是張國榮啊。多年后，我成了他的歌迷，愛上他的每一場演唱會，但最鐘愛的還是“熱·情”演唱會，他先人一步的思想、成熟的藝術思維，都令我著迷。這么多年過去了，這場經(jīng)典的演唱會依舊走在時尚前沿。想念哥哥，望他一切安好。

ZikN：修復后哥哥的眼睛太亮了，是燈光，是心里的光，也是淚光。今天不是愚人節(jié)，是適合想念的日子。

珊迪：十九年了，我們都在老去，哥哥依然年輕。

Noe：早早預約了修復版，前面一小時有多開心，后面半小時就哭得有多慘。熱散去，情漸現(xiàn)，他真的非常用心地呈現(xiàn)，造型和舞美放到現(xiàn)在也毫不遜色，個性十足。好愛哥哥，第十九年了，繼續(xù)愿你安好。

憶·月舞：雖然對「熱·情」演唱會挺熟悉了，但依然是激動萬分的心情，看著他在臺上唱歌、跳舞、奔跑，看他與麥架共舞、與歌迷互動。他唱歌時，眼睛總會認真地看著某個方向，說實話，我很羨慕前排粉絲，能成為他唱歌時眼神的聚焦點，被他深情注視，與他眼神交流，多么幸福開心。一生未見，一世懷念，因為他是張國榮，值得我們繼續(xù)寵愛、永遠記得。

榮迷說——

他有很多面，總有一面能吸引你

張國榮離世十九年，人們沒有忘記他。每年一到他的生日（9月12日）和忌日（4月1日），世界各地都有粉絲自發(fā)舉行紀念活動。十九年來，他仍然是許多人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得益于榮迷年復一年的回憶、講述和再解讀，張國榮從未在人們的記憶中褪色。

“他離世后，一群榮迷開始相識、相守”

張國榮生前粉絲眾多，而他離世之后，各地仍陸續(xù)有新的張國榮粉絲團成立。目前在廣州頗為活躍的張國榮歌影迷會悅榮軒，便成立在張國榮去世之后。

資深榮迷偶然是悅榮軒的骨干，在她看來，張國榮的離世反而讓很多人走到一起：“當時他的離世讓很多人都很難過，悅榮軒的創(chuàng)始人阿立也是一個榮迷，他覺得自己要做一點事，把這群人組織在一起，互相取暖。因為張國榮，我們這群榮迷得以相識、相知、相守。”

偶然在2004年加入悅榮軒，但此前她已經(jīng)是一名資深榮迷。在20世紀80年代她仍是一名中學生時，偶然便已經(jīng)開始喜歡張國榮，而當時的張國榮也就二十來歲。她回憶：“最初是看到他在麗的電視臺拍的劇集《我家的女人》，他演一個民國少爺，當時就覺得這個人很有貴族氣質。后來又看了他演的一部青春片《鼓手》，又青春又勵志，還有好歌聽，過去我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樣的影片。當時也會在電臺里聽到他的歌，但DJ都習慣用‘Leslie’來稱呼他。我一直不知道張國榮和Leslie是同一個人，直到后來在商店里看到《風繼續(xù)吹》的黑膠唱片，才終于把兩者對上了號。他是渾厚的男中音，而且唱歌比較動情，我很喜歡。”

張國榮的專輯《為你鐘情》，還承載著一段偶然與丈夫的甜蜜回憶：“我結婚的時候沒辦婚禮，只舉辦了一個朋友出席的小型派對。這場派對上播放的第一首歌，是丈夫送給我的《為你鐘情》；而派對上的最后一首歌則是《我愿意》，是我送給丈夫的?！?/p>

張國榮離開了十九年，但他從未從偶然的生命中離席。“兒子從小就跟著我參加歌影迷會的活動，我的老友都看著他長大?！?作為歌迷會的骨干，偶然參加了許多場張國榮紀念活動的策劃和執(zhí)行，她說：“以前去香港做他的燭光紀念會，差不多每年從3月開始籌備，每晚都要一兩點才能睡。在我沒退休之前，悅榮軒的活動就相當于第二份工，白天上班，晚上回到家才有時間坐下來處理歌影迷會的事情。”

在她看來，她現(xiàn)在做的所有事，都是在向張國榮表達感謝：“有人問過我，為什么堅持這么多年，搞那么多活動？我說，哥哥給我們帶來了這么多的美好，我們現(xiàn)在做的這些事都是為了感謝他?！?/p>

“我已經(jīng)退休，但‘后榮迷’仍不斷涌現(xiàn)”

十九年來，在張國榮離世之后才認識或喜歡上他的“后榮迷”有增無減，這也成為一種文化現(xiàn)象。除了張國榮生前的藝術成就，有關他的研究和評論在他離世后仍不斷出現(xiàn)，這也是“90后” “95后”甚至“00后”的“后榮迷”不斷涌現(xiàn)的原因之一。悅榮軒每年都會舉辦相關的活動，偶然說：“我們希望通過挖掘哥哥及其作品的不同面向，引導大家更多地了解他。比如之前我們就邀請了DJ蛋神做一個哥哥電影的賞析分享會，過去有很多人談論他的藝術片，但我們那次的活動卻是介紹他的喜劇片?！?/p>

另一位資深榮迷D·C認為：“為什么有那么多‘后榮迷’，是因為張國榮有很多面，總有一面能夠吸引你?！?/p>

對D·C而言，最吸引他的是張國榮的音樂作品。他與張國榮的緣分要追溯到20世紀90年代：“我上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有天晚上在電臺聽到《有誰共鳴》這首歌，當時我不知道唱歌的人是誰，更不知道他原來那么紅，但這首歌讓我非常震撼，好像一下子開竅了?！?/p>

三十年來，D·C收藏了大量的張國榮唱片和海報，是圈子里的發(fā)燒級榮迷。今年3月30日起，悅榮軒在廣州舉辦了“張國榮時代之聲空間站”展覽，D·C便為之提供了不少珍貴展品，包括張國榮前兩張錄音室專輯《DAYDREAMIN》《情人箭》，有張國榮親筆簽名、數(shù)量稀少的《風再起時》電臺白版唱片，《Stand Up》黑膠唱片及五色卡帶等等。3月31日，記者在現(xiàn)場所見，來參觀這次展覽的大多都是年輕人。

偶然說：“現(xiàn)在榮迷數(shù)量越來越多，我們悅榮軒已經(jīng)有四個微信群了，每個群就有500人，榮迷的年齡跨度也很大，我已經(jīng)退休了，但有一些榮迷還是小學生。比如，去年我們在廣州購書中心辦了一場海報展，很多學生都來看，也會購買我們的周邊。張國榮很神奇的，我們覺得他從沒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