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了雙眼。

雙耳依然在嗡嗡作響，聽不到任何聲音。方才的爆炸中，我的耳膜似乎都要被震碎了。

在一片寂靜之中，我最先感受到的是左臂的一陣疼痛。一塊混凝土墻體倒了下來，將我的右臂壓在下面，但所幸右臂和雙腿沒有被壓住。我先忍痛拔出刺進(jìn)臉頰的一塊玻璃殘?jiān)?/p>

接著用右手和雙腳奮力踢蹬，這才將那一塊混凝土給踢開。

克服了那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的眩暈之后，我努力看清了周圍的一切：二層中央的樓板全部坍塌，只有四周留著一圈地板沒有塌陷；鐵皮頂棚的鐵皮大多被掀翻，漆黑的夜空清晰可見；

我的身旁全是水泥、碎石、鐵片、斷裂扭曲的鋼筋和木條，宛如這里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chǎng)大地震。

一具僵尸的尸體就倒在我的面前，頭部著地，大概是被氣浪掀起，隨即摔在了二層。

我環(huán)顧四周，首先看到的是馬修，他正奮力推開胸前背后的一堆碎石，好不容易從廢墟中站了起來。

漸漸的，外界的聲響終于傳到了我的腦中。是僵尸的嘶吼聲。

馬修身旁的是瑟琳娜，手中的那一把霰彈槍在爆炸中扭曲變形，槍管扭成麻花。

“不……”她呆呆地凝視著徹底損壞的槍膛，“我的槍……”

剩下那三位特工在我身后不遠(yuǎn)處，阿弗雷德看來受的傷最重，他身后靠著一堆凹凸不平的瓦礫中，一段布滿裂痕的樓梯砸在了他的背上。

馬修悄悄說道：“我想過去看看。”

“那可是M——”瑟琳娜向下看了一眼，幾只僵尸似乎發(fā)現(xiàn)了搖搖欲墜的樓板上的我們，欲言又止。

我又在一塊不斷晃動(dòng)著的水泥板旁看到了布魯特，他正奮力把阿弗雷德身上那一段階梯搬起，扔到樓下。

“但是我依然站不起來啊……”

瓦爾薩斯的左腿插進(jìn)去了一大塊尖銳的木條，血流如注。他奮力拔出，撕下衣服上的一塊布料，用力一扎，當(dāng)作繃帶來用。他的手中緊緊攥著那一把手槍。

我也靠著墻根爬了過去，聽到了阿弗雷德那痛苦的喘息聲，他似乎正努力去夠到在他身邊蒙上灰塵的步槍。

“我……我的下半身……動(dòng)不了……”

“看來是脊髓被砸斷了。”我凝視著天空，長嘆一口氣，“現(xiàn)在可找不到醫(yī)護(hù)人員?！?/p>

看到瑟琳娜跑來的身影，瓦爾薩斯怒目圓睜，但剛剛抬起槍的手卻被馬修給打了下來。

“現(xiàn)在僵尸沒有清完……”

一陣劇烈的斷裂聲把他的話語打斷，我的目光投向腳下斑駁灰白色的水泥樓板——

地板正在撕裂，一道巨大的裂痕在岌岌可危的樓板上不斷蔓延，伴隨著一陣噼里啪啦的響聲，不斷有碎片從裂痕處掉落，落在一片狼藉的下端——

一陣巨響，樓板塌陷了。

又是一場(chǎng)火車迎面撞來的感覺，這一場(chǎng)墜落中，我肺葉里的空氣似乎都被擠了出來。

先是一陣揚(yáng)塵，我接著嗅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坦克爆炸把它體內(nèi)不知多少的血液向四周播撒，給這一片廢墟籠罩上了一片血紅色。輕輕抹開身邊的一塊木板，手上頓時(shí)沾滿了血。

“這是一層！”

接著，周圍的外墻已經(jīng)倒下，又是一大群僵尸開始成群結(jié)隊(duì)地奔來。

“完了……我的槍……”

阿弗雷德看起來更加痛苦了，但隨后，滿面鮮血的他露出了一絲毅然決然的表情。他倚著身后的那一堆瓦礫，握緊了手中的槍把。

隨后是一陣槍響，他手中的突擊步槍開始噴出憤怒的火舌。附近的僵尸都察覺到了這一陣陣響聲，宛如渴求獵物的惡狼一般奔向他。

“快點(diǎn)！”這是他最后一次的怒吼，“滾出去！我……我沒救了！”

瓦爾薩斯手中的那一把手槍此刻正在不斷顫抖，我似乎看到他的眼中一片晶瑩。

他拔槍，對(duì)著不斷沖上來的尸潮連開數(shù)槍，接著傳來了咔噠咔噠的卡殼聲。

“沒子彈了?！彼p手握拳，似乎恨不得把這把沒有子彈的手槍狠狠地摔在地上。

首先上來的是兩只爬行者，在一連串子彈的掃射下它們雙雙倒地。緊接著的是一大群狂奔的僵尸，在交錯(cuò)的水泥板和瓦礫堆中如同兔子一般靈活地跳躍奔跑，隨即撲到了阿弗雷德的面前。

“啊哈哈哈哈哈哈！”阿弗雷德似乎在狂笑，又似乎在流淚，更像是把怒火都傾瀉在了那群無知無覺的行尸走肉身上。

阿弗雷德沾滿鮮血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絕望的微笑。他調(diào)轉(zhuǎn)槍口，我可以看到一串子彈打穿了他的太陽穴。

”為什么……這一切真的……有意義嗎……“瓦爾薩斯先是一聲暴怒中帶著崩潰的怒吼，接著我聽到了他痛苦的低語，渾身上下宛如被雷擊中一般不斷戰(zhàn)栗。

我手腳并用，腳踩在一塊橫斜的木板上，翻過一座用碎石堆成的小山，隨即翻身下去，倒塌的外墻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我似乎在一片血腥味中依稀察覺到了林間泥土的氣息。

“快點(diǎn)……快點(diǎn)……”

我回頭望去，布魯特剛剛一拳把三只僵尸打倒在地，瑟琳娜和馬修此刻都跟在我的后面，瓦爾薩斯緊隨其后——

我抄起一把消防斧，奮力砍掉一只僵尸的腦袋，隨即三步并作兩步地沖向那一片森林。

那一大群僵尸不知怎么的，突然間停止了奔跑和跳躍，回歸到原來那蹣跚的狀態(tài)。

隨后，我的腳踩上了軟軟的草地，一股雨后濕潤的氣息撲鼻而來。面前是一條僻靜的林蔭小道，一旁堆放著幾根圓木。

這里就是伯爾納森林，這座逐漸衰敗的工業(yè)城市里一大片亮眼的綠色。

“后面……后面……還有僵尸嗎？”馬修氣喘吁吁地問道。

“沒有了，這群僵尸不跑不叫不亂跳，很容易清掉。”我抬頭望去，天上的一輪明月沒有烏云的遮擋，看起來格外清晰。

我從林木間的縫隙望去，原來的鋸木廠此刻變成了在一大片瓦礫中的幾段殘?jiān)珨啾凇?/p>

布魯特依然默默無言，走在那一條沙土小徑上。瓦爾薩斯身上的傲氣似乎都褪去了，低著頭走在布魯特的后面。

他輕輕摘下胸前黑衣上的那一塊胸牌，上面寫著“探員A312”。他似乎想要把它丟棄在這一片密林中，但是最終還是長嘆一聲，重新別在胸前。

“為什么……為什么偏偏是這一次……”

“據(jù)我所知，瓦爾薩斯和阿弗雷德一起出過好幾次任務(wù)，早已經(jīng)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戰(zhàn)友，本來以為這次也會(huì)萬無一失?！备艺f這話的是馬修，似乎他從姐姐那里得知了不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