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私人電臺

（音樂）

何將來：哈嘍，三聯(lián)鎮(zhèn)！哈嘍，各位聽眾朋友！歡迎再次收聽三聯(lián)之聲——私人播客電臺，我是你們的主持人——何將來……

今天的頭條是：winter is coming！是的，冬天來了，白天越來越短，黑夜越來越長。

最近的三聯(lián)鎮(zhèn)有些不太平：沙塵暴、地震，緊接著就是蟲災(zāi)，剛消停沒多久。動物咬人事件又激增了起來，有報道稱三聯(lián)鎮(zhèn)最近狂犬疫苗的使用量大增，同比增長了十幾倍，致使主城區(qū)社區(qū)醫(yī)院的狂犬疫苗相繼告罄。所以今天趙家的狗看我?guī)籽?，就讓我從頭冷直到腳跟。當(dāng)然，讓人害怕的還有劉家的貓、李家的牛、王家的驢……三聯(lián)山上的那些動物就更不用說了，蛇、鼠、鷹、兔都一齊出動（洞），就好像是在趕著參加冬眠前最后的派對。

我之前去石人洞里就差一點被動物咬到，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去看我B站發(fā)布的視頻，但是拍攝時出了點問題，那一段沒有錄下來。

不過，拍到了一些不明液體，老李（李現(xiàn)在）說那液體很像是《幽靈人種》里面科學(xué)家研制的藥物。當(dāng)然是瞎扯淡了。不過，這一次下洞明顯感覺跟以前不同，小時候經(jīng)常爬到洞里玩，也沒感覺到什么，這次卻有點……怎么說呢，感覺陰森森的，對，就覺得陰氣很盛。而且我還受傷了，出了很多血，爬出來看著洞口，我就在想，這——不就是人類最初的起源嘛，我們每個人都是從一個黑暗、狹小、潮濕的洞里誕生出來的。當(dāng)我?guī)е簧眭r血和粘液筋疲力盡地從里面爬出來時，不剛好就是經(jīng)歷了一次分娩的過程嗎！

我可能說得有點夸張了，我也是突然想到這些的。是這樣的，我們有時候會突然想起某件事，早上吃雞蛋餅的時候，我就想起了一件上小學(xué)時的事，那前兒每天正常放學(xué)后還會去補課班學(xué)習(xí)，就是——那種寫作業(yè)，然后老師會給你出些簡單的奧數(shù)題，什么追及問題、雞兔同籠、牛頓問題之類的——那種補課班，而且會路過一個狹窄的胡同。有一天，路過那個胡同時，對面走過來一個長相和表情都很怪異的人，我有點害怕，低著頭跟他擦肩而過，他身上有股臭雞蛋的味道。我突然有種強烈的預(yù)感——如果我回頭就能看見他在盯著我。好奇心讓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個人果然站在那瞅著我，嚇得我一嘚瑟趕緊走了……至今我也沒忘記那種怪異的表情，也沒有在其他人類臉上見過那種表情。（這是守墓人）

（短暫停頓，音樂聲為主）

前幾天我在車站等公車時，身邊的兩位小青年“演起了偶像劇”：

男（焦急狀）：你誤會了，真的！你聽我給你解釋啊！

女（痛苦狀，搖頭）：不！我不聽……

男（持續(xù)焦急狀）：哎呀！你聽我解釋呀，你不要這樣！你聽我給你解釋好嗎？

女（持續(xù)痛苦狀，搖頭）：不！我不聽你解釋，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男（大便干燥狀）：別……別呀！你聽我給你解釋??！你一定要聽我解釋……

女（月經(jīng)不調(diào)狀，抱頭）：不！不！不……

??????我在一旁迷茫地找了半天攝影機，也沒發(fā)現(xiàn)哪里有鏡頭。整得我當(dāng)時就想飛踹這兩個山炮。幸好，沒過一會兒公車就來了，我便急忙擠上去，找個座位坐下來。沒開幾站，上來一位打扮時髦的女子，一言不發(fā)，冷漠沉靜地站在車廂中間。又過了一站，上來一位大媽站在那位女子身邊，那位女子依舊直視前方，很文靜的樣子?？绍囋谵D(zhuǎn)彎時，那位大媽不小心蹭了一下那位女子——這下可壞了。那女子盯著大媽溫柔地問道：“你摸我干啥啊？”大媽愣一下，沒吱聲。女子繼續(xù)輕聲問道：“你剛才為什么要摸我??？”大媽這下來氣了：“我啥時候摸你了？”女子不依不饒又開口說：“你為什么要摸我??？你是瞅我好看么？”大媽實在沒法了，便向車廂后面走去。誰知那女子低著頭，含羞地跟了過去，堅持不懈地問大媽：“你剛才為什么要摸我??？”就這么問了好幾站，車上的人都明白了——這是個精神?。∮诌^了一會兒，最后一排有人下車了，大媽急忙坐了過去，那女子也跟了過去。正好大媽旁邊坐了一位男士，那女子便問他：“大哥，你說我長得好看么？”那男的支支唔唔地回答：“好……好看。”接著那女子嬌羞的問道：“你為啥摸我??？”男的立馬急眼了，大聲喊：“我啥時候摸你了？你長得好看??？”女子沉著的回答：“你不剛夸完我好看么？”然后那哥們兒就氣得下車了。而那女子仍在繼續(xù)追問其他乘客，直至到站……

（音樂）

故事還沒完，回程時，我坐在公交車的最后一排，挨著窗戶。不一會兒，一位老大爺上了車，坐在我左邊?！昂俸俸?，小伙子！你知道這個單詞怎么念么？”他突然指著手里的紙條問我。我一愣，看著紙條，勉強地答道“re——responsibility”?？伤痔统鲆淮蠖鸭垪l，和我交流英語詞匯，甚至還有漢譯英的《望岳》，“這句是‘齊魯青未了’，這句是‘蕩胸生層云’……”他“嘿嘿嘿”地講著，口水噴了我一胳膊，我“哦哦哦”地不耐煩地應(yīng)付著，胳膊也不停地往褲子上蹭?！靶』镒?，我想出本教別人背單詞的書，可是沒錢，中國自費出書太貴，你看怎么辦？你給我想想招。嗯，我的方法可好了，記單詞快……”他忽然來了這么一段話，我不禁有些警覺起來，但還是心平氣和地跟他說：“你可以上網(wǎng)發(fā)布啊，不用花錢?！彼犨@話眼睛立馬亮了起來：“哦！好辦法！我上網(wǎng)寫他們就能看，是吧？好！好辦法！我回去弄弄。來，你再看看這幾個單詞啊……”他就這么一直磨嘰到我下車，我的胳膊也白凈了不少。

后來細(xì)想，這老大爺只是過于癡迷，還并未到瘋癲的程度。

說到瘋癲，大家還記得我之前提到的那個詐尸老太太嗎？嗯，就是那個假死的小腳老太婆，嘴里總是喊著什么“斯”……什么斯來著？反正跟波姬小絲、麻辣雞絲一樣，都是si字輩兒的。有聽眾一直留言問我，想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我最近才查到消息，她十五年前已經(jīng)去世了,遺體被女兒埋在三聯(lián)山公墓。我是從一個老人口里得知，這個老人原來是詐尸老太太的鄰居，老太太在六幾年兒子去世并發(fā)瘋后，被人強奸了，生下一個女兒。很悲慘的一生，我也不想再叫她詐尸老太太，即使她給我?guī)Я瞬恍〉耐觋幱?，但沒人知道她姓什么，或許我們可以再提起她時，可以叫她“斯”老太太？或者有什么其他好的建議可以評論留言，私信給我也可以。

（音樂）

劉過去跟我說，她前一陣子在三聯(lián)山上看到兩個人在松樹林里跳舞，舞姿僵硬而且怪異，最讓人吃驚的是倆人跳著跳著那個女伴的胳膊突然掉了。要擱到以前我只會認(rèn)為她眼花了，但現(xiàn)在我覺得在這塊兒啥怪事發(fā)生都不奇怪。也因為三聯(lián)鎮(zhèn)近期這些糟心的事，甚至有流言說都是因為鎮(zhèn)子上出現(xiàn)了什么的變異病毒。我希望各位不要輕信，也不要傳播這種沒譜的事情。

疫情已經(jīng)弄得大家很焦慮了，李現(xiàn)在那天還說，他不怕別的，就怕新冠的后遺癥，那個……丁丁——也就是菲勒斯啊——會縮短3.8厘米，他問我“你怕嗎”，我說我可不怕，我能有兩次機會呢！

行了，我們……聊點別的話題吧，不聊那些不開心的了。嗯……看一看留言和私信。

這位叫宋寶德的朋友留言說：“將來兄，你好！很喜歡收聽《三聯(lián)之聲》這個電臺節(jié)目，也一直在安利身邊的朋友一起聽，但他們好像都不太感興趣，沒有辦法，現(xiàn)在的人確實太浮躁了。不過，今天留言是想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悅，我終于和老婆領(lǐng)證了，新房也裝修完畢，我們兩口子準(zhǔn)備旅行結(jié)婚，等疫情好些就全國游一遍，還想去你們?nèi)?lián)鎮(zhèn)看看，順便見一見將來兄，還有劉過去、李現(xiàn)在他，哈哈！最后也祝你們節(jié)目越辦越好！”

謝謝這位朋友，恭喜你新婚快樂，也期待你們的到來！其實我們這兒老一輩結(jié)婚有個習(xí)俗，就是去三聯(lián)山尋夫崖那抓一小把土，包在黃紙里，黃紙寫上丈夫的名字，然后兩人就能長長久久了。到時候你們來，我?guī)銈內(nèi)ィ冒?！嗯，看你這IP——是來自上海的聽眾，能在上海安家，不錯??！之前在上海出過差，很羨慕上海的生活，各種影展、音樂節(jié)、演唱會、發(fā)布會、歌劇話劇、體育比賽、游戲比賽，無論大眾小眾的文化活動都能找得到自己的圈子，讓我們鄉(xiāng)下人嫉妒啊。從上?；貋砗?，我總會冒出在三聯(lián)鎮(zhèn)開個咖啡館的想法，幻想著每天晚上為大家放映電影，一起喝喝卡布奇諾，吃點馬卡龍、小曲奇什么的。呵呵！

海綿寶寶葫蘆屯兒留言說“來哥，你好！我想談?wù)勎业膯栴}，我是白羊座，屬于討好型人格，不敢拒絕別人，讓我拿快遞，食堂帶飯什么的，我即使不想幫忙，也會答應(yīng)，這種性格怎么改？”

很簡單，三個字“做自己”！首先你是知道你自己的問題的，你知道自己的位置，你是在“討好”，對吧，但——你沒有“做自己”。因為你害怕別人討厭，不敢做自己，所以你戴上了面具。我要說，不要怕別人討厭你，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做“你自己”了，你是做“你自己”最厲害的人！你這么厲害，為什么還要害怕別人怎么想呢？所以，不要理他們，不要去搭理那幫諷刺你、厭惡你、辱罵你的刻薄之人，一定要“做自己”！

羅曼森·波蘭斯基留言說“將來兄！女朋友愛看腦殘網(wǎng)劇，怎么能提高她的品味呢？”

提高品味，這種事情的重要性在于培養(yǎng)和鍛煉，而不在于互相攀比?？茨愕腎D應(yīng)該是一個喜歡電影的，有一定鑒賞能力的人，你在鄙視鏈上端嘛，閱片量肯定比她高，你就得往上提溜她，培養(yǎng)她的審美。我——作為小鎮(zhèn)文藝中年——也理解你，總覺著自己在對牛彈琴，那幫人山豬吃不了細(xì)糠，是吧？但還是要有耐心，你知道你在上端，但她又不知道自己在底端是不是？你需要幫她，不要上來就伯格曼、費里尼、塔可夫斯基什么的往上搥，步子邁太大，容易扯到胯，褲襠都扯開了那能行么？女友愛看電視劇嘛，先推薦點泰劇，然后港臺劇，以前可能臺劇比港劇差一點，但現(xiàn)在港劇質(zhì)量下去了，臺劇也上來了，再往上走韓劇、日劇是吧，之后就是英劇美劇，也別聽那幫偽文藝青年忽悠什么英劇比美劇牛，在鄙視鏈頂端，扯犢子！最頂尖的英劇是牛，但論整體質(zhì)量和數(shù)量還是不如美劇。畢竟英國電影也就那樣，是吧，歐洲的你像法國、德國、意大利，它能比得上哪個。接下來就是重點，你看到了沒，你推薦了那么多，各個國家，各個地區(qū)，各種類型的優(yōu)秀電視劇，她也看了那么多了，最精良最頂尖的也看了，花費了那么多寶貴的時間和生命，但是這時你要風(fēng)淡云輕、略帶鄙視地——略帶?。〔灰唷詭П梢暤貋硪痪洹鞍パ?，電視劇也就這樣了，還是跟電影沒法比?！边?！懂了吧，最重要的就是你要讓她意識到鄙視鏈的存在，她才能參與到這個鄙視鏈條中來。最后強調(diào)一次要有耐心，要有積累！（打響指）你像我以前只能聽懂“雨下整夜，我的愛溢出就像雨水……”，現(xiàn)在才懂得“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的傷感。

這個人，我就不念I(lǐng)D了啊，他私信說我聲音難聽，口音惡心，話題老套、媚俗，已經(jīng)取關(guān)了。（變腔調(diào)）真的嗎？（哭）不要??！求求你，不要離開我！任時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你知道嗎，我好在乎你??！就算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記，就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蓿┱f真的，你這留言太“典”了，我都不得不“笑”了，趕緊假裝“急”了。取關(guān)還要發(fā)個通知，要不你再取關(guān)幾次？讓我急死？哼，只能說I don’t give a 謝特！怎么樣這口音，滿足了么？說實在的，我沒有任何理由必須播報“你”愛聽的、“你”想聽的、“你”需要聽的，知道什么叫私人電臺嗎？顧名思義，這里是我的、個人的、私人的電臺節(jié)目，我只會說我自己想說的，“自己”這倆字懂吧？自己——me、myself and I！

而且我知道你腦子里在想什么，我們這一群孤獨、弱小、無助的loser蜷縮在一個屁大的圈子里，自我感動、自我憐憫，好可笑、好可憐、好可恨、好惡心。實際上，你這種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姿態(tài)才是最可笑、最可憐、最可恨的，你自己才是那種最令人惡心的存在。什么刺都能挑出來，面對愛因斯坦的相對論，都會故作高深、搖頭晃腦地評價“嗯——寫得太理性了，缺乏感性！”看百科全書會說，“哎呀，想表達(dá)的東西太多了，沒有個重點，也沒有一條主線”。

你呢也是找到一點存在感了，本來想聊點開心的，給我來這么一出，哼。

今天收到一份禮物，小黑子聽到這肯定氣壞了，也不能開心太早啊，是不，沒準(zhǔn)里面是炸彈，也可能是一坨屎。贈送者的名字叫：守墓人。這名字挺……有意思啊。（開禮物的聲音）可能讓黑子們失望了，原來是一本書，很舊，沒準(zhǔn)是古董呢。叫拉什么什么（拉萊耶？）抄本……字看不太清了。

（翻書聲）

“九鳳真官，破穢鳳凰，朱衣仗劍，倒于上方?！边@好像是什么符咒研究或者秘法典籍之類的書啊。

“污穢長蟲，九首相柳，其涎苦辣，其血腥臭?！边@還有后人的批注呢：相柳，又稱相繇（yáo），“九首蛇身，食于九土，所歍（wū ）所尼（ní），即為源澤?！保?《大荒北經(jīng)》）

好了，多謝這位聽眾的禮物，守墓人，謝謝你！

那今天的電臺節(jié)目就到這里吧，最后我再呼應(yīng)一下開頭——winter is coming！是的，如果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yuǎn)嗎？我們下一期再見。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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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集完）